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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組終極對決第一篇《隕星騎士》

奇幻組終極對決第一篇《隕星騎士》

來自專欄四川大學科幻協會破曉科幻奇幻大賽

關鍵詞:星隕

這夜,尤莉(Eury)聽見一聲如洪鐘般的樂音。

她從閣樓的窗戶向外望去,黯淡的群星倦怠地打著哈欠,藏身雲霧之後,好讓亮白的月光不至於打攪它們的安眠。居民把日間的憂勞和瑣碎趕出家門,投入安逸甘美的夢境。整個村莊在山巒寬厚的懷抱與夜色溫軟的搖籃里酣睡。蟲豸在草葉下的竊竊私語,微風在枝杈間的漫步優遊。一切是如此靜謐泰然,似乎沒有任何異樣。

可她確確實實聽見了。一聲悠久、渾厚、非同尋常的震鳴,比鐵匠鋪傳出的敲打聲更鏗鏘有力,比王國士兵的號角聲更雄渾壯闊,其餘音仍在記憶中縈繞不絕。毫不誇張地說,那是她生平聽過最偉大而令人愉快的聲音。

這美妙的聲音來自何處?尤莉想著,懷著疑惑漸漸入眠。

第二天,村裡來了一個年輕人,披著破爛的斗篷,牽著一匹瘸腿的馬。他坐在村口的一塊大石頭上,孩子們圍著他問長問短。

「我是一名騎士。」他堅持這樣說,即便他懷中抱著的並不是一柄寶劍,而是一把七弦琴。

孩子們央求他唱首歌。「我們已經受夠老掉牙的爐邊故事啦。」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年輕人只好撥弄了一下琴弦,開口唱起歌來:「我名為奧菲斯(Orpheus),來自必然之紡錘(the Spindle of Necessity)。它的每一條弦上都有一顆星星,當坐在頂端的女神轉動紡錘,星星也隨之運動,發出崇高的和弦。我是守護宇宙秩序的騎士,我的使命是騎著天馬在宇宙間巡邏,確保一切井然有序——每顆星星安分守己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才能譜寫完美的和弦。」

「我們沒辦法離星星太近,因為重力會抓住我們,將我們扯到地上。」奧菲斯把憂傷的目光投向他瘸腿的馬。那馬站在不遠處,毛色灰埃,沾滿泥垢,正懶洋洋地嚼著地上的草根。「可憐的帕伽索斯(Pegasus),因為我迷醉於地球與月亮的二重奏,騎著它飛得太近,使它不幸落入地球的圈套,被重力拖拽著摔在地上,弄瘸了一條腿。」

孩子們相互對視一眼,然後說:「現在我們相信你是騎士了,因為只有騎士才會成天說這種胡話。」

等到他們嬉笑著跑開,尤莉從藏身的老樹後走出來。這位年輕人相貌英俊,襤褸的衣衫也遮不去他出塵的氣質,尚是小姑娘的尤莉在面對他時,不免有些忸忸怩怩。

今早尤莉醒來後,仍然對昨夜如同洪鐘一般的樂音念念不忘,甚至在早餐時詢問父母是否聽見。父親唉聲嘆氣地道「傻姑娘」,母親則叱咄她「整天胡思亂想」,嚇得她再沒敢問其他人。可是自遠方而來的奧菲斯,與她傳統循舊的父母大相徑庭,顯然盈溢著屬於異鄉的神奇特質和浪漫情懷。那猶如夢囈的詩歌,使尤莉旺盛的好奇心獲得鼓勵,讓她有足夠的勇氣問出這個稍顯奇怪的問題。

「請問您知道昨夜的巨響嗎?那偉大而令人愉快的聲音是什麼?」

空氣安靜下來,年輕人定睛看著尤莉,如視罕見的珍寶。俄頃,尤莉得到了她想要的。「那是行星的撞鳴聲,因為帕伽索斯摔在地上了。」年輕人羞赧地回答,「你很幸運,只有擁有純粹心靈的人才能聽到它,多數人一生都不會領略到這種超凡之美。」

尤莉微微張著嘴,顯然有些受驚。

奧菲斯煙灰色的眸子注視著她光潔紅潤的面頰,溫潤的笑意就像夏暮的微風:「既無質樸也無智慧的人,從來瞧不見真正的神秘。唯獨像你一樣純真無垢的孩子,或者是久經世事的智者,才能聽見和理解天體的樂音。」

當晚,村中有威望的老人們接見了這位年輕人。年輕人說他希望能有一個寄身之處,等到瘸腿的帕伽索斯養好腿傷就離開。老人們問他:「那你會什麼技藝?鍛造、縫補、還是木工活?」「我會修正天體的軌道,分辨每一顆星星的聲音。」奧菲斯說。

聽到這些話,老人們面面相覷,最終決定讓他在挨著一口廢棄水井的破房子里安家。那裡原先住著一個老瘋子,蓬頭跣足,整天念叨著精怪和魂靈,在山野和林間遊盪,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找什麼。後來他在酒館喝得酩酊大醉,張開雙臂向著月亮的方向跑去,口齒不清地大叫著「高昂!最高昂的月亮!」,然後跌跌撞撞地栽進井裡。等到人們第二天把他撈上來的時候,他再沒能睜開眼睛,永遠地在上個月夜和群星一起睡去了。

就這樣,年輕人在村裡住了下來。他像第一天一樣,每天坐在村口的大石頭上給孩子們唱歌、講故事。儘管孩子們一致認為他是個說大話的騎士,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津津有味地聽著那些交錯了無數時間和空間的奇談怪論。

一旦得閑,尤莉總躲在樹後偷聽。奧菲斯看見了,便會偷偷對她眨眼睛。

他的詩歌講述著尤莉曾經幻想過的和未曾幻想的一切。

有一次,他講道:「宇宙形成之初,是一片斑斕卻晦盲的混沌,每顆星星都自顧自地演奏著,誰也不管合奏聽上去是多麼的雜亂無章,執意要上演這出荒誕的鬧劇。突然有一瞬,他們噤聲了——女神向他們走過來。她用權杖輕輕敲了三下,金色的紡錘牽動所有星星,使它們有條不紊地奏響自己的旋律。和諧從混亂中浮現,她創造了一個有秩序的宇宙。」

還有一次他講:「帕伽索斯的馬蹄能彈奏出宇宙間最精妙的樂音,女神喜歡讓它繞行紡錘,她能從演奏中獲得美的感受。它載著我,踩著輕盈的舞步,從仙女座來到銀河,不急不緩地從一個懸臂跳到下一個。它在星弦上踏出連續的歡快節奏,伴隨著天體自身運動造成的樂音,讓我感到女神遵循著完美的原則,賦予一切以意義。」

有時奧菲斯會牽著那匹瘸腿的馬,來到尤莉放羊的山坡。某天,當尤莉好心情地哼唱著外婆教她的鄉下歌謠時,他採擷野花編成花環,戴在尤莉金棕色的鬈髮上。「不然精靈就會擄走你做他們的新娘子。」奧菲斯說,架起自己的七弦琴,為尤莉甜美的歌聲伴奏。

隨著他撥動琴弦,尤莉感到身體有種不可言狀的震顫,同時某些遙遠的交錯起伏的轟鳴在顱內回蕩。她懷疑自己是否產生了幻覺,她的歌聲逐漸融進整個宇宙的交響樂,一個寧靜的秩序主宰著周圍的世界,而頭上的天穹在崇高的和諧中迴旋。

奧菲斯告訴她,音樂的本質是神秘,超越有形世界而存在。

世上所有音樂分為三種:器樂(Musica instrumentalis)、人樂(Musica humana)和天體音樂(Musica mundane),器樂由人類創造,人樂是身體發出的聲音,天體音樂的樂譜則是不可演奏和聆聽的。「但是三者本質上具有同一性,我可以使七弦琴與宇宙發出相同的聲音。」年輕騎士的指尖優雅地在琴弦上躍動,「女神司掌音樂的法則,統治著可以感覺和感覺不到的整個世界。同理,通過撥動琴弦,器樂就能喚醒人類器官中相同的震顫,撫慰心靈,治癒疾病。」

帕伽索斯嘶鳴一聲,用前蹄刨了刨土。

「你是青春與美的象徵,你是塵世的精靈,你用歌聲征服了那些吵鬧的行星和咕噥的恆星。」他朗聲吟詠道。

涼風撫摸過裸露的皮膚,瀰漫山野的薄霧朦朧了視野,尤莉有種奇妙的浮游感,腳下就像踩著雲朵,彷彿置身夢境。又感覺像是在自由翱翔,高天的水汽和雲霧曾自兩頰掠過,穿越萬物的竊竊私語交織成的巨網。她的胸腔溢滿前所未有的狂喜,她意識到,或許這就是年輕騎士騎著天馬、飛躍蒼穹時的恍惚記憶。

尤莉的年歲日漸累加,身材抽長,臉蛋長開,幼童天真的笑臉變成少女青澀的愁容。她為母親整日的絮叨而焦躁不已,父親抽的劣質煙草的煙氣又總害她咳嗽,鄰家的那有酒槽鼻和雀斑的男孩子老是纏著她,讓她煩不勝煩。她曉得莊稼收成的好壞,能在家庭賬簿的計算上不犯錯處,除了放羊,她現在學會了擠牛奶、餵雞、燒火做飯和補衣服。每個村人都誇她能幹,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只有見到奧菲斯時,她才能感到由衷的快活。

有一個夜晚,清掃完爐灰、擦洗完碗碟的尤莉疲憊地走上閣樓,脫力般地倒進床鋪。毫無預兆的,閣樓的窗玻璃被敲響了,她爬起來,看到奧菲斯坐在山毛櫸粗壯的樹枝上,對她露齒一笑。

他們溜出村子,並排躺在白日里尤莉放羊的山坡上。下弦月被群星簇擁著,像女王般君臨初垂的夜幕。她轉頭看著他,他灰色的眼珠倒映著運動的星辰,月光在他頭髮上灑下宛若碎鑽一般的光彩。時間在他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迹,母親和父親的皺紋悄悄增多,村中的老人一個接一個接到上帝的召喚,他依舊如此纖瘦高挑、年輕英俊。

那匹瘸腿的馬,帕伽索斯,每日懶洋洋嚼著草根,腿傷卻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它的腿傷看起來永遠也好不了。尤莉問奧菲斯,既然這樣,他是否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他冰涼的手指摸摸她的手背,柔聲回答:「當九顆星星排成一列,發出至高的和旋,帕伽索斯的傷痛就會痊癒。那也是我離去的時候。」

「別用哄小孩子的話逗我笑。」尤莉沒好氣地說,「星星怎麼會奏響和旋呢?如果它們能發出聲音,為什麼地上的人們一點也聽不見?」

「聲音和寂靜是相對的。這聲音自從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在你耳朵中迴響,因此你不可能從其相對的寂靜中分辨出來。這就是為什麼凡人的耳朵裝滿了這種聲音,他們卻察覺不到。聽覺是所有感覺中最遲鈍的一個。」

「在地球上,體積和速度都很小的物體運動時,都會產生雜音。星星的數量如此之多,這種規模巨大的天體的快速運動,怎麼會不發出非常大的聲音呢?」

奧菲斯指著夜空,耐心地解釋道:「行星繞日的周期運動,它的角速度的波動,恰如樂音的音調變化一樣。當行星回到出發點的時候,樂音就恢復它的初始音調。隨著更加快速的運動,就產生出更高一階的音調。九大行星中,水星的音調最高,冥王星的音調最低。」

「但是在地球上,能發出最高昂、最響亮音調的,是角速度比水星更快的月亮,它與地球合奏出和諧的樂音。」

尤莉實在忍不住了:「我可什麼也沒聽見。」她低吼,惱火於奧菲斯的不解風情。她想起來上回暴風雨來臨前,她忙著把羊趕回羊圈,奧菲斯卻若無其事地在一邊唱歌。

奧菲斯絲毫沒有發現尤莉的不快,依舊用輕快的語氣說:「這不算大問題,現實的混亂讓你找不回從前的熱情,忘記年幼懵懂時在臆想和夢境中窺見的神秘。但是女神允許能在弦樂器上或用歌聲模仿天體音樂的人重返天堂,只要你擁有高超的歌唱技藝,就能為自己贏得對這一崇高境界的回歸。」

「好吧,好吧。」尤莉放棄了,詩人們總是這般任性妄為,「這麼說,你喜歡聽我唱歌?」

奧菲斯沒有應聲,只是面頰微微泛起紅色。

尤莉闔上雙目。柔風送來野花的幽芳,身下披著霜露的草地濕潤了衣服。她的耳朵聽見草木颯颯作響,以及頭腦中縈繞不去的更深層的和諧樂音。清脆……是水星……圓融……土星,不,木星……月亮距離水星半個音程……土星和木星相差三個半……火星呢……地球自身發出的音調很美妙……但比不上那夜如洪鐘一般的樂音……

遠山傳來一聲狼嚎,她猛地睜開眼睛,失去了與宇宙的聯繫。

她又轉頭看奧菲斯,他似乎睡著了,這很罕見。他好像永遠是美好、年輕、生氣勃勃,不知疲倦的,每時每刻都在享受音樂和詩歌的快樂。早前他說自己接受精靈的邀請去了樹木及岩石陰影下的國度,興許是被寧芙女王要求跳了許多支舞,才會這麼疲倦。那裡遍地寶石和黃金,沒有時間的概念,人們青春永駐,被精靈擄走的孩子和女人也在那。水晶般的幸福會一直持續,直到地球終結,然後一切像升騰的閃亮的水蒸汽那樣,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

尤莉不否認幼年時也曾期冀去往彼世的國度,但後來她明白,生於此世,她不能逃避現實的責任。

幻象,她想,這都是幻象。無論是天體音樂,還是鄉野有關精靈的傳說。她已經不是孩子,不能再沉溺於這些。

人生的一大困擾便是,無法擁有純粹而無摻雜的情感。尤莉心愛的人身上,存在著令她討厭之處,比如整日遊手好閒、夸夸其談。而她討厭的人身上(以隔壁有酒槽鼻和雀斑的男孩為例),也存在著令她喜愛之處,比如起碼求真務實、踏實肯干。這般糾結著實使人疲倦,讓她覺得自己一天老得比一天快——儘管她還是個年輕的姑娘。

奧菲斯總是央求她唱歌,可光是操勞繁重的家事她就已經心力交猝,哪還有多餘的精力和心思唱歌。「那你就幫我做點事!吟詩撫琴又不能當飯吃!」被弄得煩了,尤莉賭氣地說。但她打心底里清楚,指望奧菲斯肯有一丁點改變簡直是天方夜譚。

當時,奧菲斯正用桐油擦拭著他的琴,就像騎士打磨他們的劍一樣。聽聞尤莉的抱怨,他的動作停滯片刻,便在尤莉驚詫的目光中,放下七弦琴,接過了她手上的掃帚。「我是騎士,既不想當吟遊詩人,也不想做家政夫。」他強調道,隨後輕輕地嘆氣,「但是我喜歡你的歌,所以我幫你。」

不管怎樣,尤莉的母親對此樂見其成。她一直不滿女兒與這個遊手好閒的年輕人廝混在一起,如果奧菲斯能幹活勤快些,那她就不反對他變成自己的女婿了。現在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光靠唱歌跳舞就能生活下去的時代,那時可以用詩歌和音樂向精靈索要報酬,但是如今卸下塵世的重擔,就意味著在寒冷的冬夜裡凄涼地死去——現實是殘酷的,不會有任何奇蹟發生。

尤莉必須承認自己是個凡人。

過去她曾堅信奧菲斯在七弦琴的演奏上有不可思議的力量,然而她在燃燒的青春里失去了美與夢,只剩下一腔熱戀的執著。若是拙劣的歌聲能刺痛奧菲斯的心,那麼她就為他唱歌,讓他重新認清現實,明白這宇宙間從來沒有理想的和諧,天體也不會演奏交響樂。世界是個像病態的思維的粗魯的妄想一樣的隨便、可怖的地方,只有吃錯了早餐、念錯了稅收告示、並聽錯了外婆的囑咐的人可以想像得到。

奧菲斯稱讚她的頭髮像金子,她反駁那連倉廩的小麥稈都不如;她把他所有匪夷所思的話語都遺忘在牲畜欄散發的惡臭和地板縫掃出來的灰塵里。有幾回,她大意地被奧菲斯的歌聲和演奏勾引了魂魄,清醒過來時已經被帶到了古老傳說的遙遠之地。孩提時代她多次和奧菲斯在這裡消磨悠閑的時光,假使她向前邁步,就能將這份純粹的快樂綿延至永遠。

可是母親日漸衰老,父親得了肺病,時日無多,很快就要與去世的外婆重聚。尤莉沒有兄弟姐妹,她就得肩負起家裡所有的活計。「不。」她最終冷淡地拒絕,那些圍繞著她的無形的精靈很快一散而空,彷彿不曾存在過。

不知何時起,奧菲斯不再像從前那樣笑了。他用一種複雜而憂鬱的表情面對著尤莉,那把精美的七弦琴總是會因為他數日的忙碌而覆上一層薄灰。尤莉記不得上次與他在月下暢談是在幾時,也忘了有多久沒見過他的銀髮在月光照耀下閃閃發光的樣子,想像一旦枯竭,就很難再從被沒營養的抱怨、貧瘠的對話、迷惘的倦怠感塞滿的生活里找回。

尤莉有段時間害了疫病,一個庸醫給她開了一劑猛葯。雖然痊癒了,但是她的嗓子也壞了,喑啞難聽,像生鏽鐵門的軸承。

或許年輕的騎士終於被地上的毒火灼傷。有一天尤莉驚覺他長了鬍子,變得聲音粗獷,四肢肥碩且腰腹渾圓。彷彿突然之間,一直以果蔬和山泉果腹的他開始對肥肉大快朵頤,身形在煙草燃燒後的煙霧中若隱若現。那把七弦琴也不知被丟到哪裡去了,奧菲斯現在手上最常拿的除了煙斗就是酒壺,與他那匹瘸腿的老馬一樣整日懶洋洋的,非要尤莉和他大吵一架才肯起身幹活。

「別再哼歌了,難聽。」奧菲斯說這話的時候,尤莉在晾衣服,他自己嘴裡叼著煙斗,半躺在長椅子上假寐。

尤莉懶得和他再吵,不過他們的第二個孩子興許是被嚇著了,在搖籃中高聲啼哭。

「吵死了!」奧菲斯從椅子上跳起來,把煙斗扔在地下,「為什麼這麼難聽!」

他怒氣沖沖地走出家門,尤莉沉默著撿起煙斗,不出意料,他肯定會喝酒到天黑才回家。

她料想得一點也不錯,直至酒館歇業,奧菲斯才醉醺醺地從酒館走出來,踏上歪歪扭扭的泥濘小道。寂靜的夜裡只有時不時的狗吠聲,還有遠方群山的狼嚎。「難聽。」他低聲咒罵,加快腳步。

倏而,巨大的聲音變調了,屬於詩人的特權再次被賦予了他。眾星於夜色之中朝他再度微笑,女神於必然之紡錘上嘆息,永恆的旋律再度迴響在靈魂中,九顆行星運行到了天定的永恆的位置,月亮尖叫著合奏,向他描繪出一幅宇宙的和諧圖景。隨後他看見一道銀色的流光踢踏著連續的節奏而來,那是毛色閃光的天馬,背生潔白的雙翼,嘶鳴著用馬蹄在地球之弦奏響至高的音韻。

奧菲斯手中的酒壺摔在地上,他邁開發軟無力的雙腿,追著它瘋狂地奔跑。天馬起先在低空舞蹈,隨後越升越高。奧菲斯焦急地爬上村裡最高的鐘樓,當他穿過盤繞而上的黑暗階梯,到達頂部,月光和星空重新映入眼帘。那天馬就在他面前駐足,一雙眼目炯炯有神,銀閃的鬃毛隨風飛舞。他恍若看見整個宇宙是一個琴弦的位置上,帶著水晶球的巨大七弦琴,等著他騎上天馬再度演奏。於是他向著它奔去。

這夜,尤莉聽見一聲如洪鐘般的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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