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庵的桂花
06-27
潘敏 八月底的時候,桂花第一次開。農曆七月半剛過,開得比往常早了點。我發了個簡訊給紫金庵聽松堂茶室里工作的小許,問那裡的桂花開了沒有。小許回信說,庵里其他的桂花樹有花,大殿前的老桂花樹花沒開,不知是不是太陽光照得少。我倒是高興,巴望老桂花樹慢點開花,最好等到我腳傷痊癒後。 桂花是蘇州的市花,樹栽得多,一到花開的時候,滿城香風浩蕩。桂花纖小,桂樹葉卻是干而硬朗的。一到開花季,時常折兩小枝插在瓶里。但離了枝的花不經養,很快就會枯萎,焦了似的縮作一小粒一小粒。葉子的青色漸漸變暗直至黃黑,卻不掉下來,摸上去干而硬,鋸齒的葉邊划過手背會有輕微的痛感。 原先獨愛虎丘山的桂花,一處在冷香閣東,真娘墓下的坡地上,有一片桂花樹。桂花開的時候,坐在冷香閣「舊時月色」的匾下喝茶,一陣陣桂花香隨風飄來,恍兮惚兮,有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另一處在虎丘後山「雲在茶香」的小屋前。仲秋,屋後的玉蘭樹長出大片的綠葉,秋陽下,綠得通透。屋前,兩棵桂花樹正開花,往南再挪幾步,便是一壟壟的茶樹。搬一張小木桌到桂花樹下,泡幾杯白雲茶,與朋友圍坐喝茶。白雲茶便是這屋前的茶樹上採摘後炒制的。「虎丘茶色如玉,味如蘭,宋人呼為白雲茶,號稱珍品」。茶色如玉沒看出來,茶香倒是樸實。我們在桂花樹下喝白雲茶,茶香陣陣,但壓不過桂花香。滿樹的桂花似乎全開了,也沒什麼風,但花簌簌地掉下來,地上,桌上,茶碗上,還有我們的頭髮上,都落到了一粒粒的桂花。 近兩年,去東山的次數多了些,紫金庵羅漢殿前那兩棵老金桂,也成了我一年一度的念想。從前,難得去一次紫金庵,總是在大殿里走來走去看彩繪羅漢,在聽松堂對著青山吃一杯茶。茶自然不是明前碧螺春,只是炒青,也叫碧腳,沒有細軟的茸毫,茶葉子粗大,經得起泡,喝起來解渴。那時,去這山上小寺,要經過一條曲折的小道,兩側種著茂密的果樹。走著走著,山下一帶黃牆,一個小門,門前一對石頭小獅子。說到這獅子,也與他處不同。別人家的石獅子強壯威武咄咄逼人,紫金庵門前的石獅子小巧玲瓏,拗著頭,滿臉的笑,看著它嬌憨的樣子,就想伸手去摸摸它的頭。 進紫金庵的山門,台階邊上有一棵老桂花樹,已五百多歲,換在別處也算得上是古董級的樹了。在紫金庵不是,還有比它更老的桂花樹。羅漢殿前的兩棵金桂,已穿朝過代活了六百多年,每年開花時要產一百多斤桂花。一百多斤,多少朵的桂花啊,把人都可以埋起來了。更奇妙的是,這兩棵桂花樹的長勢一模一樣,樹身一齊向大殿傾斜,濃密的枝丫探到了屋檐前,像是在向大殿里的菩薩獻花進香。是風的緣故嗎?庵里其他的樹 不這樣。天地間的奧秘,讓人好奇。 去年十月初,特意去紫金庵,心裡估算著那兩棵老桂花樹可能還有花吧。進山門,沒聞到桂花香,知道來晚了。花若開,香氣蓬勃,老遠就該聞得到。果然不出所料,樹上的花已經落盡,樹根下的地上石上殘留著許多枯萎的花粒,像炒焦的米粒子。心裡不免遺憾,到聽松堂吃茶時還在後悔沒有早點來。站在櫃檯邊的小許大約聽到了我的話,笑吟吟對我說,明年開花時我告訴你,保證你來得正好。於是,我與她互相儲存了電話號碼。這一次,我得知她姓許,也記住了她的樣子,大約三十多歲,穿著粉色的工作服,長著一雙杏眼,說話總是含著笑意。 九月二十日,小許給我發來簡訊:紫金庵的桂花有點開出來了。小許守信,一直記著一個陌生人看花的心思。可是我的腳傷還未完全好,怎麼去呢。小許又來一信:今年的桂花開得早了點,往年一般在九月二十五日,花開的時間一個禮拜左右,天熱的話過一陣可能還會開第二次花。那是遲桂花了吧,開不開那得碰運氣。 看不看羅漢殿前的桂花倒是其次了,為聽松堂里小許的誠心,我考慮是不是忍了腳痛也要去一次紫金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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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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