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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淡如:「真愛非常頑強」

情人攻防戰有一種人像跳蚤,踩過之處到處是傷兵敗將,但他們實在沒辦法戒掉跳躍的習慣。情人節應不應該向他索取「華而不實」的禮物?這倒是不少名花有主的女孩躊 躇的問題。玫瑰花一朵一百多元,情人節「專用」巧克力每盒動輒一兩千元,情人 餐貴得讓人提心弔膽。花了錢很叫人心痛,但若沒有上述繁文縟節,又顯得心有未 甘,辜負佳節。通常,女人在「死會」前和「死會」後,對華而不實的禮物有截然不同的反應。 愛情還沒很GoSteady前,對方在情人節送來昂貴的玫瑰花或巧克力,她們多會以感 動得半死的虛榮表情,接受周邊友人免費奉送的讚歎,越多人說:「好貴哦,他真捨得。」她就越志得意滿。但萬一戀情已淪入「老夫老妻」,甚至雙方經濟需互通 有無時,女人的反應便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她們會面有慍色地給愛人潑冷水: 「要死啦,你這麼有錢不會折現給我?」可是,著有《愛情交戰必勝守則》的美國暢銷書女作家Fein&Schneider提醒:你,還是得捨得讓他送華而不實的禮物。若他開始捨不得送這些「奢侈品」而改送 「實用品」,那很可能表示熱愛已經不再,愛情已亮起紅燈。她們說:「請不要誤 會我們是要你把男人當『凱子』,但如果男人真想要娶你,不會送烤麵包機和咖啡 壺。問題不在於禮物的貴重,而在於其類型……從『腦』而來,而非從『心』而來 的禮物,根本不適合表達愛情。」像烤麵包機這樣的禮物,雖然實用,卻是來自大 腦運作下的禮物。她們又警告道:「如果你嫁給一個在情人節送手提箱而非手鏈的 男人,那麼你這輩子就註定要過實際、無愛的生活,婚姻中是不會有浪漫存在的。」當然,不是每個男人都知道你要什麼,如果真怕情人忘記,你一定得提醒,以免因沒收到禮物又吵了一架。收完情人節禮物的女人通常會答應和男人吃情人餐。不可否認,有不少女人的 愛情是在情人節的禮品戰催促下漸漸萌芽的。不管是男方或女方主動邀吃情人餐, 情人餐多半在浪漫的西式餐廳舉行,如果你和他還不是那麼熟稔,還未決定是否非 他當情人莫屬,這頓飯進行中可別忘記心理學家StevenCarter和JuliaSokol提出的 「一頓飯定終身理論」——「很多女人從對方說的話來了解他,卻忽略了最重要的 資訊可不是由語言傳達的,從他的用餐舉動中,你可以把他看得更清楚。」別只聽他的情話,從他吃情人餐的「嘴臉」,可以推出他往後十年的行為模式。據她們研究,有以下行為的男人,可能不是好男人:1.任何善於跟女侍調情的男人。(將來必是花心大蘿蔔。)2.任何遲到十分鐘以上的男人。(重要節日遲到,表示不把你放在眼裡。)3.根本不打算付全部餐費的男人。(標準小氣鬼!)4.約你吃晚餐,卻沒錢付賬的男人。(絕對會讓你倒霉,只想揩你油的賴皮 鬼。)5.改變桌次及菜單超過一次以上的男人。(意志不堅,難成大事,愛情也不 會堅定。)6.任何圍餐巾像圍圍兜的男人。(有戀母情結,他會把你當「第二母親」。)7.任何對侍者不客氣的男人。(可能有暴力傾向。)8.任何一個把番茄醬弄到頭髮上的男人。(他很喜歡你,沒錯,但他常會因不成熟而惹禍。)9.任何一個想操縱你吃什麼的男人。(控制欲甚強的古董男人。)10.任何一個眼睛只盯著他的食物的男人。(他對食物比對你感興趣。)11.任何一個不願意談論自己的男人。(家庭中必有難以解決的重大陰影,難以託付終身。)在《認真玩個愛情遊戲》一書中,我曾列舉過這兩位心理學家的論點,因為我 覺得它很有趣,在這兒再加申述一番。原來吃情人餐是可以有這麼大的學問的。吃情人餐之後,情人們常因此莫名其妙地進了情人賓館,這好像也變成佳節慶 祝程序的一部分。日本女性雜誌曾稱「情人節」為「處女失身日」——當整個城市 洋溢在情人節的氣氛之下,女人們對愛情也缺乏抵抗力,喪失了說「不」的勇氣。 這個現象據說歷年來在台北也一樣發生,情人節當晚,賓館生意好得不得了,無論 如何,還是建議你「預防重於治療」,若不願開口說不,還是要有勇氣請他到便利 超市買保險套,否則染上這種「情人節後遺症」,真的在這一夜定了終身命運,問 題可就大了。據說情人節。中秋節時,便利商店的保險套銷量是平常的四倍。這不是壞現象, 至少表示現代人已學會以防萬一。如果你想邀請的是別人的情人呢?這個問題看似無解,但若你臉皮夠厚,可以 學電影《單身貴族》中男主角的賴皮方法。他打電話給他垂涎的美女:「嘿,要一 起吃晚飯嗎?……喔,太忙啦?嗯……那午飯呢?已經有約啦?那——一起喝咖啡 好嗎……不行呀?喝杯水如何?不然,我可以到你跟別人吃飯的餐廳,等你吃完後, 我們一起喝杯水。」萬一連這種「打破沙鍋求到底」的方式都受到拒絕,你還可以很「惡劣」地馬 上變臉襥起來:「哦,我還以為你沒人約,本來想在情人節同情你一下,現在倒省事了,再見, 我去做別的冬令救濟工作!」情人節未必重要,重要的是當情人時有沒有睜開兩眼觀察他。很多人在婚前兩眼全閉,婚後才兩眼全睜。在戀愛時,為了各式各樣的理由,我們偽裝了自己,成了「變色龍」:有的是 好不容易談了戀愛,希望洗心革面,所以企圖「判若兩人」地對待情人;有的人實 在是因為太喜歡你,所以不忍心讓你見識到他的真實性格——這一類善意的偽裝, 往往造成「惡意」的欺騙。不久前我看到一條社會新聞:有強盜前科、曾被判刑八年的三十歲男子,使用 迷藥迷昏與他共餐的女人後奪走提款卡到銀行提款,因他戴著安全帽、口罩,形跡 可疑,被警方意外逮捕。他新婚不到三個月的妻子在警察局暗自飲泣,因為她根本 不曉得「良人」曾犯搶劫罪,更不知道她枕邊人晚上的「工作」就是和女子進餐, 然後將她們迷昏。還有另外一個「楚楚動人」的案例,是一位皮膚科醫生提供的。有一位孕婦煮 水燒傷了手,傷得十分嚴重,他只好告訴她先生:「你太太的手必須切除。」想來 想去,再怎麼神經遲鈍,一個女人都不可能把手放在沸水裡那麼久,於是他問那位 准媽媽:「你是不是有癲癇的毛病?」准媽媽含淚點頭,她的先生則在一旁如遭雷殛:「我……怎麼不知道?」另外一個小故事比較「溫馨」一點,說的是我的朋友。她嫁給大她十五歲的上 司,一年之後某一天,她比平常早下班,打開浴室的門時,發現了一個滿頭銀髮的 陌生人,她立即尖叫,衝出去求救,在樓梯間里給一個熟悉的聲音喚住:「喂,你 幹嗎大喊大叫?」她定睛一看,看見自己的先生——天哪,原來她先生竟然有滿頭 的銀髮!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老公的頭髮是染的。有時我們沒有偽裝自己,但卻偽裝了別人。在急著把自己嫁掉或娶個老婆好過 年的心態下,我們不自覺地美化了對方的行為。明明對方有黑社會的浪子習氣,你 卻認為他很有正義感;明明她情緒不穩。歇斯底里,你卻一味告訴自己,她是多愁 善感的浪漫女子。一念之差,天壤之別。偽裝自己,欺騙別人;偽裝別人,欺騙自己,一樣打不過真實人生,徒然叫人 由愛生恨而已。不是他欺騙你,是你欺騙自己。女人有時會騙自己:我只要愛情,不要麵包。我有個女友,第二次婚姻又失敗了。結婚容易離婚難,可笑的是,這一代男女婚姻路走到盡頭,難了的並不是情仇愛恨,而是錢財難解難分。男方撂下一句話: 「你要走人可以,孩子、房子留下來!如果你要孩子,那麼就把你的存摺留下來!」她咬牙切齒地說:「他是個自私自利的小氣鬼!結婚之後,從來沒有給過我家 用錢,吃飯買菜,每一分錢都是我出的;連跟他父母上餐廳吃飯,他也推說口袋沒 錢,我給他一千塊,找了兩百五,他臉不紅氣不喘地放進自己的口袋裡,這種事屢 見不鮮。孩子從呱呱落地到現在都兩歲了,他沒出過一毛奶粉錢……我早就知道,他是只鐵公雞!」「為什麼你早知道他是只鐵公雞,還要嫁他?」我不解地問這個在事業上令人 嘖嘖稱奇,但感情生活一塌糊塗的女人。「婚前,我過生日或情人節時,他總是很誠懇地請我吃滷肉飯,那個時候我覺 得好浪漫。出社會後從來就沒吃過路邊攤,覺得那真是一種別出心裁的追求方式, 讓我回味起貧窮卻甘甜的兒時。但婚後我才發現,只要是他請客,只能在路邊攤吃 滷肉飯……」說到辛酸處,她又笑又哭。她的第一次婚姻,是因長年失業的丈夫不滿她薪水 及職位較高,處處找碴,因而分手。第二次婚姻破碎的理由,異曲同工,還是為了 錢。「其實,我覺得我是個不重視金錢的人——怎麼會這樣呢?」她無語問天。女人總在瘋狂投入愛情時,說自己只要愛情不要麵包(男人在求偶階段也常以 各種手段試探女人是否重麵包勝於重愛情)。但越偏執於「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 (或只要嫁給你)」的女人,越會發現,現實是一記響辣辣的巴掌。就我觀察,「口不言阿堵物」的人,常是最愛錢而愛不到的人。若真不愛錢,只愛浪漫,請告訴自己:「吾道一以貫之!」別讓「因果循環」的巴掌湊近你幸福的臉龐。真正的愛情,要用真正的自我來談。自我的缺點要靠時間與自覺逐步修正,不是遮蓋起來就沒事。不管愛得如何轟轟烈烈,在戀愛階段,觀察及等待是必須的。不然,在結婚前,可以用一次出國旅行來為婚姻把關。我贊成婚前先度蜜月,因為真正的性格必須從朝朝暮暮的相處和與他互助合作 的過程中才看得出來。也有一個女人,在度蜜月時才發現她的先生犯有氣喘的毛病。他們雖是朋友介 紹結婚,但交往期間也經過了三個月,但她對他的毛病竟毫不知情。這一蜜月當然沒有什麼甜蜜可言,還花了大把銀子泡醫院。而她在扮演賢妻照顧良人之餘,埋怨 的並不是「都是你害我玩不成」,而是「為什麼你有這個毛病卻不早告訴我」。她想的是大半輩子的問題,不是眼前虧。但丈夫一直對她解釋:「我從來沒這樣過……我真的不知道我這個毛病這麼嚴 重,可能是太累了……」後來,她詢問他的家人,他的家人說,他剛上小學時曾有 類似癥狀,曾接受治療,此後由於一直沒再犯過,所以每個人都以為他完全好了。誰想到在緊湊的訂婚、結婚、婚筵,緊接著出國度蜜月之後又複發呢?她在咕噥自己運氣不好之餘,直嘆道:「早知道應該先去度蜜月試試看——」這當然是個常人不會發生的例子。但在現代婚姻中,蜜月倒是一帖試驗劑。上 頭所說的這位新郎其實也值得同情,婚禮的繁文縟節必須綜合小兩口背後兩大家族 的共識,使他忙得不可開交,加上此人從沒出過國,一出國當然緊張得不得了,在 一連串疲倦後,原本渴望蜜月成為休息,卻只使他疲憊與緊張乘以二。他運氣也不好,一結婚就給新娘「上當」的感覺,以後少不了要努力解除這一層婚姻陰影。日本很流行「成田機場離婚症候群」,就是蜜月惹的禍!日本女孩年紀輕輕即 遊歷四方,而男人通常年紀輕輕就在為前途奮戰,不識出國滋味。兩人歷經婚禮的 磨練之後,新娘往往以為逃出成田機場即海闊天空任逍遙,沒想到這才發現身旁的 男子漢沒出過國,看到洋人張口結舌,一出國門變得非常低能,出門一問三不知, 又獨裁頑固,實在太讓人生氣,一回到成田機場之後,趕快說「莎喲娜啦」算了!其實先蜜月、再結婚倒是個好點子。在兩人休戚與共相處二十四小時的過程中, 可以觀察很多平日戴面具交往所看不到的芝麻小事,而這些芝麻小事卻常影響終身 大事。比如:彼此的金錢觀。依賴性、是否自私自利?可是個獨裁者?如何處理突 發情況?是否歇斯底里?人生樂趣是否有天壤之別?兩人何溝通差異性?度一個 星期的蜜月,是很好的婚姻先修課,很多事不必等到婚後再來後悔!這小小的「試 婚」,至少不會造成婚前婚後對婚姻幻想的大落差。未必是男人的錯我有一位加拿大朋友,娶了個中國老婆,剛生了個寶寶。他喜氣洋洋地告訴我 這個消息後,我向他道了恭喜,然後問他:「是男孩還是女孩?」「男孩,」一向頑皮的他說,「雖然我一直希望是個女孩子,比較會黏我……」「哦。」我微笑著轉入其他問題。過了一會兒,他吐吐舌頭對我說:「你知道 嗎,照我觀察的結果,你是第一個在聽到我生男孩後沒有說第二聲恭喜的中國女人。」「第二聲恭喜?」「她們聽到我剛有了寶寶,先說一聲恭喜,接著問是男是女?我說是男孩,她 們會很快樂地說第二聲恭喜。我看你們中國人,到現在還是重男輕女。」他是個學社會學的法裔年輕出版家,素來喜歡做東西方人性的比較研究。這個 趣味性的觀察頗發人深省,沒錯,我們在聽到別人生了男孩時常會由衷地發出「第 二聲恭喜」,「打從心裡為他感到高興」。如果是女孩呢?我們當然也為他們感到 高興,但語氣可就有點牽強:「啊,生女孩也很不錯,女孩比較貼心。」(這還是 懂得安慰的人。)或者:「沒關係,你們還可以繼續奮鬥。先生女再生男,就是一 百分。」(為什麼一百分?因為女孩會照顧弟弟……)現在的女人積極爭「同工同酬」、「男女平等」,可是打從骨子裡的重男輕女, 似乎還「入木三分」。我們周遭仍不自覺地充斥著重男輕女的氣氛。吃完喜筵,不 少女人在拿送客糖時會說:「吃甜甜,生後生。」丈夫有外遇的女人還會自怨自艾: 「因為我沒生兒子……」第一胎就生兒子的總會開心地笑道:「我的責任了啦!」 我也會在辦公室聽到與我同年齡的女子說:「男人嘛,家裡有個兒子比較不會到外 頭亂來。」女職員憎恨女上司,女上司歧視女屬下。做母親的振振有辭地說:「當 女人吃虧。」故不願生女。年輕女孩還會問:「我和他在婚前有性行為,他如果不 娶我,我不是很吃虧嗎?」兩人同意做一樣的事,你卻覺得你吃虧,基本上也還屬 於重男輕女。你真的不重男輕女嗎?如果不,請避免釀造這樣的氛圍。我總想起一位美國女 作家說的話:「請不要責怪男人踐踏我們,最重要的是,不要自己躺在男人腳下。」請留心你的第二聲恭喜吧!如果女人的腦子裡還如此地重男輕女,那麼,她就沒有權利要求男人重視自己。有個遠親,有如下的經歷:她嫁給一個「單傳」的丈夫——婆婆生了七個女兒 後,才生下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娶了她之後,兩個人生了三個女兒,一家六口在 「無後為大」陰影下苦臉相對。後來婆婆祈神求佛,神明說要先生每天早起來往東 西南北各拜三拜,先生照做,如是拜了數千拜,終於生出了一個兒子來(是巧合還 是天註定,無從得知)。在孩子呱呱落地的那一剎那,據說婆媳母子三人抱頭痛哭。我知道這樣的例子在現代社會仍不勝枚舉。一位婦產科醫生對我說,目前一些小診所還用子宮腔沖洗術幫孕婦判定男女。 判定是男孩就生下來,是女孩就拿掉。但因此種沖洗術會造成胎兒畸形,有不少期 待「一舉得男」的家庭,就得到了一個殘障的男孩。這種方式比有些地方的殺女嬰陋俗好不了多少。可憐的男孩子,竟然得終身承 受父母「重男輕女」的後遺症。女主管憎恨年輕的女下屬也是一個由此引申而來的問題。我讀過一篇由一位女 作家(或醫師?)申力雯寫的文章,描述四十歲的女人:「我在各種筆會、研討會、 茶話會、舞會中,接觸了許多四十歲的女性,她們頑強地想成為一個中心。可以看 到聽到她們獨霸言場喋喋不休的高聲尖語,揚起一波又一波帶著顫動的笑聲……有 一個事實不容忽視,那就是對年輕女性固執地排斥與絕不寬容的挑剔,展現一幅又 一幅人與自然抗爭、無奈與悲哀的全景圖。」她說出了某些女性進入中年的悲哀。是的,我也看過一些這樣的女子,她們很 成功,但不容許別的女人和她們一樣成功,尤其是比她年輕貌美的女人。很早以前就有人說:踐踏女人的其實是女人。在現代社會中,你還是可以驗證 這句話。這才是女人真正的悲劇。女人什麼時候會懂——看得起女人,等於看得起自己。你過得不好,做牛做馬沒有回報,未必是男人的錯,有時根本是你看不起自己。逆耳的未必是忠言有些人的愛情是殘滅戰。非把你整個吞進肚子里才甘心,但他們又容易哦……「你不要一聽到那個三姑六婆怎麼說,就來對我嚴刑逼供好不好!」從結婚的 第一天起,月梅耳邊的「流言」就不斷,正淵忍無可忍,終於發起脾氣來。他吼得 震天價響,也把月梅唬得臉色發白,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正淵從來沒有這麼凶過呀! 他,難道真的變了?「你幹嗎惱羞成怒?」月梅也橫眉豎目。不甘示弱地加大了聲量,「若要人不 知,除非己莫為!江宗紫做人正派,不會說謊!」「你這是無理取鬧嘛,要栽贓,也要先拿出證據。」「江宗紫說的!」月梅以凌厲的眼光逼視著丈夫。正淵忽然覺得,多年的婚姻 生活已把自己變成一頭困獸,動不動就會踩到自己老婆和那些「三姑六婆」們所布 下的陷阱。「她說你跟×報那個叫小翠的新進記者,每天在立法院成雙入對!」「我是前輩,人家剛跑這條線,請我多多指教,我幫人家忙也有錯?」「她說有人看見你們每天都一起吃午飯!」「喂,為了避嫌,還有怕你們這些三姑六婆亂說話,每次吃中飯我們都是一大 群人呢,江宗紫告訴你我們兩個人一起吃中飯,然後上賓館嗎?她的想像力未免太 豐富了!有這麼好的想像力,怎麼不去寫小說!」月梅正在氣頭上,逼供不成,反被自己的丈夫戴上「三姑六婆」的罪名,氣得 不得了,聽到「上賓館」這幾個字,更是不分青紅皂白地為正淵加一重罪名:「你看,」江宗紫一邊安慰自嘆命薄的月梅,一邊提高了聲音說,「從你們一 結婚,我就跟你說,嫁這麼帥的老公靠不住,你就不信……我一直在提醒你,你都 不擔心你老公呀,你就是不聽我的話,等到事情發生,已經來不及了!」月梅覺得好無依無靠,只得緊緊抓住十年好友江宗紫的手:「……男人靠不住, 只有你是我永遠的朋友……」離婚後,正淵把房子讓給了月梅,自己只得出去租房子。一天早上九點多,他 被門鈴聲吵醒,開門一看,正是江宗紫,白白胖胖的她穿了一身網球裝,笑眯眯地 看著正淵。「正淵,我剛在你們附近打網球,打得汗淋淋的,借個浴室洗澡如何?你不會 那麼小氣吧!」睡眼惺松的正淵愣了一晌,想問「你……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時,江宗紫已 大搖大擺地踏進了浴室。正淵心裡不覺又浮出無名火,「該死的月梅,還叫這個三 姑六婆來打探我這裡有沒有女人,真是可笑!婚都離了,她還想幹什麼!」他暗暗慶幸,還好離了婚,否則老婆和她的朋友就會像CIA的爪牙,無孔不入!趁江宗紫還在嘩嘩水聲中沐浴,他趕緊換好衣服,正盤算待會兒告訴她,他急 著出去,免得江宗紫又想坐下來和他「聊天」,問東問西,到他前妻那兒討賞。「喂!」他往浴室里大吼,「我出去了,你走後幫我把門隨手帶上就好!」他想,脫身要緊,你要怎麼仔細搜屋,隨便。沒想到,就在他低頭穿鞋子時,有個柔軟而潮濕的東西貼緊他的背。正淵冷不 防一回頭,看到一個只以薄毛巾掩著重要部位的女人。她,正以意亂情迷的眼神看 著他……「恭喜你離了婚……」這個被他稱為「三姑六婆」的女人溫柔地說,「我們來 慶祝一下,好不好?」我記得馬克·吐溫說過,現實中發生的事常常比小說更令人難以置信。因為寫 小說必須按照一定的「推理與邏輯」進行,而現實往往天馬行空,峰迴路轉的速度 令人咋舌。正淵的故事就是我聽過的一個最離譜的故事。當他真誠地告訴我江宗紫小姐令 人吃驚的作為後,我還以「無論怎麼也不相信」的眼睛打量這個男子,看他是否在 說謊,因為在我的眼中,我所認識的「江宗紫」,一直是一個嫉惡如仇、滿口仁義 道德。端莊淳樸的女子,雖然她太關心別人的私生活。她年近四十,已婚,有三個小孩,看來家庭美滿,何必破壞正淵和月梅的婚姻呢?人真的不可貌相。不過,正淵一直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月梅。他想,Letitbe,算了!江宗紫雖然 是他們婚姻完蛋的導火線,但卻是月梅至今最信任的好友呀!月梅已經失去了婚姻, 他還忍心叫她再斷送一個「永遠的朋友」嗎?神經脆弱的月梅,恐怕受不了這個打 擊!忠言逆耳,是吧?但如果你把所有讓耳朵覺得不舒服的話,都當成「忠言」,那人生中的挫折感 恐怕會多如蒼蠅,而善於採納「忠告」,在中古時代或許可以當良相或良君的你, 到了人際溝通非常複雜的現代,很可能只淪為一張捕蠅紙,終日總有嗡嗡嗡的聲音 靠近你,徒增困擾而已。人心因批評而脆弱,因為讚美而堅強。可是,人的嘴巴,卻往往有劣根性,不喜歡說好話,只喜歡傳一些有傷大雅的 蜚短流長。一個上班族新人,在興沖沖做完一個企劃案,呈送所有同仁過目後,可能在第 二天聽到自己的「良友」這麼說:「喂,有件事不知該不該告訴你?」「什麼事?」(情緒上已經很提心弔膽。)「那個老處女,坐你前排的那一個,在背地裡說你寫的企劃案一竅不通……」「哦……」(一般人聞此言,都會如遭五雷轟頂。)「我實在替你打抱不平,哼,她寫的又好到哪裡去?」以打小報告來增加「同 仇敵愾」感的「良友」,總會十分義憤填膺地接下去,「我就跟她說,你是個新人 嘛,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此時聽話的人,只能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以回應這個熱心打小報告者表 面上「褒」。實質上「貶」的「貼心話」。就讓我們把這件事解剖解剖吧!「老處女」雖然批評了這位新人的企劃案,並 沒有在他面前說,只是在打小報告者不懷好意地詢問「喂,你認為他寫的報告是不 是太嫩了」的導火線下,說出自己的真實意見而已。打小報告者快樂地接受這些負 面資訊,再迅速地將它傳播給當事者。好了,這下子,這個「菜鳥」就對「老處女」 恨之入骨,他會感覺,這個社會真是冷酷無情,對初出茅廬的自己真是殘忍。不過,就事論事,他應該討厭的人,並不是那位無辜的老處女同事,而是打小 報告者。這樣的例子在生活中屢見不鮮。學生阿甲會聽到死黨阿乙說:「那個阿丙在背 後說你很驕傲(或自以為很美,或靠拍老師馬屁才當上班長)……」還有,家庭主 婦阿美會聽到隔壁長舌婦阿花「拳拳忠謹」(就是假裝對你裝出忠心耿耿的樣子) 地說:「你家對面的阿菊說,你老公每天看到她就色迷迷的,好像要流口水的樣子。」 不然就是:「巷口的阿麗說,有一天她看到一個好像你老公的人,跟一個年輕女孩 子在忠孝東路散步!喂,你老公還長得那一副娃娃臉,你不擔心嗎?」事實上,最嫉妒阿甲的絕非阿丙,而是阿乙。某一位著名的心理學家曾說過: 「如果一個人會傳播別人不經意說出口的話給當事人聽,那表示他至少贊成了百分 之八十。」而阿美應該保持距離的,絕非阿麗,而是有「街坊廣播站」之稱的阿花。阿麗 在沒有百分之百確定前,只敢捕風捉影、小小長舌一番,還不敢直接來破壞阿美夫 妻間的感情。但阿花小姐卻很高明地以「因為我關心你的婚姻,所以才來通風報信」 的嘴臉做到了。阿美若再天真一些,可能還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感激阿花,然後 一看見倒霉的老公,就不分青紅皂白地點燃火藥庫。這時,隔牆有耳,阿花可能正 把耳朵貼在牆上,驗收她「忠言逆耳」的成果呢!你,徹底中計,還將她引為知己!我們的自信心都沒有自己想像的堅強,人們的愛情、婚姻亦然,批評與流言很 像是小小的種子,即使它們鑽進磐石的細縫中,有朝一日它們還是會茁壯成長,把 堅固如磐石的東西弄得粉碎。察納忠言,固然是應有的雅量,但不上道的忠言,還是不聽為好!什麼叫「不上道的忠言」呢?我將它歸類為幾種:一、說了你也改不了的事。比如說你丑、矮、笨。二、非常抽象的形容詞。說你「好像很自大」、「看起來自以為有氣質」、 「你老公可能外面有女人哦」……三、明知你是新手還故意打擊你。比如說,某名主持人剛主持節目時,面對鏡頭相當緊張。有位朋友好心地給她 忠告:「你應該把粉底塗厚,不要害怕鏡頭……」她接受了,主持功力的確日漸改 善。但她的朋友又熱心地看了幾集之後,告訴她:「你有進步了,可是我看一定是 你們的製作單位太爛,每集題目都擬得不好……哈哈,有件事告訴你,你一定會生 氣,當我叫我老公看你主持的節目時,他說:製作單位當然很爛,不然不必找你當 主持人……喂,你沒生氣吧?喂……」你想,她會不生氣嗎?沒有人獨具稟賦,在當「菜鳥」時就可以讓每個人滿意。鼓勵、建議而不批評, 才能使他有自信成長。千萬不要在老鷹剛鑽出蛋殼的那一剎那,批評它不會飛。四、沒有建設性的批評。如:「他說你一定成不了大器。」過去,我常常遇到這一類的事,而且還因一時多言被流彈掃中。比如A問我: 「你對B的作品看法如何?」我以為B不在,就可以暢所欲言,(自古文人相輕,誰 會認為對手寫的東西是完美的呢?)結果,A把我的話全部告訴B,當然省略了我表 示讚美的部分。後果如何,你一定猜到了,從此B看到我形同陌路,卻以為A是站在 他那邊的。所以,當我聽到下列發語詞「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件事我跟你說 你可不要生氣……」時,我的腦袋裡就會響起警鐘,非常想當機立斷地砍下去: 「那麼你就不要說!」逆耳的未必是忠言。 好女人製造男性生活低能症天下的好女人都是一樣的。她們常一手塑造了男性的生活低能症(別誤會,我 說的可不是男「性生活低能症」)。不只是傳統的中國好女人如此,文明國度的好女人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們很 有責任感地包辦了自己男人(包括老公和兒子)生活起居的一切所需,除了填飽他 們的肚子之外,還為他們買外衣跟所有的內衣褲,決定他們在什麼場合該穿什麼衣 服。她們旁邊的男人可以幸福到別人問他們穿幾號襯衫時,快樂又驕傲地說:「我 不知道,我得問我媽(或太太)。」他們也可能不明白怎樣操作洗衣機和微波爐, 儘管他們可能是堂堂理工學院的畢業生。從某種程度而言,女人也因被需要而感到幸福,但完全因別人的需要而存在的 角色,扮演久了很少不生怨懟。有個女友承認,她的家庭很幸福,婆婆很賢慧,丈 夫很聰明,可是每天晚上睡覺前,面對一間「男人只要停留一個小時以上就亂七八 糟」的客廳——喝完飲料的杯子永遠不收,臭襪子永遠擱在沙發上,外套襯衫永遠 四處披掛,她還是忍不住因為自己嫁了個「天之驕子」而發出無助的哀嘆。她特別 難以忍受丈夫理直氣壯地一再問她:「保險套你又放到哪裡去了?」目前在美國熱門暢銷書排行榜上頗受歡迎的《心靈雞湯Ⅱ》里,就有一首天下 好女人看了都會心有戚戚焉的詩,叫做《紅衣服》——是一個女兒以懇切平實的心 情描寫母親臨終景況的詩。大意是,女兒在母親快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替母親整理 遺物,在母親清一色灰溜溜的衣服中,竟發現一件紅衣服,觸目的紅衣服像黑色山 壁中的一道裂縫。而她從沒看過母親穿過紅衣服。奄奄一息的母親把她叫到身邊, 告訴她:我一直教你成為好女人,但我想我錯了。當我看見你的兄弟對他們的妻子 說「我媽都怎樣怎樣做」時,我的心裡很難過。我不過把你爸爸和兄弟養成同樣的 男人。你爸爸在聽說我得了絕症時,過來猛力地搖我,差點把我的魂都搖掉,他嘴 里咕咕噥噥的卻是:「你走以後我怎麼辦?」他,想到的是自己而不是我。我知道 我走後他的日子會很難過,他甚至不會煎荷包蛋,每天找不到他要穿的襯衫……這位母親說,紅衣服是她十年前心血來潮買的奢侈品,拿回家她的丈夫卻笑她: 「穿成那樣,你要去看戲呀?」結果,除了在試衣間外,她沒有再穿它第二次。 「我一生努力當好女人,但他們卻認為我是真的不需要任何好東西。」她的母親這 樣咽下最後一口氣。這樣的好女人很偉大,但她們的成就卻常只是培養出患了生活 低能症的男人。好女人,適可而止吧!在寵他們的同時,別忘了你也可以享受。 女人,你有沒有熱烈地擠進「犧牲品」大拍賣的人潮中?大凡口袋裡有點錢的女人,一看到「犧牲品」的特價專櫃,總會情不自禁地湊 過去,摸摸撿撿或爭先恐後地搶……但是,你對「犧牲品」的觀感如何?沒錯,「犧牲品」通常是不受青睞的過季貨,可能是次級品,可能有瑕疵,以 正常價格賣不出去,買回家穿了之後屢屢發現問題。買到「犧牲品」的人,一時會 沾沾自喜,但多半都不覺得它值得寶貝珍惜。 那麼,你為什麼要以做一個「犧牲品」而沾沾自喜?在物質不豐盛。飽暖成問 題的時代中,身為母親,為了丈夫。兒女的犧牲也許是有意義的。但在人人都有條 件對自己好的現代,你可不必把自己當犧牲品,只買兩百九的衣服,為了讓公婆夫 婿讚美「她真是個賢慧的查某人」。無需把剩菜都掃進肚子里,創造水桶腰,還讓 兒子在作文簿上寫道:「我媽媽是垃圾桶,她什麼都吃。」然後,你發現這些讓你 為他們犧牲的人,只把你當成不值錢的「犧牲品」,氣得七竅生煙,怨恨積了滿腹。你犧牲,可有人真正受益?我觀察到,現代自認為是「犧牲品」而非常不快樂 的女人身旁,通常也有一群不受益反而受害的家人。從前我家鄰居,家庭收入每月 十萬以上的家庭主婦,就曾對我訴苦:「我為他們犧牲,他們都不知感激……看, 我為他們買他們喜歡吃的排骨便當,五十塊一個呢,我自己好苦,捨不得買一個, 將就吃冰箱里的剩菜。」據我所知,家庭經濟根本就在她的全盤掌握里,我真不知 道,她這樣自苦是誰受益,恐怕她的家人連吃個排骨便當都戰戰兢兢。犧牲似乎是女人的專利,女人的血脈里常帶著這種「莫須有」的病菌;女孩從 小就在文藝小說或電視劇的教導下,套上「只要遇到我愛的人,我的一輩子就要為 他犧牲」的枷鎖。你願意犧牲,那是你心甘情願,有人受益且心存感激,那很好; 若被當成過季商品或廉價品,可怪不了誰。你心「干」情「怨」過一生?有一種人像釣勾上的蚯蚓,專門以痛苦換取愛情,內心深處總覺得,談戀愛要痛才會爽。女人有一種罪惡感的本能。「順水推舟地結了婚,糊裡糊塗地失去了自由——以前高興和死黨聊到多晚就 到多晚,現在好不容易和老友約出去吃頓晚飯,讓老公帶孩子吃麥當勞,不知怎的 心裡就充滿罪惡感……」不少女人抱怨,婚姻使她們失去自由。家庭主婦和職業婦 女皆然。只要稍稍讓自己喘一口氣,罪惡感便乘虛而入。偶爾和朋友約吃晚飯暢快敘舊 時,沒來由地想到家中幾口都在「嗷嗷待哺」;許久才買一件穿得上檯面的衣服, 也因感覺自己糟蹋了數日家用而內疚不已。我也曾在回台灣的飛機上聽到隔壁的中 年婦女如此感嘆:「出國開開眼界,好玩是好玩啦,可是想到孩子一連幾天都要吃 外頭,心裡好難過,覺得好對不起他們。」結了婚的女人,常常動不動就有罪惡感, 而這種罪惡感未必來自公婆、另一半或孩子,而是來自自己過分擴張的「責任感」 ——在婚姻中稍稍感到一點自由和快樂,就覺得自己沒有盡到責任,非得兢兢業業、 夙夜匪懈、鞠躬盡瘁而後已。責任感是有建設性的,但過度擴張的責任感也有破壞性。美國知名作家 EriceJong曾說:「罪惡感,是女人最大的敵人。」確實是至理名言。想百分之百 盡到責任所產生的罪惡感,使已婚(甚至是才有男朋友)的女人誠惶誠恐,自動剝 奪屬於自己的正當社交。娛樂的時間與機會,久而久之,婚姻當然成為自由的墳墓。 事實上,你的另一半或家人未必因而享受到利益,反而因為必須面對一張「失去自 由,充滿煩躁」的苦瓜臉而倍感壓力。有一位朋友的母親。五十歲的退休女教師抱怨,她原想在退休後享受自由自在 的生活,但公公和先生日日要她煮每日三餐,使她的生活更加不自由。但後來我發 現,她的公公和先生。孩子也一樣在抱怨:「我以為她退休之後可以放輕鬆點,自 己學會怎麼過日子,可是她卻天天在家板著臉煮三餐,煮飯的技術沒有進步就算了, 嘮叨還越來越多,我們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好意協調,並無結果,因為這位母 親仍義正辭嚴地堅持,「我退休後沒事做,如果每日不煮三餐來彌補從前當職業婦 女時他們都損失,我會覺得有罪惡感」。同時,家人們也因有「責任」回家吃三餐, 若與朋友有約,也免不了有「罪惡感」。你的責任感有沒有建設性?你的罪惡感是否只是無益的人生枷鎖?可千萬不要 毫不理性地壯大了這個最大的敵人,讓它為自己宣判無期徒刑,心「干」又情「怨」 地過一生。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一句話,不知使多少人變成「苦頭陀」,不過,它可不是放諸四海皆準的。 有些苦,還真沒建設性,徒然叫人活得心也干、情也怨而已。在工作上,肯吃苦,固然是步上通往成功的階梯,但真正能成功的人,多半都 已達到「雖苦猶樂」的境界,絕不會在勤奮工作時擺出一張線條下垂的臉。現代的上班族,到底還有很多人每天擺苦瓜臉?連沒事看報紙時也裝得很苦, 做再輕鬆的事也面有難色,在老闆面前尤其愛把自己弄得像一隻累個半死的狗,以 求得「人上人」的位置。不裝得很苦,好像就不努力,他們看不起笑臉上班,開開 心心做事,說「這個容易,我一下子就做好了」的人。偏偏老闆多半很吃苦瓜臉的 那一套,因為他們不一定曉得員工的做事效率如何,只知道他很「努力」,想提拔 中級主管時,常會想到「服務多年,沒出什麼差錯,雖然沒有功勞,倒也有苦勞」 的人。上班族們意識到這個好處,久而久之就加人「摸魚也裝苦臉,事越少越好」的 族群。再簡單的事也要用程序。手續或其他形式把它弄得很難,否則就會找麻煩。表相的吃苦耐勞,對公司是無益的。在我當上班族時,就看過這種「朝九晚九」, 但擔當的事比工讀生還少的人。在婚姻關係中,吃得苦中苦,也未必有益。你有沒有發現,婚結得越久,相見 時兩個人的臉越苦。就以「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家庭來說吧!通常,男人在開 車回家途中,嘴裡可能還隨收音機哼著歌曲,車一開進車庫裡,嘴角就不知不覺拉 了下來,為什麼?為了要讓他的老婆覺得他很累,為了養一家子,辛苦地工作,請 老婆不要嚕囌;原來聚精會神炒菜的妻子,聽到丈夫開門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拉下 嘴角,為什麼?她要讓丈夫覺得,她在家做牛做馬一整天,可沒閑著,苦得很呢。 於是,婚姻釀成了一缸苦茶油。這是一位學心理學的朋友所提供的對他自家父母的觀察。「人一想到責任,就 想到責怪。」他說。婚姻愛情,是越能「相見歡」越好,工作亦然。不然,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理直 氣壯地輕鬆過日子?有些人,則習慣以叫苦連天來獲益。自覺或不自覺地做了感情的乞丐。「最近我心臟好痛,氣都喘不過來,我想我大概活不久了,啊,人活到老,孤 孤單單一身病,真是沒有用……」我一位朋友的母親,每一個星期五下午都會打電 話給女兒訴說病情。結果,她那以為可以靠婚姻爭取離家自由的獨生女兒,每周六 還是得從台北回到台中探望自己的母親。新婚初期,夫婿還樂於和她一起貢獻孝心, 犧牲休閑生活,但久而久之,夫妻之間就因而起了衝突。她的丈夫抱怨:「每次回 去,她的病就好了,我看她是裝的嘛!」久而久之,女兒也知道母親是裝的,但她能對可憐兮兮的母親說不嗎?在心理學上,這位母親演的戲叫做「poormedrama」(可憐人的乞憐戲)。不 善於理性溝通的人們,用來操控別人以取得自己所需要的慣用方式有兩種:一種是 積極命令式的,直接強迫別人屈從他;一種是消極乞憐式的,利用別人的同情心以 爭取注意。這個時代里,人人吃軟不吃硬,命令式通常會遭致反感,但「乞憐式」 似乎還能達到相當效果。「乞憐」在兩性愛情關係中也常被運用。校園戀情結束後,自覺受了委屈的女 孩或男孩,常會特意讓自己變得非常憔悴,讓全班同學「同仇敵愾」,譴責那個 「不知好歹」的人。家庭主婦煮好了晚餐之際,卻接到丈夫告知有事不能回家吃飯 的電話,常常以「不等到你就不吃飯」來作消極抗議,為的是讓丈夫回家愧疚萬分。 男女朋友在吵架非常激烈時,其中居弱勢的一方有時會以頭撞牆,甚或拿出刀片來 指著自己的手腕威脅,或在外頭下大雨之際還故意淋成落湯雞,這種「損己不利人」 的犧牲方式,都是「可憐人的乞憐戲」,它和強迫別人屈從的方式其實有異曲同工 的效果,為的就是爭取注意及達成目的。前者是「豪奪」,後者是「巧取」。但「乞憐者」常因自作自受而變成真正的可憐人。久而久之,他們會以眉頭深 鎖和到處訴苦為爭取一切「心之所欲」的手段,乞憐的「邊際效益」卻越來越低, 因為沒有人能歡歡喜喜地跟一個「可憐蟲」相處,心甘情願地關愛他們。利用自己的可憐與悲傷來吸引別人同情,其實沒有辦法稱心如意很久。人人或 多或少曾利用「乞憐戲」達到某種目的,但在自己心裡出現「可憐可憐我」的呼聲 時,不妨正視內心,問自己:「你到底想要求什麼?」能夠正面溝通就正面溝通。因為同情畢竟不是愛,不需委屈自己做感情的乞丐。人人心中一座麥迪遜之橋有些人是鷹,有些人是羊。蕭伯納說:人生有兩件事令人遺憾:得到與得不到。除了男人之外,每個女人也很渴望有一次外遇。不必改變現有生活,但可以珍 藏心中一生一世的「完美的偷情」。我讀《麥迪遜之橋》,「沿著達爾文思考的邏輯路徑」直觸感動的核心時,竟 然也熱淚盈眶。看電影,看到芬西絲卡的手握緊車把手又鬆了下來時,更是涕淚縱橫。得不到的最美,曾經擁有也是真愛。有些人天生是一隻鷹,註定要流浪,要從遙遠的天際下望,俯視芸芸眾生,他 們天生有游牧的血液,必須獵食生命中的未知。停滯不動,等於死亡。《麥迪遜之橋》中的若柏是一隻鷹。他一直在尋找他心靈的食物。在芬西絲卡 的眼中,他「生活在奇異的、幽靈出沒的地方,沿著達爾文思考的邏輯路徑,倒溯 到遠遠的過去」。他的腦中始終鳴響著時間的無情哀泣,因而他總是四處飄泊、來 去匆匆,只為尋求人生的謎。他不是在尋找解答,而是在尋找問題,用他專業攝影 師鷹般犀利的眼睛尋我生命的出口。有些人活了一輩子,在尋找安全感,在已知的路徑上移動,像芬西絲卡,直到 那個男人降落在她的生命中,她才恍然大悟:啊,原來人生可以有這樣的「吉光片 羽」。待他離開,她依然安分地走著她已知的路徑,抱著美麗的缺憾,默默死去。 她像一頭馴良的羊,她必須咀嚼地上的青草,她安於她的家。她是大地之母的化身, 必須像個地標一樣,矗立在屬於她的地方。而他必須在不安全感中尋找,他知道,他如果只走在已知的路徑上,他就看不 見能讓他的生命血液繼續流動的東西。他必須狩獵。安全感之於他等於死亡,芬西 絲卡知道。但是他們相愛了。當《麥迪遜之橋》登上全美暢銷書排行榜時,有人問我,你相信這個故事嗎?我說,這無關我相不相信。我覺得這個故事很唯美,很符合中國式的緣分—— 兩個生活在不同環境、有不同屬性、過著不同生活、嚮往著不同的生命情境的人相 遇了。在天旋地轉的那一瞬間之後,就是註定的分離。若柏是《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師。他不是個名人,一生並無彪炳的功業,對 這個尚實際的社會來說,他是個幽靈。他帶著他的三角架與攝影機看世界,他愛索 馬利洋流。大斧山脈、馬拉加海峽。他在拍攝麥迪遜之橋時遇見一名中年女人,一 個曾經美麗的中年女人。若柏用相機捕捉了麥迪遜之橋與和他相戀的女人。這個中 年女人叫芬西絲卡。芬西絲卡是個平凡的女人,在歲月侵蝕中還存有一點赤子之心的中年女人。作者羅伯·丁·華勒形容這個女子在老年看自己當時照片時的景況:「照片中, 最初的皺紋才剛剛爬上她的臉龐,他的相機捕捉到了這些線條……她的頭髮烏黑, 身體飽滿而溫暖,恰如其分地充實著她的牛仔褲。然而她最注意的還是她的臉,那 一張不顧一切和為她拍照的男人相戀的女人的臉……她還可以在她的記憶之流中, 清楚地看見他。每一年,她都巨細靡遺地省視流過她心中的他的形象;她記住一切, 絕不遺忘。他高瘦而結實,行動如風中之草,那麼不費力地優雅著……」芬西絲卡是個平凡的家庭主婦,二十五歲時,她的軍官丈夫將她從義大利帶到 美國,二十年的婚姻使她有了兩個孩子和一棟鄉村房子,成為一個平凡的農夫妻子, 幾乎已經忘掉她年輕時曾有過的藝術狂熱。她帶陌生人到麥迪遜之橋,並留他吃晚 餐。如果她的丈夫、孩子這兩天在家,她就不會有這個美麗的回憶。沒錯,《麥迪遜之橋》的故事是一個有關外遇的羅曼史。芬西絲卡和若柏一起 看過草地與天空後開始談論詩,然後他以「古老的本能」觸摸她的肌膚,無論如何 都無法抑制的、古老的生物性本能。啜飲白蘭地和咖啡後,他盡量節制自己,在她 家平安度過一夜。如果第二天她沒有請他吃晚餐,沒有故意穿上她的新洋裝,他也 許看不見屬於這個中年女子的優美。在一段共舞之後,「他吻她,她回吻,長長的, 柔軟的,吻成一條河」。他們在精神上和肉體上都做了愛。兩個不同人生路徑的人 終於交會了。他們相愛。他在肉體和心靈上,都碰觸到她的核心。但他像鷹行天空。豹奔草 原,天明時終究要走,只留給她幾張照片。他走了以後,兩個人沒有再聯絡,她只 能從《國家地理雜誌》上間接得知他的行蹤。她的丈夫去世前,她沒有企圖跟他聯 絡,他也沒有。直到六十七歲那年,她收到了一封信,若柏去世了,他的遺產代理 人以冷硬精確的律師文字告訴她:若柏的遺體已經火化,應若柏要求,他的骨灰要 撒在讓他們相識的麥迪遜之橋旁。她還收到一封信,若柏和她相識後的第十三年寫 的,他說,他四處飄泊,為了轉移打電話給她或想去看她的衝動,他接下所有能找 到的國外工作,但他仍常對自己說:「去他的,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要把芬西絲 卡帶走!」「在那個炎熱的星期五早晨,開車離開你的小徑,是我生命中最困難的 事。」他說。那年她六十七歲,收到了這一封信。在他死後,他的愛才落在她的身邊,不再奔逃與漂流。芬西絲卡將他的骨灰撒 在橋旁,而她在六十九歲死亡時,也要求將遺體火化,撒在同一座橋旁。他們的故 事,由她的一兒一女發現。她留下一封信,告訴孩子們這個故事,她承認,那幾天 的短暫愛情,比她的四十多年婚姻值得眷戀。「如果不是為了你們的父親和你們兩 人的緣故,我會立即隨他而去,不論去哪裡。他要我與他同行,但我沒有答應…… 在四天里,他給我一生,給我一個宇宙,並且使我支離破碎的片段化為一個整體… …若柏教我怎樣成為一個女人,這是很少——也許沒有任何女人經歷過的。」芬西絲卡沒有後悔曾經做過的選擇,但靈魂離開身體之後,她選擇永遠的愛情。《麥迪遜之橋》是一個很平凡但也很感人的外遇情事,但如果沒有羅伯·丁· 華勒的漂亮文字,它甚至會變成一個濫情粗糙的故事。很少外遇的故事這麼美麗。因為在外通情事中,人們只知發揮他們佔有與破壞 的本能。若柏與芬西絲卡,一隻鷹與一頭羊,我相信尊重愛人的生命路徑是我們能 為愛人所做的最美好的事。「舊夢是美好的,夢雖沒有成真,但我高興擁有這些夢。」若柏這麼說。其實 是作者這麼說我也為這句話喝彩。真愛是過程,而不是目的。一個未完全或無法完成的故事,也許是一個缺憾, 但也可以光華美麗。如果你有一顆包含缺憾的、美麗的心,你的心中也可以有一座 永遠的麥迪遜之橋。不說話的自由 有時多說話不如少說話。丘吉爾一輩子做了無數次的演講,其中最「膾炙人耳」的一次,就是話說得最 少的那一次。在美國的某大學、某個重要的典禮上,當芸芸來賓正打算洗耳恭聽這 一位偉大人物的箴言時,他上台,沉默了許久,然後抬起頭來:「永遠,永遠,不要放棄!」又是一大段時間的沉默。來賓們鴉雀無聲,等待他要再說什麼。他終於又開了 尊口:「永遠,永遠,不要放棄!」這是丘吉爾一生中最著名的演講。當然,想要以短短的字句打動人心,最重要 的前提是,你必須已經是個萬眾矚目的人物,你已經一言九鼎!這時候,多說話不如少說話。有時說不如不說。這讓我想起梁武帝的故事。一個尊崇佛教的皇帝,好不容易請到了菩提達摩。 他恭敬地問:「什麼是聖諦第一義?」「不知道!」武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一個看來像得道高僧的人,竟然坦蕩蕩地告訴他 「不知道」,他又請教了一次。「空,廓然無聖!」這是什麼意思?這傢伙竟敢告訴我根本沒有什麼神聖的教誨。梁武帝有點不高 興。第二天他請問自己最尊敬的志公禪師,志公說,唉呀,他才真是個高人!梁武 帝雖然不明白意思,仍派人去追菩提達摩回來。但菩提達摩早已經乘一葦渡江,到 魏國去了。不知道。於是開了禪宗的花,一朵最美麗最奧妙的花。不知道。一個最無法探測的空。正如宇宙物理學中,令科學家們最著迷的黑洞。有時無聲勝有聲。爾時……釋迎牟尼在癨樹給孤獨園說法。他,不得不說法。他曾問弟子須菩提:「須菩提,如來曾經說過法嗎?」須菩提恭敬回答:「就我所了解,如來所說,無有定法,如來所說法,皆不可 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我很少看到有什麼文字,比鳩摩羅什翻譯《金剛經》所用的文字更美麗、優雅 而簡潔。既然法不是法,佛為什麼要苦口婆心地說,說了四十九年,說到他圓寂為止, 中間竟然只有三個月閉關不說話。只為芸芸眾生,在他們還沒有內在的眼睛和耳朵 前,聽不懂無聲的美妙音樂,看不見日日都是天女散花。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金剛經》如是說。法尚應舍,何況非法。《金剛經》如是說。如是如是。所以有一天,當釋跡牟尼在應該開口講話時不講話,只是拈花微笑, 大家開始緊張了。大家想問:「世尊,你為什麼不說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 是,沒有人敢問出口。連佛陀的大弟子、二弟子,一切資深弟子都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只將懷疑的神色藏在眼睛裡。多麼靜,彷彿時間都停止了。一切無聲無息,也許只有鳥兒在菩提下不甘寂寞 地嘰嘰喳喳吧!這時候,只有一個人在微笑。迦葉。一個在如銀河般浩瀚的佛經中,從未曾發一言的人。他笑了。只有他敢笑,而眾人愕然,這個人笑什麼?佛陀卻把花傳給了他。一個無聲的訊息,一個神秘的音波,只有他接收到了。什麼意思?你會問。不可說。不可說。正如天地之間,四時行焉,萬物生焉,不可說。說了的都不 是真實的,說了的都不對。早在菩提達摩之前,禪宗已經在迦葉的微笑、佛陀的授花典禮中,深深扎了根, 種子破了殼,發了芽。不可說,不是騙你的,真的不可說。明明不可說,而我竟然已經說了這麼多。為什麼我要說這麼多?像我這麼一個俗人,有嘴還是會說,但有時常常覺得,說話多餘,寧願讓手和 腦配合的時間差縮短一點。人常常犯一個毛病,說了許多,但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或者話一到,就從嘴巴出來,讓所有的話語都消失在大氣層里。有的話說了製造自 己的煩惱,有的話說了讓別人煩惱。人人有發表言論的自由。但是,並不是人人有必須聽你發表言論的義務。這一 點,我們很容易忘記。 在家的妻子認為上班回來的丈夫有義務聽她東家長西家短,那才叫做夫妻之間 沒有秘密。失戀的朋友在三更半夜打電話來,跟你說,他生不如死,對方如何可惡,如何 辜負他的真心。上了計程車,司機問你幾歲?二十九了,如果你誠實回答。結婚了沒?沒有。 怎麼不結婚?……好像非說不可,否則,不知道你的沉默會不會換來一個讓你撞到 頭的緊急煞車。「選舉」的時候問你,你要投給誰?若與他不符,有時候蠻慘的。 所以我的一個朋友學到了乖,嘿,他只要一接收到這個問題,便反問司機:「你投 哪一黨?」「他支持誰,我就說,對對對,我跟你一樣,也支持那個人……這樣,平安無 事,大家快樂得很!」 我們現在人人有說話的自由,但是,到底有沒有不說話的自由?不說話屬不屬於人身自由?老實說,在這個島嶼里生活的我,非常非常疑惑。自古以來,人們爭的都是說話的自由。雖然進入了民主時代很久很久,但是大家好像仍然習慣做沉默的羔羊,不知道 是不是從「我有話要說」的廣告一炮打紅了以後,人們開始意識到自己說話的權利, 大家開始說話了,而且越來越品嘗到說話的樂趣。能講出一大堆大道理的人就是名 人,要當民意代表開始要辯才無礙,不只是斬雞頭、處決那些倒霉又可憐的雞就可 以……然後地下電台興起了,人人以能夠Callin進入忙線為榮,廣播節目的主持人 尤其必須連珠炮般地說,至於內容有不有趣,好像就不是大家關心的話題。頓時成了公眾人物,讓大家聽到你說話的感覺,也許滋味不錯吧,所以值得一 嘗再嘗?沒話可說也要說?「這裡,人的熱潮是三年一輪的。不久後,你等著瞧吧!從KTV到Callin,再 下來還有新的管道,等著看吧!」是的,我們在一個變化劇烈的流行漩渦中,我們「輸人不輸陣」地勇敢著。我 們,芸芸眾生。我說故我在也。不可說,又不可不說。不能以心傳心的我們,到底有多少矛盾?有一種私人性的話語似乎不得不說。「有了沒有?」我一位新婚的朋友說,自從她結婚後,她就飽受這樣的「流彈」 困擾。「什麼時候再生個男孩子呢?」只有一個女兒的母親在這麼現代的社會裡仍常 常被這樣問起。至於「什麼時候喝你的喜酒」倒是百分之九十的人被問過的問題,也是百分之 八十的人問過別人的問題。這個世界的人非常怕有人不遵守「遊戲規則」。想跳出 去的人,還真怕沒人跳進來,後繼無人。大概是在紙上已經寫了太多。我一直不是個喜歡用嘴巴發表意見的人。皆不得 已。我非常害怕開會,因為身為一個上班族,會似乎非開不可。梭羅曾經說過一句狂語:我平生所接到的信中,只有一兩封值得它的郵資。也 許我們也可以把這句話稍做改動:我平生所開的會中,只有一兩場值得它所花掉的時間。這句話很毒,但是不無真理。有一位當代心靈運動的領導者曾說,天下不必有「討論」兩個字,因為不是我 告訴你,就是你告訴我,如果我們都不知道,那麼,有什麼好討論的?我常覺得,人多口雜的會議,只是某種方式的討價還價。還有很多人,專門在開會的時候沒意見,是是是,會後嘴巴里說出來的意見多 如恆河泥沙之數。上班族現象,一直是很有興趣的一門社會學。在這個社會裡,只要能呼吸,似乎就沒有不講話的自由。很多時候,我真的非常希望懇切回答:「不知道!」「沒意見!」或者「我真 的不想說」。但是,真的有不說話的自由嗎?當人們懂得尊重別人說話的自由時,不說話的 自由卻被遺忘。 話說得太多的時候,常常自覺:我知道,我疏忽了心裡真正的聲音。海誓山盟一時真馬丁·路德金二世說:啊!最悲慘的事業並非夭折早逝,而是活到七十五歲,還覺得自己沒有真正活 過。我說:最悲慘的事不是戀愛失敗或沒有結婚,而是終老之後仍覺得自己沒有真正談過 戀愛。海誓山盟,到底有沒有用?心是會變的。因為各種外在和內在的改變而改變。「個性不合」使愛情變色,「味同嚼蠟」使婚姻變色,「人際鬥爭」使工作心 情變色,回家則使家庭變色,人間更有無數個可能使各種諾言變色。心是會變的。不然,去翻翻你小時候的作文簿吧!許願做總統的,做了沒?許願做醫生的, 做了沒?許願當老師的,做了沒?即使你的心真的一本初衷,難道沒有經過任何掙 扎嗎?你對自己的承諾都會變,憑什麼要求他愛情的承諾不變?我們都嚴以律人,寬以待己。對愛情的聚散,據說有智慧的人都會勸你不如用 平常心來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留不得,便捨得。說來容易做來難。我們都很貪婪,至少,想留久一點。留得久也要留得好。那麼就需要一點點技巧,也可以說是愛情與婚姻的智慧。 光是聰明(耳聰目明)不夠。只有在熱戀時候才能昏天暗地轟轟烈烈糊塗一時,但 如果繼續任性下去,最初美好的戀情會像潑在沙地上的水一般不可收拾。這個世界每一秒鐘都有戀情發生,能有「結果」的恐怕不到百分之三十;有 「結果」的愛情,能夠白頭偕老的不到百分之三十(我是指,在其中一方魂歸西天 時,兩人還能手牽手的);白頭偕老的老夫老妻中,彼此愛意多於恨意的恐怕又不 到百分之三十。海誓山盟的成功機率是千分之二十七。一百對中還算能琴瑟合鳴以終的可能不 到三對。而這三對中,仍覺得愛情與當初盟約時一樣燦爛真摯的,可能不到一對。 我想我的估計還算相當樂觀。至於那一對的關係,也很可能是「有他活不好,沒他 活不了」的依存關係。當中齟齬難以數計。對方願意和你海誓山盟,代表他重視你,把你的愛情放在心口上。懂得愛情的 人,也須承認,諾言有它的時空限制。許諾是容易的,保持承諾是困難的。我記得以前念古詩時,曾經念過一首非常貞潔剛烈的詩,原文是:「我欲與君 相思,長命無絕衰,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翻成現代話應該是這樣子的:我想要和你天長地久直到永遠,除非冬天會打雷, 夏天會下雪,除非世界末日,我才要跟你分別。在讀這首詩時,我不到二十歲,幾乎沒談過什麼刻骨銘心的戀愛,對這種決絕 的愛情嚮往得不得了,心中充滿觸電一般的感動。把愛看得比生命還要重的誓言, 確實是很容易感動未經世事的心。後來我才漸漸明白,發誓盡可以很壯烈、很有美感,保持諾言仍然困難。當情 況有變,愛已不再,背叛諾言的人常常也是迫不得已的。他們多半在歷經掙扎之後, 才決定毀棄約定,選擇自己內心的聲音。他們背棄盟約未必是因為「喜新厭舊」,他們更不是「見利忘義」的陳世美。 有時只因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次選擇是錯誤的選擇。記得我高中時有一次到同學家遇到同學的祖母,這位祖母看來很慈祥,但從我 第二次到她家後,一遇到我就訴說自己的不幸,把一生悲劇歸因於她那個十年前琵 琶別抱的老公,並且咬牙切齒地痛罵那個後來嫁給她前夫的狐狸精。說到激動處, 不能自己,我非常害怕她心臟病發作,不敢走開,只好靜靜當個傾聽者。傾聽別人的故事,從我小時候開始就是我的樂趣,所以我的表現可能比其他人 有耐心一些。老太太喜逢知音,一遇到我就滔滔不絕。我問她的孫女,要不要建議她祖母看心理醫生。她孫女嘴一撇說:「管她呢, 她沒有恨,活不下去。」 這位祖母級人物,據說在祖國大陸時家世顯赫,是名門之後,年輕時也是一代 佳人。來台之後,比從前辛苦一百倍,所幸她持家得法,拉扯了幾個孩子長大,家 境轉好之後,老公卻矢志要跟她離婚。「想當初他追我的時候,我們上海有什麼新來的舶來品,他都往我們家送,還 對我海誓山盟,說我不嫁他,他就去跳黃浦江,愛我要愛到太平洋海水干。我辛辛 苦苦為他持家,他卻這麼沒心沒肝,我就是死了,做鬼也要找他把賬算!」老太太說話抑揚頓挫,還會押韻。起初我蠻同情這位老太太,對我的同學說: 「你的奶奶很可憐哪。」我的同學卻又不以為然,冷笑道:「如果我是我爺爺,我 老早就逃走了,不會撐那麼久。」原來老太太脾氣一直很大,稍不順心,就在家摔碗摔筷,至今仍在家虐待我同 學一家大小。「我爸爸背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就是他念高中的時候被我奶奶砍的, 他頂了嘴,我奶奶的刀就咻地飛過去!」 有一次我終於見識到「飛刀奶奶」的厲害。我剛探頭進她家的門,就看到一把 鍋鏟咻地從我眼前十厘米處飛過。「你們都想害死我,叫我吃這麼鹹的東西!」我聽見老太太以尖銳的聲音咆哮, 「你們都站在那個老不死的那邊,想早日叫我死,我老早就知道!」老太太在她的時代是個「知書達禮」的人,年輕時還拿到了大學畢業的學歷, 來台吃過幾年公家飯,所以她在面臨婚變時,比一般人冷靜,懂得運用法律的力量。 一直到十年後,她還企圖以各種罪狀控告當初主張「不堪同居之虐待」而判決離婚 的老公。「我祖母有幾次在法院里破口大罵法官偏袒男性被法警攆出來的紀錄。」 同學悄悄告訴我。後來我曾隨我的同學探望她爺爺。她爺爺因中風而不良於行,由「新奶奶」照 料著。那個新奶奶溫婉善良,看來一點也不像「狐狸精」。那時她爺爺說話咿咿呀 呀並不清楚,都由「新奶奶」委婉翻譯,兩人眼神相交,甚是甜蜜。我也注意到她爺爺家前門的玻璃窗全破了,問「新奶奶」:「發生了什麼事?」「新奶奶」無奈地說,昨天,「飛刀奶奶」又前來鬧事,她不開門,飛刀奶奶 拿了掃帚柄,把每一扇玻璃都撞破,她找人修,那人還沒空來。嘿嘿嘿……這個真實的婚姻故事夠黑色吧!這個有點偏激的故事,使我思索「海誓山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味指責在 愛情中背約毀信的人是混蛋並不公平。飛刀奶奶的老公固然變心,但飛刀奶奶在歲月流轉中也不是全無改變:也許是 老公變心使她性情大變,但也許是她先由一個有點驕傲的富家小姐,變成潑辣暴躁 的恐怖主義者,愛情才變質的吧!海誓山盟能不與時俱變,當然是很令人感動的。像我在《緣定逃不了》書中, 就曾寫過另一個我親眼目睹的故事——《情人逃不過我的眼睛》。一位名叫小虎的 北京青年,從初戀開始愛那個比他大九歲的表姐,愛了二十年,歷經「文革」下放, 其間他表姐被迫接受與另一個人的無愛(甚至還有恨)婚姻,生了三個孩子……他 的初戀還是燃燒了二十年。如今表姐年已四十餘,他仍孑然一身等在那裡,即使在 日本留學期間,多少東洋女子痴心愛他,他都不為所動。人間自是有情痴,不必海誓山盟。真正的盟約,不是說說就算了,也不是說來 給情人高興,是刻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自己的心頭肉上。以前到中文系旁聽,一位教授說到「不負舊盟」時,總推崇民國初年推動五四 運動的胡大師,說當時許多人自以為是知識分子,一喝了洋水就放棄不識字的髮妻, 只有胡大師始終如一,未曾喜新厭舊,實為一代表率云云。從表面上看來,胡大師對婚姻重諾守信真是典範,但事實上,我想他是「甘苦 誰人知」。在我看來,承受這樣的重諾很悲哀。胡太太纏小腳、不識字,只愛打麻將——我不知道他們夫妻數十年,靠什麼溝 通?用什麼了解? 據說胡太太聽說那一代知識分子吹起一股換妻風,曾拿菜刀在胡先生眼前亂揮, 說:如果你敢不要我,我就把你的孩子全部砍死!唉唉唉,如果你是胡先生,你何去何從?如果兩人已變成愛情絕緣體,被迫遵守海誓山盟,是很辛苦的吧!真是一生悲 劇!連我們的大思想家都避免不了這種悲劇。我欣賞的是海誓山盟的美感,我不欣賞的是,在愛情危機層出不窮時,不懂得 補破網或接受變局,拿海誓山盟來膠柱鼓瑟,只知問他:你當初那樣愛我,如今怎 可背叛我?那是只把愛情看成一個定格的鏡頭。其實愛情是一部電影,它的劇情和長度,你都無法掌握。你只能盡人事而聽天 命。當愛情情勢到了該有承諾的時候,熱烈大膽地憑心中感覺說吧!但萬—……也 請勇敢大方地擁抱現實結果。我曾經在《不是真心又何妨》中創造了一個「新名詞」,叫「WeekendLover」。別吃驚,可不是單指一夜風流。在愛滋病如黑死病的今天,一夜風流並不好玩。雖然愛情認真了也不一定如何,不認真卻不好玩。一年會一次面很不人性,一 周,不太長也不太短。 我理想中的WeekendLover不是速食式的,是保持自由空間的固定伴侶。不住同 一屋檐下,一個禮拜才見一次或數次的有情男女,一定捨不得把珍貴的時間用來吵 架。攻擊愛人的弱點,也沒有足夠的時間日久生厭,或覺得愛情索然無味、難以繼 續。小別勝新婚。愛情原來需要時空阻隔。緊緊相隨,固然恩愛一時,可是日子久了,天天看對 方蓬頭垢面、袒腹、挖耳垢、擦鼻涕,唉,當時的浪漫愛情火,不知不覺已長了腳 逃逸而去。愛人的時間原來需要一點節制。也許兩個人有緣有分的時間是固定的,像一瓶 分量有限的酒精,打開蓋子太久,所有的甲醇都會自然揮發,只留下平淡如水。有時關起蓋子來,保持濃度,才是上上策。宋朝的詩人秦觀是有先見之明的,他在寫牛郎織女時,說:「兩情若是長久時, 又豈在朝朝暮暮?」「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WeekendLover式的夫妻或情人,應可勝卻人間無數吧!有一點距離是美的,有 一點阻隔反使愛情不容易消失。你不相信?君不見很多人激烈的愛情長跑了很多年,父母反對,環境懸殊,門 不當戶不對,他們還是要打破頭愛到底,一旦有情人終成眷屬,卻在不成比例的短 時間內各奔東西,徒然讓很多人為之感嘆「相愛容易相處難」。因為我們太貪心了,偏要朝朝暮暮不可。我們常像牛郎織女,一旦愛上,如火 如荼,男廢耕,女廢織。太接近愛人,看見不浪漫的生活現實,又迷失了自己。WeekendLover當然不適合每個人。但,也許適合很需要自由的某些人。小狗,別咬自己尾巴據說,都市裡有很多上班族得了「周末恐懼症」。周末,疲倦的上班族卸下上班服。暫別打卡鐘的日子,對大多數的都會居民而 言,真是可喜可賀。可惜,卻有很多人得了「不可告人」的周末恐懼症。她,一個美麗的二十五歲女子,獨自在台北都會工作,自從愛上一個有婦之夫 後,周末就成了她的夢魘,當同事們歡歡喜喜談論周末要做的事時,她只能愁眉深 鎖。心不在焉地應和兩聲。因為他和她有這樣的默契:周末及周日是他的家庭日, 他有責任讓妻兒享天倫之樂。周末孤寂的夜裡,她的腦海中不斷上演A片的鏡頭: 他和她的妻子正在做什麼?一通一通電話打到他家,一有人接聽時她卻噤聲不說話, 獨自淚流。他,一個三十三歲的成功上班族,一到周末或節假日總千方百計地留在辦公室 加班。在上司眼中他是兢兢業業的好員工,在太太和兒子眼裡他卻是個不負責任的 爸爸。害怕放假的原因是什麼?他不記得了,他甚至不承認自己害怕放假。「爸爸 帶我們去哪裡玩?」每當妻子這樣問他,他就感到人生枷鎖銬上他的頭。除了談孩 子外,夫妻間的相對無言更令他心慌——那麼長的空白,兩人該說什麼、做什麼呢? 二十多歲時的周末多好,可以埋頭睡一天覺……她是三十八歲的家庭主婦,結婚八年。每個周末丈夫都要帶全家回婆家同歡。 她的家庭堪稱完美。婚姻幸福,但每次面對愛比較的姑嫂和老愛說教的公公婆婆、 只知打麻將的伯叔和一大堆碗盤,她都會陷入莫名的沮喪中。雖然已經過了做夢的 年齡,但她理想的美滿家庭確實不是這個樣子……這些都是周末恐懼症候群。你不是特例,美國的心理醫師曾把它列入專有心理 名詞討論。縱然起因不一,但如果你聽到放假時就情不自禁地開始害怕,那就表示: 你目前的人際關係和生活滿意度已經亮起了紅燈!你必須解除某些阻礙你輕鬆過日 子的問題。學習在孤獨中自得其樂或擴展交友圈,是單身者不可或缺的,已婚者則 必須主動解除某些家庭危機,為生活出一些新點子了。是的,你不能逃避。害怕周末的人不會擁有美好人生。直接面對問題吧!你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左思右想或恐懼對人生無益。可是,很多人的人生靠咀嚼胡思亂想過日子。胡思亂想可不等於思想!我曾經在台北東區某條巷內的咖啡廳,聽到兩個女子精彩的對話:「怎麼,看起來無精打采,不太快樂?」「對呀,因為找不到好男人。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好男人?」「有啊,我的哥哥弟弟都是好男人,可惜他們已經『名草有主』了。」「哦?那你的嫂嫂和弟婦快不快樂?」「非常不快樂。」「為什麼?」「因為她們每天都在擔心失去這樣的好男人。」這段對話,使我恍然大悟。人的頭腦似乎永遠閑不下來,總是在找一些東西來 煩惱,左看也不對,右看也不對。找不到好男人煩惱,找到了好男人更煩惱,沒有 一件事不煩惱。人類文明越進化,越會自尋煩惱。我們的腦袋常常像一隻追咬自己 尾巴的小狗,不斷兜圈子,似乎非把自己累死而後已。邏輯上,這是循環性的謬誤, 可是現實生活中我們常一犯再犯而不自知。「我很想結婚,但這一輩子似乎無望了,我已經三十齣頭,眼看就要成為明日 黃花,旁邊出現的未婚男人越來越少,我煩惱死了!」有個女友曾經如此抱怨。「你既然那麼想結婚,就應該走出去,擴大你的交友圈呀。否則,朝九晚五, 晚上又窩在家裡看電視,哪有機會?」待熱心朋友真的幫她安排機會,她又打了退 堂鼓。「算啦,我都這麼老了,再去交新朋友……他們暗地裡不笑我老小姐才怪!」 因而故步自封,過幾年依然埋怨自己沒機會。不少女性在孩子好不容易上了學,自己又可二度就業發展長才時,同樣犯了故 步自封的毛病。「我很想出去工作,但左思右想,我都三十五了,怎麼跟剛出校門 的年輕女子競爭?」問題是,要她留在家裡,她又會想到人生沒意義的問題,想來 想去不得出口,不少中年婦女因而得了憂鬱症,家人並不受益。她們很想改變,卻 用「可能很困難」。「家人恐怕會被疏忽」等借口當圍牆,堵住了自己的去路。有個女人一看到離婚率提升到百分之二十,就擔心自己的家庭也有破碎的可能, 成天憂心忡忡,東想西想,久而久之就得了失眠症。她問我此事如何解決,我對她 笑說:「停止左思右想,你就可『立地成佛』,因為這一切都是你想出來的,什麼 事都沒發生啊。」她卻立即反擊:「你叫我什麼都不思考,那我不變成蠢女人了? 身受高等教育的我,怎麼能不想?」我啞然失笑。原來大家都習慣於把胡思亂想當成思考,這真是天大的誤解。還有一位男子因拒絕任何溝通而使老婆變得嘮叨又易怒,他怨尤頗深,動輒以 離家出走應付,當然解決不了日漸惡化的婚姻狀況,但他仍對朋友自我解嘲:「蘇 格拉底就是因為有了這樣的老婆,才成為哲學家。」這又是錯誤的思考邏輯。可不是每個有惡妻的男人都會變成哲學家蘇格拉底, 大多有嘮叨老婆的人都只換得一生遺憾無比。與其將自己套在錯誤的邏輯中左思右 想,不如走出迷宮,挺胸解決你的頭腦認為「很困難」的問題。愛情何妨自掃門前雪有些人堅持用「恐龍式」的原則,突破愛情障礙。怎麼可以這樣?太不道德了!林太太待阿香不薄呀!她怎麼可以反咬主人一口?當她提著一大堆「最後特賣」的袋子,大包小包地從百貨公司回家,經過隔壁 的××彩色快速沖印店時,她竟然看到老闆林先生把手圈在新來的夥計阿香身上, 而阿香的滿頭捲髮,幾乎像蛇一樣團團繞住林先生的脖子。天哪!那不是在打Kiss 嗎?淑敏看得臉紅心跳。「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事,已經太缺德了,何況……何況 ……林先生是有婦之夫,而林太太和我是義結金蘭……」淑敏的嘴唇輕輕顫抖著。 遠近鄰里都知道她是一個道德至上、熱心公益、又愛打抱不平的人。當她痛下決心,決定讓自己這池井水去犯犯隔壁的河水時,最令她咬牙切齒的 事情發生了:那間快速沖印店竟然掛上「午休」的牌子——明明還不到中午十二點! 「他們竟然如此迫不及待!」隔壁的林太太是幼稚園老師,一大早出門,大概要到黃昏才回來。夫妻倆收入 大概不錯,所以請得起女店員幫忙顧店和清掃處理家中雜事。身為全天候家管的淑 敏曾經很羨慕她,因為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一個「用人」來使喚,日復一日做同樣的 家事、帶小孩,使她常覺得自己像個免費女傭……不提這檔事,當淑敏發現「家裡 的老鼠可能會咬布袋」這件事後,她馬上慶幸自己沒像林太太那麼天真無知。淑敏不死心,她覺得自己有義務識破好友丈夫的姦情。她繞到自家的浴室,把 耳朵貼在牆壁上偷聽。淑敏是個觀察很敏銳的女人,她很早就發現,林太太家的主 卧室正貼著她家浴室,老房子隔音不佳,稍不留神,很容易春「聲」外泄。果不其然!她聽到了一長串的曖昧呻吟聲,還有男人充滿快樂的邪惡嘆息…… 一波又一波的聲音湧進她的耳窩裡,使她心花怒放——別誤會,她可是因為自己抓 到確實證據而興奮的!第二天早上,她趕緊攔住出門上班的林太太,把她看見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 當然,善於做菜的她習慣於加油添醋,不免把沒看見的也用「蒙太奇」手法剪接影 像過來。林太太臉一沉,冷冷地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轉身又往上班路上 走。這反應出乎淑敏的意料,她以為每個女人遇到這件「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事情, 都應該義憤填膺、青天霹靂,然後馬上回去興師問罪才行!不過,到了晚上,她果然聽到隔壁吵架的聲音。「我說沒有就沒有,你無理取 鬧,我怎麼可能看上阿香,她那一身肥膩膩的像豬油!」「別人親眼看到的還會假 ……」叫罵聲正精彩,可恨是她老公在浴室外狠狠敲門:「喂,你到底一個澡要洗多久?」她才悻悻然從牆上拎下耳朵。正待開口向老 公解釋這精彩內容,她那身為工頭的老公馬上打斷她的話頭:「我做了一天工,累 死了,拜託你不要再搬弄是非,好嗎?」第三天,她又忍不住故意站在林太太上班的路上:「喂,有沒有怎麼樣?」林太太雙眼浮腫,看來沒睡好的樣子,低著頭說:「能怎麼樣?」拋下這一句 毫無溫度的話後,一步一步踏得咬牙切齒,漸漸走遠。淑敏受到這般的冷落,當然 有點委屈,所以她只得找左鄰右舍的太太說去,其他的太太反而比林太太熱心,聽 得津津有味,且讚揚她「留取丹心照朋友」。於是也答應加入勸林太太注意的行列, 使淑敏甚感欣慰。奇怪的是,接下來這幾天隔壁並無爭吵,淑敏在某一天看林太太下班回家,悄 悄過去搭訕。林太太頭也沒抬,緩緩地說:「郭太太,別提了,你們左鄰右舍這樣 一天到晚來問我,會破壞我們夫妻感情的!他說沒有,我們不要以小人之心來提防 人家,就是有……唉,男人嘛,哪家貓兒不偷腥?我就曾經看見你們家先生三字, 抱著一個全身香水味的女人進賓館,我可不願意莫名其妙傷害你們夫妻的感情!」這件事於是落幕,但從此,淑敏與林太太不相往來,林太太也常常可以在自己 家的卧房裡,聽見隔壁夫妻爭吵的聲音。清官難斷家務事。少管別人的愛情糾紛是明智的(除非可能會鬧出人命來)。如果你一定要管, 也一定要會看臉色。大家希望你當和事佬,只能當「和事佬」,千萬別自作主張。不管當事人和你的血親關係有多近,人家的芝麻小事,當事人可忍,你就不能 忍不過去,不必仗義執言。上述這個故事的根源,是我坐在計程車中時聽Callin節目而有的靈感。打 Callin的「淑敏」其實是個男人,一個義憤填膺的中年男人。他還很沒風度地罵林先生「三字經」,並且把林先生和該偷情女子的姓名公布。 主持人咿咿呀呀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好在廣播節目很多——呃,我的意思是「林太太」應該不會聽到,「林太太」 的八等親內也未必會聽到,否則,這件事可能就會變得很難收拾。我感覺,如果林 太太聽到她先生的名字被當成姦夫公布,她的傷心可能遠勝於丈夫的外遇這件事。「對於以家為天的傳統女人而言,」(不可諱言,這樣的女人還是很多很多。) 一位心理學教授打趣道,「她們可以容忍偶爾被欺騙的傷害,但不能容忍有人傷害 她們的自尊。」女人有些微妙心理是外人很難理解的。我聽到這通Callin電話時,忍不住在這 交通巔峰時段笑出聲來:林太太可以容忍丈夫的外遇,這位鄰居(還是男人),為什麼不能呢?有些人的正義感用錯了地方。看過很多愛情事件,我發現愛情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問題,每個人的供需不同,包容度也不同。有些人的婚姻靠聚少離多來維持,有些人離開一天就覺得呼吸困難。有些人偏愛大男人主義者(或大女人),有些人喜歡讓男人吃軟飯(或當佳人 的長期飯票)。美國的婚姻專家也發現,有些外遇發生後搞得家破人亡,有些外遇則反而促進 了婚姻協調,以火化冰,使雙方在受挫後反省彼此的關係。我當然不是在鼓吹外遇,聰明的你應該可以明白。讓我們就事論事吧!但外遇事件若發生了,如你不願以離開收場,當然得讓傷害減至最低。「林太太」不是笨蛋。Callin先生的急公好義應該拿去反核威脅、反雛妓、反 虐待動物,不應該用來反對別人破鏡重圓。由於我在聽了這通Callin節目後,徑自沉浸在自己的傻笑里很久,年輕的計程 車司機也忍不住對我說:「小姐,你是我看到的第一個看著這麼擁擠的車陣,還笑得那麼開心的人。」說真的,我有很多靈感都是偶然抬得,不然就是在運氣不佳時掉下來的。難怪 宋代文學家歐陽修,他平生的靈感多從三個地方來:馬上、廁上、枕上。塞車不一定是壞事。人生並無幾多閑暇完全沒事做,只好動頭腦。感情的塞車也是。外力介入常常是感情破碎的原因之一。這種介入未必是惡意的。一般可以列為惡意介入的,例如:以積極行為反對你們相愛的家長。不準兒子 媳婦關門睡覺的婆婆(你以為這在現階段社會已是天方夜譚?才不,我身邊就曾出 現有這種困擾的夫妻,我的朋友曾以一個惡毒的玩笑當建議:「如果你婆婆這麼喜 歡看A片的話,不如在她房間里安上第四台並附贈解碼器。」)、強迫志不同道不 合的下一代不准他們搬出去獨立成家的父母、以破壞別人婚姻快樂為目的的第三者、 愛挑撥離間的小姑(奇怪,為什麼通常都不是小叔?)……善意的外力介入也會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比如:鄰居的三姑六婆、每天比你 還積極替你談戀愛的朋友。他們的出發點可能是「為你好」,但其無事生非、有事 離間的結果可能造成無比的破壞。有一次我母親的朋友來訪,使我見識到善意的破壞力。這個女人素來以大嗓門 外加一根腸子通到底著稱,她問我媽:「前幾天我在台北東區看到一個很像你先生 的人……我想那一定是你先生沒錯,他牽著一個年輕女孩的手在逛街……」阿彌陀佛!我替我爹捏了一把冷汗。還好他提出不在場證明,證實那時他正在教書,長舌婦看到的人根本不是他, 否則,以我媽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格,我們家恐怕就「家破人亡」了。我自己也接過善意的電話:「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來電者欲言又止。人人都有好奇心,我按捺不住,於是說:「你說吧!」「哪個某某某說,你的男友根本是花花公子,他跟你來往就是利用你而已,你 千萬不要太傻!我覺得某某某的話很有道理,因為某某某認識他的前任女友,是她 親口說的,那個傢伙只是個利用女人的男人,你應該睜大眼睛!你現在過得很不快 樂對不對?別死鴨子嘴硬!」我心裡只覺得好笑,「疏不諫親」(關係疏遠的人不該離間關係親密的人)的 道理,這個人一定不懂吧?我認識他這麼久,他這個人我很清楚,我為什麼要聽某 某某聽來的某某某的某某某的話呢?很抱歉,這番話我恕不採納。不過,我的心情 至少因此壞了一天。我認識一位遠從法國追愛三千里,只為和一位台灣女子締結良緣的男子。他千辛萬苦地在台灣找工作,適應生活,也生活了一段時間,但我問他喜不喜歡在台灣 生活時,他很客氣地搖頭說不。「為什麼?」「台灣人對別人私生活侵略性太高。」他說。我了解他的無奈。有人說台灣人很自私。是的,從某一方面來說。但我們對別人的感情事件一點 也不自私,一點也不肯自掃門前雪。常常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從校園戀愛就可以嗅出這個趣味性來。很多人念大學四年都沒有為自己談一次真正的戀愛,但所有的人都替室友或同 學談過戀愛。班對最難為。兩人一有口角,男生回去投訴給男生宿舍的人聽,女生回去投訴 給死黨聽,不像在戀愛,反而像在競選班代表,各找支持者。萬一班對面;臨拆夥,那更苦了。先負心的人往往會變成「遺棄一人,就被全 班遺棄」的現象。談戀愛又不是選票多的人贏。選票過多,還會害你拉不下臉來,本想和解,又 怕別人笑你沒志氣,丟男人或女人的臉。愛情,如果未牽扯到人命,請自掃門前雪吧!事不關己時,太有正義感的人通 常得不到好報應。 有一個實際的案例如下:小慧和志強吵嘴,便向阿美投訴,她的男友志強有多壞。有多花心。阿美為表 自己和小慧站在同一陣線上,告訴小慧:「我早想告訴你,那個人本來就是花心大 蘿蔔,你還是離開他算了,他以前還追過美玲和淑芳,人家不理他……他人際關係 也不好,全男生宿舍的人都討厭他……」小慧在阿美的煽動之下,當下告訴阿美:「謝謝你告訴我,哼,我一定要跟他 斷!」過幾天,事情的進展完全出乎阿美的想像,小慧和志強又和好了,如膠似漆勝 於往昔。然後志強怒氣沖沖地跑來警告阿美:「你為什麼要在我們之間挑撥離間?你居 心何在?!」愛情中,想當「善意第三人」,是要很有智慧的。還是莫管他人瓦上霜吧!除 非一陣大雪會把他人活埋,你才可以施援。我們不是蘇絲黃!在很多次的旅途經驗中,以及從我自己和友人的「艷遇」里,我似乎可以歸納 出一個女人的「天涯艷遇」法則。我的看法如下:一、長頭髮的女孩比較會有艷遇。二、會說英文的女孩比較會有艷遇。三、臉上常掛著微笑比較會有艷遇。四、穿長裙比較會有艷遇。五、美女比較會有艷遇。三、四點是「放諸四海皆準」的,也就是說,在台灣也一樣。第三項代表親和, 第四項較為優雅有女人味,不管世界上的男人怎樣進化,百分之九十以上還是比較 欣賞具有柔性特質的女人。第二項不必解釋,會說話的人總比啞巴容易溝通。第五項是廢話,沒說你也知道。第一項就比較值得研究了。如果你自認為只是中等美女,又想要引人垂涎的話, 長發是比較有吸引力的。據我「採訪」一些西方男士,他們「憑良心」說,會比較 容易受長發女子吸引,尤其是從背後看來,一頭烏黑油亮的黑色直發,總會讓人想 到「絲髮披兩肩」的中國古典美女。這也是我自己的切身經驗:只要我剪短頭髮,艷遇就不再出現。也許你會說, 這是碰巧,但若你細心觀察,在國外時也可以輕易發現:如果一名老外身旁有個亞 洲女子,那個女人也許長得「天怒人怨」,但大多有一頭如緞黑髮。對此我做了一個大膽假設:外國男人,尤其是那些嚮往東方神秘情愫的西方人,心目中理想的女子典型, 就是長發飄飄的蘇絲黃。對於有東方情結的男人而言,女人的容貌並不那麼重要。我相信,就跟我們一 廂情願的種族偏見,「所有的黑人看來都差不多」一樣,他們基本上也覺得「所有 的中國女人都差不多」。有一次我拜訪一位她自認為「在台灣一定嫁不出去」,經過一番追逐後嫁給金 發男子的女友,更證明了我的假設沒犯太大的錯。她的先生在娶她之前,從沒有認 識任何一位中國女人,也沒看過中國電影。這位女友拿了中文報紙上林青霞的照片 給她的先生看,並且告訴他:「這是我們中國最美的女人。」他的先生仔細端詳林 青霞之後,又看看他的中國妻子,慎重地說:「我覺得你們長得差不多!」我的朋友快樂如雲中雀,愛死了這個二愣子。只要是蓄長發、身材不要變形的女人,都可以成為「識人不多」者眼中的東方 佳人。有艷遇,想來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有「中國情」的西方男子所渴望的蘇絲黃,在個性上則是柔順乖巧,以男人為 尊,只求融化在男人懷裡的女人。我就遇過這種「不切實際」的男人。今年的年假,我和一位女友到塔里島,住在恬靜明媚的鳥布村,有一個下午, 我們在LotusLane(蓮花巷)餐廳喝下午茶時,隔壁坐著一位進來躲雨的高瘦男子, 他問我們可不可以和我們同桌。我們兩人看他長得不錯,斯文有禮,當下同意。由於他點的食物很少,我們兩 名女子為了展現台灣式的好客精神,幫他付了賬。該名男子為西班牙裔阿根廷人,在新加坡當景觀設計師,為了報答我們的「小 惠」,當下邀請我們吃晚餐;而且,他有誠意得很,一開口就是請我們到鳥布數一 數二的五星級飯店「阿曼得利」。哪有一個女人不喜歡到最昂貴且最有氣氛的餐廳吃飯?(而且還是免費的,又 有尚稱英俊的男子作陪。)我們答應了,且暗自竊喜,這真是「小蝦米釣大鯨魚」。阿曼得利位於山林深處,供應精緻美麗的塔里島頂尖美食。很不幸的是,在進 餐時我們竟然發生了口角。「我喜歡中國女人,但我不喜歡新加坡女人。」該位在新加坡工作四年的男子 說。「為什麼?」「因為,」他皺皺眉頭,表現出嫌惡的樣子,「新加坡的女人……嗯,都是拜 金主義者。」接著他又批評西班牙女人眼睛都長在額頭上。「哦。」我本想默不作聲。據我的觀察,會指責女人是「拜金主義者」的男人, 多半對自己沒有信心,他們潛意識裡害怕女人愛麵包重於愛他們。而越怕言「金」 者,心裡越看重金錢。「你認為錢和愛情哪一個重要?」他的眼睛看著我。基本上,我覺得這個是 「魚與熊掌」的蠢問題。如果錢與愛情可以相提並論來比較的話,類似問題也可以 成立:「錢和旅遊哪個重要?」我的答案很簡單:沒有錢你根本買不到機票;沒有 錢,愛情很容易變成為錢而爭吵。但是基於禮貌我只好客氣回答:「在愛情中,相同的金錢觀很重要。」「看你滿口錢錢錢……」「你以為上海女人不談錢就是不愛錢?在上海這個大商場的女人,恐怕才是最 愛錢的!她們聰明就聰明在,婚前告訴你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快樂,婚後馬上變成 什麼都要,除了你快樂!」「你是個愛錢的女人,才會這麼想!」「我在告訴你,什麼是事實!」「我看你一定會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他繼續指責,「我最怕女人只看上我的 錢!」「第一,你不必這麼沒信心;第二,我不認為你的錢會多到讓我看上你,請放 心!」我一言,他一語,劍拔弩張。我的女友在旁邊一直賠笑:「對對,你對,你也 對,對對對……」這頓飯,我真後悔讓他請。度假時間用來和一個頭腦不清楚的男人辯論,太劃 不來了。我噤聲不語後,他忽然握住我那位賠笑臉的朋友的手,含情脈脈問她:「你是 不是覺得浪漫比錢重要?」我的朋友馬上把手抽回來,苦笑道:「你嚇了我一跳!」這句話馬上引開話題, 她很技巧地明白,不需得罪兩人之一。「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為什麼那麼緊張?」他說,又再度去握她的手。她狡猾 地眨眨眼睛,故意撒嬌地說:「啊,如果你對中國女人觀察再仔細一點的話,你會 發現,我們的手只讓男朋友握,對不起。」「真是這樣嗎?」他假裝很幽默地問,「那如果晚上我和兩個中國女人共處一 室呢?」真是混蛋!我和朋友對看了一下,我們心裡想的大概都一樣:請吃一頓飯,就 幻想占這種便宜,你以為你是誰。「你知道嗎?以後你碰上中國女人得小心點,你和中國女人睡一晚,可能就必 須養她一輩子,兩個?別做白日夢!」反正我已經得罪他了,不惜再次給他難堪。 「記住,照你的說法,中國女人都是拜金主義者!」我想,那頓飯後,他的「中國結」大概已經鬆開了一半。真抱歉,我們都不是 蘇絲黃!你的情緒智商及格嗎?一隻長頸鹿註定沒法愛上螞蟻,否則它一定會處處碰壁。有些愛情事件聽來IQ很低。不,現在應該是說EQ很低。EQ(EmotionalIntelligence),是情緒智商的意思,心理學界劃時代的新名 詞。我認識一些IQ應該很高,但EQ實在很低的人。有一位台大畢業的男子陳,他三次婚姻都因女方離去而結束。表面上看來,他 風度翩翩,相貌堂堂,工作能力也受人稱道。可是不知怎麼搞的,他的愛情路就是 很不順遂。這時代好男人似乎已經不多了,為什麼女人要拋棄這麼好的男人呢?與他相交 不深的朋友都有這樣的疑惑。有一次在朋友家喝春酒,我目睹一幕衝突場面後,終於猜出了原因。陳和另外三個同事在打麻將,剛開始有說有笑。打過四圈之後,他的運氣越來 越差,他的臉色也越來越僵,周遭充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這時,其中一名男子林餓了,要女友出去幫他買東西吃。女友幫他買了一袋鹵 味。林便直接把嘴放在塑料袋口外邊打邊吃了起來,發出的聲音。陳的眉頭皺了起來,說:「你可不可以倒在碗里吃,塑料袋的聲音讓我覺得很噁心。」吃滷味的林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嘻皮笑臉地繼續打牌。陳一臉木然,又忍了幾分鐘後,再度對林說:「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聽到這樣 的聲音?」林又不理他:「打牌打得背,聲聲不順耳。喂,別拿我出氣!」又過了幾分鐘。陳打出一張白皮,林嘩啦一聲推倒面前的牌:「嘿,胡對倒! 哈哈,你沒想到白皮也會放炮吧!」林可能怎麼也沒想到,他一句話會惹得陳大發神威。陳推倒了牌桌,扯下林的 塑料袋,把一袋滷味汁往林臉上抹,並對他拳打腳踢起來……一連動用其他五名男子才將陳拉開。事後,陳表示他「一時失控」,不是故意的。連打麻將時有人用塑料袋吃滷味,都會讓他驟然跟同事翻臉到這種地步,當他 老婆的人過的日子是何等水深火熱?這一瞬間,我完全了解他不幸福的根源。我也認識一個女人,在廣告公司擔任主管,精明有餘,但她每一次交男友,男 友都會變成暴力狂.她的臉上並沒有寫著:你來打我吧!可是她生命中的男人個個都打她。後來我發現,對她的命運她該負一半以上的責任,因為她特別喜歡那種「張飛」 型的好漢,男人的一口「三字經」在她聽來男子氣魄十足。而且她也很有「骨氣」,兩人一衝突,劍拔弩張之際,她總會挺起胸膛來說: 「來,有種就來打我吧!」 她的男人為了證明他很有男子氣概,通常就會飽以老拳。EQ低的人,常常找上EQ低的人,也常用「損人不利己」的方式處理衝突。他們 沒辦法疏導自己的情緒,只會用壓抑(壓成了抑鬱症),或是發泄。EQ低的人很容易「快意恩仇」,不過,他們未必像武俠小說里的俠客一樣濟弱 扶傾。他們很容易變成一顆不定時炸彈,炸壞自己的大好前程,不管是在人生、工作、 婚姻、愛情都一樣。身為現代人,我們或許該學會對自己的情緒有點了解。有點耐心。我們的教育,可以說是由IQ(智商)導向的教育,大家都得比比誰的腦容量好, 讀書記得牢,理解力比人強,就會成為精英分子。但出了社會,陷入愛河、踏進婚 姻成為人父母后,我們常常發現過去的天才變成現實中的白痴。一個處事能幹、思緒敏捷的男人,可能在婚姻關係中以最沒大腦的模式和妻子 兒女、岳父岳母相處;一個永遠考第一名的女孩,在愛情上卻屢戰屢敗。不少資優 學生一被愛情拒絕就動輒輕生,念了博士的好學生採取對女友下毒以求天長地久, 想要進博士班的優秀女學生用「損人不利己」的方式撕破臉抗爭。IQ高及寒窗苦讀 都是獲得好成績的保證,但人們在人際關係中所運用的思考邏輯常連幼稚園程度都 不到。過來人都明白,愛情、婚姻及社會關係的處理,都沒有念書簡單,光靠IQ,捉 襟見肘。不少IQ甚高的勇士們屢戰屢敗,只換來旁觀者清的人的感嘆:「奇怪,他 們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最近,哈佛大學的高曼教授,著書提出EQ的重要性,強調在教育中加入「情緒 智力」的培養。他說,人生的成就百分之二十決定於IQ,百分之八十決定於EQ,以 IQ為導向的教育已經受到相當的質疑。而EQ高的人,可以建立較好的人際關係,願 意溝通,在執行上較有毅力,也比較不會因受到打擊而一瓶不振。在看過那麼多聰明絕頂的男男女女一入情關便不大聰明之後,我也覺得我們有 必要發展一套EQ的測試系統,可以針對情緒智商欠缺的人對症下藥。 如此這般,至少可以明白自己一談戀愛會不會變成不定時炸彈,減低在社會版 上類似「辛普森案」悲劇發生頻率,而我們的優等生們也不致那麼容易因小小的愛 情挫折而想不開,不會動不動以毀滅的方式解決問題。EQ,雖然還沒有一套客觀的測量標準,但可以從幾點看得出來:●你是否能感覺自己情緒的轉變並疏導它?EQ較高的人比較能夠感覺自己情緒 轉變。●當你很不愉快的時候,你是否能找出解決方案或調適方法?還是怒上加怒,衝動發泄?●你是不是在陷入憂鬱或焦慮時只會往壞處想,希望全世界一起毀滅算了,或 預言自己再也好不了,連吃飯或聽音樂都味同嚼蠟?●你擔心的問題都是擔心也沒用的問題嗎?●只要感受到別人一點點的不友善,就會立即想到自己是被全世界遺棄的可憐 人?前面的五道題,如果你的答案都是「YES」,你的EQ可能非常有問題。照加州柏克萊大學教授傑克·布拉克的說法,IQ高EQ低的男性,常成為自以為 是的知識分子。象牙塔中的巨人、生活的白痴,容易變得呆板頑固、驕傲好評斷。EQ高的男人社交能力佳,不容易作繭自縛而有同情心,自處或與人相處都很愉 快。高IQ低EQ的女人對自己的智力充滿自信,喜歡吸收知識,善於陳述己見(如果 不符上述原則,可能連IQ也很低),但比較內向,常陷於無謂的沉思,容易焦躁而愧疚。EQ高的女性會以坦然的方式表達感受,覺得生命很有意義,不會在突然爆發情 緒後才覺得很懊惱,善於調適壓力。你的EQ如何?也許人生成就未必百分之百與EQ有關,但你一生中的愛情分數高低,一定與EQ 成正比。以智慧,施恩惠,很實惠一見鍾情,可能是被對方的外貌或外在條件吸引,但要日久還能生情,個性則 是決定性的因素;絕大多數情侶或夫妻分手的原因,都是「個性不合」——然而, 想要達到「相看兩不厭」的境界,一定要個性相合嗎?那可不一定。個性完全相合的最佳拍檔,世上可能找不到幾對。兩個人來自不 同環境,各有不同的背景、學養,況且有不同的性別!想要彼此個性相合,可能就 得在相處的過程中削足適履,未必歡歡喜喜。愛情、婚姻是不能以結果論英雄的, 一輩子互積怨氣、打打吵吵以白頭偕老並無意義,過程中能「和平共存」才是佳偶 天成,而和平共存、相看兩不厭的訣竅,並非個性相合,而是把幽默感加人生活。特別是在兩人身處晦氣之中時,特別需要幽默的智慧。有一個真實的故事是這 樣的:夫妻倆開車旅行返家,已是三更半夜,兩人筋疲力盡,未及卸下行李箱的東 西就倒頭大睡,第二天醒來,車庫裡的車子杳無蹤影。車子不見了還有保險,但行 李中有丈夫辛苦拍的數十卷膠捲。妻子買的各種紀念品,遺失了更叫人心痛。妻子 自責不已,丈夫忽然心生幽默,說:「等等,讓我們理性地分析這件事吧!我們可 以因為丟了車子而悲傷,也可以因為丟了車子而快樂。無論如何,車子是丟了。聰 明的你,該選擇悲傷還是快樂?」妻子轉憂為喜。過一個星期,車子找了回來,行李箱的種種寶貝因被竊賊視為不值錢,還在, 但一部新車已傷痕纍纍,只得送廠維修。禍不單行,丈夫將車子從維修廠開回家的 途中,一個失神又撞上別人的車,不但把自家車頭撞得歪七扭八,還得賠償別人的 損失,雖有保險,丈夫仍沮喪不已,正猛敲自己的腦袋時,妻子以微笑阻擋:「等 等,讓我們理性地分析這件事吧!我們可以因為撞了車而悲傷,也可以因為撞了車 而快樂。無論如何,已經撞了車,聰明的你,該選擇悲傷還是快樂?」 丈夫大笑而臣服。困境中最容易怒眼相對,越看對方越上火,只有幽默感才足以化險為夷,互相 責怪,只會在兩人的心靈上留下陰影。多點幽默感,縱使事實上幫不上忙,也算是 一種慷慨解囊。能以幽默感幫助情人或伴侶渡過情緒難關的人,是屬於情緒智商很高的人。可惜通常狀況下,人們都習慣於在別人情緒惡劣時火上加油、雪上加霜。比如說,每對戀人和每個家庭都可能遇到經濟上的危機。如果你的女友(或老婆)精明一世。糊塗一時,運氣不好虧了錢,或為朋友作 保受了牽累,你當然也會跟著不開心,但懂得相處之道的人,自然得避免在這時制 造雙方的裂痕,不該「有話直說」地埋怨道:「我早就知道,你這麼貪財,一定會遭到報應!」或「我早就告訴你那個人不 可靠,你偏還要相信他,這下好了,你知道我的話是對的了吧?」 這些話比直截了當罵「你這個白痴」更難聽。有時沉默是最好的支持,其實犯錯者本身必已從失敗中得到了教訓,不必再送 給他一頓鞭子。對方在渡過難關之後,會終身感激你的支持。甚至,你什麼都沒做,他也會對 你感激涕零。懂得什麼時候不要說話,是一種智慧。當朋友也是一樣的。不久前,我面臨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打擊——我的弟弟去世了。根本無法預想到 此事的我措手不及,外表很鎮定(如果我不鎮定,誰來主持大計?),但是現在回 想起來,我的內心完全瀕臨崩潰。我必須假裝我沒事,安慰我的父母。我必須很堅強,與一個精神都不太穩定的大家族周旋,處理一些細碎的事情。天曉得最可能發瘋的人就是我,如果沒有安眠藥和鎮靜劑,我簡直活不下去。可能是因為外表和內心的溫度相差太大,後來我整整發了一個月的高燒,進醫 院做全身檢查,只檢查出白血球多於正常量,其他並沒有問題。還好,挨過來了。回想那一段時間,我最感謝的是我的幾個「上道」的朋友。他們知道此事,前 來探望,什麼也沒說。 連「不要太難過」或「節哀順便」也沒說。有的對我投以善解人意的微笑,陪我做尋常時候會做的事;有的拍拍我的肩膀; 有的只是靜靜握住我的手,讓我流淚。無言的支持讓我很溫馨。那時我最恨那種侵略性的問候,打電話來哪裡啪啦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怎 么會這樣?」在別人悲慟欲絕時,你還要追根究底,就像人家傷疤好不容易在結痴,你還來 剝人家的痴。偏偏這樣的人很多。人人都是事後諸葛亮。這不是安慰人的好方法。一些面臨親友去世的朋友,都有同樣的經驗。我相信每個人的難關都需自己渡過,那是佛家所謂的自性自度,但你不可以用 言語,把一個剛剛努力從內心的急流爬上岸的人再推下海去。如果你的朋友失戀了,也一樣。最好的安慰是無言的微笑,和傾聽。懂得無言傾聽的人是最善解人意的天使,他們明白如何對別人的困境施恩。有智慧的父母也是孩子們的福分。我在英國遊學時,住宿家庭隔壁就住著一對很有智慧的夫妻。他們剛好度過 「七年之癢」。有一次我在院子里看書,目睹隔壁院子發生的事情。布朗先生正在教他五歲的兒子安迪使用剪草機,父子倆剪得正高興時,父親進 門去接電話。接著,我就看到了一幕慘劇:五歲的安迪把剪草機推上了他爸最心愛的鬱金香 花圃,啊啊啊,可憐的幼苗初生的綠葉應聲而斷,不一會兒,已經有兩米長的花圃 遭殃。很遺憾,我沒辦法及時跳過籬笆替那個孩子停住剪草機。布朗先生出來,鐵青著一張臉。眼看他的拳頭已經高高地舉起……他一定很生 氣。近一個月,每一個黃昏,他都蹲在那兒觀察部金香的生長進度。忽然,布朗太太出來了。她看見滿目狼藉的花圃,馬上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小聲地、溫柔地對先生笑道:「喂,我們現在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在養孩子, 不是在養鬱金香。」三秒鐘後,他們交換了一個吻,一切重歸平靜。我把這個故事告訴我的朋友慧文。她是一位家庭主婦。後來慧文對我說,她很感激我告訴她這個故事。「以前孩子打破東西,我少不了會罵他兩聲,現在我會告訴自己,對我重要的 是孩子,不是碗。哪個小孩在成長過程中不曾打破東西呢?」情緒智商高的人懂得分輕重。如果你真的珍視感情的價值,就該懂得在他倒霉時施小惠。也許我們都沒有聰明到「一句解千愁」的地步,但傾聽卻是人人做得到的施恩 行為。傾聽,常比替他義憤填膺或替他擔起一切責任聰明一百倍。有些男人喜歡逃避承諾有些人害怕承諾之後負擔更大。他是公司的電腦天才,她是最佳出納。兩人都不擅表達。她第一次試探他,用的是非常委婉曲折的方法。話題是尾牙員工抽獎時他抽到的濾水器。巧的是他們的交往也是從那天開始: 他問她會不會用這個東西。她家原本就有一個,她就熱心地示範給他看,並把濾水 器蕊心上的日期撥到當天:二月十二日。他為答謝她的好意,請她到PUB喝了一杯 可樂娜,兩人發現彼此還蠻聊得來的,愛情的樂章就悄悄地拉開了序幕。兩個人一個星期約會二至三次,吃吃飯,聊聊天,情投意合,但進展得不是很 火速,三個月後他只會有意無意地牽她的手,用手指輕撥她的發,隱隱約約傳達柔 情蜜意。她知道他們算是很好的異性朋友,但是他到底把她放在什麼位置上呢?將 來,他有沒有可能娶她?她有點心急,因為她二十八了,他只有二十六,她不在乎 他比她小,但她不想談「無意義」的戀愛。 據他說,他幾乎沒談過戀愛,她似乎必須負開導之責,但問題是,她也幾乎沒 談過戀愛,只有幾次暗戀——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戀愛經驗。她太內向了,連要跟 同事暫借一下釘書機都覺得很不好意思,何況開口問他:「你到底想怎樣啊?」於是,她想到了那個濾水器,她記得說明書上說,每隔兩個月要更換蕊心,現 在都三個月了。在春雷初響的那一天,她假裝想起什麼似的提醒他:「你的濾水器 該換蕊心了。」「什麼濾水器?」「我們第一次一起吃飯那天你抽中的那個濾水器呀,尾牙抽中的那個?」為了 含蓄,她還把「約會」說成「吃飯」。「哦,我想到了。」「要趕快換哦,」她說,「現在已經失效了。沒想到我們已經認識那麼久了, 三個月,冬天已經變成春天……」他打斷她的話:「那你知道蕊心在哪裡賣嗎?可不可以幫我買?買來我再給你 錢?」她本來要發表的春日情懷馬上枯萎了。他為什麼不等她把下面那句話講完呢? 她原來想問:「你有沒有和一個女孩交往超過三個月?」第二次試探,是在半年之後,他們已經有過接吻的經驗,看來一切進展順利, 只是需要一個加速器。這一次她坐在他新買三個月的車上,看著里程錶,以玉女情 懷總是詩的聲音感嘆道:「啊,上面已經有五千公里了,大部分都是我們一起走過 的路,真不知道我們還可以一起跑多少公里,你說呢?」他半晌不說話,一連闖過了中山北路的四個綠燈之後,他才轉過頭來以肯定的 表情說:「我這車至少可以跑十幾萬公里才退休!你不用擔心。不過,最近加速的 時候好像有點雜音,也許我該找人來看看……你有認識比較可靠的修車廠嗎?」認識九個月時,兩人差點有了百分之百的接觸,但在最後一道防線時,由於她 欲迎還羞加上他過於有風度,頻頻問「這樣可不可以」和「手放在這裡可不可以」 而非一鼓作氣,以致氣氛全無。兩人在幾個小時後精疲力竭地躺在他單身小套房的 床上,她忽然問他:「你不是說你爸爸最近身體不好嗎?要不要我跟你回去看看他?」「不行不行,我若帶一個女孩子回去,他們會催我馬上結婚的。」聽見他的反應,她十分不悅。為推敲他話中的意思,至少失眠了一個禮拜,最 後她得出一個結論:這個男人根本不想娶她,只會一味打太極拳。於是她故意疏遠 他,下班時總是先和女同事約好看電影、聊天逛街,一點時間也不留給他。就這樣 報復他報復了一個月,她想出了最後通牒,告訴他:「這個星期天我要回台南相親 了。」他似乎有點驚訝,但三秒鐘後即恢復了神智,訕訕地對她笑道:「那——祝你 成功!」她很想破口大罵,但又忍了下來,別過頭去黯然說道:「謝謝,也祝你早日成 功。」他低頭繼續寫企劃書,好像不當一回事。當天下午她即請病假離開公司。其實 那個周末,她根本沒回台南,自己窩在小房間里擤鼻涕看悲劇電影,告訴自己:一 切都結束了,別理那個愛蘑菇的王八蛋!星期一回公司上班,中午她看到他像個沒事人一樣地挨過來,問她:「你要叫 哪一種便當?黑胡椒還是宮保雞丁?我幫你叫。」看她一臉沮喪,他又加了一句:「怎麼樣,相親有沒有成功呀?」她真想跟他說,大局已經底定,她要嫁人啦。可是他是她的同事,說這種話會 有副作用的。萬一大家發現她在說謊,豈不更加難堪?她不點頭也不搖頭,低頭玩 手上的原子筆。「相不成沒關係,別難過,」他嬉皮笑臉地說,「那表示我還有機會。今晚我 請你吃飯慶祝。」他的心情似乎很好,表現得比平常慷慨一百倍,竟然請她到敦化南路上一家位 於最高層的天幕餐廳,從大落地窗外可以清楚地看見遠方山頭上的星星。她的心七上八下,心想,也許這獃頭鵝在她的刺激下終於頓悟了。可是為了矜 持,她還是得裝出憂鬱的樣子,她沉著臉說:「過五天就是我二十九歲生日了。活 到了這麼大,才發現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會騎白馬來……」「噢,原來你是為了這個不開心,」他吸了一口葡萄酒,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嗯,我需要一點時間想想。你放心,在你生日那天,我會盡量實現你的願望!」她生日那天是星期六,下午不必上班,一早,他神秘兮兮地走到她身邊,對她 說:「我把車票買好了,一下班就動身!」「……去……去哪裡?」「你不是說要騎馬嗎?」他對她傻笑,「我打聽到后里馬場有白馬,我帶你去 騎。前年在英國進修時我曾經受過騎術訓練,我可以教你……」很多女人有同樣的困擾,男人在給承諾上,有的實在太小氣了。那是因為,現 在有的男人,一想到承諾,就想到責任;一想到責任,就想到責怪。所以能拖多久 就拖多久,避之惟恐不及。有的則是「既期待卻害怕受傷害」的蘑菇派,曾經受過感情挫折,所以非常害 怕再次表白,對自己根本沒有信心。有的根本害怕婚姻,他們認為一結婚代表失去自由、魅力不再,會從動物變成 植物,有了小孩更會從植物變成礦物。有些男人喜歡自己主動出擊,不喜歡被女人逼出口供,所以耍賴。也有男人認為一承諾他就跑不掉。男人害怕承諾的原因各有不同,程度也深淺有別,但原因不外乎這幾種。女人太急著表白,或要求對方給予對等的承諾,常會弄巧成拙。我耳聞的例子如下:有個二十三歲的女子大膽地告訴准男友:「我愛你。」結果他卻臉色大變,整 整十天避不見面…… 有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問對她頗有好感的男孩說:「你對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結果男孩隨口回她:「我是跟你玩的。」害她差點想不開。其實男人不是不想那麼早給承諾,有責任感的男人會想在時機完全成熟時才 「啪噠」一下阿莎力的承諾,這樣可以保證承諾的可行性。他們覺得「一諾千金」, 不輕易承諾才穩固,不傷己,不害人。但是機會在什麼時候成熟呢?那你可能要很有耐心,看誰憋氣憋得久。而且,還要察言觀色。這個時代的女人挺累的,還要擔心Mr.Right臨陣脫逃。不過,女人大可以安 慰自己:「如果他真的那麼蘑菇,那也意味著,他對別的女人也不會亂許什麼承諾。」如果你有一個「正向的頭腦」,凡事往好處想,一切都不太糟,不是嗎?辛苦獲得的果實,也是比較甜美的。有一回我和一位在美國念心理博士的友人聊天,她說,在短短時間內就要求女 人給他天長地久的承諾,或急於和你「歃血為盟」的男人,是比較有暴力傾向的。也就是說,在奪取愛情上太aggressive(形容詞, 為有攻擊性的)男人,未必是你所需要的家居好男人。一般男子無法理解承諾對女人為什麼那麼重要。痴心女子常常掉入自設的陷阱, 即使了解男人根本無法遵守他的承諾,她們還是會一直要求承諾,有時很像媽媽在 教育小孩「說,下次絕不會亂丟玩具」或「下次不可以說謊」一樣,明知孩子可能 會繼續犯錯,還是得說一說。女人的邏輯,男人常想不透。女人比男人喜歡讓人費猜疑。在感情處理上,大多數男人比女人實際,他們比較不喜歡依直覺去猜測對方真 正的意圖,也比較不花時間來思量彼此的關係,不會像女人,為愛人的一句話百轉 千回、廢寢忘食地分析:「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在十分鐘內作出兩種極端推 論:「他愛我……呃,不……他不愛我……嗯,不,他還是愛我……」也不會因此 打電話和閨中密友長談六小時。有一位美國幽默作家提醒女人:別以為男人已明了你與他之間的關係。如果他 真是獃頭鵝,你就不要強迫他猜你的意思,否則只會搞得大家不高興。比如說,他 如果一直不記得你的生日或情人節該送禮物,你又非要不可,乾脆提醒他,別假惺 惺地說:沒關 系。他會以為真的沒關係,真省事。據統計,女人說話後頭的問號比男人多三倍,她們喜歡問:「你猜我今天做什 么事?」「你猜我是誰?」「你猜我想去哪裡?」「你覺得呢?」男人則比較少叫 人猜疑。男人其實不一定要猜,只要面帶微笑或保持耐心繼續傾聽就行。如果沒有相當 把握最好不要猜,接電話時特別要注意。有些腦筋動得快的男人已經注意到這一點。我有一位甚受女人歡迎的男性朋友,就發展出一套「放諸四海皆準」的方式應 對。只要有女人要他猜:「我是誰?」他一律斬釘截鐵地回答:「林青霞。」(有 時是關之琳!)沒有人怪他猜錯。 電話那頭只會傳來「啊,你好死相」的撒嬌聲。有時,為人女友的為試男友關不關心她,則會故意剪一點點頭髮或換上新衣服, 問他:「你看我今天有什麼不同?」粗心大意的男人常因看不出來而頭痛。如果她因你猜錯而找碴,有一句話,即使很油腔滑調也很管用:「你在我眼中 永遠是那麼美麗,永遠沒有任何不同,天長地久都不會變。」女人就是這麼喜歡口頭上的承諾。即使是假的,也一樣飄飄欲仙。女人拿身體換承諾他走到一個罕無人跡的山崖上,正打算跳下去的時候,有個聲音喊道:「等一等,別想不開!」他的眼前出現一個肥胖而醜陋的女人,哦不,那根本是一隻超大型的母癩蛤蟆, 她的皮膚上都是令人作嘔的膿汁,一頭亂髮上還長著暗綠色的苔蘚。他想,唉呀呀,我死了算了,別污染我最後的視覺。「你一定是個失意的人吧!」她說,「別急,我是仙女,我可以給你三個願望。」男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既然你都打算死了,為什麼不試試看?」女人勸他, 「我可以給你三個願望!」「好吧!」男人心動了。他許下三個願望:一、他要一個非常溫柔又非常獨立。非常美麗又非常貞潔的女人做妻子。「好,我答應你。」二、他要有一棟非常壯觀又非常精緻、非常古典又非常現代的城堡當房子。「好,我也答應你。」三、他想了想:「我要成為一個非常龐大但經營起來非常簡單、非常賺錢又非 常不要我操心的公司的大老闆。」「好,我也答應你。」天下有這麼好的事嗎?男人以充滿期待的眼光看著這個自稱是仙女的女人。「但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若想實現你的三個願望,得跟我做愛三次 才行。」男人忍痛捐出了他所有的男性尊嚴。在三次「欲仙欲死」的熱情激蕩後,他像一頭用儘力氣的驢子一樣,倒在草地 上喘氣,等待仙女履行她的諾言。沒想到「仙女」拍拍屁股,想要一走了之。「喂喂喂,你別忘了你的承諾,我許的願望呢?」「仙女」神秘且詭異地笑了笑,問他:「你今年幾歲?」「三十五歲。」男人據實回答。「哈哈哈,我沒想到有人到了三十五歲還相信這種鬼話!」不管你從上述那個無頭緒的鬼話中嗅到什麼信息,推演出什麼樣的寓意……據我觀測,最少有一半的女人,還認為只要交出最清白純凈的自己,就可以交 換幸福的婚姻。女人還是喜歡以做愛來換取承諾。我一位男性朋友的慘痛經驗如下:他遇到一位看來觀念蠻開放,在第一次碰面 後就主動約他,並且以各種細微動作挑逗他的慾望的女人。雖然他覺得這個女人 「差強人意」(勉強還可以而已),但因為他很久很久沒有女朋友,所以他同意有 進一步的交往——一上了床,平日的豪放女忽然變得拘謹萬分,動作死板,並不如他想像中熱情 奔放。一番「勉強還可以」的纏綿後,他下床準備穿衣服時,她竟幽幽嘆了一口氣, 問他: 「你會不會對我負責?」他全身鬆軟,近乎癱瘓,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我……我有戴……那個呀, 不會有事的——」該女子厲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哼,你別想一走了之!」這件事情拖到該女子找到下一個「可能的結婚對象」後才風波平息。他被廣為 宣傳是「負心郎」,叮得滿頭包。該一夜風流的艷史也在此名女子「損人不利己」 的傳播下廣為流傳,越傳越難聽。害我每次看到他都得憋住氣,免得自己爆出太不給面子的笑聲來。哈哈哈。真是識人不明。看來,有些女人潛意識有一種根深蒂固的交換概念:我如果跟你怎樣,你就得 娶我,並且保證給我幸福。有這種觀念的還不一定是處女。想法簡單的男人很難理解這種情結。女人這個想法的來源,可能來自幼年經驗、青春期所受的恫嚇或連續劇情節的 影響。女人從來就被教育:把身體「給」男人,一定是女人吃虧,所以一定要向他要 求補償才公平。我已聽過現代的新男性發出不平之鳴。比如上述那位中了某種「精神上的仙人 跳」的朋友,就憤憤不平地說:「為什麼我要負責,我們男人在做那件事的時候很 費力呀,我覺得男人比女人費力多了,應該是男人吃虧才對!」有人說,女性「情慾自主」的意識再提升的話,類似事件若發生,第二天早上 可憐兮兮問「你會不會為我負責」的可能是男人。可是我想,一百年內這個角色應 該不會互調才是。對身體與承諾之間的關係,中外看法有相當大的歧異。有一個外國女孩告訴我 她的「新發現」。一位來台學中文的美國女孩Mary,和一位與她同是二十七歲的女研究生同居一 室。有一陣子她發現自己的室友茶不思飯不想,幾近形銷骨立,出於關心,她建議 室友看看醫生。不過,台灣女孩卻哭了起來,說她沒病,只因為男友離開了她,她 連跪下來抱著他的腿都無法挽回他的心,所以才難過成這個樣子。Mary學以致用地告訴室友,天涯何處無芳草,但室友卻反駁:她和男友之間, 除了沒有一紙結婚證書外,什麼都有了,她實在不甘心這樣讓他「逍遙法外」! Mary當然聽懂室友話中之意,她本來想聳聳肩說:「sowhat?」但驚覺中西方女人 的觀念如此不同,不敢妄下評語。Mary說起她的美國經驗,二十六歲那年,終於有個看得順眼的帥哥追她,她感 覺這一次「將有羅曼蒂克的事發生」,可是私底下她惶恐得不得了,到處問「有經 驗」的人說:「如果他發現我到二十六歲還是處女,他會不會不要我?」「你和他的性關係很差嗎?不然為什麼那麼懊惱?」她問室友。她實在沒有辦 法理解「第一個使用者必須負擔女人一生」的中國式愛情觀。中外觀念如此不同。我在讀《每個女人都該冒一次險》這本翻譯書時,看到某 一段文字,忍不住笑了出來:一群英國女人在做「心靈溝通」時,一個女人煞有介事地警告密友們:「我要 告訴你們一件事……但如果你們有人說出去,我打賭我會殺了你們!」什麼事呢?「哦……今年二十四歲,還是處女!」因為她覺得,一定沒有任何英國女人像她一樣在二十四歲還是處女,太可恥了。Mary感到啼笑皆非的問題,也是我在各大專院校演講後碰到的問題,當然前來 詢問的女學生都說是替室友或同學問的。情況發生的原因,都是因為「女生想把性 留到婚後」而「男生堅持要」,最後女生「把持不住,怕不給他之後,他會找別人, 因而妥協」,給了他又認為他一定得娶自己,不管戀愛談得多差——在如此心態上, 性對女生不是享受,而是一種身心煎熬與掙扎,一種交換。女人在沒有學會「自己為自己的身體負責」以前,想要談男女平等是痴人說夢。 拿身體換承諾,基本心態上是交易,而不是愛。如果我們把愛的層次定位得如此低, 就不能責怪男人不尊重愛情。不久前某文教基金會指出,不能接受女性婚前性行為者有五成四。我想,至少 有一半的台灣女性,還是希望「以身體換承諾」——你保證娶我才給你。但現今實 際上在婚前有性行為者,必定超過此數——怎不叫人憂心台灣女人的「行為開放, 思想保守」?我不是主張你一定要有婚前性行為。(老實說,你要不要有婚前性行為,那是 你的事、你的決定,我贊不贊成有什麼關係?)但我主張,不論男女,一個成熟的 人就該為自己的身體負責,別像小孩一樣哭嚷:都是你害的!那無助於美滿姻緣, 也不公平。若接受性邀約,就得自己負責;不想,別怕他因而離開,因為這樣的男人也不 值得愛。性是上天賜給每一個身體的禮物,不是婚姻的交換品。如果你真想跟他結婚,而且很確定他若不想娶你,你根本不想給他,那麼,干 脆開門見山好了:「如果你想和我發生關係,必須先跟我結婚、結婚、結婚啊!」這種坦率的態度,比「引君入瓮」後再死纏爛打好多了!有人外遇只是借力使力你身邊有這麼一隻倒霉的兔子嗎?不如放生吧!鄧紀年生時瀟洒,走時也瀟洒。與他認識多年的她,竟然不知道他有先天性心 臟病。慧良在和他分手時,早已約定,生時不再相見。鄧紀年是個體貼女人的男人, 懂得如何以誠摯的眼神為她帶來驚喜。不可否認,和他談戀愛充滿了刺激感。但是, 由於他是她的頂頭上司,且是有婦之夫,慧良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也如舟行險灘, 時時提心弔膽,生怕有人讀出了她的秘密。她是他的秘書,因而有不少機會和他共處,比如說,出差,他就完完全全變成 她的,他們總是訂兩個房間,而其中一個只是備而不用;上班時,他在人前對她大 公無私,有時甚或會疾言厲色,當她哭紅了眼睛,他又會傳喚她到私人辦公室談話, 以頑皮的嘴唇吻她的淚痕,以愛情的魔法讓她破涕為笑。慧良愛鄧紀年,愛得無法招架,但她也深知,鄧紀年是個她無法掌握的男人, 即使他肯為了她離婚,她未必能平平穩穩地與他共度餘生。所以一年前,她決定從 捆縛她的愛繭中走出來,她回高雄找到了工作,相親,從此安居樂業,過著她不怎 么滿意但也毫無風險的生活。「鄧太太,請節哀。」慧良看著兩眼紅腫的鄧太太,一股難以言喻的愧疚感浮 上心頭。鄧太太四十開外,全職家管,看來賢良敦厚,一點心機也無。看到鄧紀年的屬 下們來問候,端出家中糕餅殷勤招待。鄧紀年去世已三月余,此時來訪,似又為平靜的湖面投下石子。已經不傷心的 人,忽地又傷心了。 天高皇帝遠。慧良一點也不知道這個噩耗,還是當公司的小工讀生小莉打電話 來,問她要不要一起去鄧家探望,慧良才恍然明白。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人,早已不在人間,而她竟然一點也沒有知覺,實在是人 生一大諷刺!而這一份除了她與鄧紀年之外,沒有第三者知道的愛情,恐怕將隨鄧 紀年灰飛煙滅後,成為她心中永遠的秘密。基於一份緬懷舊情的心理,她和小莉聯 袂帶了禮物探望鄧太太。鄧氏夫妻並無子女,本已平靜的鄧太太在訴說夫妻之情時,忽而激動了起來: 「其實,獨居也很習慣了。他那個人一向只顧自己,也不准我多問一句,結婚二十 年來……我也不敢管他在外面做什麼……其實去年還是前年,有一陣子我覺得他在 外面搞得太凶了,我真想離婚!」溫柔的鄧太太說出這樣的話來,使慧良羞澀地低下頭去;坐在她身邊靜靜傾聽 的小莉,聽著聽著也臉紅了起來。 「可是……他這個人,唉,偏偏那麼……他就是有辦法把我管得死死的,那天, 他喝得一身酒味回來,我正想跟他掀底牌,他卻把這個戒指送給我……」鄧太太取下手上那隻戒指,拿給慧良和小莉看,她倆的視線一接觸到「獻給我 惟一的愛」那行字時,情不自禁地顫抖了。鄧太太聲淚俱下:「他走了,只要我一天戴著這個金戒指,我就欠他一輩子情 ……現在我才懂得反悔,是我自己對他太冷,兩個人才一直熱不起來,其實他是那 么愛我呀……你們還年輕,記著,有些男人外面是冰,裡面是火,女人可要先化了 他外頭那層冰才行,別像我,等來不及才知道自己的錯……」 兩人唯唯諾諾,謹遵前輩教誨。慧良咬著唇,企圖不要讓秘密從自己顫抖扭曲 的唇吐出。那個戒指,她是見過的。她與鄧紀年開始來往時,鄧就把刻著這一行 「愛的明誓」的戒指送給她,使她無限感動。她決定分手時,才將它物歸原主,沒 想到這「惟一的愛」轉而獻給鄧太太。如此這般,不知是不是好事一樁?慧良決定讓秘密成為她一個人的秘密,就讓 鄧太太對她「情深似海」的丈夫感念在心吧!雖然,她的心中也有些許不甘,讓鄧 紀年又借花獻了佛。她還記得,那時鄧紀年口口聲聲苦苦宣稱,他的愛情從此被埋 葬了。好不容易走出鄧家門。慧良快步向前走,小莉則跟在她身後;慧良聽到啜泣聲 猛然回頭,看見小莉哭得像淚人兒似的。「喂,你真是感情豐富,一個戒指的故事就讓你如此感動?」「不是,不是,」小莉把手伸進口袋裡,摸出一個金光四射的小東西,放進慧 良掌心,「是因為我有另外一個戒指……」「嗯?」慧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兩個戒指長得一模一樣,也同樣刻著 「獻給惟一的愛」!「你……」她抬頭,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這個才剛滿二十歲、青蘋果般的小 女孩。「我想……我被騙了,慧良姐。鄧先生去年給我這個戒指以後,我很感動,才 跟他在一起的呀……」慧良還在思索如何安慰,小莉又抬起頭來,問她,「慧良姐, 我好怕,鄧先生是在和我分手後開車回去的途中心臟病發作的……我有沒有罪呀?」有些外遇未必是真外遇。我的意思是,未必是真的愛上外遇對象。女孩剛踏出社會時,常會愛上已婚男子。因為他們比較「見得了世面」,談吐 舉止花錢和氣度可能都勝於和她們一般青澀的年輕男子。然後愛得死去活來。談這些「愛上一個人就得和全世界對抗」的戀愛似乎很凄 美,但事過境遷之後常怪自己糊塗,但願自己不曾飛蛾撲火,不知當初那般壯烈為 什麼?我無意跟大家異口同聲譴責第三者。第三者過的日子可能是三個人中最苦的。但是,仔細看看外遇,大部分並非因為真正愛上了外遇對象。有的是因為婚姻本身有問題。有的是習慣性外遇(這類人會在女人面前數落自 己的妻子不了解他,或抱怨太太使自己的日子過得很壞,恨不相逢未娶時,使婚外 情對象飄飄然)。有些只想證明自己還有魅力。有些在潛意識中想追回已經逝去的青春。有些男人的外遇只是借力使力。這樣的例子很多,除了當事人之外,旁人可能百思不得其解。一個男人因為外遇而造成離婚戰爭,離婚前,元配和第三者為爭取這個男人而 互相憎恨。互相較勁;離婚後,兩個女人都成了失敗者,因為那個男人娶的不是第 三者,而是另外的女人。另外一位因外遇而離婚,而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內和外遇對象分手的L君也承 認:「事實上我一點也不想娶我的外遇對象,論條件和脾氣、教養,她都比我的前 妻差,我只是不想再受前妻的控制而已。」 H也表示:「當初和M(第三者)一起打離婚戰爭,想來並非覺得她適合我,只 是因為我和前妻再也沒有感情了。當你喜歡你身邊女人時,你看到的是其他女人的 缺點,反之,你會很容易看到其他女人的優點,而不是M真的那麼好。」男人比女人更不願面對自己感情生活中的真正問題。夫妻關係一亮起紅燈,男 人常悶著頭不做良性溝通,天真地借外遇以毒攻毒。就好像堂吉訶德,為了假想中 的公主向風車宣戰,打得頭破血流,還不知道真正出了問題的根本就是自己的腦袋。借刀殺人,並不是解決婚姻問題的好方法。如果那個問題根本就在於男人本身 的個性和溝通模式上,那麼,不管結幾次婚,遇上什麼樣的女人,問題還是永遠存 在,只不過在第三次婚姻中,男人的忍耐力又增強了而已。談到外遇,在本地大多數是男人外遇。不少走過婚姻的女人還是將後半生的力氣賠在婚姻里,繼續「關心」負心漢或 譴責負心漢,死而後已。其實,不是男人獨愛外遇。四百年前,《堂吉訶德》一書就有一句值得玩味的 話:「女人只是機會較少而已。」我看過有關女性外遇的一個報道。女性一有外遇,比男人更敢愛敢恨。男人在處理外遇時,比較優柔寡斷,常會 兩邊放不下,天真地希望兩邊和平共存。而發生外遇的女人,在東窗事發後,百分 之七十毅然選擇第三者,丈夫、兒女皆可放棄。看來,女人一味譴責男人「喜新厭舊」,並不公平。小心!喜馬拉雅山的猴子我記得一個作者佚名但很有名的故事——喜馬拉雅山的猴子。從前,在喜馬拉雅山腳下的小小村落里,來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他向全村 村民宣告,他會一種可以點石成金的法術,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學這 套法術的人得先把家中最值錢的東西拿出來當學費才行。村裡的人實在窮怕了,人人都想發財想得發瘋。大家商討了一下:既然可以學 會點石成金術,那麼,先犧牲點學費有什麼關係呢?(當然,他們的邏輯頭腦沒你 聰明,不會如是想:如果老人真能點石成金,還收學費做什麼?)於是他們虔誠地交了學費,集合起來聽老人教授這神奇的法術。只聽老人呱啦 呱啦念了一大串咒語,然後就把蓋在木桶下的石塊變成了閃亮的金子。「快教我們吧!」每個人的喉嚨深處都發出饑渴的聲音。老人不厭其煩地將咒語教了村人,當村子最笨的人也能背誦咒語之後,他很滿 意地告訴他們:「你們等明天日出的時候就可以開始做試驗了。我保證各位都可以 把沒用的石塊變成亮澄澄的黃金,不過,你們可要記得呀——念咒語的時候,你們 的腦子裡千萬不要想起喜馬拉雅山的猴子。」「絕對不會!」村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黃金跟喜馬拉雅山的猴子有什麼關係呢? 老人真是無聊,他們哪會想起喜馬拉雅山的猴子?可是……一千年過去了,現在如果你到這個村莊,作者說,你還是會看到不少人把石頭 蓋在木桶下喃喃自語,「努力」地不要想喜馬拉雅山的猴子。他們始終沒有煉出黃金來,但也沒有人能怪老人說謊,因為每個人都得承認, 他們越想告訴自己不要想那些猴子,就越是想起那些事不關己的猴子。我們的頭腦中,也常常有這些幻想的猴子。「告訴我你以前有多少女友,沒關係,我不在乎——」(或者「我是你第幾個男人?沒關係,我不是小心眼的人,誰沒有過去呢?」)問話的人非常誠懇,答話的人也就相當坦白。然後,正中人性的要害。當午夜夢回時,這些他或她說「沒關係,我不會在意」的歷史,就變成一群喜 馬拉雅山的猴子,在他腦袋裡搖出一幕又一幕的幻想電影:你和前任男友(或女友) 是最佳男女主角……最糟的是,他腦海里上演的可能是A片!唉,於是第二天,他 開始翻舊賬,要不然,就給你臉色看——如果他夠理性,猴子們會隨時間而減弱活動力,但萬一,他不肯善罷甘休,猴 子猴孫可能世世代代繁衍不斷! 情人間要謹防喜馬拉雅山的猴子,朋友間亦然。那種「喂,我有句話不知道該 不該講……你不要在意我才要講——某某人說你……」的發語詞,正是在你腦袋裡 養猴子的最佳方式。你很好奇沒錯,但得考慮,你是否真不受三姑六婆影響。不會嗎?別太篤定。舉個例子說好了。請問,你家附近每逢假日是否常有「土 窯雞、土窯雞,又燒又好吃的土窯雞……」或「芋仔冰、芋仔冰,台中草湖的芋仔 冰……」的廣告車呢?它們擾人好夢,一定不被你歡迎,當然你更不會想背它的廣 告詞。偏偏,你的腦海在「百聞只好背下」的情況下,常常被它制約了,聽久了,就 可以很順地和廣告噪音一起背誦下去。 讒言原來也一樣,說久了就變得根深蒂固,進入你的意識深處。就像古賢人曾 參的母親明明了解自己的兒子,聽人說三次「曾參殺人」,也只得慌慌張張地想爬 牆逃走!小心!別讓任何人在你的腦袋裡養了喜馬拉雅山的猴子!我應不應該對他坦白?很多女孩在決定和一個男人深交後都有這樣的疑惑。依 我看,這不能一概而論。老實說,有些事情坦白之後,你會死得很慘。我在《認真玩個愛情遊戲》一書中提過,有一個女人,在男朋友向她求婚後, 她決定對他坦白,把過去所有的愛情歷史全部告訴他,包括她和歷任男友發生關係。她答應了他的求婚,並向一身慾火已完全燃燒的他要求坦白自我的過去,男人 此時除了上床,什麼也不想,只希望她趕快說完她的話。「待會兒再說,可以嗎?」 他輕咬她的耳朵囈語著。「不,」她堅決要先講,「我答應了你的求婚,從此就是你的人,我把我的過 去做交代,這樣,我可以和過去做個了結。」「你不在意吧?」她小心翼翼地問,「我保證不跟任何人來往了。」「當然不在乎,」男人擁抱著她,拚命地親吻她,像撿回一隻失去小羊的牧人,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在乎,有你,我心滿意足。」她因為將過去向「良人」交代而覺得身上的重量輕了很多。但是,她完全沒有 想到,他並不是真的不在乎。他當時可能真的不在乎,在結婚後,越想越在乎,常 常不自覺地以言語譏刺她「經驗豐富」。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當她懷了第一個孩 子,喜滋滋地告訴他時,他竟然譏誚地問:「你確定那是我的嗎?」 後來,他常常出去喝花酒,她一吵鬧,他也會以此為借口回嘴,說:「大家彼 此彼此。」非常惡劣,可不是嗎?但是,人人都有翻舊賬的本能。修養好到不翻舊賬的人, 如今的確是稀有動物。除非你毫無愛情經驗,否則如果你堅持向另一半百分之百坦白,等於是在和人 性的弱點作戰。坦白,不一定好。有人說,親密愛人或夫妻之間,應該無話不說, 事實上,一定得看情況,有些事,千萬別大嘴巴。男人也一樣。某些事,絕對要堅 守「打死不承認」的原則。除非你百分之百確定他是不翻舊賬的現代聖人。也有些女人會假裝寬宏大量,告訴她的男人:「你可以拈花惹草,但不能發生 真感情。」據作家苦苓觀察後表示,那是假的。至於「你可以和年輕女孩發生感情,但不 能發生關係」他認為那更是假的。我同意。雖然從前的女人忍了很久很久,但那絕對是一種壓抑,絕對不會真的船過水無 痕,真的沒關係。 只是有人忍了一輩子沒機會爆發而已。忍字頭上一把刀,刀子藏在心脈里,一 定割得好痛。當然人們理想上希望,夫妻彼此到死還能賭咒說「你是我的惟一」。但若「一 不小心」或「不得已」逾越誓言,要不要百分之百招供,可要三思而後行,視對方 寬容度而定。到大學演講時,我常遇到一個問題。男孩投訴女孩苦苦拿他早已分手的前任女友來相比。女孩苦惱男友動不動拿她以前的男友翻舊賬。相愛的人,真應該一起賭誓: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談戀愛,把握這一次吧!男女溝通不是說服你知道刺蝟們怎樣才能談情說愛嗎?答案是兩隻都得收起刺來, 用柔軟的腹部……「男女溝通」越來越流行,這股新時代的溝通魅力,也感染到不少老夫老妻。有一天,她有感於父母之間的相敬如「冰」不是辦法,看見對面陽台上那對新 婚夫妻正搬了桌子出來,享受春天的陽光,一邊喝咖啡一邊聊天,十分悠閑,就努 力地說服她的父母效法人家。說破了嘴,她的父親終於同意去搬桌椅,她的母親則羞澀地說:「好啦,我去 泡茶。」沒想到兩人坐在陽台上默默喝茶,像兩尊雕像,一句話也沒說。「爸,你看看人家,說話說得多開心……學學人家嘛。」她指著對面陽台的新婚夫婦對自己的父母親說。「好吧,」她的父親一本正經地站起身來,說,「我去打電話問問他們有什麼 好講!」「男女之間一定要能溝通。」這句話常掛在每個自詡為現代男女的口頭上, 「溝通」似乎成了避開婚姻暗礁的萬靈丹。但實際上,想溝通,卻越溝越不通,進 而演成吵架的不可勝數;被溝通卻不真正心悅誠服,進而產生恐懼感的也大有人在。「我一聽到他振振有辭地提出『溝通』的要求,就會心跳加速、表情木然,心 想,我又哪裡做錯了?他又想來改變我什麼?如果他在晚飯前向我預告:今晚我們 來溝通一下,我就會變得食不知味……」這是一位受過高等教育,目前擔任「家管」 的女性發出的抱怨。她的先生是某公司的高級主管,自從上過幾堂「人際關係」的 成長課程後,動輒回家溝通。起初兩人的關係的確因講出「真心話」而改善,但後 來做妻子的對溝通越來越反感,原因出在:「我的口才比較差,思路也沒有他清楚, 所以每一次都是我被說服。」現代人,人人想成為說話高手,想借言語來掃除蘊積在心中的不滿,但卻忽略 了溝通的目的是為了和諧的相處,不是證明自己對就算了。在辦公室里,上司找屬 下溝通常是為了說服,但在家庭中或情人間,可不能以此類推,否則會造成「雖然 如願以償,實質上已造成親密關係的重大傷害」,越溝通,越生鴻溝。夫妻與情人之間當然得不時溝通,但私人性的溝通需要相當的技巧,絕不可拿 出在辦公室里的一本正經,而是語氣儘可能柔軟,最好能寓有形於無形,不必開門 見山地表示「我們來溝通一下」。在軟性溝通的過程中,儘可能讓對方也有機會和 緩地陳述自己的意見,雙方也都有權利「虛心接納他人意見,堅決不改自己看法」。如果在言辭之間挑戰到了他的自尊心,不妨以真正的萬靈丹——讚美來開頭。 甜言蜜語人人愛聽,鼓勵的功效還勝於批評,不要讓任何負面的言語不自覺地從舌 頭滑出,這才是夫妻、情人雙向溝通的正面意義,對方也不致一聽到「溝通」二字, 腎上腺素便分泌驚人。溝通不是說服,真正了解感情溝通意義的人,必須先做好心理建設:●不以情緒性字眼攻擊對方缺失。●盛怒時先遠離現場,不要在盛怒之下溝通。●假設你不一定是對的,替對方想一想。●如果不能「雙贏」,至少對方可以贏,至少不能雙輸。●別祭出老祖宗的教條,說「你們女人就應該」。「你們男人就應該」或「既 然你愛我就應該……」,試著以「如果你怎麼做我會覺得很快樂」的祈求語氣開始。 沒有人喜歡被命令,但人人喜歡被請求幫個小忙。 ●先把面子問題放在一邊,也別太急著討好別人。●微笑的嘴角和堅定的眼神是必須的,有時還得配合表示友善的肢體動作。男 人安慰男人時會搭肩,女人安慰女人時會輕輕拍她肩膀,或抱住她的頭,擦掉她的 眼淚;為什麼男女朋友在溝通時總像談判桌兩邊的對手?如果愛意完全被恨意掩蓋,那麼,再怎麼溝通也來不及了。我們必須承認,溝 通在愛情之中並非萬能。有一位美國女作家曾經說過:「沒有比永遠不可能再相愛的兩個人住在同一屋 檐下更可怕的事。」 有些人因離婚率越來越高而憂心忡忡。其實,往光明面看,離婚不一定是壞現 象。它至少表示了現代人越來越明白「留不得,捨得」的道理,懂得為自已被堵塞 的人生路謀出口。 曾經相愛的人未必都能天長地久。俗話說,當媒婆的只管撮合姻緣,並不包生 兒子;愛神的箭促使兩人爆出火花,但不保證一定能相處。愛情就是這樣。《東京愛情故事》的作者柴門文,曾把戀愛分為「戀」和「愛」兩個階段:她說:「戀容易冷卻,愛非常頑強。」剛開始的情投意合,都是戀。戀是容易的,愛則要輕過千錘百鍊。但願那千錘百鍊的過程,是溝通的過程。像園丁,鏟去花圃中的雜草,使一園 玫瑰長得更好,而不是日復一日把可能盛開的花苞都剪掉。如果玫瑰已死,剷除雜草就不必要了。每一株玫瑰都有刺,正如每一個人的性格中,都有你不能容忍的部分。愛護一朵玫瑰,並不是得努力把它的刺根除。只能學習如何不被它的刺刺傷, 還有,如何不讓自己的刺刺傷心愛的人。在所謂「先進國家」,心理醫生或婚姻諮詢顧問常扮演「化險為夷」的中介者。 很可惜這兒幾乎沒有這種「媒婆」,只能靠當事人摸索溝通技巧,摸索中,刺得滿 手血是難免的。我聽過一個因婚姻諮詢專家協助溝通,才使破裂的婚姻恢復生機的例子。結婚十年的一對夫婦,因先生五年前的一次短暫婚外情,夫妻之間變得相敬如 「冰」,兩個人都很痛苦,妻子難以忘記過去的傷痕,但是他們又不願意離婚。女人帶來一張當時被她撕成兩半的結婚照和一瓶苦酒。女人的東西容易解釋:撕裂的婚照代表外遇發生時她的痛苦與憤怒,苦酒象徵 她還忘不了那種苦。男人帶來的東西大有玄機。「我的父親就不斷地有外遇,所以潛意識中我以為有外遇的人才是男子漢。」 他說。老鼠籠呢?「我覺得我從那件事發生後就像一隻老鼠,跑來跑去累個半死還 是回到原點,什麼也沒得到。」女人笑了,原來有外遇的老公並不快樂。外遇事件後,他們第一次得以相視而笑,相互以笑容融化彼此臉上的冰霜。如果不想再壞下去,只有求好。求好需要兩廂情願的溝通。愛情關係經過「重新評斷」可以更新生命力。最怕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又不肯捨棄的人,徒然鬧得雞犬不寧,大 家痛不欲生。有人問我,什麼是新好男人,新好男人要有哪些要件?我的答案很簡單,新好男人要懂得與女人溝通。新好女人呢?聰明的你,用膝蓋想也知道。溝通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也未必難,只要兩人都願意練習。如此,相愛容易, 相處也不難。戀愛前也需要心理建設有些有習慣當飛蛾,所以把每個愛上他的人都變成蠟燭!談生涯規劃的專家,在某種程度上和所謂「戀愛專家」(對不起,我真的不想 被套上上述頭銜)一樣,常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怎麼說呢?因為,每個人的人生和戀愛一樣,都是個案,絕對不可和會會眾生 的其他人一視同仁。還有,都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更不能依靠「多數票」。某些人的肉是某些人的毒藥。西方俗諺這麼說。每個人所聽到的人生召喚都不 一樣,所要詮釋的人生意義也大不相同。往往期待越深,挫折越大。除了努力,多少靠點運氣。不是步步為營就可以。而在人生膠著處和戀愛沸騰時,再理智的人都會兩眼全閉。但我並不排斥所謂的理性規劃,只想幫它們改個貼切一點的名詞。也許,目前 極為熱門的「生涯規劃」甚或「感情規劃」,應該改為「生涯心理建設」和「戀愛 心理建設」。●不保證成功,但得在踏出第一步時深切明白,如何面對失敗。●可以懷抱希望,但在希望不符所望時,懂得如何讓人生轉彎。●沒有「HOWTO」指引,但必須學習與人性周旋的技巧問題。如此才能在人生 中與社會、家庭保持和諧,卻不為社會、家庭所控制——這是美國心理輔導專家約 翰·布雷蕭對「成熟」所下的定義。惟有成熟的人,才能在自利的過程中不損折他人;在愛情的旅程中,和自己所 愛的人攜手共同成長,而不是同歸於盡。不會斤斤計較得到與失去、愛與被愛間多 一分少一毫的問題。●最重要的是,你到底想做什麼?你真正愛上了你要做的事嗎?是打從心眼裡 愛它,還是為了別人的掌聲才愛它?你在實現你的理想時,是否感到熱情澎湃。艱 苦猶甘,彷彿頭上長了光環?你遵照的路徑,是否無違良心?大多數想開始生涯規劃的人,多半茫茫然然,只想從所謂專家處得到開啟自己 生命之門的鑰匙——那無異於緣木求魚。因為,真正的答案只在你心中。除了你,沒有人有能力透視你的生命。除了你,沒有人能度量你的生命潛能。 當然,除了你,也沒有其他人能使你的人生誤入歧途。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在沒有仔細問自己這句話之前,曾經渾渾噩噩地做了好幾段啼笑皆非的「生 涯規劃」。高中畢業那年,在偶然的機緣里,我讀了美國著名律師丹諾的自傳,於是決定 我自己可以做一個在法庭「耀武揚威」的律師。我考上了台大法律系,兢兢業業念 了四年之後,只深切地體會一個事實:我對法律既乏熱情也無耐心。是的,那時候我感到生命乾枯而饑渴,我在《六法全書》里找不到人生的出路。 畢業那年多少有點不甘心,但又在從小許願拿到高學歷的驅使下,決定繼續念碩士, 我跳槽成功,又考上了同校的中文研究所。讓人汗顏的是,念了三年中研所,拿到了碩士學位後,我發現我不適合念中研 所,對考據與寫學術論文,興趣缺缺。不知何去何從的我,莫名其妙進入社會工作後,碰運氣出版了第一本書,我才 發現自己獨斷慎行的人生規劃全然錯誤。我從沒選擇過寫作,老實說,是寫作在召 喚我,選擇我。走過的路即使並不正確,但根本不必後悔,因為懊悔只是浪費時間而已。我對 自己感到欣慰的是,我畢竟在嘗試錯誤的路途中仍勉強自己學了點東西,雖然事倍 功半,但並沒有太勉強自己走下去。否則,否則,那我一定成為一具終生不快樂的 行屍走肉。人生問題很微妙,有時得勉強一下自己,有時卻不能太勉強自己。費儘力氣制定生涯規劃表之前,得先問自己內心的聲音:你會快樂嗎?這可真 是你所要的?幾年前,我曾到新疆拜訪音樂家王洛賓先生。八十多歲的老人,身子依然硬朗, 精神也很健康。他笑盈盈地說:「音樂是我的宗教,愛情是我的信仰,不管在何時何地,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 什麼,就是擁有了自由。」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如果明白,那麼「生涯規劃」就不只是個勉強套上的枷 鎖,你才能擁有真正的自由。那才是自由的真諦,人生到了這樣的層面才能暢快呼吸,才不會在成功後依然 感嘆:是非成敗轉頭空,悲歡半點不由人。因為生命只是過程,不是為了追求目的。愛情也是一樣。如果你真的愛上一個人,你知道你在對他做什麼嗎?愛情以互惠為原則。互相得給予恩惠方能長久,且要多給他一點自由。如果他稍一自由就想逃走,那也不叫愛了,你留他做什麼?你不是籠子,他也不是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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