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納蘭性德

轉帖時間:2015-01-19

納蘭性德,葉赫那拉氏,字容若,滿洲正黃旗人,原名成德,避太子保成諱改名為性德,一年後太子更名胤礽,於是納蘭又恢複本名納蘭成德。清朝著名詞人。父親是康熙朝武英殿大學士、一代權臣納蘭明珠。母親愛新覺羅氏是英親王阿濟格第五女,一品誥命夫人。其家族——納蘭氏,隸屬正黃旗,為清初滿族最顯的八大姓之一,即後世所稱的「葉赫那拉氏」。納蘭性德的曾祖父,是女真葉赫部首領金石台。金石台的妹妹孟古,嫁努爾哈赤為妃,生皇子皇太極。他自幼飽讀詩書,文武兼修,十七歲入國子監,被祭酒徐文元賞識,推薦給內閣學士徐乾學。十八歲參加順天府鄉試,考中舉人。十九歲參加會試中第,成為貢士。康熙十二年因病錯過殿試。康熙十五年補殿試,考中第二甲第七名,賜進士出身。

納蘭性德史跡館

他的詞以「真」取勝:寫景逼真傳神。詞風「清麗婉約,哀感頑艷,格高韻遠,獨具特色。」著有《通志堂集》、《側帽集》、《飲水詞》等,納蘭性德於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暮春抱病與好友一聚,一醉一詠三嘆,而後一病不起。七日後,於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溘然而逝,年僅三十歲。

詩人落拓無羈的性格,以及天生超逸脫俗的秉賦,加之才華出眾,功名輕取的瀟洒,與他出身豪門,鐘鳴鼎食,入值宮禁,金階玉堂,平步宦海的前程,構成一種常人難以體察的矛盾感受和無形的心理壓抑。加之愛妻早亡,後續難圓舊時夢,以及文學摯友的聚散,使他無法擺脫內心深處的困惑與悲觀。對職業的厭倦,對富貴的輕看,對仕途的不屑,使他對凡能輕取的身外之物無心一顧,但對求之卻不能長久的愛情,對心與境合的自然合諧狀態,他卻流連嚮往。納蘭性德雖然只有短短三十年生命,但他卻是清代享有盛名的大詞人之一。在當時詞壇中興的局面下,他與陽羨派代表陳維崧、浙西派掌門朱彝尊鼎足而立,並稱「清詞三大家」。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品納蘭詞 方之武

納蘭性德(1655-1685):清代著名詞人。原名成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滿洲正黃旗人。年少聰穎過人,文武全才。可惜英年早逝,三十歲時就因寒疾而歿。我總以為,「納蘭容若」這四個字有一種陰柔之美,倒像是女孩子的名字。而作為詞人,這名字本身就透著一種婉約之風——這是巧合還是天意?

  第一次讀到納蘭詞,是在梁羽生的武俠小說《七劍下天山》中。小說的故事情節已記不真切了,但那首纏綿悱惻的《沁園春》卻深深地印在腦海里:

沁園春

(清)納蘭容若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記綉榻閑時,並吹戲雨;雕闌曲處,同倚斜陽。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遺容在,只靈飆一轉,未許端詳。

重尋碧落茫茫。料短髮、朝來定有霜。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葉,觸緒還傷。欲結綢繆,翻驚搖落,減盡荀衣昨日香。真無奈,倩聲聲鄰笛,譜出迴腸。

納蘭容若在荒涼的塞外,以馬頭琴彈奏著這首哀歌。身旁的美女冒浣蓮聞聽之下,心旌搖蕩,早已痴絕。

這是一首悼亡詞。丁巳年即康熙十六(1677)年,二十三歲的容若剛剛喪妻。就在重陽節的前三日,容若與妻子盧氏在夢中相會。盧氏淡裝素服,執手哽咽,恍惚之間向納蘭吟道:「銜恨願為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 夢醒時分,納蘭已淚流滿面。從此,每年亡妻的忌日均有詞作懷悼。如今當做冒浣蓮的面再次想起亡妻,不念新人念故人,這份真情與執著又有幾人堪比?

蝶戀花

(清)納蘭容若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無那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

這首《蝶戀花》同樣是為他逝去的妻子盧氏而作。盧氏十八歲嫁給容若,兩情相悅,舉案齊眉,卻無奈塵緣易絕,僅僅共同生活了三年,盧氏便死於難產。「十年生死兩茫茫」(蘇軾),「此恨綿綿無絕期」(白居易),舉頭望月,低頭思人,容若心中塞滿了孤獨與苦楚。再看這首《浣溪沙》:

浣溪沙

(清)納蘭容若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於恬淡之中蘊含著無限的情趣。回憶當年,常與妻子在閨閣之中玩一些雅緻的遊戲,就像李清照與趙明誠那樣,兩人打賭背書,看誰的記性好,勝者可飲茶慶賀。有時一不小心,茶水潑濕了衣裳,於是小兩口打情罵俏,笑作一團,這是何等的快樂!可惜這一切已不復存在。面對孤館寒窗,西風殘照,茶涼,心也涼。

但容若畢竟是一位貴族公子,玉樹臨風,才華橫溢,他的身邊並不缺少佳人,他的夢中偶爾也會闖進一些自己心儀的女孩:

採桑子

(清)納蘭容若

誰翻樂府凄涼曲?風也蕭蕭,雨也蕭蕭,瘦盡燈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縈懷抱,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

百無聊奈之際,何妨在夢中與謝家嬌娘暫享魚水之歡?只是不知,這謝家嬌娘是指現實生活中的誰,納蘭又是否有勇氣說出心中的愛。

也許是納蘭對「情」看得過重了,稍有不慎,便使自己受到傷害。比如說:

木蘭花令 擬古決絕詞

(清)納蘭容若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自稱是「擬古決絕詞」,因何決絕?與誰決絕?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讀出了詞中的哀怨——假如時光能夠倒流,人生能夠重回當初,也許,愛情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不怪別人,只怪命途多舛,彼此有緣無分。

山花子

(清)納蘭容若

風絮飄殘已化萍,泥蓮剛倩藕絲縈;珍重別拈香一瓣,記前生。

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箇悔多情;又到斷腸回首處,淚偷零。

納蘭有一方閑章,章上刻的四個字就是「自傷多情」。是啊,「多情總被無情惱」,這是蘇軾春心蕩漾時的感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是黛玉對寶哥哥的質問。「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原來情是一把雙刃劍,多情的代價往往是「自傷」,是「斷腸」。

納蘭容若是清武英殿大學士明珠的長子,出身名門,康熙進士,官至一等侍衛,常隨駕出巡邊塞。算得上是少年得志,意氣風發,其渴望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定會比別人更強烈。但納蘭容若性格內向,耽於冥想。在納蘭詞中,我們不難發現,容若對戎馬倥傯的生活常常感到厭倦和無奈。

長相思

(清)納蘭容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這首詞寫於康熙二十一(1682)年,容若隨康熙帝出榆關(即山海關),祭祀長白山。在風雪交加的夜晚,容若躺在燈火闌珊的軍帳中,心緒難平。他想起了自己的故鄉,那裡和平,安寧,陽光燦爛;當然,家裡還有自己心愛的人。這與其說抒發了容若對故園的留戀,不如說表達了容若對平靜生活的嚮往。

容若心向佛門,常懷慈悲,自號楞伽山人。楞伽是佛教中的一座寶山,險峻難入。傳說佛祖曾在此說大乘經,這就是《楞伽經》的來歷。容若既是一位御前侍衛,一位隨康熙大帝南征北討的軍人,同時又是一位吟風弄月的詞人,一位有出塵思想的佛教徒。這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致使年輕的容若心中充滿了鬱結,這或許正是他早逝的原因之一。

蝶戀花 出塞

(清)納蘭容若

今古山河無定據。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吹老丹楓樹。

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

我倒覺得,納蘭容若的這首《蝶戀花》可與辛棄疾的《破陣子》相媲美:「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只不過辛棄疾於鬢髮皤然之際,仍想著建功立業,報效君王;而納蘭容若卻面對深山夕照,滿目荒涼,流露出悲天憫人的情懷。在容若看來,江山無定,朝代更迭,這是歷史的必然,又豈獨金戈鐵馬可以改變的?看看黃昏中昭君的青冢吧,幾多凄涼,幾多幽怨。為什麼現實生活中,不能平息戰爭,使黎民百姓過上幸福安寧的日子呢?

在另一首軍旅題材的詞《菩薩蠻》中,我們更能直截了當地看到納蘭的滿懷愁緒:

菩薩蠻

(清)納蘭容若

白日驚飆冬已半,解鞍正值昏鴉亂。冰合大河流,茫茫一片愁。 燒痕空極望,鼓角高城上。明日近長安,客心愁未闌。

冬日的黃昏,朔風卷草,群鴉亂飛。行累了,解開馬鞍,想讓馬飲水休息片刻。可是大河冰封,茫茫一片。放眼望去,滿目瘡痍,到處是戰火的痕迹。雖然明天就能回到繁華的京城了,然而心中的抑鬱,卻絲毫沒有消減。

這首詞寫於納蘭在執行一次軍事任務的歸途中。當時清廷準備與羅剎(今俄羅斯)交戰。康熙於是派出容若等八旗子弟遠赴黑龍江,刺探軍情。正是由於容若等人的辛苦偵察,康熙最後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其時容若已死,康熙不忘他的功勛,特地派人到他的靈前祭告。可惜,康熙並不知道容若對戰爭的真正態度,否則當初就不會委以重任了。

品讀納蘭詞,容易讓人想起南唐後主李煜。他們的詞都有一種華貴的悲哀,一種優美的感傷。這是兩個比較另類的男人——多情,多才,多愁,多難。怪不得清初詞人陳維嵩這樣評價納蘭詞:「哀感頑艷,得南唐後主之遺」。梁啟超也說:「容若小詞,直追後主」。我們不妨隨便挑一首比較一下:

於中好

(清)納蘭容若

獨背殘陽上小樓,誰家玉笛韻偏幽。一行白雁遙天暮,幾點黃花滿地秋。

驚節序,嘆沉浮,穠華如夢水東流。人間所事堪惆悵,莫向橫塘問舊遊。

稍加辨析,我們就能從這首詞中看出李後主《虞美人》的影子:「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同樣的小樓,同樣的東流水,同樣的春花秋月,同樣揮之不去的憂愁。作為男性詞人,能把一個「愁」字演繹得如此凄美動人,納蘭與李煜,可謂雙峰並峙。

納蘭生前給自己的詞集取名《飲水詞》,寓意「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他的詞集問世後,曾形成「家家爭唱飲水詞」的局面。王國維就十分推崇納蘭詞:「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漢人習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據說納蘭的父親明珠罷相後,在家中讀起兒子的詞,忍不住老淚縱橫,嘆息道:「這孩子什麼都有了啊,為什麼會這樣的不快活?」他不明白兒子何以有如許的惆悵。連納蘭的父親尚且不解,我們又怎能猜透納蘭的心曲呢?還是讓納蘭自己來回答吧:

浣溪沙

(清)納蘭容若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

遠方 2009年4月18日於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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