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用之器—面和粉(下)

日用之器—面和粉(下)

來自專欄日用之道

土地,一直是中國人賴以生存的根本。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自然的天,以秦嶺淮河一線為界,劃分了土地上出產的糧食作物。

南稻北麥,也決定了南、北方的人們,在主食上的差異。

米,在南方的種植已經超過7000多年的歷史。在日常生活中,稻米是以粒食的方式,作為中國人的主食。在烹煮過程中,因為水量的變化,產生了粥、飯等不同形態的食物。

其實,中國人用自己生活的智慧,將這兩種基本的主食,演繹出了無窮無盡的美食。

五穀中,與「粟」的俗稱小米相對應,我們稱「稻米」為大米。

生活中,我們常見的大米,有秈米、粳米、糯米三種。

秈米和粳米區別細微,長粒的稱做「秈米」,米質脹性較小而粘性較強,適合熬粥。短而寬的稱「粳米」,米質脹性較大而粘性較弱,適合燜飯。蒸煮熟制的粒食稻米被稱作「飯」,所以這兩種米也被稱為飯米。

與這兩者區別明顯的是糯米,南方也叫江米,南甜北鹹的粽子,帶著各色乾果的八寶飯,年糕以及釀製的酒,都是用糯米為原料製作的。

舂穀去殼、搗粒為粉,中國人對大米的再加工與製作,有文字記載的可追溯至周代,《周禮·天官冢宰第一敘官·籩人》:「羞籩之實。糗餌粉餈」。那時,米制食品已經相當豐富了。

至今,在南方各地,人們依舊享受著這些食物的味道,給生活帶來的快樂。

「糗」在古時,實際上是一種方便食品,就是將稻米蒸煮熟後,晒乾搗碎成的粉。食用時,只需要加水調和就能食用,是行軍打仗、出門遠行的必備食品之一。

現在,我們生活中,大概只有那些媽媽們會比較了解這個食品了吧,小孩子吃的嬰幼兒米粉就是這樣的食物。

如果將蒸煮熟的飯米,直接上碓去舂,舂透後,再揉搓成型的食品被稱作「餌」。製作出的餌塊切絲叫餌絲,切片為餌片。

在雲南,至今仍舊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美食,煮、炒、烤、鹵各種烹飪方式都很美味。

餌塊切成薄片,加雲腿絲、肉片、雞蛋、蔬菜等炒,就成了既可做主食也可以佐餐的炒餌塊,炒餌塊最有名的當屬騰衝的大救駕。大理的扒肉餌絲,裡面用的扒肉是特色,用火先烤炙後煮,扒肉在方言詞里寫作??肉,意思是熟透柔軟的肉。在四川雲南方言里,??耳朵就是耳根軟的意思。昆明的小鍋鹵餌絲,於民國年間創製,其實是炒餌絲,邊煮邊炒邊收汁,出鍋時餌絲比較入味。

如果用的糯米為原料製作,就是「餈」,也就是糍粑,也叫麻糍。

糯米製作的糍粑,黏性更強,直接乘熱吃,得蘸上炒米、花生、芝麻、黃糖等配製的佐料粉,吃起來柔韌鮮滑,香甜可口。

在廣東、福建等客家地區,每逢傳統節日或家庭喜慶,都有做糍粑的習俗,客家農村有句俗話:「十月朝,糍粑粄子碌碌燒。四川一些地方,在糍粑中加入桂花搗製成月桂糍粑,蘸上炒黃豆面和白糖吃,味道清幽淡雅,甜而不膩。湖南的糖油糍粑,當地也叫糖油粑粑,則是在糍粑澆上了融化的紅糖,是長沙火宮殿的必點小吃。

糍粑用油煎制一下,蘸著紅糖粉或者黃豆,也非常好吃。

「餌」和「餈」和江浙一帶的年糕很像。其實,年糕在製作程序卻不太一樣。雖然兩者都有舂或打的工序,但年糕用的是蒸熟的稻米「粉」,而「餌」和「餈」用的是蒸熟的稻米。

「粉」,分也。研米使分散也。稻米磨粉,需浸泡,磨漿,用布袋裝著米漿,待水滴幹了,把濕的粉團掰碎晾乾,就得到了稻米粉。

稻米磨粉與麥子磨面有很大的不同。面是直接用麥子干磨製成,麥子中含有特殊的蛋白質,如果麥子水分大,出面率低,都磨成了麩皮浪費了。

機器磨製的技術普及了,稻米也可以直接像面一樣干磨。其實,經過浸泡的稻米,能促使稻米澱粉顆粒吸收水分, 達到最大限度的軟化和鬆散,研磨後的稻米粉均勻細膩,且能有利於澱粉的保護。

小時候,家裡買糯米粉,或者是買湯圓,總會挑選帶有「水磨」字樣的,大致就是口感和味道因為這一點點的細膩,而變得更加正宗了吧。

用來製作稻米粉的米漿,如果通過蒸制糊化,就有了黏性和勁道的口感,再通過擠絲(或切條)等一系列工序,就成了我們經常吃到的各式各樣的粉了。

其實米粉已經是熟的了,吃粉時,店老闆只需用漏勺在鍋里燙一下就可撈出,澆上湯料,或者置入湯底,一碗帶著當地特色的粉就可以上桌了。

實際上,我們現在日常生活中對粉的定義,從本質上並沒有改變,基本上被稱作「粉」的食物,都是通過已經經過碾磨過的稻米所製成的米漿來製作的。即有略顯黏制的新鮮米粉,也有進一步烘乾,便於運輸和保存的乾粉。再通過煮、炒等烹飪方式,變化出各種風格和口味。

兩宋時期,線條狀的米粉已經非常普遍了,當時被稱作「米纜」。

歷經時代的變遷,製作工藝上的微調,添加其他生粉輔料的影響,烹飪方式和配料的變化,米粉在全國各地,又產生出不同的特色和味道。

米粉似乎也成了一種特指,不再是指稻米磨製的粉,而成為我們日常生活中最為常見的一種食物。

各地,米粉都有著不同的味道和自己的定義,但究其原型,依舊是稻米磨漿製成。

福建、台灣、海南等地有「粿條」或「粄條」的叫法,口味上則以清淡、海鮮為主料。

湖南的米粉則有圓粉和扁粉的區別,打底的湯頭當然是以口味偏重的紅湯取勝。江西的米粉多以拌、炒為主,口味也以辛辣為上。海南的抱羅粉,貴州的牛肉粉、羊肉粉也是一絕。到了桂林,或湯或拌,米粉澆頭上總少不了特色的豬油渣。雲南的過橋米線,吃的就是那一碗滾燙的雞湯和應接不暇的各色配料。溫州地區的炒粉干,則是配上海鮮蔬菜炒制,清新爽口,嚼勁十足。

廣州的腸粉,則是現場用米漿搭配菜式蒸制,再用廚具圈起而成,上桌時,澆上花生油和一點生抽,就十分美味了。

著名的河粉,全稱沙河粉,創製於清末,或入湯,或炒制。炒制又分為加入茨汁的濕炒,和不加茨汁的干炒,地道與否,就看廚師對「鍋氣」的把握。無論早茶、午茶、宵夜,都是美味可口的食物。

在粵式菜館的普及,干炒牛河可以說是標準配置,考驗廣東廚師炒菜技術是否過關,就做一份干炒牛河,如同炒制一碗蛋炒飯。

20世紀,隨著東南沿海的人們移民海外,米粉也隨著人們遠赴海外,東南亞一帶,米粉在越南落地生根,成了越南河粉,在融入了中國和法國的烹飪文化元素,逐漸形成了越南人自己獨特的味道,美譽全球。

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都可見到粿條,成為當地十分普遍的小吃。

除了米粉,稻米粉其實還能製作出其他很多美食,江浙地區的年糕,除了與醪糟一同煮制甚至是白水煮制之外,其實烹制的方式多種多樣,可以作為配料與各種菜式一同炒制,諸如毛蟹炒年糕,薺菜炒年糕等。

如果煎炸,蘸上糖粉、豆粉之類,和糍粑很像。年糕中還可以加入各類乾果,如棗泥,核桃仁等,讓年糕的口味更佳豐富。

南方稱作湯圓,北方稱作元宵的,是元宵節的必吃食物,即可以加入各種咸、甜口味的餡料,也可以團成小巧的元子,與酒釀雞蛋製作成湯水甜品。

初來南方,第一次見到肉餡的湯圓,很是稀罕。

江南地區的青團,在清明前後上市,用當季的艾草榨汁,拌進糯米粉里,再包裹進豆沙餡兒或者蓮蓉,不甜不膩,帶著清淡卻悠長的青草香氣。

南方,北方,在基本主食的形態上,我們可以用米飯和饃饃來對應。

至於對稻米和麥子的進一步加工,無論是北方的各類麵食,還是南方的米粉製品,與此結合,每一處地方的不同風物,帶著濃郁的地方特質的食材,豐富的烹飪技法,產生出的各種特色小吃,變幻莫測,應有盡有,想必在任何一篇文章中都難以釐清。

時至今日,交流頻繁起來,食物,也隨著流動,遠走他鄉。如今,我們在異地也能吃到家鄉最熟悉的那一口,也可品嘗著他鄉的美味。

無論如何,「正宗」、「地道」這兩個詞總是我們評價的唯一標準。在中國人的舌尖上,總是在搜尋著不同的味道的新鮮與風味。但是,我們的胃,卻忠實於我們兒時記憶中的食物,大概,那就是來自故土的鄉愁吧。

當我們回望這些日常生活中最為基本的食物,沿著那些異常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事,我們看到的是,在幾千年來,漫長而曲折的歷史中,中國人的先祖們,用自己的生活智慧,改變著生活中那些微小的細節。

這種隱藏在再普通不過的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與時光一起,世世代代,延續至今,這無需任何人來評價和認同。每一天,我們依舊用那一碗熟悉的味道,去犒勞自己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確認,這才是我們的日子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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