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懷孕了。」

06-27

爸，我懷孕了。」2017-08-15水木文摘

女兒到底是長大了，我也老了，終究會有一個男人替我來愛他。
文/仲念念
來源/仲念念（Anian0721-）
- 1 -
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和弟弟吵架，特別凶。

弟弟對著她大喊：「你這個沒人要的東西，滾出我家，滾啊！」
於是，大冬天的她穿著拖鞋就跑出去了。
一個人在外面的柴火推里睡了一夜，凍的全身沒有知覺。
第二天，父親找到她，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心疼的眼淚直掉。
一進門就看到弟弟，過去就是一耳光。父親對著弟弟吼到：「以後要再敢說這種混賬話你就給勞資滾，勞資認識她比認識你早多了！」
她是爸媽領養的。
但是媽媽生下弟弟後就去世了。
村裡人都說，是她把媽媽剋死的，弟弟也這麼認為。
但是父親說，誰敢這麼說他就與誰為敵。
父親一直沒有再娶，他害怕後媽會欺負她閨女。

- 2 -
讀初中以後，父親在工地上被砸傷了一隻眼睛。
當時她正值敏感的青春期，特別要面子，覺得爸爸瞎掉的眼睛又丑又丟人。
有一年冬天，父親來學校接她，特意帶了一個自己煮的雞腿，一直捂在懷裡，怕涼了。
她特別害怕同學看到他，於是躲了起來，偷偷地從學校的側門溜走了。
到家以後，一直等了他2個小時，都沒有回來。
於是返回學校找他，到學校以後，
她看到校門口只有他一個人，被凍的像一個雪人一樣，一邊跺腳一邊往校園裡張望。
而校園裡早已經是一片漆黑。
那一刻，她終於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那一天，是她的生日，確切地說，是她被領回家的日子。
她是孤兒，一出生就被扔掉了。
但是父親卻說，她是上天送給他最珍貴的禮物。
- 3 -
讀高中以後，父親的頭髮開始變白。
而她也慢慢的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開始學著打扮。
開始有了心事，也開始偷偷地將自己喜歡的男生，寫進日記里。
有一次，甚至偷了父親的血汗錢，去見網友。
到了見面的地點以後，發現對方是一個窮凶極惡的大叔，原來大叔是個騙子。
不僅搶了她的錢包，還威脅她要拉她去開房。

她很怕，慌不擇路的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哭。
她想找公共電話，打電話給父親，但是還沒找到電話亭父親就出現了。
她驚訝的說不出來，原來父親一直跟在她的後面。
父親說，你上公交車的時候，我就在你的后座了。只要你回頭，就會看到我。
- 4 -
上大學了，她想去到更大的城市，看更大的世界。
父親問他，想考到哪裡呢。她想都不想，直接說，當然是北京了。
父親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又放棄了，低下抽著煙，不在說什麼。
其實他想說：可以考到本地嗎，這樣就可以離家近一些，這樣，爸爸就能經常看到你。
但是這些話，終究爛在了心裡。

大學期間，女兒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父親的視力也越來越惡化。
父親老了，話也越來越少了。
有一次，突然接到了弟弟的電話。
弟弟說，你抽空就回家一趟吧，爸爸的眼睛，越來越不好了。
她這才想起，已經很久都沒有過父親的消息。
她買了回家的車票，卻在路上跟男朋友煲了一夜的電話粥。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電話里的這個男人，好像變得比自己的爸爸更加重要了。
- 5 -
大學臨近畢業，她趁暑假趕回家，跟她一起回家的，還有她的男朋友。
那是一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男生，長她幾歲。

到家以後，她拉住父親的手，才發現父親竟然變得這麼瘦。
她拉住父親的手臂，撒嬌似的輕聲說，爸，我回來了。
爸爸的眼睛被蒙上了白色的繃帶，另外一隻也受了感染，一直在流淚。
他說沒事，是風吹的。
她笑笑轉身拉著男朋友的手，走到父親身邊，說，爸，這是我男朋友。
父親定定的看著他，眼睛輕輕地眨了一下，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轉身走回房間，背對著他們，哭了。
是啊，女兒到底是長大了，我也老了，終究會有一個男人替我來愛他。只是為什麼，那個男人出現的時候，我卻高興不起來呢。
- 6 -
畢業以後，她留在了大學所在的城市，正式步入社會。
也算爭氣，一路過關斬將進了一家不錯的公司，但是試用期壓力特別大，她開始大把大把的掉頭髮。

後來，她失戀了，失戀以後她工作更加拚命了。
她覺得沒有什麼可以帶個他安全感，除了自己的親手掙來的錢。
但那個男人剛走不久，她忽然暈倒了。
同事將她送到醫院，醫生告訴她，你懷孕了。
那一刻，所有她偽裝的堅強，都稀里嘩啦的碎成了渣。
原來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自己始終都在流浪。
她不要堅強了，她只想要一個擁抱，只想趕緊回家。
她發信息給父親，說，爸，我懷孕了。
父親下一秒立馬打電話過來，她喊了一聲，爸爸，然後就開始哭。
父親沉默著，等她哭完，說，回來，爸養你。

- 7 -
她最終還是決定不要那個孩子，她沒有告訴父親，是弟弟陪她去的醫院。
手術結束後的幾天，父親一言不發，然後突然不見了。
父親消失後的第二天接到醫院的電話，父親躺在醫院裡，頭部受了重傷。
原來，父親去找了那個男人，可是那個男人卻動了手。
父親老了，自然打不過他。
但更讓人絕望的，是醫生告訴她，父親得了肝癌，已經晚期了。
她突然明白了父親越來越瘦的原因。
拿著父親的化驗報告單，她蹲在病房的門口，抱著雙臂，哭出了聲。
想起弟弟每次送他回學校的時候，都會跟她說，你有時間就多回來看看吧，你不在的時候，爸爸老念叨你。

她點頭說，好，我一定會的。
但是真的會嗎？她大學四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 8 -
秋天過去，冬天就跟著來了，家鄉的小城永遠是這麼四季分明。
冬天來的時候，落下的樹葉會被大雪埋在地下，而樹葉沒了，父親也就走了。
她忽然想起初中那年，父親去學校給自己送雞腿的那個夜晚，想到那個站成一個雪人的偉岸的父親，就這麼慢慢的、慢慢的，脊背變彎了，長了皺紋，白了頭髮，最終，再也看不見了。
於是她猛然意識到，父親真的走了，自己也真的不再是小孩子了。
她守在父親的墓碑邊，想到小時候父親護著她的畫面。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睡著以後的她做了一個夢，夢到醫生跟她說，你沒來的時候，你爸爸一直盯著手機看你朋友圈的自拍照呢，他說自己的女兒這麼漂亮，真害怕以後再也看不到了。所以啊，你看，你回來了，你父親就能看到你了，只要看到你，他的病就會好。
她抱著爸爸手臂，一遍又一遍的說，對不起。
對不起沒能好好陪你。
對不起，你回來好嗎，只要你回來，我再也不離開。
對不起，還有，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