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古論晉：關於「杏花村之爭」，關於「牧童遙指」的方向問題

----史話三晉之汾陽篇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的詩句已經吟誦了上千年。可就在近十年來，全國一下子冒出了十多個地方都宣稱自己是詩句中「牧童遙指」的「杏花村」。一時之間，各地的聲音之大，爭論之激烈，甚至於對薄公堂。

一

山西汾陽，因位於汾河之陽而得名。這裡是中國最大的清香型白酒生產基地，

著名的酒都，聞名天下的汾酒、竹葉青就產自這裡。有「中華名酒第一村」美譽的杏花村，就坐落在汾陽。

作為歷史悠久的酒都，早在南北朝時期就以釀酒聞名天下。隋唐時期，由於這裡廣種杏樹，杏花村因此得名。宋代張維臣的《酒名記》中「汾州甘露堂最有名」便可知汾陽當年便是著名的產酒地，盛產名酒。

1915年，美國在舊金山舉辦了巴拿馬萬國博覽會，山西汾酒一舉奪得最高獎項-甲等大獎章後，更是名聲大噪。

1919年出版的《大中華山西省地理志》第六十八章中，介紹汾陽縣物產「汾酒名揚天下，杏花村所釀尤佳。」

1922年作家蕭湘在汾陽採風時，得到過當地百姓的口述史：「唐時杏花村這裡是萬樹杏花。」

1960年謝覺哉參觀汾陽杏花村後，留下了「逢人便說杏花村，汾酒名牌天下聞。草長鶯飛春已暮，我來仍是雨紛紛。」郭沫若1965年參觀時，更是留下了「杏花村裡酒如泉」的優美詩句。

尤其是謝覺哉的詩句，完全把汾陽杏花村與那首著名的「清明時節雨紛紛」結合在一起了。

1978年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杏花村裡酒如泉》里，作出了這樣的推斷：「杜牧《清明》詩所吟詠的，就是我國著名的汾酒產地———山西汾陽杏花村。」

從1957年開始，杜牧詩中的「杏花村」指的就是汾陽杏花村。

二

既然山西汾陽杏花村名氣這麼大，那就開始搶唄！難道還能把「牧童」找來證明下？

於是乎，全國雨後春筍般在近年來冒出了南京市秦淮區杏花村、甘肅東鄉杏花村、湖北麻城杏花村、安徽池州杏花村、徐州杏花村、江蘇豐縣杏花村等等不下二十處「杏花村」，遍及江蘇、安徽、湖北等八省。開啟了「杏花村」歸屬何地之爭。

但是針對於杜牧詩中的「杏花村」，主要是南京市秦淮區杏花村、湖北麻城杏花村、安徽池州杏花村。

。

針對於山西汾陽杏花村，幾家幾乎口徑一致，列舉出「杏花村非汾陽」。

其一，《清明》的作者杜牧壓根就沒有去過汾陽。

其二，山西地處黃土高原，清明時節哪來雨紛紛？

其三，文獻記載山西汾陽根本沒有杏花成林。

對於此，各地學者專家紛紛出馬。大家都引經據典來證明，似乎當時的「杏花村」就如同自己在那裡喝過酒一般。臉紅脖子粗之後，恨不得找到當年那個牧童，看看他手指的方向，到底是南是北？還是親自再問聲：「你到底遙指哪了？麻煩再給指一下好嗎？」

三

南京秦淮區杏花村的依據是：宋《太平寰宇記》載：「杏花村在縣理西，相傳杜牧之沽酒處。」並認定杜牧三十一歲赴任揚州「予過金陵」時候所做。

但所載語句出自清嘉慶年間《新修江寧府志》中「寰宇記謂即杜牧沾酒處」，而宋《太平寰宇記》中僅僅收錄杜牧《泊秦淮》詩一首，並無上述「杏花村」記載，只能按清人杜撰而已。至於杜牧「予過金陵」，《杜牧年譜》中明確赴任揚州時「往來於潤州」，作《杜秋娘》詩，詩中「我昨金陵過」是指金陵女杜秋娘。而唐潤州，亦稱呼金陵也。

湖北麻城杏花村的依據是：清光緒《麻城縣誌》載：「杏花村載歧亭。」且麻城「歷為水陸交通之要衝，經濟繁華之商埠」，「北郊至今仍酒肆林立，杏花繁蔭。」歧亭杏花村在歷史上名氣也不小。杜牧由比部員外郎外放為黃州刺史，心情鬱悶，完全有可能在清明時節到附近古迹名勝遊玩散心，才寫下絕句《清明》。

問題是，歷史不能靠主觀推測，沒有文獻資料佐證，無法有理有據。

安徽池州杏花村的依據是：杜牧曾由黃州刺史遷池州刺史，在此整整兩年。且貴池西有杏花村，素產名酒。《清明》詩中雨紛紛與江南春雨極度吻合，絕非山西氣候。

問題來了。杜牧初任池州是九月，清明早過，斷沒有「路上行人慾斷魂」。次年清明，此地為官半年之久，不知道數里之外杏花村有好酒嗎？怎能「借問酒家何處有？」又要牧童指一指？

四

大家你來我往，各執一詞，似乎是難分仲伯，都在陳述「正宗杏花村」。

就在此時，有人拋出了「《清明》一詩並非杜牧所寫」的觀點。

首先《全唐詩》中並未收錄此詩，且「杏花村」一詞在唐詩中僅僅出現三次，即「薄煙楊柳路，微雨杏花村」（許渾《 下第歸蒲城墅居 》）、「雨干楊柳渡，山熱杏花村」（薛能《 春日北歸舟中有懷 》）和「晚風楊葉社，寒食杏花村 」（溫庭筠 《 與友人別 》）。此三處「杏花村」無一次是實指，只不過求與上文求對仗而已，俱是詩人筆法。

《清明》一詩最早出現在南宋淳熙年間，並沒有署名。歸於杜牧之手，則是南宋末年了。是被「發現」並收錄於《千家詩》中，為後來中國人所熟知。

故而認為，這首著名的《清明》，應該是宋人托杜牧大名而作，這種現象並不少見。

暈菜！這還爭個啥意思！

2001年，一位歐洲華商在池州申請註冊「杏花村」旅遊服務類商標，而此前已擁有「杏花村」酒商品類商標的山西汾酒公司隨即向國家商標局提出異議。

緊接著，2002年9月，就在國家商標局「杏花村」旅遊服務類註冊商標初審公告期間，山西杏花村汾酒廠股份有限公司先後於2002年9月29日、11月17日兩次向國家商標局提出異議。

國家商標局極為慎重，先後經過審核和複審兩個階段，一直到2009年11月23日，審理終結，核准安徽省池州市黃公酒瀘餐飲娛樂有限公司註冊「杏花村」旅遊服務類商標。

歷時7年多的「杏花村」商標之爭塵埃落定。

「杏花村」從此一分為二，酒是山西的酒，村是安徽的村。

五

對於此，池州杏花村向外界解讀：山西杏花村的酒是中國酒業發祥地，但池州杏花村為杜牧詩《清明》的誕生地。似乎也在向大家宣稱：正宗的杏花村在安徽池州。

事情並沒有結束。2014年2月，湖北省麻城市歧亭鎮杏花村入選第六批中國歷史文化名村名單。當地媒體對於此事的背景介紹都是：「晚唐詩人杜牧《清明》詩句中的杏花村。」對於山西汾陽和安徽池州，給予的評價是：山西汾陽不具備詩文中的氣候環境，更沒有杜牧當時的行跡。但如果是安徽池州，杜牧升遷之喜又何來「欲斷魂」？

關於「牧童遙指」的方向問題，依舊在繼續......

其實歷史上的這些事，又有多少能有定論？連杜牧是否寫了《清明》都有了疑問，更何況一個「杏花村」的歸屬。

好東西自然是人人都喜歡的，只是希望不要為了爭奪而奇招頻出，怪招連連，別讓伏羲到處奔跑了，也不要讓女媧四處去補天了，更別出現小時候的曹操墓，業千萬不要為了西門慶而編出義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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