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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洛陽 北魏篇

走進洛陽 北魏篇

北魏重建洛陽城,具有一種文化上的象徵意義:既然洛陽的毀滅,標誌著大動蕩開始,那麼洛陽的重生,則標誌著新秩序的建立。  北魏洛陽城成為一座宏大的橋樑,連結各族,連結南北,連結起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兩個朝代——漢唐。  宏大閶闔門彰顯孝文帝政治抱負  自洛陽白馬寺東行數里,一條小路拐向金村,沿路北行,閶闔門遺址即赫然在目。第一眼望去,每個人都會被震撼,遺址的體量太大了,走在旁邊,人顯得很渺小。  這個遺址展示的,只是當年閶闔門的夯土基址,如果門闕完好,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輝煌宏大。  如今,高大的建築比比皆是,但都分割成一個個實用的小空間,並沒有太大的視覺震撼。這古代宮門卻全然不同,是一個門驟然放大,好比一個人暴長到100米,讓人沒法不震撼。這樣的體量,與實用完全無關,純為追求視覺效果,讓人心生景仰、心存敬畏。  與漢魏洛陽城現存大多數遺址一樣,閶闔門遺址是北魏王朝的遺存。  「閶闔門建得特宏大,不僅是渲染皇權至高無上,更是因為北魏要爭正統。」漢魏故城文物保管所王閣女士如是說。  的確,北魏很多重大決策,都是為了與南方的漢族政權爭奪正統地位。其國號魏,即是為表明自己承繼曹魏正統;遷都洛陽,如陳寅恪先生所說, 也主要是為了跟南朝爭奪文化正統地位,洛陽為東漢、魏晉故都, 北方漢人有認廟不認神的觀念, 誰能定鼎嵩洛, 誰便會被視為文化正統的所在。  北魏首都原本在平城(今山西大同),公元493年,孝文帝拓跋宏下令遷都洛陽。在沉寂將近200年後,漢魏洛陽城再度得以重建,魏晉宮殿舊址上,一座座高大巍峨的新宮殿拔地而起。隨後幾年,大量人口遷入洛陽,千年古城再次青春勃發,繁榮興盛,四處洋溢青蔥的生命活力。  至此,古城已兩毀兩建。兩次的情形頗為不同,上次放火毀城的是董卓,再建的是曹操,都是漢人;這次放火的是匈奴人劉曜,重建的則是鮮卑人拓跋宏;上次從毀到建,不過二三十年,而這次,長達182年。僅這個時間跨度,就能讓人感覺到,這一次,中原所遭受的災難,比曹操時代更加深重、更為慘烈。  這100多年,正是所謂「五胡亂華」時期,是中國歷史上最為黑暗、最為悲慘的歲月。永嘉之亂,趁著西晉衰弱,匈奴、鮮卑、羯、羌、氐等五個游牧民族紛紛躍馬中原,互相攻伐絞殺,黃河流域兵連禍結、生靈塗炭。在100多年的時間裡,北中國先後建立了十六七個游牧民族政權,有匈奴的前趙、北涼、夏,羯族的後趙,氐族的前秦、後涼、大成,羌族的後秦,鮮卑的前燕、後燕、南燕、西秦、南涼以及漢族的西涼、北燕、冉魏等。這些政權互相攻伐,混戰了100多年。經歷血腥的戰爭和殘酷的民族壓迫,北方漢人銳減至六七百萬,為了生存,世家大族大多建立堡壘,擁眾自保。  在這場大混戰中,來自大興安嶺北段的拓跋鮮卑成為最終的勝利者。公元386年,拓跋鮮卑建立北魏,經拓跋珪、拓跋嗣、拓跋燾三代「奮勇」,先後蕩平後燕、北燕以及匈奴郝連氏的夏國,並馬踏漠北,擊敗柔然,終於一統北方,結束了四分五裂的局面,與南方的漢族政權形成對峙。  重生洛陽城成為連結天下的橋樑  有人說,這個時候的中國,最有可能永遠分裂為南北兩部分。南、北方統治者種族不同,操著不同的語言,穿著不同的服裝,有著完全不同的文化傳統,分裂為兩個國家的危險,超過歷史上的任何時期。  正是在這種氛圍中,公元493年,北魏孝文帝、鮮卑人拓跋宏遷都洛陽,他下令重建的宮闕,多依魏晉舊地基,刻意恢復魏晉規模形制,甚至不少宮殿的名字,也沿用舊制。於是,洛陽城的重建,具有一種文化上的象徵意義:既然洛陽的毀滅,標誌著大動蕩的開始,那麼洛陽城的重生,也應該成為新秩序建立的標誌。  隨後,這位鮮卑人以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縱身投入漢文化的懷抱,頒布一系列政令,大力推行文化改革:  第一,禁說鮮卑語,一律改說漢語。30歲以上的官員,允許有一個適應過程,30歲以下的如果還說鮮卑話,立即降職處分。  第二,放棄鮮卑服裝,改穿漢族服裝飾。  第三,遷到洛陽的鮮卑人,一律把籍貫定為「河南洛陽」,死後葬於邙山,不得歸葬平城。  第四,放棄鮮卑姓氏,改為漢姓,皇族由拓跋改姓「元」。  第五,以漢族禮制改革鮮卑族的原始祭祀形式。尊崇孔子,以孝治國,提倡尊老、養老的風氣。  第六,主張鮮卑族與漢族通婚,鼓勵鮮卑貴族與漢族士族結親。這就不僅是文化上的融合,而是血脈相融,不僅是政治措施,而是生命意義上的不分彼此。  拓跋宏在洛陽做的一切,使這座古城變身為一座宏大的「洛陽橋」,在一個大動蕩、大斷裂的時代,凝聚人心,連結天下,溝通未來。文化融合,血緣融合,使北方眾多的民族從此不分彼此。作為一個族群,鮮卑族和匈奴、羯、氐、羌等最後完全消失,但後來隋唐眾多人物,都有著多種血統,如隋煬帝的母親獨孤皇后是鮮卑人,她與唐高祖李淵的母親還是親姐妹,她們的籍貫都是「河南洛陽」;而李淵和李世民的皇后,也都是鮮卑人。鮮卑血脈,從此生生不息,或許就在你我的身上流淌。  在洛陽,孝文帝顯示了舉世無匹的宏大氣魄,吞吐萬匯,兼納遠近,熔鑄一體,互相化育,生機無限。  孝文帝生前和死後,他的漢化措施屢遭抵制,但民族融合的橋樑卻再也難以阻斷,經由這座橋樑,北方民族最終完成大融合;經由這座橋樑,中國南北最終再度統一;經由這座橋樑,歷史最終走向恢弘壯麗的盛唐。  身為鮮卑人,拓跋宏為何做出這樣的選擇?帶著疑問,我們追蹤拓跋鮮卑的歷史,發現這個從大興安嶺北段主峰嘎仙洞起步的部族,似乎天生就承擔著重大的使命。經過千年風鏟雨鋤,漢魏洛陽城遺迹已經很少,但近幾十年的考古發掘,卻讓舊都隱藏於地下的秘密不斷顯露。  孟津縣金村之南的皇宮遺址,殘存幾處建築基址,當地老百姓分別稱之為「午門台」、「金鑾殿」、「羊冢」,經考古發掘及探查,午門台即閶闔門遺址,金鑾殿即太極殿遺址,那麼「羊冢」是什麼?按照字面意思,應該是一位姓羊的人的墓冢,但這「羊冢」與太極殿近在咫尺,皇宮大內之中,怎會允許有墓冢?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考古人員對「羊冢」進行了探查,發現這是一處方形夯土台,25米見方,高出四周地表2.5米,黃褐色的夯土,純凈而堅實。  1964年冬興修水利工程時,村民將「羊冢」東部挖掉,暴露出圜狀磚壁。第二年春天,考古人員對這個遺址進行了清理,發現方形夯土台基中心,磚砌了一個圓桶形建築,內徑4.9米,外徑5.62米,保存最高處3.6米,也就是說,這個「圓桶」大約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夯土台中。  這個奇怪的「圓桶」是做什麼用的?進一步清理髮現,「圓桶」底部平鋪長方形青磚,磚面上殘存有規律排列的柱洞37個,加上破壞部分,全部當有40個。結合「圓桶」磚壁上殘存的壁洞,考古人員復原了「圓桶」內的結構:洞底的40根短柱,支撐起一個距底部0.36米的井字形梁架,梁架上鋪有厚實的木地板,木地板應該是用來儲存東西的。  那麼這裡儲存的是什麼呢?40根柱子支撐的梁架僅0.36米高,但主要支柱的埋深卻有0.52米到0.88米。如此密集的支柱,如此大的埋深,可以斷定上面的負荷是相當大的。  「圓桶」磚鋪地面的中間較低,並有一個直徑70厘米的磚砌小圓池,地面又鋪設有四面向小圓池坡下的泛水(即防水層),古建專家據此推測,這個「圓桶」是用來貯藏不怕潮濕,甚至含有大量水分的東西。別誤會,裡面藏的肯定不是法國葡萄酒,最大的可能,這是藏冰的冰室。冰水化掉時,流入下面的小圓池,然後通過上面預設的通道提升上去。「圓桶」半入地下,地面以上部分又包裹了厚厚的夯土,這正是隔熱冷藏所需要的。  根據對遺址堆積中殘片的分析,專家們認為,這個藏冰室(古代稱「凌陰」)使用時間相當長,應該建於東漢,曹魏、西晉、北魏一直沿用。北魏時期,很可能在藏冰建築之上,又建造了房屋。  專家們將這個建築的位置與文獻記載相對照,形成兩種判斷,一種認為這是《永樂大典》中記載的北魏清暑殿,另一種認為這是陵雲台,陵雲台原本建有冰井,北魏孝文帝在台上新建涼風觀。  不管到底哪種判斷正確,這個建築構思之新穎、設計之巧妙,都令人讚歎。而對於入主洛陽的鮮卑人來說,花這麼多心思建造避暑設施,十分必要。對於他們來說,洛陽的夏天實在是酷暑難當。孝文帝巡視嵩山時,太子元恂企圖逃回舊都平城(今山西大同)。促使元恂冒險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太胖,最怕洛陽的炎熱。  鮮卑是白種人?  鮮卑族消失了,但人們對鮮卑的興趣千年不減。這個曾強大無比的民族來自何處?拓跋鮮卑與慕容鮮卑、宇文鮮卑是什麼關係?這向來是人們關注的話題。  古代鮮卑曾被稱為「白虜」、「白奴」,在很多人看來,他們是白種人。「黃頭鮮卑入洛陽, 胡兒執戟升明堂」,這是唐代詩人張籍《永嘉行》的詩句,詠的是西晉滅亡的史事。「赤髯碧眼老鮮卑」,這是唐代畫家韓干作品中的鮮卑人形象。在唐朝人的觀念里,鮮卑人「黃頭」、「黃須」、「碧眼」,顯然具有白人的特徵。  鮮卑族果真是白種人?答案是否定的。現代學者根據考古發現,結合史料分析,鮮卑人屬於蒙古人種,與中原漢人在人種上並沒有差異。那麼唐朝時為何把「金髮碧眼」當做鮮卑人的特徵?這要從匈奴人說起。  秦漢之交,在冒頓單于的統領下,匈奴迅速強大起來,他們不但對南邊的漢朝構成巨大威脅,更成為大草原的主宰。他們向東打敗東胡,向西打敗月氏,向北打到今貝加爾湖,征服了那裡的丁零人。  這些被打敗的民族命運各異。月氏遠走中亞,東胡余部分別退保「鮮卑山」、「烏桓山」,從此成為鮮卑族、烏桓族。丁零人則被強制南遷,充當匈奴的「牧奴」,從此大量丁零人與匈奴雜處,生活在陰山南北,因音譯不同,他們還被稱為「狄歷、鐵勒、敕勒」,那首著名的《敕勒歌》就是他們的原創。  東漢時期,匈奴逐漸衰落,分裂為南匈奴、北匈奴。南匈奴臣服於漢朝,北匈奴內亂不已,烏桓、鮮卑、丁零,與東漢及南匈奴不斷攻打北匈奴。公元91年,竇憲派兵大舉攻打匈奴,在金微山(今阿爾泰山)大敗北單于,又追擊三千里,迫使北匈奴遠走歐洲。隨後草原上出現真空狀態,鮮卑乘虛而入,佔據匈奴故地,留在漠北的匈奴「十多萬戶」,皆「自號鮮卑」,鮮卑因此強大起來。這十多萬戶匈奴,有大量原來與匈奴雜處的丁零人。丁零人,「皆長大, 赤發、析面、綠瞳」,屬於白種人,從此鮮卑族混入白種人血統。再後來,鮮卑融入漢族,把白種人血統帶入漢族,現在你還能在某些漢族人身上看到一些白種人特徵,他們的血統,很可能是由此而來。  到東漢晚期,檀石槐統一鮮卑諸部,成為東漢的巨大威脅。檀石槐死後,鮮卑各部分裂,東漢末年中原戰亂時,他們也打得不亦樂乎。曹操統一中原後,北邊的烏桓很強大,經常侵擾邊境。公元207年,曹操「潛師北伐」烏桓,斬殺單于,降服餘眾,將數萬烏桓內遷,選拔精銳充實曹軍,從此成為曹操騎兵的一部分。  烏桓被曹操收服後,鮮卑佔據其故地,勢力更大。在這數百年的遷徙中,鮮卑與不同部族融合,逐漸形成慕容鮮卑、宇文鮮卑等部。  西晉末年,「八王之亂」使朝廷日漸衰弱,「五胡亂華」接踵而至,在「五胡」中,鮮卑人最為強大,建立的政權也最多,如前燕、後燕、西燕、南燕、西秦、南涼等。而拓跋鮮卑更是後來居上,最終掃平群雄,統一了北方。  嘎仙洞走來的拓跋  「五胡」之中,鮮卑與漢文化接觸最晚,與匈奴等相比,文化較為落後,拓跋鮮卑更是鮮卑各部發展最晚的一支。他們沒有文字,歷史靠口傳,因此早期史雲山霧罩,存在很多謎團。他們或許是被匈奴擊敗,退保「大鮮卑山」走得最遠的一支,更大的可能是,他們很晚才走出大山,從狩獵民族變身為游牧民族。  按照《魏書》的說法,拓跋鮮卑是黃帝的後代,黃帝以土德為王,「北俗謂土為托,謂後為跋,故以為氏」。這種說法很少有人相信,一般認為是拓跋氏進入中原後,為給自己找光環冒認的,他們將自己口傳民族史的前端掐去,嫁接到黃帝身上。  按《魏書》記載,有具體事迹的拓跋氏祖先,叫拓跋毛,他之後五代,拓跋氏人口逐漸增多,狩獵已不能滿足部族發展需要,在拓跋推演率領下,部族離開祖居的「石室」,「南遷大澤」。這次南遷的時間說法眾多,據復旦大學教授姚大力研究,應是在二世紀中葉,也就是其他鮮卑部族在檀石槐領導下極度強盛時。南遷的地點,是扎賚諾爾(又名呼倫池) 附近。  又過了七代,已經學會游牧的拓跋部落,在拓跋詰汾的率領下再次南遷,尋找更廣闊的生存空間。這次他們走過「山谷高深」,經歷「九難八阻」,最終翻越陰山,來到匈奴故地,與當地遺留的匈奴融合,這些匈奴逐漸鮮卑化,形成「鮮卑父、匈奴母」的混血種族。到拓跋詰汾的兒子拓跋力微時代,拓跋鮮卑已擁有75個異姓部落,屬於匈奴族的姓氏有六, 屬於丁零族的姓氏有六,屬於烏桓及其他鮮卑的姓氏有九,另外還有屬於各族的姓氏七個。  從大山中走出來的拓跋鮮卑,處於蓬勃的上升期,他們剽悍英勇,生機勃勃,並不斷吸納其他民族,逐漸成為草原上強大的勢力。  公元338年,拓跋什翼犍仿照晉朝制度,建立代國,兩年後定都盛樂(今內蒙古和林格爾),一度十分強盛。公元376年,前秦苻堅崛起,滅掉代國。但七年後,強大的前秦在淝水之戰中慘敗,什翼犍的孫子拓跋珪趁機召集舊部,重建代國,並於398年正式定國號「魏」,史稱「北魏」,遷都平城(今山西大同)。此後,從拓跋珪開始,北魏「奮征伐之氣」,東征西討,逐漸強盛,到拓跋珪的孫子拓跋燾時,先後滅掉諸多政權,於439年統一了北方。  到這個時候,拓跋人已離開祖居「石室」約300年,沒人知道祖居地的確切位置。太平真君四年(443年),遠道來朝貢的烏洛侯國使者帶來一個重大的消息,「稱其國西北有國家先帝舊墟石室,南北九十步,東西四十步,高七十尺。室有神靈,民多祈請。世祖(即拓跋燾)遣中書侍郎李敞告祭焉,刊祝文於室之壁而還」。  《魏書》記載的這個石室,引起後人莫大興趣,根據這一線索,近代學者曾嘗試推斷鮮卑石室的位置,但長期沒有結果。上世紀80年代初,經過數年努力,內蒙古自治區呼倫貝爾盟文物工作者終於找到了這個鮮卑石室,這是一個自然形成的山洞,名叫嘎仙洞,洞內有太平真君四年的石刻祝文。  嘎仙洞約2000平方米,宏偉有如大廳,可容納數千人。那一帶氣候寒冷,嚴冬季節氣溫降到-40℃以下,而洞內不過零下十七八攝氏度,適宜於原始人類過冬居住。考古人員在洞內發現了豐富的早期人類生活遺存,而李敞的石刻祝文古樸蒼然,與嵩山北魏石刻大致相仿,學術界因此認定,嘎仙洞即拓跋鮮卑先世的舊墟石室,是拓跋鮮卑的原始發源地,大鮮卑山即大興安嶺。  在回望自己的起點後,拓跋鮮卑轉身走向更廣闊的空間,這一次,他們的目光轉向了洛陽。寫《厚重河南》將近十年了,走訪過不少墓冢,一般而言,古墓冢並無陰森氣象,但大多傾頹荒蕪,了無生氣。不過,有兩個墓冢例外,一個是劉秀墳,另一個是孝文帝元宏的長陵。這兩個墓冢植被茂盛,生機盎然,令人稱奇。  劉秀墳周圍生長著上千棵古柏,密林間芳草萋萋,連翹飄香,幽趣悠然。與已成景區的劉秀墳相比,元宏長陵則更富野趣,這裡僻靜無人,路旁雜花繽紛,野鳥飛舞,墓冢更被茂密的植被嚴嚴實實地覆蓋,我們試圖走上去,但被層層植被擋住,別說路徑,連個縫隙都找不到。正躊躇間,一個小刺蝟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對著我們探頭探腦。吃驚之餘,我們拿出相機給它留影,那小傢伙對鏡頭瞪著眼睛,毫不畏懼。  劉秀、曹操、元宏,先後定策以洛陽為首都,曹操墓不在洛陽,而對葬於洛陽的這兩位,這片土地似乎給予了特別的厚愛,令他們身後千餘年,墓冢仍青蔥茂盛,意趣盎然。  元宏的墓冢原本不會在洛陽,他曾在平城(今山西大同)文明太后永固陵附近,為自己預建了「壽宮」,遷都洛陽後,為了讓鮮卑人安下心來,他下令不得歸葬,他那個「壽宮」,自然成了「虛宮」,「號曰"萬年堂』」。  對於元宏來說,放棄平城絕非易事,那裡宮闕宏偉,城市繁華,是他從小生長的家鄉。洛陽雖為舊都,卻已荒廢了近200年,營建為新都,是個浩大的工程。必然有種巨大的力量,推動著他走向洛陽。  在融合與敵視間搖擺  孝文帝遷都洛陽前,拓跋鮮卑已歷兩次南遷,一步步走近漢文化區域。  在大興安嶺北段時,拓跋鮮卑相對封閉,「不交南夏」,與漢文化沒有過接觸;第一次南遷到呼倫池,仍地處偏遠,山水阻隔,與漢文化沒有交往;第二次南遷,他們翻越陰山,到達匈奴故地,與漢文化的接觸再難以避免了。  不斷遷徙的拓跋鮮卑,處於旺盛的民族成長期,翻越陰山後,他們與匈奴、丁零等族迅速融合,但面對漢文化,他們的態度顯得遲疑了。  拓跋鮮卑的第二次南遷,適逢三國時期。三國末年,為了與曹魏和親互市,拓跋力微送太子沙漠汗到洛陽,既做「質子」,又乘機「且觀風土」。  沙漠汗先後在洛陽住了16年,深受漢文化影響,習慣了漢人的服裝、禮儀。西晉初年,他回歸草原時,竟然因此失寵,被拓跋力微下令殺害。  據《魏書》記載,晉武帝咸寧三年(277年),沙漠汗奉命回國,拓跋鮮卑諸部大人、酋長前往迎候。酒酣之時,有鳥從頭頂飛過,沙漠汗對諸部大人說:「我為汝曹取之。」於是「援彈飛丸,應弦而落」。當時鮮卑人沒見過彈丸,不懂的人還以為是空弓,所以他們私下議論紛紛:太子的服飾神態已與漢人相近,又學會了如此「奇術」,如果讓他繼承王位,勢必改變舊俗,我們也會因此遭殃。於是相謀危害太子,並派人飛馳回報拓跋力微。拓跋力微問道:「我子既歷他國,進德何如?」皆對曰:「太子才藝非常,引空弓而落飛鳥,似得晉人異法怪術,亂國害民之兆,惟願察之。」  太子在洛陽時間太長,在家的兄弟們紛紛爭寵,而力微這時年事已高,有些糊塗,聽了諸部大人的話,「意乃有疑,因曰:"不可容者,便當除之。』」於是,諸部大人「乃矯害帝(指沙漠汗)」。  類似的事情,100多年後再次發生。公元386年,拓跋珪開創北魏,拓跋鮮卑日漸強大。拓跋珪曾派大將賀狄干為使者,前往長安迎娶後秦公主。後秦因故反悔拒婚,並軟禁了賀狄干。在長安期間,賀狄干被漢文化深深吸引,「因習讀書史,通《論語》、《尚書》諸經,舉止風流,有似儒者」。  賀狄干被軟禁後秦,拓跋珪並沒忘記他,普封功臣時,「遙賜爵襄武侯,加秦兵將軍」。但賀狄干回到北魏,拓跋珪「見其言語衣服類於中國,以為慕而習之」,異常憤怒,「既而殺之」。  與剛剛走出蒙昧的拓跋鮮卑相比,漢文化深邃如大海,令他們感到莫名恐懼。與其他民族交往,鮮卑人可以毫不介意,因為他們是主體,有足夠的信心讓別的民族鮮卑化。但面對漢文化,他們似乎很擔心自己「被化」了。  但與漢文化完全絕緣是不可能的。拓跋珪定都平城,並不斷向南開疆拓土,進入農耕文化區域,經濟形態從狩獵到游牧,再從游牧到農耕,他們必須適應新的環境。從拓跋珪開始,北魏嘗試重用一些漢族士人,  在繼續發展畜牧業的同時,「務農息民」、「勸課農桑」、「計口授田」,在五原、雲中、代郡等地(今內蒙古中西部和山西省部分地區)大興農業,拓跋鮮卑內部也「離散諸部,分土定居」。  這時,拓跋鮮卑的社會形態也從部落發展到國家。要建立一個有模有樣的國家,他們最好的老師,就是身邊的漢文化。拓跋珪遷都大同後,仿中原封建制度營建宮室,制定各類典章制度、禮儀等。  對待漢族士人,拓跋珪的態度充滿矛盾,他曾重用崔逞、張袞,但又借故將崔逞賜死,張袞貶職。  拓跋珪的繼任者,明元帝拓跋嗣、太武帝拓跋燾等,對待漢文化和漢族士人的態度,同樣游移不定,充滿矛盾。與此匹配的是,他們的國家制度徘徊不前,呈現諸多矛盾。  直到公元484年前後,一位漢人太后主導的改制,才使得北魏政治制度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漢人太后主導北魏改制  「五胡十六國」時期,大部分國家是匈奴、鮮卑等民族所建立,但也有兩個政權是漢族人建立的,其中之一就是北燕。後來被孝文帝尊為「文明太后」的馮氏,就是北燕皇族,她的爺爺馮文通一手創立了北燕。  北燕滅亡後,馮氏的父親歸附北魏,曾官至雍州刺史,後因罪被殺,馮氏受到牽連,被收入後宮為奴。  北燕滅亡前,馮文通曾將小女兒嫁給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成了拓跋燾的左昭儀。馮氏入宮為奴後,馮昭儀對這個侄女極為憐惜,向拓跋燾求情,讓侄女與她同住,待她「雅有母德」。馮氏在姑母的悉心照料下,逐漸長大,終日耳濡目染,使她熟悉了深宮禮儀和種種微妙,這樣的閱歷,令她後來受益匪淺。  北魏文成帝登基後,馮氏因過人的聰慧和美麗,被選為貴人,這一年,她只有11歲。雖然年紀小,但言談舉止得體,深得皇帝喜愛,3年後,被立為皇后。  13年後,文成帝去世,年僅12歲的獻文帝拓跋弘即位,24歲的馮氏成了皇太后。此時北魏「主幼國疑」,權臣乙渾密謀政變,馮太后當機立斷,定策捕殺乙渾,隨即宣布臨朝稱制,掌控大權,表現出了非凡的膽識和過人的政治才幹,迅速穩定了北魏的政局,贏得了朝野一片喝彩。  一年半後,馮太后歸政獻文帝,但不久就與獻文帝產生劇烈的矛盾。拓跋鮮卑沒有男女大防之類的貞潔觀念,馮太后正值妙齡,耐不住守寡的孤寂冷清,與不少英俊男人傳出緋聞。  獻文帝對此很介意,借故殺了馮太后最中意的情人李弈。太后非常不高興,尋找借口,逼迫獻文帝傳位給不滿五歲的太子拓跋宏,即後來著名的孝文帝。獻文帝成了太上皇,這一年,他剛剛18歲,大概是歷史上最年輕的太上皇。馮太后則成了太皇太后,再次出山,臨朝聽政,將北魏大權一手獨攬,「殺戮賞罰,決之俄頃。是以威福兼作,震動內外」。  馮太后有著高超的政治智慧和鋼鐵般的手腕,她「性嚴明,對閹官雖假以恩信,待以親寵,決不放縱自流。左右之人雖有纖介之愆,便遭棰楚杖責,多者至百餘,少亦數十」。不過,她還有另一面:「生性寬豁仁裕,不計前嫌,事後仍待之如初,有的因此更加富貴。正因如此,人人懷於利慾,至死而不思退。」   馮太后頗有知人之明,扶植了一批賢能之士,組成一個效忠她的領導核心。  建立了絕對權威後,馮太后開始大力推行改革。這次改革被稱為「太和改制」。「太和」是孝文帝的年號,有人因此把功勞算在孝文帝頭上,但真正的主導者是馮太后。  改制的第一項內容,是仿效兩漢魏晉,實行「班祿制」,就是給官員發工資。之前,北魏實行「班賞制」,各級官員都沒有工資,靠朝廷不定期的賞賜過日子,平日靠貪污、掠奪過活。  作為一個游牧部落,這種狀態很常見,但作為一個已統一北方的泱泱大國,再這麼干就會帶來很多問題。隨著戰事的減少,戰爭掠奪的機會有限,於是各級官吏公然盤剝、搜刮民脂民膏,導致社會矛盾激化,產生嚴重的危機。文成帝、獻文帝都曾下詔禁貪,卻收效不大。   太和八年(484年)六月,馮太后下達「班俸祿」詔書。規定在原來的戶調之外,每戶增調三匹、谷二斛九斗,作為發放百官俸祿的來源。內外百官,皆以品秩高下確定俸祿的等次。俸祿確定後,再貪贓滿一匹者處死。此法的實施,對普通百姓雖有「一時之煩」,但終能得到「永逸之益」。  「班祿制」實行後,馮太后派人巡察各地,處置了一批貪官,北魏吏治,頓時走上正軌。  隨後,馮太后又頒布「均田令」,由國家將無主荒地按人口分給農民,分「桑田」和「露田」兩種形式,「桑田」可以繼承,「露田」在年老或死去後,由國家收回。當時北方人口大量遷徙和死亡,土地荒蕪,所有權和占有權十分混亂,均田令的實施,既提高了農民開荒的積極性,促進了北方農業的恢復和發展,又使大批農民擺脫豪強大族控制,轉變為國家編戶,增加了國家控制的人口和徵稅對象,增強了實力。  研究者認為,均田令的實施,使北魏迅速向先進的封建化經濟結構過渡,標誌著北魏統治者開始轉向接受漢族的封建統治方式。這一制度歷經北齊、北周、隋、唐,實行了約300年,不僅使北魏社會經濟得到發展,也奠定了後來隋唐社會的經濟基礎。  馮太后主持的改革,改變了北魏社會的基本面貌,為後來孝文帝的改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孝文帝放棄了太多的東西。他放棄了拓跋氏經營近百年的太原,放棄了代代相傳的鮮卑語言、鮮卑服裝、鮮卑禮儀、鮮卑制度,甚至放棄了自己的鮮卑姓氏。他是拓跋鮮卑的背叛者嗎?  在孝文帝遷都洛陽之前,拓跋鮮卑已經曆數次南遷。由於沒有文字記載,這幾次遷徙的詳細過程,已無法得知,但毋庸置疑,每次遷徙,都是一次艱難的抉擇。  據央視《探索與發現·遠去的鮮卑》報道,走出大興安嶺的想法,始自拓跋毛,這位部落首領最先意識到,狩獵養不活太多的人口,要想發展,必須走出去。儘管拓跋毛「聰明武略,遠近所推」,但這次他沒有說服任何人。拓跋毛一次次勸說,直至為此鬱鬱而終。  過了五代,嘎仙洞的族人才在拓跋推寅的帶領下走出大山。  他們第一次的遷徙地,「方千餘里,厥土昏冥沮洳」,並不是理想的居住地,拓跋推寅「謀更南徙,未行而崩」。又過了六七代,拓跋鮮卑才離開呼倫池,翻越陰山。據《魏書》所說,這次遷徙「九難八阻」,歷盡艱辛。  遷徙,首先意味著放棄,放棄已熟悉的環境,放棄已技藝純熟的謀生手段。而放棄之後,前方等待的是什麼,充滿不確定性,因此令人心生恐懼。  拒絕安逸、永遠進取的精神,總能在拓跋氏的猶豫和矛盾中佔到上風,所以他們一次次遷徙,一次次學會新的生存方式,因此走向更廣闊的天地,擁有更宏大的舞台。  放棄,需要勇氣,更需要智慧。學會放棄,才會到大境界,有大獲得。  從這個意義上說,孝文帝拓跋宏不是拓跋鮮卑的背叛者,而是銳意進取的拓跋精神的最佳傳人。  很多記載說,拓跋宏遷都洛陽,過程充滿戲劇色彩,他是連哄帶騙,完成了遷都。但有研究者認為,遷都事件是一場生死較量,並不帶有任何戲劇性。  南伐演變為遷都  自古至今,女人當國的情況很少見,但當國的女人都是超級強人,如呂后,如武則天,再如北魏的馮太后。  這些超級女強人有兩大特點:第一,幹得超級好,在位期間國家快速發展,欣欣向榮;第二,手腕超級硬,完全掌控政局,絕對高高在上。  馮太后臨朝期間,實施班祿制、均田令、三長制,動蕩百年的廣大農耕區安定下來,國民經濟得以快速發展。在她臨朝後期,孝文帝已長大成人,但馮太后並無歸政的意思,直到公元490年她去世,孝文帝才得以親政。  親政後的孝文帝,仍生活在馮太后的身影中,她巨大的成就,她留下的親信重臣,都成為新皇帝樹立權威的障礙。  親政的第四年,孝文帝謀划了一次大規模的南伐,征伐的對象是定都建康(今南京)的南齊。這次南伐走了一半便無疾而終,演變為更重大的事件——遷都洛陽。  據《魏書·高祖紀》記載,公元493年八月,孝文帝從平城(今大同)出發,「步騎百餘萬」,孝文帝沿路施恩,遇到「眇跛者」,「停駕親問,賜衣食終身」,在一些地方,親見高壽老人,「問所疾苦」。凡經過的地方,大軍「傷民秋稼者,畝給谷五斛」,百歲以上的老人授予「榮譽縣令」,七十歲以上者各有賞賜不同,「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帛二匹。」  這年九月,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大軍到達洛陽。孝文帝「周巡故宮基址」,「顧謂侍臣曰:晉德不修,早傾宗祀,荒毀至此,用傷朕懷。遂詠《黍離》之詩,為之流涕。」第二天,他又來到漢魏城南,「觀洛橋,幸太學,觀《石經》。」  數天後,孝文帝下令大軍起程,他自己「戎服執鞭,御馬而出」。這時候,戲劇性的場面出現了,「群臣稽顙於馬前,請停南伐。帝乃止。仍定遷都之計。冬十月戊寅朔,幸金墉城。詔征司空穆亮與尚書李沖、將作大匠董爵經始洛京。」  《魏書》的這段記載太簡略,遷都這麼大的事,群臣攔住馬一磕頭就定下來了?  很多人結合其他史料解讀這一事件:孝文帝的本意,不是南伐,而是遷都。但很多鮮卑貴族反對遷都,於是孝文帝假稱南伐,率領大軍來到洛陽。大軍已走了一個月,人困馬乏,更兼當時秋雨連綿,道路泥濘,行軍困難,北魏大臣厭戰情緒十分強烈。此時,孝文帝假意堅決南伐,誘大臣們勸阻,然後就坡下驢,讓他們同意遷都。  在這樣的描述中,北魏遷都洛陽,成了極具戲劇性的事件。  但略加思考,就會覺得這事不靠譜。孝文帝貴為皇帝,為何不能堂堂皇皇地定策遷都?這樣連哄帶騙,是不是有失王者風範?用一個小詭計,讓鮮卑人放棄經營了近百年的平城,能讓人心服口服嗎?原本反對的人,會因為這樣的原因,接受遷都行動嗎?  武漢大學何德章教授研究認為,遷都事件其實是經過縝密安排,蘊含著命運攸關的軍權爭奪,事件本身並無任何戲劇色彩。  手握重兵威震守舊老臣  孝文帝親政之初,並無遷都洛陽的任何跡象,相反,他在平城曾進行大規模營建活動,改建太廟,興建明堂、太極殿,他甚至在馮太后永固陵附近,為自己營建了「壽宮」。  平城新建的太廟、明堂、太極殿等有一個共同特點:都仿照漢魏洛陽城原有同名建築建造。太極殿本是魏晉皇宮正殿,規模極為宏大,南朝皇宮也仿其建造正殿,並沿襲舊名。孝文帝曾派長於建築的蔣少游南下洛陽,「量准魏晉基址」,隨後再派他出使南齊,觀摩建康「宮殿楷式」。可以說,平城興建的這些新建築,都在儘力仿照魏晉制度。  有研究者指出,孝文帝「似乎有意從有形的建築工程的拓建, 更進一步促進意識形態的轉變。他最初的希望,只是利用平城現有的基礎, 將它轉變為一座典型的中國文化式的都城, 並沒有積極南遷的意念」。  但孝文帝很快就發現,他的這一改革思路行不通。他要達到的改革目標,與馮太后不同,均田令、三長制、俸祿制等,不傷鮮卑貴族筋骨,而孝文帝要實行的政權體制和政治制度改革,必然觸及到既得利益集團的根本。他改定歷代先帝廟號,藉此剝奪一批鮮卑舊貴族的政治特權,徹底擺脫部落遺俗;他重用南朝投奔來的王肅,制定九品官制,嚴禁只擅長馬背上馳騁的武人出任文官,致使一大批鮮卑武人「下崗」。  平城對抗改革的敵意漸濃,「初,高祖(即孝文帝)將議革變舊風, 大臣並有難色,又每引劉芳、郭柞等密與規漠, 共論時政, 而國戚謂遂疏已, 怏怏有不平之色。"至尊但欲廣知前事, 直當問其古式耳, 終無親彼而相疏也。』國戚舊人意乃稍解」 。  在這樣的氛圍中,進一步的改革勢必難以推行。孝文帝意識到這一點,平城的建設停頓下來,更大的行動開始醞釀,那就是遷都。  遷都的確是在「南伐」的名義下策劃實施的。孝文帝知道「舊人懷土,多所不願」,為了避免阻力,打出了南征的旗號。不過,這個事情絕非簡單,這實際上是一攬子的縝密計劃,孝文帝要確保遷都成功。  《魏書·高祖紀》說,南伐的人馬「步騎百餘萬」,而在《魏書》其他人的傳中,又說南伐的軍隊是三十多萬。當時平城中央禁軍不過一二十萬,從平城出發的,不可能有百餘萬。但《高祖紀》的記載也不是空穴來風,孝文帝從平城帶出來三十多萬人,包括中央禁軍和北方六鎮中的精兵「突騎」,其餘七十多萬,則是從各地徵集來的地方部隊。這樣,孝文帝南伐大軍總數達到百餘萬,幾乎是北魏帝國軍隊的全部精華。  在南伐名義下,孝文帝不動聲色地徵集了大軍,又不動聲色地安排各路將領,統領主要部隊的將領,悄悄地換成了三種人:皇室子弟、親信大臣、漢族才俊。另外,他又安排親弟弟元羽為太尉,負責指揮平城留守部隊。在南伐的名義下,他將帝國的軍隊全部抓在了自己手中。  這次南伐還有一個蹊蹺之處。一般北方游牧民族向南進攻,都選擇秋後馬肥之時,他們不怕冷,怕熱,怕下雨。而孝文帝選擇八月驅軍南下,結果秋雨連綿,道路泥濘,致使人困馬乏。於是,孝文帝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有人著急上火,磕頭請他不要南伐了,寧願遷都洛陽。看著跪在面前的人群,孝文帝一定臉上綳著,心中偷笑。  有了如此縝密的安排,孝文帝底氣十足。他派人回平城,向留在那裡的鮮卑貴族宣布此事,「眾聞遷詔, 莫不驚駭」。孝文帝派去的元澄「援引古今, 徐以曉之」,遙望孝文帝的百萬大軍,那些舊貴族「眾乃開伏」,無奈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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