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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明中的詞人--邁克&林奕華

達明中的詞人--邁克&林奕華2008-09-11 15:20:17 回憶達明一派,著實是一件艱辛而愉悅的事。當年對達與明的痴迷,由專註而及宏闊,蔓延到為他們填詞的作者。是從達明的音樂中得知,原來中文流行音樂也可以去到那種高度;而在他們的文字中,在詞人一支支或妖冶、或儒雅、或華麗、或內斂的筆觸中,也才明白原來中文詞作可以這麼寫,往後滄海桑田亦流傳下去。達明中的詞人,來至這最後一篇,終於可以寫到邁克--及至林奕華。是私心中的私心,當初為著《石頭記》而留意上這個名字再普通不過的人,然而,今天卻是這樣的喜歡;放至這最末一篇來寫,也實是因為那一份化不開的濃情厚愛。   說起來有些異乎常規了,最初心動於邁克,不是《石頭記》,而是《半生緣》。1989年,廣州中唱引進大陸版的《達明一派精選輯》,最末一首歌錯印歌詞,赫然是《末世情》。文不對音,一片悵惘的是因為那首不明歌詞的歌太過好聽,即便那年頭尚屬粵語盲九段,然而,文字發音的韻律仍是醉死人,也正因不見歌詞,聽得才格外留意。後來,再發行版本,親愛的廣州中唱在印錯的歌詞上貼一小紙條,上書"半生緣":像是宿命終於解脫,偏執的迷惑終於揭曉,盯緊來之不易的歌詞翻聽八十遍,於是生平第一次算是愛上了一段文字,回頭側眼一看:邁克--哈!就是寫《石頭記》那個。忙不迭的銘心,從此天荒地老。   多年後,時間之剪揮刀剪去種種蕪雜瑣碎,留下那清亮得筋絡分明的喜愛,仍是達明;而達明中的最愛,無一例外,竟都出自邁克之手:《半生緣》、《石頭記》、《愛煞》、《情探》、《上路》、《美麗的謊言》。實在是一份不可張揚的喜好,每次讀他的文字,都彷彿是心在不斷膨脹,似要撐碎身體。寥寥幾首不可多得的歌,竟似無窮寶藏,每個年頭重頭聽來,重拾舊印象,文字中結實的美麗仍然令我目不暇接。早年攢齊了達明的唱片,後來發現聽得最多的絕對是邁克的,換來又換去,千篇一律都是那幾首,卻毫不覺厭倦,以至被人笑話為忠實信徒終極版。   邁克,原名林邁克,新加坡人,常居巴黎,卻以香港為創作題材。一位全能文字工作者,多年來卻把寫作當副業:開專欄,撰稿影評、電影字幕,寫散文小說,編寫舞台劇……曾於八十年代在香港工作數年,其時客串填詞人,為達明填下數首歌詞,參與其間"進念二十面體"的劇作創作,"進念"劇團之密友。如此如此,短的是介紹,長的是喜愛,而邁克的喜愛,兩個人一本書--張愛玲、西西、《紅樓夢》。惟其如此,《石頭記》的出現必不可免。   1987年,"進念"排舞台劇《石頭記》,劉以達負責了其主題曲的音樂創作,而文字,卻由邁克、陳少琪,以及"進念"一幫同仁聯合撰寫。雖說也是集體智慧的結晶,然而不知是因為私心,還是緣於《石頭記》與後來邁克的詞作太過神似,所以暗地裡總是就將之當作是邁克的了。《石頭記》的好,實在無用多說,短短一百多字,就將文學巨著的繽紛色澤盡囊括其中。看《紅樓夢》的人何止千萬,然而,看過後可以將之寥寥數筆就勾勒出其神韻的,又有幾人。紅學家們著書立作,終其一生鑽研書中奧妙,卻不及邁克等人輕飄淡然的寫出書中真諦,文字古雅清麗,堪稱傑作。中國人從來都不能擺脫看透與綺靡的糾纏不清,其間的微妙,當真是"絲絲點點計算,偏偏相差太遠",而虛境的幻滅,也不過是"真真假假,悉悲歡恩怨原是詐",一個"詐"字,就道盡千萬。置身於太虛幻境的寶玉,怡紅瀟湘那曾經的溫柔繁華,深院內的舊夢浮沉……"人獨舞,亂衣鬢",浮華盡洗,一片蒼茫大地,似夢迷離。《石頭記》的意境營造,已成了後來者不可逾越的巔峰。豐繁流暢的編曲,輕靈飄逸的演唱,經得起千錘百鍊的文字……連黃耀明亦說:"從《石頭記》開始,我們才算真正做出有意思的東西。"繼《石頭記》之後,邁克還和陳少琪合作過一首《上路》。古樸秀雅的《上路》,十足的"達明風範",也是達明作品中難得一見的執著況味。然而,《上路》依然是惆悵的,"星點點……風剪剪……沙滾滾……煙昏昏",情景交融,吟後兩頰留香。黃耀明的歌聲總有一股特殊味道,似將所有感情壓抑,任由在胸中激蕩,在喉間盤恆許久,然後無奈的吐出,這在《上路》中最末那句"寒夜對影慨嘆"中尤為明顯,多年前,曾有人形容為:"這一聲音傲冷,但又夠深情。"在《等著你回來》專輯中,《上路》過後,緊接著就是《情探》。1987年,黃耀明與鍾楚紅出演電影《金燕子》,並演唱其主題曲《情探》,詞由邁克執筆。十餘年前,自"拷哥"處拷得《意難平》,並被額外贈予《情探》一曲,錄至末尾處。因是計劃外,所以當初並未能翻印下歌詞,直至次年自朋友處抄得。然而,當初那緊接我所錄《意難平》之後的《情探》,所帶來的驚艷,當真有不可承受之感。多年後,沾了達明重組的福分,買得《為人民服務》全集,急忙翻至此曲,要揭開多年之謎--果然又是邁克,陡然間,天旋地轉。後來,專門把《金燕子》找來看:平心而論,電影實在平庸,情節有抄襲《倩女幽魂》之嫌,而黃耀明也不適合演電影。然而,當片中人鬼終殊途難聚,遇劫分隔阻限,一場浩劫後黃耀明自湖水中抬頭,音樂驟響:"灰飛似煙,前事不見……"就是《情探》。邁克作詞,從來有抑揚頓挫之韻律節奏感,用詞亦旎麗萬千,深具"張愛玲派"華麗而蒼涼的獨特韻味。同時,邁克早年自創的"水蛇春咁長死唔斷氣"文體,在《情探》中也盡顯無餘。這種文體後來影響深遠,備受各路寫手臨摹,然而,卻多是學藝不精。   聲名赫赫的《愛煞》,是讓我等待得最為艱苦的一首達明歌曲。先是於聽過的人口中知道,《愛煞》如何如何意境出色,如何如何獨特得只有短短十六字……巴巴的問人家:"十六字?那可是邁克?"得到了證實,於是艷羨萬分。直至90年代,買到正版的《你還愛我嗎》專輯,才得以聽到這首從來收不進精選輯的傑作。《愛煞》,本是取自"進念"的舞台劇《十日談》,一派的"進念"意象。在《愛煞》里,我終於明白劉以達吉他的魔力,竟是源於他弦上的音,不是彈出來的,而是滾出來的,像是書法中的高手運筆,一筆未落,一筆又起,無需點到,只需意到,連綿不絕,疏密有至。而開場處隱約的呻吟,末尾處拖長至前後重疊的歌聲,都是達明對意境營造的最佳體現。"情迷意亂,露冷衾暖,浪語傾訴,無盡愛慕。"十六字,渾然一體,仿若天成。聽達明,如果錯過了《愛煞》,就實在是太過--遺憾。後來的邁克,總會偶爾泄漏的一線春光,流露出《牡丹亭》、《西廂記》那種艷而不淫的韻致,這可散見於他的散文及給黃耀明所填的《奈何天》。而這樣的韻致,總覺得,應該就是始於這曖昧噬心的《愛煞》吧?!   而《半生緣》,至今是我最愛的一首達明,那蕩氣迴腸的旋律從第一次聽到就留在了心中。"半生緣",張愛玲的小說,想來邁克是愛的,然而,緣,真的只得半生?前半生相戀,後半生卻只得相互惦念。邁克說:"尋覓遍遠近,何用人牽引?"那份綿綿的執著,浪漫而感傷的氣氛,感同身受。"立志守候,雨飄風同舟,苦中可忘憂,以歌解愁,疑惑我想透。"如此誓約,無關鋒利,它不是插進去,卻是嵌進心中,從此一顆心只得它的烙印。半生緣,這本是多麼滯重的字眼,然而,卻在達明的音樂與邁克的文字中悠然起來,沁人心脾,將某種感動蕩至心最深處……   1996年,達明一派重組,推出的專輯《萬歲萬歲萬萬歲》中,最末一曲竟然是翻唱了90年達明為大陸歌手王虹製作的大碟《風采依然》中的《濃情厚愛》,將之易名為《美麗的謊言》。多年不見的邁克,又出現,真感謝達明翻出他的這首舊作,改由黃耀明重新演繹。仍是一片華麗溫潤,清亮雅緻,邁克從未試過讓我失望。"你問我可否眷戀胭脂的紅艷,你問我已否唱遍人間的纏綿,燦爛風華乍隱乍現,誰知今夕何年?且自莫管那紅顏和難斷纏綿,我只愛美麗的謊言。"浮艷的紅塵里,邁克卻總懂得怎樣讓那一點愜意的心情悠然起來,那樣的淡定從容,直讓人羨慕得流眼淚。從來臨水顧盼他的文字,讀罷了又必然感慨:"到底是邁克……"文字多麼順他的意,他卻曾說文字是林奕華的俘虜,難道他不知?方塊字在他的筆下,早已幻化為旁人心中的濃情厚愛!   邁克可稱得上是香港文藝界的隱士,每年只回港一、兩次,即便回來了也不急切的跳出來說話,當真是低調人士的典範,然而,他卻有著一位從來說話都理直氣壯的密友,那就是聲名卓著的林奕華。這兩位林生,私交甚篤。八十年代,林奕華與志同道合者同組"進念二十面體"劇團,邁克出力不少,那個時期"進念"的作品,幾乎都有邁克參與,二林可算得是親密戰友了。後來,邁克著文《到處睡的男人》,撰寫林奕華,亦傳為圈子中的佳話。同為同志,兩人性格卻差別甚大:邁克處世低調從容,林奕華卻是個"恨不得蠟燭兩頭燒"(邁克語)的人。一人細水長流,一人偏要大河奔流,然而卻無損兩人的親厚友誼。   1989年的《意難平》專輯中,就收錄了取自"進念"劇團《進念運動之現在進行式》中的《世紀末顏色》。一片撲朔迷離之感迎面而來,冷冷的旋律,配上幾個男女凄涼味道的對話和單聲,傳達的卻是隔離、壓抑、苦悶、撕裂等末世情緒。除去劉以達的音樂,整個意念及文字都出自林奕華之手。然而,從來到處發光發熱的林奕華,卻很少為達明填詞,許是一副生就的"勞碌命"鞭策著他去做更多別的要緊事。直到1996年,老友達與明重組,他才又跳出來填了一首《命賤》,名字取得好,像是自我評價,亦像是要普渡眾生。歌曲就打上了很深的"林奕華烙印",然而,黃耀明又豈不是多年擺不脫"林奕華代言人"的身份?照樣的同志題材,照樣的憂患,也照樣的理直氣壯,有時候,林奕華是很惹人動惻隱之心的,那樣的看著他在生活中風馳電掣。然而,就像邁克所說,你要憐惘他才是冒犯--他才不要人救。每次念及,不是不莞爾的。   香港文藝界,以達明、進念為中心的圈子可謂影響深遠。黃耀明、林奕華、於逸堯等人都是中堅人物,本身就是年輕的,而身邊喝他們奶汁的人卻都已成大氣(如梁基爵、李端嫻、駱亦庄等),與他們把臂同游,把福音傳開;他們的青春,大可不必靠"夭折"來發揚光大;他們的青春,就是現在。邁克與林奕華,二林與達明,千絲萬縷相連,無論或分開或聚首,當中那股子情意,從來無需嗅就可聞出。邁克曾說,不同程度上,他和林奕華都是完美主義者,因為對自己、對整個世界都有要求,自然恨不得什麼都一手一腳親力親為。其實,這又何嘗不是達明的個性?"辛苦是辛苦,然而總勝過要熱咖啡時得到溫吞水,要麻婆豆腐時得到回鍋肉。"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去聽達明,及至後來,也愛上了他們身邊的人,沉溺於邁克。寫達明,我也知道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然而,能令人寫得這般暢快、這般開懷的人物,卻又有幾個?難得了這樣的機會,為什麼不狠狠的放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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