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燦爛陽光下枯萎

一花一世界，一樹一天堂。

曾經在布滿坎坷的人生路上苦苦求索，經受過夏季七月流火的灼燒，體會過百花爭艷的春日艷陽的撫慰，感悟到秋高氣爽天高地闊的博大，適應了冬日酷寒之外的霧霾侵襲……這些來自不同年份不一個季節的問候，因了自己有著一顆如銅似鐵般堅強的心臟，一一領受了，那顆頑強的蒸不爛煮不熟錘不扁炒不爆響噹噹的一粒銅豌豆般的心臟，即便是誤入他人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的千層錦套頭，依然能堅持著「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兀自不肯休！

可如今，在至冷冬寒連日陰鷙後驀然出現的驕人暖陽的沐浴下，我曾經復甦的心卻片片枯萎了，就像歐亨利筆下的最後一片葉子，搖搖欲墜在光禿禿的枝頭。那毫無指望的期盼想來冷徹肺腑，即使鐵石心腸的人兒也會自憐自艾、潸然淚下。

我本涼薄，一向以漢子自居，生活的磨鍊已讓我失了原形，練就了一身「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的過硬本領，自己都已經記不得上次流淚是什麼時候了。流水般的日子，就在忙忙碌碌的工作和瑣瑣碎碎的家務中喧囂而過。工作、生活、讀書、唱歌、運動，一個人遛著自己的影子在公園、草坪，一個人走在或遠或近的風景各異的旅程中，感受孤煙直飆的大漠、小橋流水的江南，享受著四季迴然不同的行走、讀書、思考的人生。就像我喜歡的已故女歌手阿桑的《葉子》所唱的：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數年間，心如古井，波瀾不驚，任外邊的世界風起雲湧，小樓一隅的我依然是安之若素。

可是怎麼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呢？！

我若流淚，先濕你心；你若微笑，目光傾城!這樣的人，有么？！

行走間，揮手從茲去，從不留一片雲彩在袖間；留滯著，素心百迴轉，剩萬般牽掛於心中。忘不掉，飛雲流瀑般的邂逅，只一眼，就已經成就了前世五百年的回眸凝盼，忘川河上無奈的哀婉離別猶如電光火石般湧上心頭，想必是奈何橋上的孟婆老邁昏聵，在湯的熬制中少放了一劑叫做「忘情」的原料，才讓我在行屍走肉般地懵懂了這些年後遇見你，混沌的心竅豁然開朗，一時間雲開霧散，萬物霽然……

但是時光的輪迴似乎又錯過了幾世的相逢，愛而不能的痛猶如橫亘在心的一根硬刺，就這麼生生地把原來已經傷痕纍纍的舊傷又刺出新的裂痕，且這痛與往不同的愈加痛徹肺腑，讓本就無妄之人幾近窒息。捫心自問，該如何在這場生死攸關的相遇中留住最後一絲清明，方能做到優雅地轉身離去？又該如何違逆心中的夙願，毅然決然地放棄原本屬於自己的雪夜風花？！

捨不得抽慧刀斬斷三千情絲，因為我知道抽刀斷水水更流；來不及暗夜獨自買醉，因為我明白酒酒消愁愁更愁。無奈的只能任自己遊魂般地存在於這個日漸蒼涼的人世，不知不覺時已深冬。

節氣已近「大寒」，這應該是一年內最為寒冷的日子。懼寒畏冷的我早已禁不得透骨的冷漠與刻意的疏離，不眠不休、不飲不食的狀況讓我日漸清減、食不甘味、夜不安寢；上老下小的現實讓我又無法親手熄掉生命長河裡倏忽閃爍的火花，如癲似狂，從未象現在這樣痛恨自己作為一個人的形象無辜地來到這個世界！

就像現在，艷陽高照讓路上的行人一掃臉上陰霾，燦爛的笑容在臉上隱約閃現，步履輕快，不復以往的臃腫蹣跚，一派冬末春至的明媚景象。

只有我一個人，緩步慢行，一顆心，在這燦爛的陽光下，片片碎裂、慢慢枯萎……

2016年1月20日午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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