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琬儀：沒有公義何來真相

06-27

如果對方法和過程無知，也就不會認識真相。沒有真相，公義無從談起。不在乎公義，也就不需要真相。

新一季日劇當中每周必追的是《99.9 刑事律師 2》（以下簡稱《99.9》）和「Unnatural」。前者講述負責刑事案件訴訟的律師每集如何透過案件重演偵破犯罪事件，還被告清白。後者則是法醫利用法醫知識偵查真相的故事。若論劇本吸引力和眾演員表現，進入第二季的《99.9》跑贏三條街。

以偵探人物為主角的刑事劇、推理劇是日劇的常青題材，近十年越拍越多，各種性格、專業背景，甚至社會地位高大上的偵探破格而出。絕大多數的偵探故事其實都是悲劇。套香港棟篤笑演員黃子華的話，「每集都死人怎麼會是喜劇呢？」神奇的是，透過理性推理，觀眾會超越悲傷，注意力全落在巧妙的犯案手法，名偵探的華麗推理既滿足了觀眾對知性的追求，也達到娛樂大眾的戲劇效果。

《99.9》劇本較同類型劇技勝一籌在於，編劇扣緊了日本司法的特殊情況，挑戰日本司法公信力，質疑現有的司法程序是否符合公平正義。該劇稱在日本凡檢察官起訴的刑事案件，定罪率高達99.9%。也就是說，只要被警察逮捕，搜到支持定罪的證據，嫌犯基本已被定罪，提交法院審理只是走完程序而已。

該劇第二季添加了新女主角，原是一名優秀法官，在職期間審理的案件定罪率100%。因為弟弟犯罪，她引咎辭職，離開司法界，也放棄以司法工作為志業的理想。轉當律師卻讓她重新找到司法公義。

男主人翁是一名怪人，查案不按常理出牌，思維邏輯十分跳躍，酷愛講冷笑話。他另一異於常人之處在於廚藝了得，擅長一邊煮飯，一邊在腦中整理案件細節，如此一心二用竟然每道料理端出來都色香味俱全。不得不佩服編劇美化人物功夫了得，懂得照顧美食一族的視覺享受。

劇中一幕，男主人翁帶著招牌傻笑著指出女主角當法官當得麻木不仁。第一次看見被告人是在法庭上，聽完控辯雙方律師的論述後，便能做出影響被告人一生的決定，而心裡沒有絲毫不安。這不是麻木是什麼？

在追查26年前的舊案件時，透過現役檢察官、前法官和刑事律師構成司法程序的三方觀點，提出多個司法審理過程的漏洞。檢察官選擇性使用證據，只用有利於提告的證據，對於被告人有利的證據則視而不見，甚至掩蓋。警察辦案容易掉入先入為主的陷阱，一旦鎖定嫌疑人，就按照這個方向搜集證據將對方定罪。碰到與定罪方向不符的新證據，檢察官甚至可以憑不能撼動司法公信力，不能浪費之前的辦案時間與精力為由加以推翻警方提出的新證據。

檢察官聽似顧全大局的說辭，講白了就是在集體利益下，個人生死榮辱算得了什麼。主持公義的機構以為可以用不公義的方法維持公信力是對追求公平公義法律精神的莫大諷刺。

《99.9》精彩在於每個演員，無分主角還是綠葉個個都有戲。整部劇亦莊亦諧，演員表現一個都不能少。劇中看似唯利是圖，不擇手段的資深律師時有精闢見解。這位前檢察官轉投企業法律師行列的法律高手說：「法官判案失誤，可以推給檢察官，檢察官可以推給警察。辯護律師也有自己的利益小算盤。到底誰是真正為被告人的人生著想？」

這部劇讓我想到另一部日劇經典「Hero」。由木村拓哉飾演的另類檢察官，不滿足於警方提供的調查報告，為了行竊吃霸王餐等芝麻綠豆案件，特別跑到現場搜集蛛絲馬跡。他往往透過重新觀察現場，和涉案人直接對話而掌握新的證據，一步步地接近真相，辦小案破大案。

這兩部法律劇共同提出了不要被堆積如山的公文遮蔽了雙眼。官方數據並非神聖不可侵犯。永遠做不完的工作並不是放任人心麻木的借口。司法工作關係到涉案人及其親人的一生，須拿出良心相待。兩部劇收視率叫好，主人翁辦案的信念應該得到不少觀眾共鳴。

戲劇人生。好劇不僅具有娛樂價值，也引人思考。什麼時候開始，主流價值重視結果多於過程，講究績效多於精工細節。如果不講究過程，重視細節，怎麼知道眼前的這些與事實相符。如果對方法和過程無知，也就不會認識真相。沒有真相，公義無從談起。不在乎公義，也就不需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