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說:新詩是一個失敗
06-27
季羨林先生的一本新書《季羨林生命沉思錄》近日由國際文化出版公司開始發行。這本書不僅反映了季羨林先生對於人生的種種思考和感悟,也體現了季羨林先生在做學問之外,如何做人的風采。其中還有一個內容令我感興趣。伴隨著白話文運動一起走來的季羨林,對於文學藝術,對於新詩,也表達了自己獨到的看法,使我有遇到知音的興奮。 我這個年紀的人,大約都是從上個世紀70年代末開始接觸中國的現代詩。北島、舒婷、顧城等人的詩歌,曾經帶來很大的觸動。但是,這一波中國現代詩風潮,風行不到10年,便迅速消退。到如今,中國的現代詩已經成為雞肋。為何出現這種狀況?中國的現代詩到底怎麼了? 在我讀大學的時候,有一段時間也很喜歡現代詩,中國白話文運動以後的現代詩,以及世界各國著名詩人的作品讀了不少。有一次,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那時候,翻譯外國現代詩的人很多,某些外國詩人的作品常常會有好幾個翻譯版本。記得好像是讀前蘇聯詩人葉甫圖申科的作品,有一天突然意識到,兩個不同翻譯者,翻譯的同一首詩,文字及內容相差很大。我便把兩個不同翻譯者翻譯的葉甫圖申科的詩歌對照著看。結果發現,在不同翻譯者的筆下,原作者的同一首詩,簡直就是兩首完全不一樣的詩。 在以後閱讀其他外國詩人作品時,我也很注意這個問題,結果發現,這個現象比較普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後來我發現,這是由於不同的人,對於同一首詩歌的不同理解所引起的。而且,在翻譯過程中,如何用其他語言表達另一種語言的詩歌精華,確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葉甫圖申柯在前蘇聯的詩人中,創建了一個「大聲疾呼」派,意思是說,詩歌要適合大聲朗誦。出於這樣一種觀念,葉甫圖申柯的詩歌基本上沒有晦澀難懂的內容,比較接近口語。但是,即便這樣相對通俗的外國現代詩歌,在翻譯過程中,都會造成巨大的差異,那麼,類似艾略特、葉芝、龐德等人的詩歌,又會是怎樣的處境呢? 當年在大學的時候,我組織過一些詩歌朗誦會。為了把這種疑問和理解傳達給別人,我特地找了我們學校英語系幾名最漂亮的女學生(當然,她們英語水平也很不錯),讓她們朗誦艾略特、龐德、葉芝等人的作品。之所以找她們,是因為我想用比較標準的英語來朗誦這些英語詩人的原文字作品;同時,找其他人朗誦同一首詩歌的中文翻譯作品,兩者比較之後,讓聽眾自己感受。很明顯,中文翻譯作品的魅力,遠遠不如英文原作。從那時開始,我得出一個結論:詩歌是不能翻譯的。 然而,近一百年來,中國的現代詩領域,從創作者到學習者,大多都是通過外國詩歌的中文翻譯作品,汲取自己的創作靈感和創作養分,學習詩歌創作的手法。從理論到實踐,通過中文翻譯的橋樑,中國現代詩歌走上了一條沒有前途的道路。 《季羨林生命沉思錄》一書中,季先生針對中國現代詩的一些意見,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孤獨的。季羨林先生說「在文學範圍內,改文言為白話,也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件大事。七十多年以來,中國文化創作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是,據我個人的看法,各種體裁間的發展是極不平衡的。小說,包括長篇、中篇和短篇,以及戲劇,在形式上完全西化了。這是福?是禍?我還沒見到有專家討論過。我個人的看法是,現在的長篇小說的形式,很難說較之中國古典長篇小說有什麼優越之處。戲劇亦然,不必具論。至於新詩,我則認為是一個失敗。」我贊同季羨林先生的看法,中國現代詩一百年來走過的道路,確實證明是一個失敗,此路不通。 說中國現代詩是一個「失敗」,我們必須說一點理由。每一種語言都有自身不同的特點,當我們通過翻譯詩歌學習現代詩的時候,語言自身的魅力幾乎蕩然無存。中文翻譯詩歌除了找一些句尾的押韻外,幾乎沒有任何詩歌技巧可言。而在英語詩歌中,由於其自身語言特點所形成的詩歌韻律,即便通過理論的詳細講解,也無法在中文裡有機地運用。因此,學習外國詩歌造成的結果是,中國現代詩嚴重缺乏韻律,只剩下所謂內容。而表達一個內容,如果失去了韻律,並非只有詩歌這一種方式,詩歌的特長根本得不到發揮。於是,中國的現代詩成為長短句的上下排列。用韓寒的話說,只要會用回車鍵,就能寫詩。一個長句子,隨便斷句,就成了一首詩。這種的現代詩,往往寡然無味。因此,季羨林先生說:「純詩主張廢棄韻律,我則主張詩歌必須有韻律,否則叫任何什麼名稱都行,只是不必叫詩。」 詩歌不是為了表現哲理。當中國的現代詩大規模照搬西方現代詩的時候,除了無法照搬的詩歌技巧,只剩下所謂內容。而在學習西方詩歌內容上,由於語言和思維方式的不同,原本屬於中國詩歌特色的意境也受到局限,只剩下口號和膚淺的大道理。所以,季羨林先生說:所謂朦朧詩,「我總懷疑這是英雄欺人,以艱深文淺陋。」中國的詩人們企圖冒充思想家,在自己思想貧乏的狀況下,以為現代詩僅存的「哲理」世界,能夠給他們帶來鮮花和歡呼。可惜的是,艱深晦澀的文字外殼,掩藏的大多都是蒼白的靈魂。 拋開詩歌的內容,外國現代詩大量的創作理論,對於中國的漢語詩歌創作,很少能有大的幫助。中國的詩人們,放著自身幾千年偉大的詩歌傳統不學,生搬硬套著西方的詩歌理念,削足適履,中國的現代詩只能走進死胡同。 學習傳統的詩歌,並非要人們都寫格律詩。在中國詩歌歷史上,詩歌的格律、形式、語言等等,也始終在變化。以前的詩歌格律往往更適合文言文,在白話文已經通行無阻的今天,漢語的新格律值得深入探討。徐志摩等人部分優秀的白話詩,都可以找到傳統詩歌的韻律、意境,以及和白話語言結合的精妙。郭小川曾經在這個領域有所研究,可惜,後繼無人,大家都跟著西方現代詩,企圖再現北島、顧城等人,一句「詩」唱響全中國的壯舉。反過頭來冷靜想一想,當年北島、顧城等人的現代詩,吸引人的,更主要的是符合時代精神的口號。 優秀的詩歌是無法翻譯的,不論漢語還是外語。 語言和生活,是詩歌創作的源泉。像黑格爾理論那樣,把詩人放在藝術的最高峰,只能害了詩人。我們不知道某些「詩人」,是先寫出好詩,還是先成為「詩人」。一個神化的「詩人」標籤,並不能築成詩歌的神壇。因為,真正的詩人,只能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是神。 如果我把上面這段話,按現代詩歌的形式,用回車鍵敲出來,大家看看結果如何。
語言和生活是詩歌創作的源泉
像黑格爾理論那樣把詩人放在藝術的最高峰只能害了詩人
我們不知道某些「詩人」是先寫出好詩還是先成為「詩人」
一個神化的「詩人」標籤並不能築成詩歌的神壇
因為,真正的詩人只能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是神
看,寫現代詩多容易。不喜歡?很正常。因為這就是中國現代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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