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淺淺的一灣海峽 一飛而過

本報記者 鄭海華

從地圖上看，溫州、台灣，就隔著那道窄窄的的台灣海峽，近在咫尺。但曾幾何時，那灣淺淺的海峽，在台灣的20萬溫籍鄉親心中，在溫州的26萬台屬心中，那是天涯的距離，是跨越近半個世紀滄桑的思念：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3月25日，溫州晴空萬里。中午12點05分，一架飛機自海峽那一端，划過天際，緩緩滑進9號機位，機身上的日月潭彩繪可以作證，那是自寶島台灣而來。

溫州、台灣，淺淺的一灣海峽，因為有了直航，從此天涯若比鄰。

今年已87歲高齡的溫籍台胞高尚權在空姐的攙扶下走出機艙那一刻，眼裡閃動著淚花，說：「那一灣淺淺的海峽曾經是那麼寬闊，今天看上去是那麼狹窄，好似一躍而過。這種心情你們無法體會。」

鄉愁

曾是一枚枚小小的郵票

確實，這是一種我們無法深切體會的心情。

1947年，22歲的樂清柳市人高尚權赴台探親，從此，他在那頭，妻兒在這頭，一灣海峽隔斷回鄉之路。曾經，對親人的思念，成了一枚枚小小的郵票。「那時候，一封信從台灣出發到溫州，要到香港中轉，需要半個月，甚至幾個月的時間，才能送抵親人的手裡。其中的漫長與煩瑣，讓人飽嘗相思之苦。」高尚權說。

直到1989年，在相隔了42年之後，高尚權再一次踏上了故鄉之路。那是一條坎坷之路，從台北家中趕早出發，經香港，到上海，再一路顛簸從上海坐車至溫州，抵達柳市的家，已是兩天之後。一路思念，一路風塵……

據市台辦副主任張振宇介紹，溫州與台灣隔海相望，習俗相近，語言相通、人員相親，兩地交流交往歷史悠久淵源深厚。溫台兩地的經貿往來可追溯到甲午戰爭前，當時溫州市場上80％的紅糖來自台灣，行銷溫州各縣市。溫州的商品遠銷到台灣的有紙、筆、草席、絲綢和一些中藥材。八年抗戰時期，溫台通商完全中斷。抗戰勝利後，溫台恢復通商。1945年冬季，溫台貿易出現新高潮，溫州產的棉布、火柴、肥皂、革製品、雨傘、草席、竹筷、漁網、陶瓷等等，成為台灣市場上的暢銷商品。當時，溫州民間還有一句口頭禪：「若要翻，去台灣。」可見當年溫台貿易獲利頗豐。

張振宇說，溫台兩地人員交流淵源更深，在台灣，有20餘萬溫籍鄉親。溫台之間，不僅是同胞，還有血緣親情。台灣著名的《商業周刊》的發行人、商周媒體集團總裁金維純，是祖籍溫州的台灣知名人士；在美國的台胞黃建南，曾在柯林頓政府時期任商務部副部長，也是祖籍溫州……從抗戰勝利到解放前夕，就有近2萬溫州人赴台定居。而在溫州，台屬有26.5萬餘人。自大陸開放台灣同胞探親，台灣開放大陸居民赴台旅遊之後，兩地曾經停頓了很長時間的經貿、旅遊、文化交流再一次啟動。據統計，近年來，每年來溫探親訪友、參觀考察、旅遊觀光的台胞超過2萬人次。溫州居民赴台旅遊的熱情也非常高漲。2011年，我市團隊出境旅遊6.34萬人次，其中赴台考察交流和旅遊人數就達3萬人次，約佔大陸赴台遊客總數的5％。

「但，無論是來溫的台胞，還是赴台探親旅遊的，都要借道福州或者杭州、寧波、上海等其他口岸，往返都要繞道輾轉，迂迴曲折，費時費力。」溫州機場集團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鮑成發說，開通溫台直航成了兩地民眾渴望已久的願望。

直航

正式開啟「大三通」的時代

「溫台直航，這個願望終於在我的有生之年如願以償。」此次，高尚權老人第一次在沒有家人的陪伴下，隻身回到家鄉。上了歲數腿腳不便，之前每次來溫，因為路途曲折輾轉，每次都要等到兒孫有空時，在他們陪同下回家。順利的話一年可以來一次，但有時要等上五六年。

老人說，去年3月也回來過一次，在溫州住了三個月。當時以為下一次的回鄉之旅又要等上個五六年，沒想到這麼快等到了直航的機會。他說，25日當天上午9點半從台北的家裡出發，孫女送到機場，辦妥特殊乘客的委託之後，孫女就放心回去。抵達溫州，高老先生剛走下舷梯，永強機場的兩名工作人員就送上了輪椅，推著高尚權老人辦理通關手續，並很快領到行李，直到把老人安全送到來接機的親人身邊，工作人員才離開。下午1點，高先生就在兒孫環繞下，吃上了他最喜歡的溫州魚餅和產自樂清灣的鮮美蟶子。

改革開放以來，溫州市政府十分重視溫台經貿合作與交流交往工作。1979年，全國人大常委會發表，《告台灣同胞書》後，兩岸緊張關係緩解，台灣漁民利用漁船在溫州沿海一帶進行一些民間貿易活動，中斷多年的通商關係又開始恢復。1972年至1992年，經上級批准，我市相繼建立了鰲江、洞頭、蒼南、黃華、龍灣等台灣漁民接待站。

1984年，溫州成為全國第一批開放的14個對外開放港口城市，我市就採取「同等優先，適當放寬」的原則，積極吸納台資台商到我市投資興業。1987年12月30日，首家台資企業正式落戶溫州。

兩岸的距離在密切的交往中拉近。2008年11月4日，海協、海基兩會簽署《海峽兩岸海運協議》，溫州等63個大陸港口被列為雙方現階段相互開放港口。2009年8月10日，在溫台雙方共同努力了兩年之後，交通部正式批複，同意上海海華輪船公司在上海至台灣集裝箱班輪直航貨運航線中加掛溫州港。2009年10月19日，溫州至台灣海上貨運直航首航，溫州貨物運往台灣不需要再繞道寧波和上海港，僅需12小時便可到達台灣基隆港。

2010年9月12日，《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協議》（ECFA）生效。蒼南霞關港也開通了每周兩班的小額貿易貨輪。

距離縮小了，時間縮短了，交通便捷了。往來於溫台兩地的企業家們笑了，台灣的啤酒，阿里山的農產品，溫州的乳膠材料、汽摩配件，借著這條海上最便捷的通道，正頻繁地迎來送往。

海上貨運直航了，什麼時候，來往溫台之間探親訪友的人們也能走一走那捷徑？

2009年9月，市政府正式啟動溫州航空口岸擴大對外飛機開放申報程序，並於2011年6月5日獲國務院批複。當年6月12日，溫州被列入海峽兩岸直航新航點。

為儘快開通溫州對台客運直航，我市同步啟動申報工作，2011年12月20日溫州至台灣臨時客運包機在溫州機場進出境獲國家口岸辦批複同意。

截彎取直，溫州、台灣的距離再一次被拉近。

2012年3月25日上午11點10分，由華信航空公司執飛AE957航班，從台北松山機場起飛，僅僅在空中飛行了55分鐘，飛機就飛抵溫州永強機場。

海運、空運以及更早之前開通的郵政，溫台正式開啟了「大三通」時代。

55分鐘

跨步進入「一日生活圈」

「溫州、台北，空中飛行僅僅用時55分鐘。這就是我們期盼已久的直航。」 溫州市台商協會會長許燦欣言語中掩飾不住興奮，「我上午在溫州開會，下午還能趕往台北陪夫人逛街；早上在阿里山看日出，晚上就能趕上雁盪山的夜景。直航，讓溫台跨步進入一日生活圈。」

許燦欣告訴記者，目前，在溫台資企業有335家，總投資約在9.45億美元。大多從事五金、皮革、鞋類、服裝、眼鏡、餐飲等行業。在溫生活的台商約有350多人。

「此次溫台空中直航開通，是在溫台商多年的心愿！」許燦欣告訴記者，他是1997年來溫投資創業，目前在溫州從事光學眼鏡行業。一年來往溫台兩地超過35次，最多一年達到48次，幾乎平均一周就是一個來回。過去每次都是從福州、寧波、上海等地兜兜轉轉，常常要花一天的時間。而如今直航了，大大方便了溫台雙城生活。這不僅讓我們感到便利，對在溫台商台資企業來說，「三通」還非常有利於他們留住人才。

在台資企業從事採購部管理的黃國時告訴記者：「我們在溫州的總部有蠻多台籍管理人員，他們的家都在台灣。以前回去一趟不方便，心裡記掛著久了，難保會有想回台灣工作的心。直航了，今後上班就像開車從台北到台中一樣方便了。」

「當然，對台商來說，最大的影響還是節約了經營成本。」許燦欣說。實現「三通」後，貨物不用到香港中轉，不僅縮短了時間，運輸費用按保守估計也至少節省1/3。

雙贏

經貿旅遊迎來發展的春天

「溫州台灣直航的直接意義，使溫台之間的往來更為方便，少了借道其他城市的麻煩。而對於我市擴大開放、加快旅遊業發展和推動溫台經貿合作則具有更深遠影響。」市府辦（口岸辦）有關負責人介紹，就區位來說，因為靠近台灣，溫州有「近水樓台」之利。

據了解，此次空中航線，走的是「截彎取直」後的航路，大陸的起飛點在瑞安東山，空中距離660公里，空中飛行僅55分鐘。而目前大陸開通的20多個城市都是從東山這個點進入「截彎取直」通道，因此，溫州的空中航路也成為大陸前往台灣最短的航路。鮑成發說，溫州成了長三角、海西區、台灣地區交匯的「三區樞紐」。

溫台兩岸直航的開通架起了兩岸合作的快捷橋樑。據溫州港集團有限公司統計，2009年10月開通溫台海上貨運直航以來，該航線共進出8554個標箱，服務範圍輻射金華、麗水、台州以及閩北地區。據溫州海關統計，僅去年2月至今年2月底，該航線共進出口3894個標箱，同比增長195%，其中義烏出口的貨物就達到1767個標箱。

「現在溫台進入了『一日生活圈』，相信今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台商來大陸投資。」許燦欣告訴記者，「尤其是第三產業，兩岸將進一步形成互補，最大的市場就在腳下，就看你會不會把握機會。」

「此舉令讓兩岸關係再上一個新台階，無形價值會更大，很多大陸客商也會加大對台灣的投資，搞活兩岸經濟。」25日，著名台胞何紀豪先生也搭乘著溫台首航來溫，他說，「直航，讓兩岸的距離大大地拉近了，兩岸在經貿、文化等各方面都更加能夠取長補短或者強強聯合。」

如今，這「三區樞紐」的地位更直接地體現在旅遊業上。在25日的溫台首航上，大多是旅遊者的身影。在來的飛機上，有台灣亞督旅行社組團的34位基隆遊客，借道溫州前往滬、蘇、杭旅遊。還有10多名溫州的遊客，從廈門出境後，一路游完了基隆、高雄，從台北搭上了首航的飛機回家。而在溫州出發前往台北的航班上，97名乘客中近一半是嘗鮮「首航之行」的溫州遊客。

「遊覽過很多祖國的名川大山，香港、澳門也都早早去過了，唯獨寶島台灣沒去過。」今年65歲的市民潘淑萍和丈夫在獲知台灣直航團後，早早報名。在出發當天，也足足提前了三個小時到達溫州機場候機樓。浙江中旅旅業集團副總經理曹軍介紹，每年125萬大陸赴台灣游的遊客中，浙江的遊客占的比例最高，而其中溫州的遊客熱情又最高，每年出去3萬多人次，是浙江省內台灣游佔比最高的城市。

「溫台空中直航，某種意義上說是開闢了一條游線。」市旅遊局局長張純潔說，是一條互動雙贏的游線。溫州和台灣之間因著特殊的人脈和區位優勢，溫州於台灣來說，既是一個新興的旅遊目的地，又是重要的客源地。每年春秋旅遊旺季，特別是清明掃墓踏青時節，台灣前來溫州旅遊觀光的團隊絡繹不絕。而溫州的民眾對於阿里山、日月潭也是嚮往已久。自台灣游開通以來，台灣市場佔了出境游的大頭。

溫州與台灣兩地旅行業人士都看好兩地市場，早在直航開通之前就已頻繁對接。如2008年，雁盪山阿里山跨越海峽締結為姐妹山。2010年，兩岸半屏山又義結金蘭。在直航開通的前一個月，台灣的航空公司和部分旅行社組團來溫州踩線。踩線團成員認為，從台灣來溫，除了可以打造「寧波進溫州出」的旅遊產品外，「廈門進溫州出」和「溫州進溫州出」等旅遊產品都很有吸引力。

「但不管是哪裡進來，從哪出，在區位上看，目前溫州空港不但輻射到金華、麗水、台州，閩北、福州、廈門等地，甚至還能再向北輻射更遠。」張純潔說，「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更快更好地整合寧波、福州、廈門等地的旅遊資源，設計好線路，做好區域協動，爭取兩岸遊客盡量多從溫州口岸走，同時要打造更多有差異性的高品質的旅遊產品，增加遊客在溫州的逗留時間。溫州必將成為大陸台灣旅遊的『橋頭堡』，兩岸遊客出入境的一個集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