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哀愁——一代名伶孟小冬的傳奇人生

愛與哀愁——一代名伶孟小冬的傳奇人生

(2008-07-01 17:55:14)

標籤: 雜談 分類: 人物誌

「一九四七年,是我最後一次在堂會上看到孟小冬飾演程嬰,小冬唱『虎』字用強烈的腦後音發出,全場氣氛立刻變得緊迫肅穆……」這是曾任梅蘭芳秘書的京劇史家許姬傳先生在一九八六年撰寫的回憶錄。他盛讚孟小冬是「成熟的大演員」,比現在漫天亂扔的「著名藝術家」頭銜要值錢得多。然而,在這篇名為《我所知道的孟小冬》的文章中,許先生帶著老派文人的含蓄,隻字不提梅蘭芳,亦無一字提到杜月笙——雖然他所提到的一九四七年那次堂會,就是為杜月笙賀壽而舉辦的。

名震京城

孟小冬是天生屬於京劇的。她出身梨園世家,祖、父兩代皆為京劇老生,家學淵源。七歲就曾兩次搭班去無錫演出,人雖幼小,然而唱做念白,面面俱到,看上去英氣勃勃。從九歲起,隨舅父、孫(菊仙)派老生仇永祥學唱老生,十二歲就能扮演諸葛亮這樣吃重的角色,且演唱裕如、神韻自然。十四歲,到上海乾坤大劇場里搭班唱戲,一度被《申報》稱為童伶天才。

京劇里,老生是大家公認的行當尊位。用過去的話說,就是專演帝王將相、壯士義僕的。因此,從小耳濡目染的孟小冬自九歲起整日模仿比劃的,都是這些男人中的男人形象:一抬手一投足,莫不端莊沉穩;一句說一聲唱,莫不蒼涼激昂。成人後的孟小冬,也喜作男裝打扮,而且在作風性格上,也頗具有男兒氣魄。專橫磊落,毫不通融。那年,她拜師余門,天天浸淫在余派唱腔之中,竟不讓同是京劇老生的妹妹在家中唱戲,說是嫌她的腔不好,怕影響自己;她大方起來,也可說是一擲千金:一九四九年後遷至香港,見師傅昔日好友孫養農生活拮据,便提出與之合作出一本回憶恩師的書,所得稿酬十多萬元,孟小冬一分不要全給了孫養農。後來,作為余派傳人,孟小冬聲譽日隆,有唱片公司邀她灌唱片,但有人說,你師傅是靠唱片版稅吃飯的,遂拒絕灌錄唱片。

倘若孟小冬姿色平平,如此裝扮男人,倒也適得其所。問題是孟小冬的容貌還不是一般的漂亮,袁世凱的女婿、劇評人薛觀瀾曾將孟小冬的姿色與清末民初的雪艷琴、陸素娟、露蘭春等十位以美貌著稱的坤伶相比,結論是「無一能及孟小冬」。

十八歲那年,孟小冬由上海到天津、北京演出。其時,她在南方已經聲名鵲起,就在十二歲在無錫大劇院登台時,她已會三十多齣戲,以後,在上海、漢口、菲律賓等地巡演,均是好評如潮。但是,對於京戲演員來說,南方名角,若得不到北方觀眾的認可,名氣再大,似總有野路子之嫌。那年四月,孟小冬在北京登台,首演劇目《四郎探母》,一炮而紅。當年撰寫劇評的「燕京散人」對孟腔有過細緻的描摹和評論:「孟小冬生得一幅好嗓子,最難得的是沒有雌音,這在千千萬萬人里是難得一見的,在女鬚生地界,不敢說後無來者,至少可說是前無古人。」

舞台情侶

同年八月,孟小冬出演《上天台》,與同日出演《霸王別姬》的梅蘭芳相遇,上下場之際,身著龍袍的「劉秀」看見「虞姬」,尊稱了一聲「梅大爺」——這是「英雄」和「美人」的第一次見面。

此時梅蘭芳正處於事業的巔峰狀態。一段時間,梅、孟兩人形成了打對台的局勢,按照今天的話來說,就是營業收入不相上下。因此,在以後的堂會上,就有好事者安排梅、孟兩人同演《四郎探母》,梅蘭芳飾演溫柔明理的番邦公主,孟小冬飾演流落番邦的楊家將,可以想見,二人俱青春年少,一個是鬚生泰斗,一個是伶界大王,該是怎樣的珠聯璧合!等到他們同演《游龍戲鳳》時,不僅兩個當事人有些假戲真做,互生愛慕,就連梅黨眾人也躍躍欲試,要為這一對「假鳳虛凰」謀劃一段現實的婚姻,以飽眼福——雖然此時的梅蘭芳已經有兩房太太,其中一房太太福芝芳亦是京劇旦角出身,有「天橋梅蘭芳」之稱。

經梅黨成員撮合,梅、孟於農歷正月二十四日結為伉儷,中國銀行總裁馮耿光任主婚人,婚禮就在東四牌樓九條馮公館裡舉行。四月,「金屋」秘密搬遷至東城內務部無量大人衚衕的一所四合院。此院名為綴玉軒,梅蘭芳和和許多朋友聚集在此,說古道今,談文論藝。

梅、孟結合後,梅蘭芳的舞台演出和社會活動一樣不少,而孟小冬卻被「藏」了起來。原先人們期待的「乾坤絕配」並未在舞台上出現。畢竟,孟小冬嫁的是梅蘭芳,難道身為梅蘭芳的妻子還要拋頭露面唱戲掙錢?那麼,此時的孟小冬,是什麼樣子呢?著名戲曲理論家齊如山的兒子齊香曾在晚年回憶說:「平時我看她並不過分打扮,衣服式樣平常,顏色素雅,身材窈窕,態度莊重。有時候她低頭看書畫,別人招呼她一聲,她一抬頭,兩隻眼睛光彩照人……」就是說,孟小冬跟一般新嫁娘並無兩樣:美麗、端莊、溫婉,而大她十多歲的梅蘭芳,對於她也是非常呵護愛憐的。有一楨小照很有意思,便裝的梅蘭芳歪著頭用手往牆壁上投影做動物造型,孟則在照片右側用西式句法問:「你在那裡做什麼啊?」梅在左側答:「我在這裡作鵝影呢。」梅蘭芳一向持重儒雅,這般活潑的樣子著實少有。可見,與孟小冬結合之後,他的心情不僅是愉快的,甚至還有點雀躍呢。

孟小冬雖然有時也在家裡吊吊嗓子,唱一段「讒臣當道謀漢朝,楚漢相爭動槍刀」,但如果沒有日後那些風波,她也許就會慢慢淡化了身上的「帝王將相」,以一個溫柔妻子的面目終老一生。

孔雀東南飛

梅、孟在一九二七年春節後不久結婚,當年九月就發生了這樣一件事:一個孟的崇拜者因久久不見孟登台,怒火中燒,意欲綁梅,結果誤傷他人。該青年亦被張作霖下令擊斃,並梟首示眾三日。

綁梅事件雖然有驚無險,但是小報上的流言蜚語卻一時間鋪天蓋地,有的說孟小冬原是那個青年的未婚妻,某某伶人是奪人所愛云云。要知道,梅蘭芳的名字被和命案緋聞糾纏在一起,這對他的發展來說是絕大的障礙和危險,不僅梅蘭芳身邊集合的那一大批捧梅愛梅的藝術人士不幹,就連梅蘭芳本人心中也多有不滿。而福芝芳,這位唱青衣的二奶奶,闖蕩江湖多年,自然也比唱鬚生的小冬更通人情世故、更懂得以柔克剛,一句「老爺的安全要緊」立即贏得了全家上下大小家丁的同情目光。這時,孟小冬一氣之下,與坤伶名旦雪艷琴搭班去天津唱戲了。這回「復出」因為挾帶了舊日聲望,居然未唱先紅,《天津商報》不僅特辟「孟話」專欄,還在詩文中稱孟小冬為「冬皇」,意為鬚生之皇,並高呼「吾皇萬歲」!當時,受袁世凱稱帝影響,文藝界亦多有稱皇稱後潮流。演出期間,孟小冬以男裝出入交際場合,接受人們對於「冬皇」的朝拜,光彩照人、氣宇軒昂,看不出半點受氣小妾的幽怨。

到了一九二九年,梅蘭芳將赴美演出,又引出了一件麻煩事:到底誰跟著梅蘭芳訪問美國,在全世界面前以梅夫人的身份亮相?此時已經懷孕的福夫人為了能夠隨梅出訪,毅然延請日醫為之墮胎。事情到了這一步,簡直帶著血腥了。最後,梅蘭芳只好兩個都不帶。

接著,就發生了弔孝風波。一九三零年八月五日,訪美回國的梅蘭芳一到天津,即獲祧母(大伯母)去世的消息。舊日人家,治喪期間是各種家庭矛盾集中爆發的時機。按照規矩,作為梅蘭芳的妻房,應該披麻戴孝在孝堂接待四方弔唁的賓客。哪知孟小冬奔到梅宅,卻被下人口稱「孟小姐」攔在了門外。恰好福夫人此時又懷孕了,說是孟若要進門,她就搭上兩條人命。這時,梅蘭芳也勸孟回家。這就意味著包括梅蘭芳都對孟身份不認可。加之先前已有梅蘭芳帶了福芝芳到北戴河遊玩,報紙上刊登了梅與福騎馬和著泳裝的照片一事,梅對孟已有淡化之意。所以,性格傲岸的孟小冬便憤然於次年對梅蘭芳提出離婚。她南下上海,延請鄭毓秀律師為法律顧問要求梅給個說法。後來在聞人杜月笙的調停下,從此與梅脫離關係。

一九三三年九月五、六、七日在天津《大公報》第一版上,孟小冬接連登載《孟小冬緊要啟事》:「蘭芳含糊其事,不能實踐前言,友人勸導,本人辯論,蘭芳概置不理,足見毫無情義可言。」並說:「是我負人?抑人負我?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與梅蘭芳分手後,孟小冬萬念俱灰,她絕食生病、終日以淚洗面,將唯一的女兒也送了人,甚至一度避居津沽皈依佛門。待數年後梅蘭芳重返京都時,孟小冬已視梅郎為陌路,一生再未與語半句。

立雪余門

孟小冬早年學戲、跑碼頭極其艱苦。十一歲就有連演一百一十天的記錄。成名後,她將家人一併帶到北京,獨自負責全家生計。京劇既是她一生所愛,更是她維持生活的根本。她稱自己自從到了北方後,才真正懂得了唱戲的樂趣,並且有了戲癮。事實是,她是一到北京,就先被余叔岩的藝術給迷住了。

余叔岩是四大鬚生之首,早年拜師譚鑫培,譚死後,自己出來唱,因在譚的基礎上又有變化,自成風格,因此被稱為余派,譽滿南北。他身體不好,極少出來演出,許多人就以聽其吊嗓為樂事,楊寶森、尚小雲就曾躲在余家屋檐下偷聽過。孟小冬要拜余為師當然不容易。余舒岩是個性情孤僻的老派藝人,知道自己的藝術得來不易,自然不肯輕易傳之於人。他曾經對人說:「我跟老師學戲時,老師在床上躺著抽煙抽高興了,才坐起來講些個。至於講完以後,怎樣理解,怎樣學會,那是自己的事。我雖是老師的徒弟,但上戲院看老師的戲,都是自己花錢買票……」

余叔延也曾對朋友說過,目前內外行中,接近自己的戲路、且堪造就的只有孟小冬一人。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孟小冬當即託人向余叔岩提出拜師,無奈余夫人陳淑銘不允,只好作罷。一九三四年,陳夫人已經去世,孟小冬再次提出拜余,余叔岩又顧及到梅蘭芳這層關係——梅蘭芳稱余「三哥」,故只答應到友人家為孟小冬說戲。但他還是以「從不收女弟子,不便開例」、「小冬女性,教戲難免扶臂攙手,小冬曾婚(梅)蘭芳,我與蘭芳關係密切,類此諸多不便」等等為借口婉言謝絕。但在孟小冬看來,余只不過是害怕遭到世俗和禮儀的譴責而已。她也沒有就此放棄,一面刻苦用功、拜多位名師學藝,一面又繼續請人說情。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孟小冬的一再懇求,余叔岩終於答應。但約定教戲最多不超過十齣。孟小冬終於在一九三七年的北平被余叔岩收做惟一的女弟子。此時,余門傳人,只剩孟小冬一個女流,既是具備了良好的藝術天賦和功底,又心無旁騖,死心塌地沉浸於余派藝術。

學戲是一個繁瑣和枯燥的過程。往往是在深夜,賓客散盡時分。余叔岩先要躺在榻上抽一會鴉片煙,然後才可能教戲。真正教戲則到了子夜以後。如果精神好就多說,身體不好就少說甚至不說。有次說《捉放曹》,孟小冬唱某字時口勁不對,叔岩就不往下教了,反覆糾正了一個星期,才繼續教下去。但縱使如此,孟小冬仍舊每天去,一連五載,寒暑無間。這個時期她根據師傅規定,基本放棄了一切業務演出。只是某齣戲學完,如果余叔岩認為可以出而問世,便在師傅把場之下,偶爾登台實踐,體會一下而已。

在經過余的親傳親授後,她戲藝進步得很快,每次演出,場場座無虛席,而余叔岩則經常為她把場。這令長期見不到余叔岩的人們欣喜若狂。一些報刊雜誌也對孟小冬風格大變後的唱白、舉手投足都推崇備至。就這樣陸續學習了三十多齣戲。僅《武家坡》和《擊鼓罵曹》,孟小冬就曾經向仇月祥、孫佐臣、陳秀華、言菊朋、鮑吉祥等名家多次學過,早在一九二零年年就灌過唱片,卻依然跟余師恭恭敬敬地從頭學起,直到實驗演出以後得到老師批准。其中有一出《法場換子》,是余叔岩精心之作,她學好後曾經許諾在余師壽辰時露演,由於余舊病複發而不治,於五十三歲早逝,這齣戲便成絕響。孟晚年在香港和台北課徒傳藝,每當學生請她傳授此戲,她總是嚴肅地說:「余師有言,沒有演出過的戲切不可教人。我不敢違背老師的遺願。」

孟小冬為人很聰明,不僅深知尊師敬業之道,而且在待人接物方面很會處世。在正式拜余為師後,她多次向余饋送禮物,余很受感動,於是將自己演《武家坡》中薛平貴的行頭贈給她繼承使用,以為紀念。當時余女慧玲尚幼,孟小冬到余府,常去抱小妹。有時小妹嘔吐,污穢物布滿孟小冬的漂亮的新衣裳,有時孟小冬剛吹好的秀髮,卻被小妹抓得零亂。三十歲的孟小冬平日很注意儀態,被小妹弄得如此狼狽即使心裡不舒暢,又能一忍再忍,面上若無其事。余叔岩見狀,也頗滿意。

余次女慧清回憶說:「孟小冬記憶力稍差,父親教她時,我們便替她抄戲詞。」在姐妹們單獨相處時,孟小冬就向她們打聽學戲的規矩。慧清便講:父親開始說話時,徒弟要站立,學唱時,他不叫你坐下,你就別坐下。另外,父親不喜學生筆錄而主張用心來默記。孟小冬得到這些「情報」,在余師面前投其所好,果然令余叔岩十分高興。孟小冬不僅與余叔岩的女兒情同姐妹。在余叔岩夫婦面前,她也有如侍奉雙親。對於老媽、下人、門房時有贈予,打點得妥妥貼貼。余府上下都親昵地稱她為「孟大小姐」。後來慧文結婚時,孟小冬送了全堂西式傢具;慧清結婚時,孟小冬送了全部嫁妝。

隨著年事愈高,病況愈甚,余叔岩對孟小冬越來越掏心窩地傾囊以授。孟小冬隨余叔岩學戲的五年,是余叔岩生命中的最後五年。余叔岩在病榻上盡著最大努力教,常常為示範一個身段而大汗淋漓,孟小冬也衣不解帶,奉侍師側,這自然引起了姚夫人的嫉妒。余死後,她將余叔岩親筆抄寫的祖傳劇本秘本、工尺曲譜本等梨園界視為寶貝的東西,統統付之一炬。京劇同行莫不憤慨,有人說,這一燒,就是為了報復孟小冬。

廣陵絕響

一九四七年,杜月笙為花甲大慶舉辦了一次堂會。全國京劇名伶齊聚上海,盛況空前。正式演出當天,中國大戲院門前人頭攢動,車水馬龍。人們聽說孟小冬復出,紛紛聞聲而動。當時真可謂一票難求,黑市票價甚至炒到了一兩黃金。

據當年身臨其境的譚元壽先生說,那兩天,台下是滿坑滿谷,舞台兩側也全是來觀摩的南北名角,塞得水泄不通。四大鬚生之一的馬連良先生與後來香港《大成》雜誌主編沈葦窗是合坐在一個凳子上看完了這齣戲,而且連連給孟小冬鼓掌喝彩。同樣是四大鬚生之一的譚富英先生看完戲後遇人便說:「小冬把這出《搜孤》給唱絕了,反正我這齣戲是收了。」收了,就是再不唱了。據當時尚在少年的著名科學家王選教授說,那兩天的上海灘是家家打開收音機,戶戶收聽孟小冬的演出實況。這齣戲,孟小冬每個腔都唱得讓人回味無窮。當年有幸在現場觀看和通過收音機聆聽的人,除了「此曲只應天上有」的評價,簡直無話可說。那兩場《搜孤救孤》也被譽為「廣陵絕響」。事後,據梅蘭芳的管事姚玉芙說,孟小冬演了兩場《搜孤救孤》,梅先生在家聽了兩次電台轉播……

所有的絢爛最終都要歸於平淡。在創造了這一京劇歷史上的奇蹟後,孟小冬嫁給了海上聞人杜月笙,從此偃旗息鼓,淡出舞台。

事實上,杜月笙對中年的孟小冬,顯然不存在慕色的企圖。因為孟小冬到了顴骨嶙峋的中年,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芳華絕代的佳人了,光從容貌上也看得出歷經滄桑。余慧清說:「孟小冬同梅蘭芳離婚後,曾對我們姐妹說,她以後再也不嫁人,又說不嫁則已,要嫁就嫁一位『一跺腳滿城亂顫』(即有權有勢)的人」。杜月笙從水果攤學徒起家,成為海上聞人,用一句上海話說,真是「蛐蟮修成了龍」。孟、杜相交之日,杜已然是「跺腳亂顫」的人了。

有「天下頭號戲迷」之頭銜的杜月笙早在一九二五年,就對孟小冬生出了愛慕之情,只是後來孟嫁給梅只好作罷,孟、梅離婚時杜還出面勸阻過。但杜對孟當時尊重情分較多。他出身低微,對知識分子多少是有敬慕的,尤其是像孟小冬這樣年紀輕輕就名震四方的藝人。一九四七年,杜月笙把孟小冬用直升機從北平接到上海,杜託病體親去接機,孟到上海後才知道杜的三子正被蔣經國抓入獄中,十分感動。由梅蘭芳身邊輾轉失意而去的孟小冬本就有些心灰意冷,一方面感於杜月笙數年來對自己的情深意重,於患難之中不時周濟,老母的殯葬也恩猶未報,再加上杜月笙的第四位太太——孟小冬自幼的金蘭姐妹姚玉蘭的一再撮合,於是就在杜月笙六十誕辰演出完畢後即進入杜家。

杜月笙,他當然不能算做是好人,但他對於孟小冬這樣一個舊時代唱戲的女子來說,至少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更何況對孟小冬,他更有對其才華的欣賞。而在後來的生活中,孟小冬逐漸地了解到了杜月笙作為黑道老大的另一面:他並非粗人,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是孟小冬惟一的知音。

可惜,彼時的杜月笙已是年逾花甲一病翁,自入杜門後,孟小冬就自然地挑起了侍奉杜月笙的擔子。而娶得孟小冬,可謂杜月笙晚年唯一略帶喜氣的事。愧於孟小冬給予的太多,而自己能為她盡心儘力的地方太少,在日常的生活中,杜月笙對孟小冬總是禮敬愛慕,忍耐著自己的痛苦,跟她輕聲細氣地說話,平時稱呼也跟著自己的兒女一樣,親親熱熱地喊她「媽咪」:「『媽咪』想買什麼,要吃什麼?」只要孟小冬略一透露,他便忙不迭地命人快辦。當年,有人在香港目睹杜孟二人的生活,說兩人「嗲是嗲得來」,這句上海話要是翻譯成普通話,恐怕「濃情蜜意」亦未能狀其一二。

但是直到一九四九年隨杜家一起離開大陸到香港,孟小冬還沒有名分。到了一九五零年杜月笙想移居歐洲,要為身邊人置辦護照時,孟小冬才輕聲說了一句:「我跟了去,算丫頭呢還是算女朋友呀?」杜月笙一愣,這才有了六十三歲的新郎和四十二歲的新娘。至此,孟小冬故事裡的一個關鍵詞:名分,才終於有了著落。

解放前,孟小冬隨杜移居香港。杜不久病死,孟小冬閉門不出,宣布不再公開演唱。也許,她是在用於伯牙摔琴謝知音異曲同工的方式來報答杜月笙這些年的知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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