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電影《夜盜珍妃墓》轟動一時，當年被盜的，真是珍妃墓嗎？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以後，清西陵一時成為了真空地帶。1938年，日本侵略軍佔領了河北易縣縣城，偽西陵辦事處的護陵人員逃進縣城，整個陵區成了敵我雙方爭奪的游擊區，這就給盜墓的不法之徒造成了可乘之機。

在這樣的背景下，1938年秋末冬初，發生了當年轟動一時的珍妃墓被盜事件。西陵附近華北村的鄂士臣、關友仁、李紀光等8名同夥，挖開珍妃墓，並將盜得的東西分贓一空。

珍妃墓被盜的消息被披露後，偽滿洲國以「保護皇家祖墳」的名義，派來軍隊進駐易縣城處理西陵被盜善後事宜。八個盜墓者見風聲日緊，「三十六計走為上」，除李紀光外，其他離開故土遠走高飛。只有李紀光有一次喝醉了酒，得意忘形吹噓他有的是錢，引起了偽滿軍警的懷疑，經過嚴刑拷打，李紀光終於供出了盜墓的實情和同案人，而後被砍頭示眾，成為此地轟動一時的特大新聞。

上世紀80年代，清西陵重新整理並作為旅遊景點開放時，清史專家們提出了一個疑問：當年被盜的，真的是珍妃墓嗎？

1989年，電影《夜盜珍妃墓》在國內公映。雖然時隔20多年，至今仍有不少人對這部電影中的「恐怖鏡頭」，以及陳寶國飾演的鄂士臣記憶猶新。《夜盜珍妃墓》編劇陳寶蓉是清西陵研究專家，曾在清西陵文物管理處工作多年。1982年，陳寶蓉曾發表過題為《瑾妃、珍妃葬地》的文章,其中提到: 「兩座墳墓中, 東邊月台和寶頂稍大的一座, 已於一九三八年被匪徒盜掘。據當地老年人說, 被盜的是珍妃墓。但也有另一種意見……按舊禮瑾妃墓應居東……因此究竟哪個是珍妃墓, 認為尚有待查證。」

那時，陳寶蓉也不確定究竟哪座是珍妃墓。但是幾年後，他創作《夜盜珍妃墓》劇本時，其實已經認定被盜的是瑾妃墓。但是如果寫「夜盜瑾妃墓」，顯然沒有珍妃那麼豐富而激烈的戲劇衝突。所以，陳寶蓉移花接木，把盜墓一案安在了珍妃墓上。

這起盜墓案的謀劃、實施、破案乃至後來盜墓者的回憶，都一直言之鑿鑿地說盜的是珍妃墓。偽滿洲國也把這個案件當成珍妃墓被盜來破。再加上後來《夜盜珍妃墓》電影取得的巨大成功，珍妃墓被盜之說越發深入人心。

1988年進入清西陵開始研究工作的邢宏偉說，其實清西陵的工作人員，早就認為當年被盜的不是珍妃墓，而是她姐姐瑾妃的墓。如果盜墓者盜取的是珍妃墓，有三大疑點解釋不通。

疑點之一，是盜墓者關於「挖到石頭券頂，用火炮轟」的回憶。

慈禧和光緒去世後，隆裕皇后也去世了。瑾妃成為朝里地位最為尊貴的人。她脾氣不好，管教溥儀非常嚴格。

後來溥儀同時加封了四位皇貴太妃，其中就有瑾妃。這一加封后，她的地位就比妹妹珍妃又高了許多，所以她在世時，她的陵墓就重新修葺了，不僅台階加高了，還把磚拆了改成了石券。

「盜墓者既然說當時挖的時候遇到了石券頂，挖不開才用炮轟的，說明他們挖的不是珍妃的墓道，因為珍妃墓是磚砌的，瑾妃墓才是後來改造成石頭的。他們挖到的石券頂，是瑾妃墓的券頂。」邢宏偉說。

疑點之二，是盜墓者回憶中「進去的時候，珍妃面目如生。」邢宏偉認為，這是不太可能的。

「珍妃的遺體在井裡泡了一年多，撈出來的時候已經慘不忍睹。被盜時又過去了30多年，更不會再面目如生。」

疑點之三，是關於「珍妃是寵妃，所以隨葬品應該多」的猜測，邢宏偉的觀點是，這和清代的規制不符。

珍妃死時，身在冷宮，她第一次是以待罪妃嬪或者普通妃嬪的身份下葬的，棺槨內不會有太多隨葬品。而清朝的隨葬品，一般都放在棺槨內，不放在棺槨外面，在這種情況下，即便後來把她移葬崇妃陵，頂多在棺槨外面加上一些油飾，不可能再打開棺槨放隨葬品了，在清朝歷史上沒有過這樣的例子。

被盜陵寢並非珍妃墓的最重要的憑證，是清代宮廷檔案中對珍妃、瑾妃墓位置的確認。

「宜統五年(1913年)十月初三掃欽奉諭旨: 珍貴妃金棺現在梁格庄行宮暫安, 擬於十一月十六日申時恭請珍貴妃金棺安奉寢園, 珍貴妃金棺奉安位次在園寢西寶圈。」雖然不少清史研究專家都認為當年被盜的是瑾妃墓，而非珍妃墓，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確定。

邢宏偉告訴記者，這其中唯一不能確定的因素，就是盜墓者。他們的記憶是不是完全準確、他們所說的是不是都是實情？萬一他們盜的是西邊的陵墓呢？那我們的推測和判斷就完全反了。

最直接的物證，當然就是陵墓中的盜洞。如果東側的瑾妃墓上存在盜洞，那點唯一的不確定性也就不復存在了。

只是，盜墓案發生不久，盜洞就被填埋，陵墓表面也進行了修復。打開地宮尋找盜洞，也就意味著可能破壞古迹。

有沒有一種不用挖掘陵墓就找到盜洞的方法呢？至少上世紀80年代，人們還沒有這樣的手段。

2013年9月，首都師範大學三維信息獲取與應用實驗室博士張迪接手了珍妃墓考古項目。探地雷達的探測從崇妃陵西側的珍妃墓開始。張迪的探測從珍妃墓的台階前開始，沒一會兒，筆記本電腦顯示的圖像上出現了一塊不清晰的區域。

「這裡可能有個洞。」張迪嘟噥了一句。這個結果嚇了邢宏偉一跳：「難道被盜的真是珍妃墓？怎麼可能？」

探地雷達又對東邊的瑾妃墓上上下下測了一遍，在寶頂和台階中間位置，電磁波反射信號非常清晰地顯示了一個盜洞的存在。這個位置和盜洞的大小，都與此前的種種記載、分析相吻合。可以肯定，這就是當年盜墓者留下的盜洞。

這個發現其實早在邢宏偉意料之中，證明了清史研究者的結論。但是珍妃墓台階前的那個洞怎麼解釋？莫非珍妃墓也被盜過？對一個文保工作者和清史研究者來說，這實在是一個令人沮喪的發現。

張迪隨後操作探地雷達，對珍妃墓進行了更細緻的探查。在仔細分析了圖像數據之後，他給出的結論打消了邢宏偉的憂慮。

張迪認為，那片電磁波反射不清晰的區域可能確實是個洞，但深度很淺，離地宮入口還有一段距離。這個洞不會是盜洞，很可能是由於積水造成的塌陷。

珍妃墓本來就是磚砌的，容易滲水塌陷，這個結論，恰恰印證了這一點。

這下可以確定無疑，當年的盜墓人用火藥炸開的，其實是珍妃的姐姐瑾妃的地宮。

如今，珍妃、瑾妃兩座墳冢並立在平坦的月台上，崇妃園寢內古松濃茵，芳草馨香。除了遊客，再不會有人侵擾。

?珍妃與瑾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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