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無奈亡國君主的千古才情

06-27

歷史上，每朝每代都會有亡國的君主。這些人有的臭名昭著，有的則很快被歷史的塵埃所埋沒。而李煜身為斷送了南唐江山的末代君主，卻不但常被人們提起，還得到了很多人的惋惜、同情和尊重。有人說他雖然不會治理國家，但「在詞中仍不失為南面王」，有人更是直接稱他為「詞中之帝」。李煜究竟為何會贏得人們這樣的讚美？他是怎麼從一個亡國之君而又成為「千古詞帝」？

南唐皇帝李煜，堪稱「千古最無奈之人」。李煜生於帝王之家卻無帝王之志，在那個封建時代，王位的爭奪向來是手足相殘，血雨腥風，然而南唐太子的確立卻波瀾不驚。他的哥哥李弘冀即是長子，又建有戰功當仁不讓。李煜不想做皇帝，但是這位眾望所歸的太子卻十分猜忌自己與世無爭的一心嚮往隱士生活的弟弟李煜，究其原因是：

李煜的相貌。據史上記載，李煜的相貌特徵是：廣顙、豐頰、駢齒、一目重瞳子。關鍵是「一目重瞳子」這個特徵可讓他的哥哥弘冀很不放心，「一目重瞳子」是說一隻眼睛裡有兩個瞳仁，用現代醫學解釋瞳仁發生了粘連畸變，屬於病態的癥狀，可是古人認為是帝王之相。因為在中國歷史上，有兩個赫赫有名的帝王就都有重瞳的相貌特徵：一個是三皇五帝中的舜，一個就是西楚霸王項羽。根據我國民間流行的相書上說，面相特徵上有相似的人，在性格和命運上也會有某種相似。既然前面兩個有重瞳特徵的人都做了帝或王，那誰敢保證這第三個不會呢？這讓他的哥哥弘冀很不放心。

面對哥哥的猜忌，李煜採取的是「惹不起躲得起」得辦法，把自己融入到了藝術和自然之中。這樣做雖然存在無奈避禍的因素，但實際結果他獲得了一片廣闊的精神家園。然而讓他根本想不到的是，這種隱士般的浪漫生活，因為他那個一心一意想要登上皇帝寶座的哥哥弘冀突然死亡而划上句號。二十五歲的李煜無奈地、意外的登上權力的頂峰。他無法選擇拒絕，李煜他的人生就此發生了重大的改變，完全偏離了他為自己設定的道路。

當上了國主的李煜，沒有選擇與其痛苦承受，不如快樂奮鬥。而是又一次過起了逃避的生活。只願「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漁父》）希望自己一輩子都能遠離世俗，獨自隱居。李煜持有的這種逃避態度，對一國之主而言，是在在一步步地將國家推向滅亡。李煜怎能不知道，就在他登基的前一年，趙匡胤已經黃袍加身當了皇帝，北宋建立。雄心勃勃的趙匡胤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逍遙。

國主李煜，也是史上堪稱「最窩囊最糊塗的君主」，在他的手下做臣子，有血性的人都要活活被氣死！有個叫潘佑的臣子，對李煜在國內大力推行佛教的做法提出了嚴厲地批判，說他不但自己逃避，而且還要麻痹老百姓和他一起逃避。他還當面罵李煜是昏君，甚至連桀紂都不如！李煜生氣了，立即派人去抓潘佑，誰知潘佑不等他派人來抓，自己就在家裡自殺了。李煜為此後悔不已，給潘佑家發了優厚的撫恤金，還專門為他寫文章來悼念。還有個叫韓熙載的，李煜很想讓他當宰相，不過他早已對李煜死了心。他故意做出一副醉死夢生的樣子，在家裡面養了四十多個歌妓，夜夜笙歌。就在李煜把國家搞得一團糟的時候，趙匡胤也在緊鑼密鼓地為攻打南唐做著準備。

公元974年，趙匡胤以李煜拒絕來朝為借口，聯合吳越發兵攻打南唐。南唐在李煜的統治下苦苦支撐了十四年的國家，終於走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李煜終於從「落花狼藉酒闌珊，笙歌醉夢間」醒來，決心和這個準備奪走他土地的人決一死戰。然而為時已晚，北宋大軍建起了史上第一座長江大橋——浮橋，從浮橋上南下，迅速攻到了金陵。公元975年，李煜帶領手下四十餘名官員肉坦出降，被俘至汴京，封為違命侯。

亡國之後的李煜，從高高在上的皇帝變成了任人宰割的囚徒，這種巨大的落差使他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恥辱之中。生既無歡，死又何懼。然而李煜不想死，他知道他犯下許多的過錯，可是他仍然眷戀著他深深愛著的詞，「詞」就是他的精神寄託。他可以在每一個春意闌珊的雨夜，不用時時被亡國的痛苦啃噬，他也可以在憑欄遠望無限江山的時刻，抒發感慨「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因為「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春已去、國已破，他只是這人世間最不該存在的一個傷心過客。深秋之夜，只有梧桐葉在風中陪伴他哭泣，這個亡國之君，孤身登上西樓。看著一彎凄冷的如鉤彎月，想著三千里家國江山被人生生奪去，他的心裡該有多少悔恨和悲傷。而這種悔恨和悲傷又只能藏在心頭，他無法述說，此時此刻「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他恨這個世界，他更恨自己，為什麼這麼窩囊？如果國還在，怎麼會承受如此的屈辱！他總是深深地陷入到亡國的痛苦和對故國的想念中去了。也把這種痛苦和想念，赤裸裸地全都寫到他的詞中。李煜這種率真性情和赤子之心，對於詞人來講是件好事，但對於階下囚的亡國君主李煜來說，他的率真性情必然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性格褊狹殘暴的宋太宗趙光義當然會感到不可容忍。

公元978年七夕，這天是李煜42歲的生日，他填好了一首詞來抒發他的亡國之恨。國家，他在位時只覺得這個詞是個負擔，而失去時他卻又感到了切身之痛。當《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歌聲飄蕩出來，聲聲痛入心扉的悲哀，使聽者都聞之落淚。趙光義聽見了，殺心頓起：李煜你還在想你的國家，難道你還想復國不成！於是他把弟弟趙挺美叫來，這趙挺美平時也喜歡寫詩作文，是李煜的一個忠實的粉絲。趙光義對趙挺美說，你那個偶像李煜今天過生日，你就帶著這壺酒，代表我去祝賀一下吧。趙挺美一聽，高高興興地去了。可他不知道，趙光義已經在這壺酒里下了牽機葯。據說這種牽機葯的劇毒服食之後會令人五臟俱裂、痛不欲生。李煜喝下了這杯毒酒後，痛苦使他的頭和腳蜷縮在一起，成為一張弓的形狀。他在小周后的懷裡死去的時候，心尖指向了南國的方向。小周后再也無所顧忌、無所留戀隨之殉情而死。

其實，李煜他絕對沒有捲土重來的勇氣，甚至想也沒想過。他只是個詩人，他不懂政治，他之所以想念他的國家，是因為他懷念那裡的自由。李煜是個徹頭徹尾的弱者，沒有政治頭腦。宋朝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他還幻想著太祖仁慈賜他一塊安隅之地。李煜的生命就這樣悲哀地結束了，而他的藝術生命在中國文化史上永遠高傲地活了下來。

清沈雄在《古今詞話》中說，「國家不幸詩家幸，話到滄桑語始工」。正是李煜國破家亡的命運，才塑造了他文壇宗師的地位，其後的宋詞無不受他的影響。至於其清新工麗之言，更是空前絕後，可以說是絕唱了。恐怕趙匡胤也不會想到，他抓來的一個人，會對他所開創的王朝在文學上產生那樣深遠的影響，李煜被人稱為詞帝。他的文字有一種力量，那些綺麗婉轉的憂傷，總會在不經意間撥動我們心中的層層漣漪。當我們在某一個美麗的夜晚，一遍一遍讀著他用血淚寫成的文字，總會覺得他似乎從未走遠。

這真是，命運讓李煜在現實世界裡失去尊嚴、失去皇冠、失去國土，又全部在詞的世界裡還給了他。命運讓他在現實世界裡流淚、流血，付出生命，又讓他用這淚，這血，這生命鑄成了一座藝術的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