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為學生減負並不一定要刪除古詩
【教育熱點】
【事件介紹】
小學語文教材修訂引議:「刪除古詩」還是「刪除文化」?
近日,「上海小學一年級第一冊新版語文課本刪除原有八篇古詩」一事在網上引起很大反響。支持者肯定其減負意義,質疑者則擔憂:拿古詩「開刀」,是否不利於小學生傳承中華傳統文化?
「刪除古詩」只是改變教學方式?
記者了解到,從今年9月新學期開始,上海小學一年級語文課本被「瘦身」:除刪除原教材最後單元的5篇課文外,《畫》《草》《登鸛雀樓》等8首古詩也將退出;同時,一年級識字量從原來要求的353個減少到296個,寫字量從296個減至118個。
「改革的總目標是減負。」上海市教委副主任賈煒表示,此次對小學一年級語文教材「瘦身」,是為切實減輕學生的學習負擔,也讓學習更符合一年級學生的認知規律,回應家長和社會的期望。
教材「瘦身」受到大多數受訪一線教師的認同。有教師表示,課本中的古詩詞,孩子們大都在家裡或幼兒園就學習過,小學老師沒了硬性規定,反倒可以用更適合孩子認知規律的聽讀方式,讓他們真正浸潤到古詩的熏陶中。
「按照修訂後的教材,老師可以做到3天教授2篇新課,空下來的時間能幫助學生打牢拼音和識字基礎,或引導他們進行有益的課外閱讀。」上海黃浦區武寧路小學語
上海市教委教研室語文教研員薛峰表示,此次教材的修訂經過了大量的先期調研。「對上海17個區縣867人次小學語文教師的調查顯示,41%的教師認為其中部分課文較長,學生學習有困難;37%的教師認為識字量偏多,應適度減少,因此對部分課文篇目作出了調整。」
至於古詩誦讀部分,薛峰解釋,只是改變了教學方式,不再以書面的形式呈現在教材中,而是通過課前兩分鐘、語文拓展課和學科活動等時間,以學生聽錄音磁帶或跟著教師示範誦讀的方式進行。「課本中減少古詩量,並不意味著我們削弱對傳統文化的重視和傳承,而是為了減輕給孩子們不必要的認讀和記憶負擔,老師和學生也都能有更多自由發揮的空間。」
給學生減負非得拿古詩「開刀」?
儘管有家長坦言,學校或家庭在教孩子學詩過程中,確實存在讓孩子教條式背誦、默寫全文的現象,孩子未必能甚解「詩意」,但不少家長仍質疑「減負就非得拿古詩『開刀』?」
上海浦東新區機關幹部、「寶寶念詩」微信公眾賬號發起人韓可勝認為,詩歌是韻文,即使當順口溜,也比一些課本中保留的現當代文章更容易記,也更讓人終身受益。「上千年檢驗下來的韻文,要比編造出來的假童話或假的勵志故事好得多,絕不能遺忘中華文化中最寶貴的東西。」
網民「佛鈴花」說:「詩歌是傳統文化集大成者,小時候即使不懂古詩,但讀起來朗朗上口,趁著年紀小記憶好,多背些古詩真的能多受點熏陶。」
還有家長表示,雖然家長在家也會教孩子背誦古詩,但學校正規教育對孩子的啟蒙意義更大,不可輕易退出課堂。
教材改革應給家長、學生更多發言權
無論是此次上海語文教材修訂,還是今年6月語文出版社將歌曲《天路》、《蝸牛》納入教材,幾乎每一次語文教材的變革都會引發社會熱議。減負目標之下,怎樣對課文進行取捨?華東師範大學課程與教學系副教授董蓓菲表示,「課程修訂不是簡單地加加減減,課文遴選首先應符合各年齡段學生的認知規律和思維特徵,能否做到順天性而教、取得更好的教學效果,才是衡量改革成效的指標。」
上海金山區海棠小學校長錢歡欣認為,對於低年級學生來說,教學應從其生活體驗和認知特點出發,直面語言、直面心靈,讓課堂變得更加生動、包容、歡愉。她還建議,在教材修訂過程中,應給一線教師、學生和家長更多話語權。「比如,可讓學生選出自己『最喜歡』和『最不喜歡』的課文,學校應該呵護孩子學習上的快樂。」
據了解,為更好推進小學語文教材的改革,落實全面「零起點」教學,目前,上海市教委已組織團隊,將在2014年下半年,對整套小學語文教材作全面的評估,徵集一線教師對教材的意見,為整套教材的修訂提供依據。同時,還要求學校通過「開放日」活動、家長會等方式,促進家校互動,及時地調整學校的相關工作。
刪除古詩不是減負,是瞎折騰
其實,刪去全部古詩背後,還有更令人震驚的東西。報道說,楊浦區語文教研員認為,修訂教材之舉不僅為學生減負,也為教師減壓。「以前一篇課文平均用兩到三課時,有些課文有近十個生字,老師的教學任務很重,不少學生在課堂上字都讀不通順。現在教材刪減內容後,每篇課文平均能有三到四課時,也就是總體多出兩星期的課時,教師能在課堂上把知識點教紮實。」語文專家蓋敏的話應該可以被視為語文界的共識,至少是主流觀點。這段話傳遞了這樣一種觀點:小學語文,至少是一年級的語文教學的任務,是掌握知識(點);而一年級孩子應該掌握什麼「知識」呢?就是「認字」。為學生減負,也為教師減壓,這個負擔和壓力,就是認字的數量。
我們知道,包括認字在內的「知識」,基本屬於理性思維的範疇,這只是教育的一部分任務。教育還要培育人的想像力,培育人的審美能力和道德感,這是人的精神世界的另一個層面,它是成為一個社會人的前提,是單一的「知識教育」無法取代的任務;兩種教育結合起來,才有馬克思所說的「人的全面發展」;僅僅掌握了知識,而無審美和社會判斷能力的人,只是工具意義上的人。教育專家所設計的教育要把孩子教成工具——這是比刪除古詩更嚴重的事情,或者說,刪除古詩就是這樣的教育理念支配的產物。學古詩是用來認字的,既然是認字,讀什麼不能認字,非要讀古詩?這樣,刪除古詩就有了充分的理由。
那麼,讀古詩還有別的什麼「用處」嗎?蕭紅的《呼蘭河傳》是膾炙人口的,其中描寫了祖父教她讀古詩:「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這一首詩,我很喜歡,我一念到第二句,「處處聞啼鳥」那處處兩字,我就高興起來了。覺得這首詩,實在是好,真好聽「處處」該多好聽。還有一首我更喜歡的:「重重疊疊上樓台,幾度呼童掃不開。剛被太陽收拾去,又為明月送將來。」就這「幾度呼童掃不開」,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意思,就念成西瀝忽通掃不開。越念越覺得好聽,越念越有趣味。
「好聽」是兒童喜歡讀古詩的一個重要理由或原因,所謂「好聽」;其實是語言經過有意組織,如兒歌、繞口令等,具有了遊戲性,才被兒童所接受、喜愛。古詩都講究韻律,暗合了兒童愛好遊戲的天性。而每一個兒童對語言的敏感又各個不同。我們常常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童年誦讀古詩的經歷,培養了蕭紅對語言的興趣,對語言音律的敏感,可以視為她文學創作的最初的起點。「好聽」,不一定要全部讀懂,更不一定要把字認全,更不需要考試。
但是,上海新的一年級語文課本不僅刪除了全部古詩,一些讀繞口令、兒歌的內容也被刪除。也許,在他們看來;語言的好聽不是「知識點」,遊戲也不能認字,可以統統刪除。
「古詩退出課本」且慢擔憂
和輿論紛擾一起發酵的,還有家長、文化愛好者的焦躁或鬱悶情緒。有媒體喜歡聳動人心的標題,「古詩退出課本」的說法既符合新聞事實又能最快抓住眼球。但被抓住的,也只有眼球而已。
也許是因為只有淺閱讀、不求甚解的能力與愛好,也許是整個社會仍然流行一種焦慮與浮躁的偏執病症——忙著抓眼球的媒體沒有以同樣醒目的位置給「退出課本」做最必要的解釋和補充。不少讀者也沒有耐心細緻地逐句讀完全篇,安靜地思考一刻,用一點起碼的理性想想,一個省級教育政策的制定者、教育行業的專家們,會不會貿然將古詩文從中國學生的學習生活中抹去?這一項影響千家萬戶的改革,究竟為什麼會出台,它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與結果?
如果不被「標題黨」綁架,找找「正解」,你就會知道,這幾首古詩只是退出小學一年級課本,而沒有退出學校教學。孩子們還是要跟著老師和錄音帶一起聽誦這8首古詩經典的,不印在課本上,是為了避免學校或老師為小學新生添加抄寫、默寫、解釋古文字詞、背誦文章之類的額外要求。同時要看到,消失的不只是古詩,篇幅最長的5篇課文也被刪除了,識字、寫字量都大幅縮減。一年級課本瘦身的表象背後,其實是上海市政府正在大力推動的小學一年級「零起點」教學的改革方案:降低小學低年級知識教學總量和難度,要求所有學校不得超綱教學而必須從認字識數的「零基礎」開始,以此倒逼家長、幼兒園改變讓幼兒過早開始學科知識學習的做法。
教育改革是一項大工程,它該從誰、從哪裡開始?為此,我們爭論了很多年。最大的阻力是,人人都有一副教育改革家的表情,人人又都自命「受害者」——怕輸在起跑線上而競相搶跑、愈演愈烈。如今,上海用最強硬的行政管理手段,宣告「搶跑無效」:一個已經會背乘法小口訣、會寫幾百字的孩子待在從「0」開始學習的課堂上,無疑是浪費和虛度。與其如此,不如在學前教育階段,多帶孩子去玩,在生活中體驗學習。
把童年還給孩子,護好健康生命與創造力的嫩芽,管住課本,降低課程標準,正是個良好開始。莫讓支離片面的浮躁議論,阻礙了教育改革的腳步。
課本瘦身可以,但古詩不是贅肉
為學生減負,這是完全應該的。故而,首先應在課本上瘦身,讓那些內容晦澀、難度較大、占時太多的課文退出課本。但上海市一年級語文課本刪除了舊版本中全部的8首古詩,卻值得商榷。
經典古詩文一般都思想深刻、意境優美、語言精鍊。古詩文誦讀是語文教學的重要內容,兒童時期誦讀古詩文,可以讓學生了解我們民族優秀的傳統文化,培養他們的愛國情感和熱愛大自然的情懷,提高生活品位和審美情趣,全面提高他們的語文素養,潛移默化中促成人格的全面發展。如王之渙的《登鸛雀樓》,氣勢磅礴、意境深遠,千百年來一直激勵著中華民族昂揚向上,特別是後二句,常常被引用,藉以表達積極探索和無限進取的人生態度。《登鸛雀樓》原是上海市一年級語文課本中的經典名篇,可惜讓新版本給當做贅肉而切除了,為課本瘦身而拿古詩開刀,這合理嗎?
近些年來,圍繞語文教育的是是非非確乎很多,無論是教材的編寫,還是教法的翻新。課本是範本,是導向,上海市一年級語文課本里古詩集體大隱退,不是一種積極進取的態度,不是一種求真務實的精神。某種程度上講,是行政官員和專家聯合拍腦袋的結果,缺乏廣泛的民意基礎。
其實,語文課本瘦身是一件大事,既然是大事就得問計於民。不知相關部門有無徵求一下家長、教師、教研員及其他民眾的意見?近些年來,語文教育的改革不可謂不多,但爭議和非議也多,何故?乃不接地氣所致,聽不進民眾聲音的改革,註定會磕磕碰碰。
不必為教材刪除古詩擔心師生最有發言權
對此,網上輿情調查顯示,基本上是一邊倒的態度:對於上海小學語文一年級教材刪除全部古詩,大多數網友都表示了反對和不解。這些參與調查的究竟是什麼人,身份很難辨別,我想,很多人可能不了解目前中小學教材的編寫情況,還在受過去的思維影響,才會對此擔憂。
過去,中小學語文教材全國統一編寫,如今中小學教材實行的是一綱多本,在課程標準指導下,由一些有實力的出版社組織編寫,經全國中小學教材審定委員會審查通過即可發行,各地區或學校自主選擇。也就是說現在中小學語文教材已經不是「一本通吃」,而是「多本供應」。過去是人教社的教材一統天下,現在是諸侯爭雄,十幾家出版社都在搶這塊蛋糕。
據我了解,現在不光出版社在組織編寫,有的學校自己也編寫語文教材,這是一個越來越開放的競爭市場。在這樣的競爭狀態下,出版社一定會儘力編寫學生喜歡的教材。在這種情況下,編教材就不只是按照「我想怎麼編就怎麼編」,你覺得民國大師的文章好就選上去,你覺得古詩詞朗朗上口,佔用課時也不會太多,以為學生「應該喜歡」,其實可能學生讀不懂、不喜歡,中學老師教著費勁吃力,這本教材就不會有學校願意用,就沒有得到「市場的認可」,賣不出錢,做虧本生意。為了「滿足市場需求」,就不能不深入研究學生的認知心理和情感,了解他們的興趣愛好,觸摸他們的心靈世界,而不是閉門造車,把自己認為好的、其實學生並不感興趣的東西強塞給他們。
所以我們不能武斷地說,上海小學語文一年級教材刪除全部古詩就是錯誤的,因為教材好不好,不是我們這些站在教學之外的人最有發言權,而是參與教與學的老師和學生最有發言權,他們最懂得什麼樣的教材最受歡迎,什麼樣的教材最能達到教學效果。
我們成年人認為某位大師的文章多麼深刻有思想,某位古詩人的詩多麼優秀有意境,學生可能並不這樣認為,他們所喜歡的可能跟我們截然相反。在這個時候,我覺得學生的興趣更重要;成人所喜歡的、推薦給學生的,學生視為痛苦、畏途的課文,只會抹殺學生對語文的興趣。因此,編寫教材,減負只是一個問題,更重要的是要編出與學生心理認知、興趣愛好相符的教材。
在教材市場競爭的狀態下,教學實踐的經驗和教訓會迅速地反饋到編寫教材的專家那裡,並迅速地做出反應。我相信上海小學語文一年級教材刪除全部古詩,絕對不是坐在斗室里冥想苦想出來的,肯定是總結了大量教學實踐的經驗教訓作出的取捨,並且他們深信,這樣的取捨不光起到減負的作用,而且契合了學生的興趣愛好。退而言之,如果師生確實覺得這本教材刪除全部古詩的教材不好,他們完全可以要求更換,有什麼必要如此擔憂呢。
刪除古詩的教材減負更像捨本逐末
那邊廂,教師呼籲救救中學數學,聲稱「三年一套教材的課改瞎折騰」;這邊廂,在減負的旗號下,不停地教材修訂儼然已成一種「新常態」。中學數學教材修訂,教師和專業人士無疑更有發言權,可是小學語文教材修訂,則幾乎人人都有意見可以表達。網上輿情調查顯示,對於上海小學語文一年級教材刪除全部古詩,大多數網友都表示了反對和不解;若僅以「民意」而論,此番上海語文教材修訂大概算不得成功。
無論是縮減課文篇目,還是刪除全部古詩,教材修訂者的一番苦心再明顯不過,就是要將減負進行到底。確實,一年級就有45篇課文,一篇課文也就兩三個課時,未免有些太多了;但問題是,就算要刪減篇目,是不是非得刪古詩?此次被刪除的8篇古文誦讀並不難,讀來朗朗上口很受學生歡迎,也不會佔用太多課時。相比之下,倒是很多兒歌體裁的課文,既無美感又缺乏童趣,像平庸乏味的打油詩。
對教材編寫者而言,無論怎樣減負,一定要把握的原則是:舍糟粕,留精華。如果反把精華的東西給刪除了,那就不是減負,而是亂搞。當下的低年級小學語文教材中,普遍充斥著各種改寫後的口水文章,而且很多改寫,都純粹是削足適履——為了滿足識字教學安排,或者為了教學某個知識點——毫無閱讀的美感可言。唯一原文不動的,大概就是古詩詞了。與其要求學生背誦那些改寫後的口水篇章,肯定不如留下這些古詩詞,既鍛煉了背誦能力,還能終身受用,而不是純粹為了背而背。
刪除古詩的教材減負,更像是捨本逐末。很多古詩詞,或許編寫者覺得相對白話文更難,但在孩子而言,說不定更簡單——意思既不難懂,關鍵是非常短小,而且朗朗上口。在減負的旗號下,編寫者一定不要坐在辦公室里自以為是,至少應該走入校園走入教學一線,聽聽老師和學生們的觀點。相當程度上,之所以當下很多教材修訂被斥為「瞎折騰」,就是因為教材編寫者更多依賴於所謂專家意見,而較少走入教學一線較少傾聽師生心聲。
【啟示與思考】
這次上海一年級的語文新課本,將全部古詩刪除,再次引發爭議,說明教材修訂的確是「眾口難調」的。就此次教材修訂而言,支持者和反對者的意見,都有自己的道理,是很難達成共識的,也是很難調解的,因為這不是一個對與錯的問題,而是一個理念的問題。甚至可以說,這是不同的人對傳統文化傳承的不同態度,有人認為傳承應該從娃娃抓起,先「填鴨」,再潛移默化地影響他們;但有人則堅持認為,興趣是最好的老師、理解是最好的導師、愛好是最大的動力,而小學一年級的學生,要讓他們對古詩培養起一定的興趣,有點勉為其難了。
可以說,對於不同的人對待傳統文化—古詩的不同態度,在現實之中的確是沒有定論的,只能尋求最大公約數。就如今上海市一年級語文新課本刪去全部古詩而言,我們不妨寬容待之。我倒覺得,此次教材修訂的爭議讓一個很大的社會問題浮出了水面:對待傳統文化,我們到底應該如何去傳承?對教材的爭議不妨擱置,但這個問題的討論,還是繼續進行下去為好。
古詩之所以成為負擔,責任不在古詩本身,在於教育理念。教育理念不改,今天刪這個,明天刪那個,都是無用功,這不是改革,是折騰;折騰教師和學生,折騰社會。而教育還是原來那個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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