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金庸小說中的圍棋文化
圍棋文化凝聚著中華民族的高度智慧, 它既是一門藝術, 又是一項遊戲和運動, 不僅可以愉悅人們的身心, 而且圍棋之中蘊含了豐富的哲理。圍棋文化在眾多的文學作品中都有所體現, 金庸小說對圍棋文化甚為推崇, 在他創作的眾多作品中, 圍棋文化始終貫穿其中。圍棋文化作為中華民族智慧的象徵, 作為一門藝術、一項遊戲和運動備受人們的喜愛,眾多作家也將其引入作品中,去豐富作品的內涵,彰顯中國的傳統文化。金庸創作的眾多武俠小說,在刀光劍影或愛恨情仇中揉入了博大精深、異彩紛呈的傳統文化,而圍棋文化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在《書劍恩仇錄》《碧血劍》《倚天屠龍記》《天龍八部》《笑傲江湖》中都有所體現。這些貫穿金庸創作史的代表作呈現出豐富的圍棋文化形式,包括名譜、棋家、棋事、棋理。
>>>>圍棋文化的橫向分析
功夫圍棋
圍棋在金庸小說中呈現出兩種形式:兵器和武打。圍棋作為兵器在小說中出現並不奇怪,棋子因其形態特點可以直接作為暗器使用,而棋盤面積較大,用特殊材料製作就可以當成兵器。如小說中常見的棋盤武器具有磁性,由玄鐵、磁鐵等物質熔鑄而成,具有高硬度、高韌度、高密度等特點。用棋盤作為兵器可劈可砸,可推可擋,可守可攻,再加上棋盤的磁性可以吸附對方的兵器、暗器,真可謂攻守兼備。從這個角度看金庸小說圍棋文化的出現,不僅僅表現出他個人對圍棋的喜愛,也將我國源遠流長的圍棋文化進行了推廣,讓更多的人見識到了它的非凡之處。金庸小說中圍棋文化在武打時主要以「武鬥」和「文斗」的形式展開,如風波惡和范百齡的對打,令狐沖和黑白子的比武等;而「文斗」則是通過圍棋的對弈來進行智力、武功的較量。在金庸小說的「圍棋大戰」中,最跌宕起伏者首推《天龍八部》中黃眉僧和段延慶的較量,他們用內力刻畫棋盤,從容對弈,不僅僅是武功內力上的較量,更是棋藝的較量。黃眉僧的武功內力尚好,但棋藝就要輸於段延慶,若不是最後段譽的及時出現,吸走段延慶的內力,使得他走錯一步,估計黃眉僧就要以慘敗收場了。此段的精彩之處就在於金庸採用「武戲文打」的方式將圍棋文化凸現出來,最後又用「文戲武打」的方式結束了圍棋對弈之爭,兩者的有機結合使得圍棋文化的傳統元素和武打場面融合無跡,相得益彰。這種既鬥智又鬥力的場面使讀者既賞心悅目又驚心動魄。
《天龍八部》中內力刻畫棋盤
棋如人生 人生如棋
小說中圍棋文化不僅僅表現在武學上, 也在人物身上得到了體現,如《碧血劍》中的木桑道長,因為他對圍棋的痴迷而自改綽號,雖然有些名不副實,但更加突出了木桑對圍棋的熱愛。還有《笑傲江湖》中的黑白子,乾脆直接用黑白兩種棋子來命名。諸如這樣的人物還有很多,他們都是深陷於博大精深的圍棋文化之中。黑白子、范百齡嗜棋成痴,虛竹因棋轉變人生軌道,陳家洛以棋為趣等,他們之中不乏將圍棋作為人生的藝術追求者。在金庸小說的構造中,金庸也將「棋如人生」的哲理滲透到小說中去。眾多的圍棋人物各具鮮明的特點,如《書劍恩仇錄》中的陳家洛,是把圍棋當作業餘愛好的政治家,《天龍八部》中的范百齡是把圍棋當成人生追求的藝術家等,從他們人生的經歷投射出圍棋的哲理。在傳統文化的長廊中,圍棋與琴書畫三門藝術並列,被視為「四藝」,喜愛之人大都是高雅之士。他們不願與世俗比肩,但一旦捲入政治鬥爭,幾乎是必敗無疑。因為這些高雅之士多數看重君子之道,不善於玩弄手段,而中國政治鬥爭則處處充滿了陰謀與手段,為了最終的勝利不惜背棄道德仁義,這是高雅之士最為痛恨,至於不屑與之為伍。如《天龍八部》中段延慶和黃眉僧的對弈,對弈中段延慶佔盡先機,卻由於段譽的攪局而失敗,段延慶敗得不公平,但他有君子之風,不予計較。還有陳家洛,雖然犧牲愛情換來了政治合約,但最後還是敗於老練的乾隆之手,因為他看重的是仁義道德。同樣還有黑白子,他對圍棋的熱愛程度堪稱之最,因為政治抱負加入日月教,又因志不得伸而退隱江湖,把圍棋作為自己的人生追求,卻又貪圖吸星大法的秘笈,最終慘死,這裡是將政治和圍棋藝術進行了無聲的對決——因政治的不擇手段,圍棋藝術的追求終成泡影。《天龍八部》中的慕容復,固然精通棋藝和其他藝術, 但他眼中心中只有復國大業,從來沒有體會到圍棋的樂趣。這些熱愛圍棋的俠客雅士雖然精通棋法,但終究沒有參透棋中蘊含的人生哲理。《天龍八部》中「珍瓏棋局」大賽就生動形象地表達出了其中的神韻。參與破局之人甚多,有少林寺的出家人,有心懷鬼胎的星宿老仙,有矢志復國的慕容復,有政治人物段延慶,有熱衷武學的鳩摩智,有迷戀愛情的段譽等,各種各樣的人物都有出現,但他們沒有一人能勘破棋局。雖然虛竹破局在於無意和絕佳的運氣,但是最主要的是他一心向善,不熱衷於功名利祿。小說這一安排蘊含著深刻的人生哲理,正如文中所說,「該棋局變幻莫測,因人而施,愛財者因貪失誤,易怒者由憤壞事。段譽之敗在於愛心太重,不肯棄子;慕容復之敗在於執著權勢,勇於棄子;段延慶入魔在於他看不破人生苦難……」這恰恰應驗了「棋如人生,人生如棋」之說。段譽、慕容復、鳩摩智、段延慶等人在棋中的表現,符合他們的人生追求和經歷,虛竹的勝出則蘊含哲理。金庸借玄難之口道出了人生真諦:「這局棋本來糾纏於得失勝敗之中,以致無法破解。虛竹這一招不著意於生死,更不著意於勝敗,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脫……」發人深省。
「珍瓏棋局」
>>>>圍棋文化的縱向分析
在金庸創作武俠小說的整個過程中,圍棋文化貫穿始終。總體來看,作品中的圍棋文化呈現出「器」「弈」「理」「文」四種演變形態。
圍棋文化「器」的形態
我們將它稱為「器」的形態,是因為作品中的某些人物將圍棋盤或棋子當成自己的兵器,具體如《書劍恩仇錄》中的陳家洛、《碧血劍》中的木桑道長、《天龍八部》中的范百齡和《笑傲江湖》中的黑白子等。而棋子或者棋盤並非常規的兵器,這些武林人物為什麼會選擇它們呢?原因就在於他們對圍棋的喜愛甚至痴迷。在他們的眼中,圍棋不再是單一的器物象徵,而是既可以用來戰鬥,又可以在閑暇之餘進行娛樂, 可謂一物兩用。從這個角度看圍棋文化「器」的形態,就是將兵器和圍棋文化進行了融合。
圍棋文化「弈」的形態
小說中圍棋文化「弈」的形態,就是通過對弈形式來表現小說人物武功、智力方面的較量, 與常規的武鬥相比,顯得更加文雅。這樣的戰鬥不妨稱之為「文斗」。「文斗」不僅可以顯示出小說人物武功的深奧,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們對圍棋的喜愛程度和智力的高下,如《倚天屠龍記》中覺遠與何足道的比試,何足道在石板上刻畫棋盤,覺遠則是用內力將棋盤抹去,棋局未開,但高下已分。
圍棋文化「理」的形態
圍棋文化「理」的形態就是將圍棋文化中所蘊含的棋理和人生的哲理有機融合在一起。《天龍八部》就體現了這一點,小說中,在進行「珍瓏棋局」破解時,虛竹為挽救陷入魔障的段延慶,情急之下落子,送死了自己一大片棋,也正是因為這樣,破局之路峰迴路轉,漸入佳境,虛竹在段延慶秘語傳音的幫助下獲得了成功。金庸對小說情節作這樣的安排,於無聲無息中讓人眼前一亮,頓悟人生哲理。這個棋局本身就糾纏於得失成敗,常人難以看破名利得失, 以致無法破解,而虛竹只在救人而不在乎勝敗,反而得了解脫。
圍棋文化「文」的形態
這裡「文」的形態指的是在中國漫長的歷史文化中,圍棋受到人們的廣泛歡迎。在小說《笑傲江湖》中,令狐沖、向問天去梅庄解救任我行一節, 梅庄四友武功高強,但四人對琴棋書畫痴迷,向問天就是利用這一點對他們利誘。對圍棋痴迷的黑白子,在聽向問天說起平生所見名局之後就不能自拔,當聽到劉仲甫在驪山遇仙對弈的《嘔血譜》之後更是欣喜若狂,失去原有的清醒,落入向問天設的局中,最後落得個慘死的下場。金庸小說到了後期,前面的「器」「弈」形態已經很少,但是並不與後期的「理」「文」相違背。在中期作品《天龍八部》中,雖說文中出現的圍棋文化以哲理為主,但也有「器」形態和「弈」形態的出現,如函谷八友的范百齡痴迷圍棋,用棋盤作為兵器,還有黃眉僧與段延慶的較量,兩者用內力比拼,在大青石板上畫盤下棋,這兩處都展現了「器」與「弈」的圍棋文化。圍棋文化在金庸的筆下做了一系列的轉換變遷,由單一形式轉為綜合形式,是由實到虛,更是由器物上升到文化的過程。從圍棋文化的變遷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出金庸構思之巧妙,行文之多變,很大程度上反映出金庸在小說創作中筆力和境界的提升。
結語
中國的圍棋文化源遠流長,圍棋作為一門藝術和遊戲活動,不僅僅可以愉悅人們的身心健康,其中更蘊含著豐富的人生哲理。金庸小說中的圍棋描寫只是圍棋文化的冰山一角, 我們需要加大對中國傳統元素圍棋文化的研究,推動中國圍棋文化的傳播和發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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