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上海的英式下午茶

英式下午茶的起源

「英國從中國引進茶葉才三百多年，卻構成了一種最普及的生活方式。」余秋雨先生在他的《西方茶語》中如是說。一種文化的產生是由其特定的地域和具有特定歷史背景的國民所創造的。維多利亞時期，文化藝術蓬勃發展，人們醉心於追求藝術文化的內涵及精緻生活品味，據傳，貝德芙公爵夫人安娜女士，每到下午4 點左右閑來無事，而此時距離穿著正式，禮節繁複的晚餐還有段時間，可感覺肚子有點餓了，她讓女僕準備幾片烤麵包、奶油還有茶。後來公爵夫人乾脆邀請幾位知心好友共享茶點，同享輕鬆愜意的午後時光。不曾想一時之間在當時貴族社交圈內蔚為風尚，名媛仕女趨之若鶩，一直到現在，已儼然形成為一種優雅自在的下午茶文化。

英式下午茶的特點

英式下午茶可以看作是一個階層生活方式的產物。它引發飲茶者愉悅的形式因素是什麼呢？

第一，享用下午茶的環境。英式下午茶對飲茶環境的要求很高。一般是在上流社會富麗堂皇的客廳，或者是在優雅靜謐的私家花園內。通常是由女主人在家中較好的房間或專用的茶室里著正式服裝親自為客人泡茶和奉茶，非不得以才請女傭協助，以表示對來賓的尊重。請朋友在家中喝茶是財富和地位的展示，女主人更是顯示其優雅氣質、出眾才藝和高超的社交能力。客人們慢慢品茶也是對主人和茶的尊重，操之過急則有失風度。朋友之間互請，是一種體面的社交。

第二，飲茶者的服飾。英式下午茶最重要的功能是社交，而且是上流社會的社交，而上流社會是非常注重著裝的。因此講究的著裝也成為下午茶形式美感的組成部分。在19 世紀，男士們通常身著燕尾服、戴高帽以及手持雨傘。女士穿的則是正式長袍（後來又發展出專門的茶袍）或者白色洋裝,並且一定要戴帽子。

第三，飲茶的器具。英式下午茶的茶具多選用中國的紫砂和瓷器，特別是瓷器，其獨有的光澤和光滑的質感給人一種審美的享受。英式下午茶的茶具一共有17 件：茶壺、茶葉罐、濾勺、盛放濾勺的器皿、茶杯、糖罐、奶盅、三層點心盤（點心架）、茶勺、點心盤（一組）、刮刀、小叉子、放茶渣的器皿、餐巾、鮮花等裝飾、保溫罩、托盤。每一個工具都有其專門的用途，可見下午茶程序的繁複。這些器具除了實用性，還有很強的形式美感。攪茶時不能叮叮噹噹地碰壁，要豎直方向、南北方向即12點—6 點方向攪拌。攪完後優雅地從杯中拿出勺子，放在小碟子上。茶杯有個小手柄，喝茶時要像捏著小耳朵一樣捏著小手柄，而不是把手指從手柄洞中穿過去，小指可以微微翹起以保持平衡。在飲茶過程中，配著高雅的樂曲、古典的油畫、舒緩的氣氛，這些精美的茶具被參加茶會者品鑒欣賞。除了欣賞茶具，英國人在優雅的茶會上還會欣賞花園、點評畫作、討論莎翁以及任何閑適的話題。所以，下午茶也是評判個人家庭教養、文化修養和社交禮節的最佳場所。

第四，茶的選用。當賓客圍坐於大圓台前面，主人就吩咐侍女捧來裝有茶葉的寶箱，並在眾人面前開啟，以此表示茶葉的矜貴。一般下午茶的專用茶源有中國的祁門紅茶、印度大吉嶺紅茶、斯里蘭卡紅茶等。在早期，英式下午茶都以來自中國的祁門紅茶為主，因為中國運輸茶品至歐洲路途遙遠，價格昂貴，後來慢慢地由印度及 斯里蘭卡輸入紅茶，但來自遙遠東方的中國紅茶，依然是英國人的最愛。沖泡茶葉的方式有許多種，常見的是原味紅茶或加奶紅茶。先是在茶壺裡悶泡茶葉，此時除了銀質茶壺，也有人喜歡用玻璃茶壺沖泡，以便能夠觀賞茶葉在熱水中慢慢舒展開的美態。茶葉泡好後，將茶杯上放上小濾網，茶壺中的茶水通過小濾網進入茶杯，濾掉茶沫茶渣。然後可以按照個人口味加入牛奶、白糖和蜂蜜。這種紅茶和奶的結合就像高貴遇上了優雅，即使配上各種精巧的小點心，也不會讓這種茶與奶的結合有任何的遜色。這一系列的程序是如此優美和迷人。如果將茶放涼加冰，還可以加入白蘭地、蘇格蘭威士忌等。

第五，點心。英式下午茶的點心是用三層點心盤裝盛，第一層放夾有各種口味的火腿和乳酪的鹹味三明治；第二層放傳統英式點心斯康餅，先塗果醬、再塗奶油，吃完一口、再塗下一口；第三層則放蛋糕及水果塔。三層點心要由下往上吃才對。大部分的糕點是用刀叉吃的。除此之外，牛角麵包、葡萄乾、魚子醬等食品也會被擺上來迎合客人們的口味。吃斯康餅是用手從中間掰，不是用刀切，先把奶油、果醬抹在自己的小碟子里，再抹到斯康餅上，吃完一口再塗下一口。

英式下午茶的文化內涵

第一，貴族文化的蕩漾。雖然下午茶已普及到英國社會的角角落落，但因其始於公爵夫人的後花園，英國貴族賦予了紅茶優雅的形象，下午茶更被視為社交的入門，時尚的象徵，是英國人招待朋友，開辦沙龍的最佳形式。飲用下午茶的禮儀，更被視為英國社會貴族文化的典型折射。首先，飲茶的時間有講究。最正統是下午4點鐘,現多為3點至五點半之間。其次，講究著裝。反映了英國傳統的紳士淑女風範的禮儀。再次，講究茶具。除了上文提到的各式茶具，享用下午茶前要先將茶杯溫過，讓80℃的茶湯不因溫度變化而走味兒。此外，還需布置鮮花、輕柔背景音樂來烘托氣氛。蕾絲手工刺繡桌巾或托盤墊也是維多利亞下午茶很重要的配備，因為象徵著維多利亞貴族生活的重要家飾物。最後，講究的待客禮儀。一杯精緻的下午茶可見英國人對優雅的極致追求，以及深入民族文化中的對貴族文化的推崇。

第二，民族個性的映射。一保守。在生活節奏快如今日，舉目可見美式快餐的當代社會，英國人卻依然能夠保留著一份午後紅茶式的悠閑，從達官貴人到普通民眾，下午茶成為每日生活中雷打不動的小憩，傳統而保守的風格維繫著整個社會。二嚴謹。現在的下午茶用具已經簡化不少，但是不少英國人往往一個人也要全副武裝的用下午茶點，一招一式，一點一滴，毫不敷衍自己。三友善。平日只談論天氣的英國人在下午茶時分也會放下矜持，一展幽默，英國人的友善也在此時盡顯無遺，時至今日，下午茶已成為家人好友間增進感情，交流思想的最佳載體。

英式傳統與海派文化的結合

喝茶一直是中國文化中一個特定組成部分。中國人對這方面的了解，就像外國人對喝咖啡的了解一樣的充分。但是在上海，這個中國最大的都市，情況看似並非如此。在一些大型餐館和酒店，最流行的飲料通常是英式下午茶。如今在城市中，通常就是2到4個衣著整潔的女性聚在一起，一邊享用三層塔茶點，一邊品著英式紅茶。在中國的其他地區，人們卻不會以如此精細複雜的方式喝茶。人們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喝茶，可以配點心或食物，也可以沒有。即使是有小吃，也通常只是點心或南瓜子。在許多地方，退休的人們喜歡邊打麻將，邊喝上一壺綠茶。

為何在中國人口最密集的城市裡，卻顯得不那麼中國化呢？這裡首先強調的是英式下午茶作為文化傳統的歷史價值，外灘的萬國建築博覽群大都由殖民時期的英人財團投資興建，從怡和洋行到上海總會乃至香港上海大酒店集團的四大飯店及「遠東第一樓」和平飯店，這些投資家和控股方不僅為建築帶來各式歐陸風情，還將英國上流社會的娛樂休閑傳統帶到上海，下午茶作為英國上流社會人群重要的社交平台， 自然在上海這座中國最早開放的城市流行開來，只不過從宮廷貴族家庭中走出，於豪華酒店中傳承，也因此上海人的英式下午茶社交氛圍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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