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建嶸：西遊散記（17）無僧寺

??西遊散記（17）無僧寺

1

很生氣。

每到某些時間，都會接到特定人員的問候電話。本來，我是忍著的。昨天，沒有忍，開罵了起來。

我又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做錯什麼，我們只是關心和保護你。

既然沒有做錯什麼，就不存在要你們保護。你們這種關心，只不過是新時代迫害知識分子的新方式。為了遠離你們的迫害，老子已經常年在外遊盪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我們只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分錢分名分權的時候，你們什麼時候記得我了？！如果再這樣關心，我就象罵你的前任一樣，直接點名。

謝謝於老師。祝你開心快樂。

罵完後，心裡還是不爽，決定到寺廟裡走走。

2

離我們紮營的地方不到二百米就是佳縣雲岩寺。它住於佳縣城南虎頭峰山腰上。這裡山勢巍峨，怪石嶙峋。東臨黃河天險，與山西呂梁山脈隔河相望；南環佳蘆河，與著名的道教白雲觀相連；北倚佳縣古城，入寺的道路就隱藏在民居之間。進入寺門，一塊碩大的石頭迎面撲來。從不同的角度觀察，它似遠古猿人、似玩耍的猴兒，似嘯天怒吼的雄獅。沿石階而上，立有《雲岩寺碑》。見碑文為2007年之作，也就沒有了閱讀的興趣。寺有八窟，據說始鑿於唐，完成於宋，至今已經歷了800多個年頭。窟里供奉的有佛教、道教及民間傳說的各種神靈，也確有些特色。清光緒年間葭州知府李壽昌曾有詩云：河聲動天地，嵐氣撲樓台，佳節同心賞，清光滿眼來，群眾試高歌，莫負菊花開。

全寺不見一個僧人，只有一對常人著裝的老年夫婦居住在寺的下院。

老先生說，他今年73歲了，原來在糧站工作，十多年前退休後，政府文物管理部門請過來看守這個地方。每個月給1200元補貼，他自己幫人看看卦，也有些收入。原來還有一個和尚，也不知什麼原因走了，再沒有露面。現在成了一個沒有僧人的寺院。信眾的香火錢，由文物管理部門和宗教局佛教協會共管。另外，附近村莊有一野道士，也經常來這裡解解卦，看看相，照看一下。

這讓我感覺有意外。這樣一個有名的寺廟，竟然是一個無僧寺。除政府外聘的看護外，僅僅有一個「野道士」在此謀生。

好不容易在寺廟外見到了這個「野道士」。他姓賀，1950年生人，是一個能察顏觀色、善說能辯的人。他一見小懇，就說這女孩上世是公主，而且應該是文成公主這樣大的人物；見到左道，就知道曾經在江湖上跑過；而老貴呢，是個當官的。但他相信我是華山派道士，因為我真的能說出師承和許多道教的規矩。

賀先生極力否認「野道士」這種說法。他稱自己是道教全真派，邱處機門下21代。原來在白雲山的白雲觀出家。由於這裡的道士不正規，全真派的也結婚，所以，他也結婚了，育有一男一女。結婚生孩子，也就有負擔，就要想辦法去搞錢。這樣，他就離開白雲觀，到內蒙古看相算命做法事。現在年齡大了，子女都不讓他再在外地跑，就回到了家鄉，在雲岩寺討點生活。他有些生氣說：「這個廟，現在是佛教的寺。可是，和尚為什麼不願意呆？還不是政府的一些人為了利益，與縣裡主事的和尚一起故意製造的。廟裡面有咱道教的神，憑什麼不許我在裡面討口飯吃呢？！」

3

佳縣縣城對面的山頭，叫白雲山。白雲山上有一個白雲觀。北京也有一個白雲觀，是中國道教協會所在地，我曾經在那裡住過。這個白雲觀，不是由於建在白雲山而得名的。而是這個白雲山正是由於修建白雲山廟觀時，山頂上常常有白雲繚繞而得名。

據近編的《佳縣誌》記載，明萬曆三十三年（1605），終南山道士李玉鳳雲遊四方，來到白雲山，觀其山其景秀，便結廬而居，採藥治病，設化教民，普濟眾生，他醫德高尚，醫術精湛，一時間名揚四方，被萬姓尊為玉鳳真人。玉鳳真人在信眾的幫助下，修建了白雲觀。明萬曆四十六年（1618）神宗皇帝朱翊鈞給白雲山頒施對旨一道，親賜《道藏》4726卷，從此白雲山名聲大震，當地大興土木，營造道觀，後經歷代續建補葺，建成了以道為主兼有儒、釋廟宇各類建築100餘處、佔地200餘畝的宏大宮觀。終成為著名道教聖地，西北地區最大的明清古建築群。

本來，對這樣的道教名觀，只要條件許可，我是一定要去參訪的。只因一個電話，我決定不進觀了。

電話是我北京的朋友打來的。他是從佳縣走出去的成功人士，現在北京已經非常有名，佳縣人以他為驕傲。因此，縣裡的書記和縣長經常與他有聯繫。我的這位朋友，從網上知道我到了佳縣，怕我有什麼困難，想通知縣裡的頭頭腦腦照應一下。

對朋友的好意，我是感謝的。但我非常明確地說，不需要任何官方的接待，請不要聯繫任何官方人士。

朋友說：知道你的臭脾氣，不讓官方接待就不通知他們了。白雲觀你總是要去的。當年你的那位老鄉就曾兩顧白雲觀，相傳求得第四十三簽，得「日出扶桑，八三四一，九九重陽」之語。無極道長告訴他，扶桑，乃東方也。日出扶桑，意喻一輪紅日將要從東方升起。最後，還真的如願。現在陝西的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會找機會進白雲觀。你去，我幫你聯繫白雲觀最好的道長，如果求得上上籤，也許就不要這樣風餐雨宿地遊盪了。

我說，如果這樣的話，白雲觀我也不去了。

4

我來到白雲山的腳下，坐在黃河邊，畫了一幅白雲觀對面山的風景。我畫了一隻大鳥，讓他遠遠地望著對面的白雲觀。然後，我們離開了白雲山，向榆林市的紅石峽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