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開

06-27

老屋後面有一棵梔子花樹，我記事的時候它就在那裡，而且我記得它的時候它就有大人手腕粗。老屋後面是廁房，每當花開時入廁總能聞到它的清香，旁邊還挨著豬圈，但梔子花總是先讓人聞見。

媽媽是個愛花的女人，每當五月以後，梔子花逐漸盛開，花就被玻璃瓶盛在老屋各個角落，香氣自然出現在吃飯咀嚼間，飯後閑坐中，孩子們嬉戲玩耍歇息後，睡夢中。曾有打油詩一首：一身潔白不曾驕，山間野地如庭前。不畏日晒膚始焦，為熬梔子實初成。特別喜歡有梔子花開的時光，媽媽把梔子花扎在馬尾上，跑到哪裡香氣飄到哪裡，油黑的頭髮配著潔白的梔子，加上眉清目秀的五官，可愛極了，連上學的路上撲騰的小鳥都要多嘰喳幾聲。早上扎在頭髮上的是一朵含苞欲放，下午放學回家已然全部盛開。含苞的骨朵的味道和全開的味道是不一樣的，含苞的骨朵帶有一種青澀害羞的清香，而全然開放的花朵深深一嗅卻是淡淡的知性優雅的味道。每一朵花也是有自己的特點，只是這樣的特點我描述不出，但每朵的味道卻真的不同。

這棵梔子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的，或許是爸媽戀愛結婚時候種下的，或許在老屋之前它就在那裡。它的枝幹有些粗壯，但因地方的狹窄，它長的並不舒展，但看著並不怪異，反而顯得氣質出眾。雖然它不能言語，但我看到它就心生好感。它開的花並不是重瓣的那種大朵，而是單層小瓣，可香氣卻比一般的梔子花勁道久遠，很多同學的媽媽專程跑過來採摘。我和媽媽也樂意別人採摘，總是在花期正旺的時候，採摘好送給喜歡的阿姨嬸子。自然也不能全採光，留一些讓它開著，等花期過了就結出小果子，小果子先是淡綠，隨後轉深綠，最後轉黃直到深橘黃。這個時候梔子就成熟了，摘下來先蒸後曬，晒乾後用瓶子密封，等到有人目赤牙痛小便短赤時，用開水泡來喝，幾天就好。

以前不喜歡潔白的梔子花逐漸變成黃黃的，變成黃黃的總顯得有些衰敗，有天在看書的時候翻到了一頁夾有梔子花，這是一片風乾後的梔子花，顯得纖瘦但精緻，驚喜的跑去給媽媽看，媽媽說是把變黃的梔子花夾在書里，等它風乾了就會變成這樣。從那後，也喜歡將潔白變黃的梔子花夾在書里，某個午後坐在院子里，翻開書就聞到一股清香，還有那像蝴蝶的風乾的梔子花。

後來我嫌它長在屋後不顯眼，就把它的枝椏剪下來插在院子里，也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一次都沒有成功。總是慢慢枯萎，也有生了根的，但時間一長也是漸漸就枯萎。漸漸也就放棄了這樣的念頭，只是採摘的時候需要費點事，但和它帶給我的快樂和幸福相比，微不足道。

搬了一次家，老屋就被賣了，賣給了一個做服裝的生意人。回去看的時候，發現那樹已經不再了，被這家買主砍了擴建了房屋。那次去看，心痛不已，對於媽媽他們為什麼要賣，我也是問過多遍，他們也沒有說出具體原因。但我想是再也見不到那株我記憶中的梔子樹了。雖然後來我看到了很多品種的梔子花，也種了很多品種的梔子花，但抹不去對它的記憶。猶記得，拿著梔子花坐在院子里看門前若隱若現的群山，聽初夏的蟬聲和偶爾飄過來的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