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釋義之:《荀子》大略篇 譯文(27)

《荀子》大略篇譯文(27)

[題解]本篇收集了荀子的學生平時所記下的荀子言論,因為這些言論涉及的內容十分廣泛,難以用某一詞語來概括,而這些言論從總體上來看大都比較概括簡要,可以反映出荀子思想的大概,所以編者把它總題為「大略」。本篇論述最多的是荀子「隆禮尊賢」的思想及各種禮節儀式,其他如「仁義」、「重法愛民」、「義」與「利」的關係以及教育、修養、學習、交友等內容均有涉及,且頗多警策妙語,可與《論語》媲美。[譯文]要略:統治人民的君主,崇尚禮義尊重賢人就能稱王天下,注重法治愛護人民就能稱霸諸侯,貪圖財利多搞欺詐就會危險。「想要接近那四旁,那就不如在中央。」所以稱王天下的君主一定住在天下的中心地區,這是一種禮制。天子將照壁設在門外,諸侯將照壁設在門內,這是一種禮制。把照壁設在門外,是不想讓裡面看見外面;把照壁設在門內,是不想讓外面看見裡面。諸侯召見他的臣子時,臣子不等駕好車,沒把衣裳穿整齊就跑,這是一種禮制。《詩》云:「顛倒歪斜穿衣裙,因人召我來自君。」天子召見諸侯的時候,諸侯讓人拉著車子去靠近馬,這是一種禮制。《詩》云:「我把我車往外拉,到那牧地把車駕。有人來自天子處,叫我快來就出發。」天子穿畫有山形圖案的禮服、戴禮帽,諸侯穿黑色的禮服、戴禮帽,大夫穿裨衣、戴禮帽,士戴熟皮製的暗紅色帽子,這是一種禮制。天子使用上端呈椎形的大玉版,諸侯使用上端呈圓形的玉版,大夫使用斑竹製的手版,這是一種禮制。天子用雕有花紋的弓,諸侯用紅色的弓,大夫用黑色的弓,這是一種禮制。諸侯互相會見的時候,卿做介紹人,使自己那些受過禮儀教育的士人全部前往,讓仁厚的人留守。派使者到諸侯國去問侯人用珪,去作國事訪問用璧,召見人用璦,與人斷絕關係用瑗,召回被斷絕關係的人用環。君主要存立仁愛之心;智慧,是仁愛之心役使的東西;禮制,是仁愛之心的完備體現。所以稱王天下的人首先講究仁德,然後才講究禮節,自然的安排就是這樣。《聘禮》記載說:「禮物豐厚就會傷害德,財物奢侈就會吞沒禮。」禮呀禮呀,難道只是指玉帛這些禮品嗎?《詩》云:「各種食物味真美,因為它們合口味。」如果不與時節相適合,不恭敬有禮貌,不喜悅快樂,那麼即使味道很美,也不合乎禮制。在水中跋涉的人用標誌來表明深度,使人不致於陷入深水淹死;治理民眾的人用標準來表明禍亂,使人不致於失誤。禮制,就是這種標準,古代的聖明帝王用禮制來彰明天下的禍亂。現在廢除禮制,這是在丟掉標準啊,所以民眾迷惑而陷於禍亂。這就是刑罰繁多的原因。舜說:「只有我能隨心所欲地治理天下。」那禮制的制定,是為了賢人以及下面的群眾的,並不是為了使人成為聖人,然而它也是使人成為聖人的一種工具。但是不向人學習是不能成為聖人的。堯曾向君疇學習,舜曾向務成昭學習,禹曾向西王國學習。五十歲的人不需要全部做到守喪的禮節,七十歲的人只要喪服在身就行了。新郎親自去迎接新娘的禮儀:父親面向南站著,兒子面向北跪著,父親一邊斟酒祭神一邊囑咐兒子:「去迎接你的賢內助,完成我家傳宗接代以祭祀宗廟的大事,好好帶領她去恭敬地做你亡母的繼承人,你的行動則要有常規。」兒子說:「是,我只怕沒有能力做到,決不敢忘記您的囑咐。」所謂德行,就是指奉行禮義。所謂禮義,就是對地位高貴的人要尊敬,對年老的人要孝順,對年長的人要敬從,對年幼的人要慈愛,對卑賤的人要給予恩惠。在自己家庭內進行賞賜,應當像在國家中使用表彰賞賜一樣;對自己的奴婢發怒,應當像對民眾使用刑罰一樣。君子對於子女,疼愛他們而不表現在臉上,使喚他們而不露神色,用正確的道理來引導他們而不強迫他們接受。禮以順應人心為根基,所以在《禮經》上沒有而能順應人心的,都是禮。禮儀的大致情況是:用於侍奉生者的,是為了潤飾喜悅之情;用於葬送死者的,是為了更好地表現悲哀之情;用于軍隊的,是為了裝飾威武之勢。親近父母親、熱情對待老朋友、獎賞有功勞的人、慰勞付出勞力的人,這是仁方面的等級差別。尊崇身份貴重的人、尊敬官爵顯赫的人、尊重有德才的人、敬愛年老的人、敬重年長的人,這是義方面的倫理。奉行這些仁義之道能恰如其分,就是禮的秩序。仁,就是愛人,所以能和人互相親近,義,就是合乎道理,所以能夠實行。禮,就是適度,所以能夠成功。仁有安居之處,義有進出之門。仁,如果不是它應該安居的地方卻去安頓在那裡,就不是什麼仁。義,如果不是它應該進出的門戶而從那裡進出,就不是什麼義。施行恩惠而不合乎道理,就不成為仁;通達道理而不敢遵行,就不成為義;明白制度而不能使人們和睦協調,就不成為禮;和睦協調了而不抒發出來,就不成為樂。所以說:仁、義、禮、樂,它們要達到的目標是一致的。君子根據義來處置仁,然後才有了仁;根據禮來奉行義,然後才有了義;制定禮時回頭抓住它的根本原則從而再完成它的細節,然後才有了禮。這三者都精通了,然後才是正道。幫助別人辦喪事而贈送的財物叫做賻,贈送的車馬叫做賵,贈送的壽衣衾服叫做賵,贈送死者所玩賞嗜好的物品叫做贈,贈送的珠玉貝殼供死人含在口中的叫做唅。賻、賵,是用來幫助死者家屬的;贈、禭,是用來葬送死者的。送別死者時不見到棺材裡的屍體,哀悼死者而安慰其家屬時不達到悲哀,是不合乎禮的。所以參加吉禮時一天走五十里,而奔喪時一天要跑一百里,幫助別人辦喪事而贈送的東西一定要趕上喪事,這是禮節的大端啊。禮,是政治的指導原則。治理政事不按照禮,政策就不能實行。天子剛登上帝位時,上卿走上前說:「憂慮這樣深長,您怎麼辦呢?能夠除去禍患就有幸福,不能除去禍患就會受害。」說完就把第一篇冊書交給天子。中卿走上前說:「和上天相配而擁有天下土地的人,在事情發生之前就要考慮到那事情,在禍患來到之前就要考慮到禍患。在事情發生之前就考慮到那事情,這叫做敏捷;能夠敏捷,那麼事情就會圓滿成功。在禍患來到之前就考慮到禍患,這叫做預先準備;能夠預先準備,那麼禍患就不會發生。事情發生以後才加以考慮的叫做落後;落後了,那麼事情就辦不成。禍患來了以後才加以考慮的叫做困厄;困厄了,那麼禍患就不能抵擋了。」說完就把第二篇冊書交給天子。下卿走上前說:「慎重戒備而不要懈怠!慶賀的人還在大堂上,弔喪的人已到了大門口。災禍和幸福緊靠著,沒有人知道它們產生的地方。要預先準備啊!要預先準備啊!億萬人民都仰望著您。」說完就把第三篇冊書交給天子。禹看見耕地的人兩人並肩耕作,就站起來扶著車廂前的橫木;經過十來戶人家的小鎮,一定下車。獵取禽獸太早,上朝太晚,不合乎禮。治理民眾不根據禮,一動就會失足。彎腰後頭與腰相平叫做拜,頭比腰低叫做稽首,頭著地叫做稽顙。大夫的家臣對大夫只拜而不稽首,這不是為了提高家臣的地位,而是避免大夫和國君在禮節等級上的相同。在鄉內飲酒時,一級官員和鄉里的人按照年齡大小來排列位次;二級官員和同宗族的人按年齡大小來排列位次;至於三級官員,那麼同宗族的人即使七十歲了,也不敢排在他前面。大夫分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在吉慶的事中官位高的人位次在前,在喪事中與死者關係親近的人位次在前。君臣之間得不到君子的治理就不會有尊重,父子之間得不到君子的治理就不會親近,兄弟之間得不到君子的治理就不會和順,夫妻之間得不到君子的治理就不會歡樂。年幼的人靠了君子的治理而長大成人,年老的人靠了君子的治理而得到贍養。所以天地養育了人,聖人成就了人。聘,就是問候。享,就是進獻。私覿,就是私下會見。形容說話的美好,就說「穆穆皇皇」。形容朝廷的美好,就說「濟濟蹌蹌」。給人當臣子的,只能規勸而不能毀謗,只能出走而不能憎恨,只能埋怨而不能發怒。君主對於大夫,在他生病時去慰問三次,在他死後去祭奠三次;對於士,慰問一次,祭奠一次。諸侯如果不是探望疾病、祭奠死者,不到臣子的家裡。父親或母親已經埋葬以後,君主或者父親的朋友讓自己吃飯,就可以吃了,不迴避米飯肉食,但有酒就要謝辭。寢殿的規模不能超過廟堂,參加燕禮所穿的衣服不能超過祭祀所穿的禮服,這是一種禮制。《易經》中的《咸》卦,顯示了夫妻之道。夫妻之道,是不能不端正的,它是君臣、父子關係的根本。「咸」,就是感應的意思,它的符號是把高的置於低的之下,把男的置於女的之下,是柔和在上面而剛勁在下面。聘請賢士的儀式,新郎親自去迎接新娘的辦法,都是注重開端。禮,是人的立身之處。失去了立身之處,就一定會跌倒沉淪。稍微失去一點而造成的禍亂很大的東西,就是禮。禮對於整飭國家,就像秤對於輕重一樣,就像墨線對於曲直一樣。所以人沒有禮就不能生活,事情沒有禮就不能辦成,國家沒有禮就不得安寧。車鈴的聲音,在車子慢行時合乎《武》、《象》的節奏,在車子賓士時合乎《韶》、《護》的節奏。君子要聽聽走路時佩玉的聲音是否合律,並練習好舉止儀錶然後才出門。從霜降開始娶妻,到第二年河裡的冰溶化時就停止婚娶。對正妻,十天同房一次。對方坐著,注視他的膝部;對方站著,注視他的腳;回答說話時,注視他的臉。對方站著時,在他前面六尺處注視他,而最遠,六六三十六,在三丈六尺之處注視他。禮儀容貌和感情作用互相構成內外表裡的關係,這是適中的禮。善於思索叫做慮。禮制,它的根本原則和具體細節互不抵觸,人生終結的儀式與人生開始的儀式互相應合。禮,把錢財物品作為工具,把尊貴與卑賤的區別作為禮儀制度,把享受的多少作為尊卑貴賤的差別。下等的臣子用財物來侍奉君主,中等的臣子用生命來侍奉君主,上等的臣子推薦人才來侍奉君主。《易經》說:「回到自己的道路,有什麼過錯?」《春秋》讚許秦穆公,認為他能夠轉變。士人有了妒忌的朋友,那麼和賢人交往就不會親密;君主有了妒忌的臣子,那麼賢人就不會到來。埋沒公正的人叫做欺昧,埋沒賢良的人叫做妒忌,奉承妒忌欺昧的人叫做狡猾詭詐。狡猾詭詐的小人,妒忌欺昧的臣子,是國家的垃圾和妖孽。嘴裡能夠談論禮義,自身能夠奉行禮義,這種人是國家的珍寶。嘴裡不能談論禮義,自身能夠奉行禮義,這種人是國家的器具。嘴裡能夠談論禮義,自身不能奉行禮義,這種人是國家的工具。嘴裡說得好,自身幹壞事,這種人是國家的妖孽。治理國家的人敬重國家的珍寶,愛護國家的器具,使用國家的工具,剷除國家的妖孽。不使民眾富裕就無法調養民眾的思想感情,不進行教育就無法整飭民眾的本性。每家配置五畝宅基地,一百畝耕地,努力從事農業生產而不耽誤他們的農時,這是使他們富裕起來的辦法。建立國家的高等學府,設立地方學校,整飭六種禮儀,彰明七個方面的教育,這是用來引導他們的辦法。《詩》云:「給人喝啊給人吃,教育人啊指導人。」像這樣,稱王天下的政事就完備了。周武王剛進入殷都的時候,在商容所住的里巷門口設立了標記以表彰他的功德,解除了箕子的囚禁,在比乾的墓前痛哭哀悼,於是天下人就都趨向行善了。天下、一國都有才智出眾的人,每個時代都有賢能的人。迷路的人不問道,溺水的人不問涉水的路,亡國的君主獨斷專行。《詩》云:「我所說的是要事,不要以為開玩笑。古人曾經有句話:要向樵夫去請教。」這是說要廣泛地詢問各方面的人。有法律依據的就按照法律來辦理,沒有法律條文可遵循的就按照類推的辦法來辦理。根據它的根本原則推知它的細節,根據它的一個方面推知它的另一個方面。大凡各種事情,道理雖然不同卻互相制約著。對於表揚獎賞與用刑處罰,通達了類推的原理,然後才能有相應的處置。政治教化與風俗習慣相適應,然後才能實行。八十歲的人,可以有一個兒子不服勞役;九十歲的人,全家都可以不服勞役;殘廢有病、沒有人照顧就不能活下去的,家裡可以有一個人不服勞役。有父親、母親的喪事,可以三年不服勞役;齊衰和大功,可以三個月不服勞役。從其他諸侯國遷來以及新結婚的,可以一年不服勞役。孔子說子家駒是增益君主明察的大夫,及不上晏子;晏子,是個有成效的臣子,及不上子產;子產,是個給人恩惠的人,及不上管仲;管仲的立身處事,致力於功效而不致力於道義,致力於智謀而不致力於仁愛,是個缺乏禮義修養的人,不可以做天子的大夫。孟子三次見到齊宣王而不談國事。他的學生說:「為什麼三次碰到齊王都不談國事?」孟子說:「我先要打擊他的壞思想。」公行子之到燕國去,在路上碰到曾元,說:「燕國國君怎麼樣?」曾元說:「他的志向不遠大。志向不遠大的人看輕事業,看輕事業的人不找人幫助。如果不找人幫助,哪能攻克別國呢?他只能是氐族人、羌族人的俘虜。他不擔憂自己被捆綁,卻擔憂自己死後不能按照氐族、羌族的習俗被火化。得到的利益就像那秋天新長出來的獸毛一樣細微,而危害卻有損於國家,這樣的事他尚且要去做,哪能算是懂得謀劃呢?」現在那丟了針的人,整天找它都沒找到;當他找到它時,並不是眼睛更加明亮了,而是睜大了眼睛才發現它的。心裡考慮問題也是這樣。道義和私利,是人們兼有的東西。即使是堯,舜這樣的賢君也不能除去民眾追求私利的慾望,但是能夠使他們對私利的追求敵不過他們對道義的愛好。即使是夏桀、商紂這樣的暴君也不能去掉民眾對道義的愛好,但是能夠使他們對道義的愛好敵不過他們對私利的追求。所以道義勝過私利的就是治理得好的社會,私利勝過道義的就是混亂的社會。君主看重道義,道義就會勝過私利;君主推崇私利,私利就會勝過道義。所以天子不談論財物多少,諸侯不談論有利還是有害,大夫不談論得到還是失去,士不去販運買賣貨物;擁有國家的君主不養殖牛和羊,獻身於君主的臣子不養殖雞和小豬,上卿不放高利貸,大夫不築場種菜;從士以上的官吏都以追求私利為羞恥而不和民眾爭搶職業,喜歡施捨而以囤積私藏為恥辱。所以民眾不為錢財所困擾,貧窮的人也不會手足無措了。周文王討伐了四個國家,周武王誅殺了兩個人,周公旦完成了稱王天下的大業,到周成王、周康王的時候就沒有殺伐了。讚許積聚錢財而把一無所有看作羞恥,加重人民的負擔而懲處不堪負擔的人,這是邪惡行為產生的根源,也是刑罰繁多的原因。君主愛好義,那麼民眾就暗自整飭了。君主愛好富,那麼民眾就為利而死了。這兩點,是治和亂的叉道。民間俗語說:「想富嗎?忍著恥辱吧,道德敗壞吧,與故舊一刀兩斷吧,與道義背道而馳吧。」君主愛好富,那麼人民的行為就這樣,怎麼能不亂?商湯因為大旱而向神禱告說:「是我的政策不適當嗎?是我役使民眾太苦了嗎?為什麼旱到這種極端的地步?是我的宮殿房舍太華麗了嗎?是妻妾嬪妃說情請託太多了嗎?為什麼旱到這種極端的地步?是賄賂盛行嗎?是毀謗的人發跡了嗎?為什麼旱到這種極端的地步?」上天生育民眾,並不是為了君主;上天設立君主,卻是為了民眾。所以在古代,分封土地建立諸侯國,並不只是用來尊重諸侯而已;安排各種官職,區別爵位俸祿的等級,並不只是用來尊重大夫而已。為君之道,在於了解人;為臣之道,在於精通政事。從前舜治理天下,不用事事告誡而各種事情也就辦成了。農夫對種地很精通卻不能因此而去做管理農業的官吏,工人和商人也是這樣。用賢能的人去替換沒有德才的人,不等占卜就知道是吉利的。用安定的國家去攻打混亂的國家,不等交戰就知道能攻克。齊國人想攻打魯國,顧忌卞莊子,不敢經過卞城。晉國人想攻打衛國,害怕子路,不敢經過蒲邑。不懂政治就去詢問堯、舜,沒有財富就去尋求寶庫。我說:古代聖王的政治原則,就是堯、舜;六經包含的豐富內容,就是寶庫。君子的學習就像蛇,蟬等脫殼一樣,很快有所改變。所以他走路效仿,站立效仿,坐著效仿,他擺什麼臉色、講什麼話、用什麼口氣都效仿。不把好事留下不做,不把要問的事拖過夜。善於學習的人徹底搞通事物的道理,善於做事的人徹底克服工作中的困難。君子樹立志向好像陷入困境一樣不能變通,即使天子、三公詢問政事,也根據是非來回答。君子窮困而不喪失志氣,勞累而不苟且偷安,面臨禍患而不背棄平時坐席上說的話。歲月不寒冷,就無從知道松柏;事情不危難,就無從知道君子沒有一天不在這樣。雨雖然小,漢水卻照舊流入潛水。盡量收羅微小的就能變成巨大,不斷積累隱微的就會變得顯著,道德極高的人臉色態度就和潤,品行完美的人名聲就傳得遠。小人內心不真誠卻到外界去追求聲譽。說話時不稱道老師叫做反叛,教學時不稱道老師叫做背離。背叛老師的人,英明的君主不接納,朝廷內的士大夫在路上碰到他不和他說話。在行動上不夠的人,往往言過其實。在信用方面不夠的人,往往夸夸其談。《春秋》讚美互相之間口頭約定,而《詩經》非議屢次訂立盟約,他們的用心是一致的。善於研治《詩》的人不作解說,善於研治《易》的人不佔卦,善於研治《禮》的人不輔助行禮,他們的用心是相同的。曾子說:「孝子說的話是可以讓人聽的,做的事是可以讓人看的。說的話可以讓人聽,是用來使遠方的人高興;做的事可以讓人看,是用來使近處的人高興。近處的人高興就會來親近,遠方的人高興就會來歸附。使近處的人來親近而遠方的人來歸附,這是孝子遵行的原則。」曾子要走了,晏子跟著送到郊外,說:「晏嬰聽說過這樣的話:"君子用言語贈送人,百姓用財物贈送人。』我晏嬰貧窮沒有財物,請讓我冒充君子,拿話來贈送給您:馬車的輪子,原是泰山上的木頭,把它放置在整形器中,經過三五個月就做成了,那麼就是裹住車轂的皮革壞了,也不會恢復到它原來的形狀了。君子對於正身的工具,不能不謹慎地對待啊,要慎重地對待它!蘭芷、稿本等香草,如果浸在蜂蜜和甜酒中,一經佩帶就要更換它。正直的君主如果泡在香酒似的甜言蜜語中,也會被讒言俘虜。君子對於所漸染的環境,不能不謹慎地對待啊。」人對於學習研究古代文獻典籍,就像玉對於琢磨一樣。《詩》云:「就像治骨磨象牙,就像雕玉磨石器。」就是說的做學問啊。卞和的玉璧,原是鄉里固定門閂的楔形石塊,加工玉器的工匠雕琢了它,就成了天下的珍寶。子貢、子路,原是淺陋的人,受到了文獻典籍的影響,遵從禮義,就成了天下屈指可數的名人。學習請教不滿足,愛好文人不厭倦,這就是寶庫。君子疑惑的就不說,還沒有請教過的就不說。道路長遠,知識一天天增加。知道得很多而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學習得很廣而沒有個主攻方向、喜歡學得很多而沒有個確定目標的人,君子不和他結交。少年時不讀書,壯年時不發表議論,即使資質還可以,也不能有所成就。君子專心一意教授,學生專心一意學習,就能迅速取得成就。君子入朝做官,就能增加君主的榮譽而減少民眾的憂患。沒有才能而呆在官位上,就是行騙;對君主民眾毫無裨益而優厚地享受俸祿,就是盜竊。學習的人不一定都去做官,而做官的人一定要去學習。子貢問孔子說:「我對學習感到厭倦了,希望休息一下去侍奉君主。」孔子說:「《詩》云:"早晚溫和又恭敬,做事認真又謹慎。』侍奉君主不容易,侍奉君主怎麼可以休息呢?」子貢說:「這樣的話,那麼我希望休息一下去侍奉父母。」孔子說:「《詩》云:"孝子之孝無窮盡,永遠賜你同類人。』侍奉父母不容易,侍奉父母怎麼可以休息呢?」子貢說:「這樣的話,那麼我希望到妻子兒女那裡休息一下。」孔子說:「《詩》云:"先給妻子作榜樣,然後影響到兄弟,以此治理家和邦。』和妻子兒女在一起不容易,在妻子兒女那裡怎麼可以休息呢?」子貢說:「這樣的話,那麼我希望到朋友那裡休息一下。」孔子說:「《詩》云:"朋友之間相輔助,相助都用那禮節。』和朋友在一起不容易,在朋友那裡怎麼可以休息呢?」子貢說:「這樣的話,那麼我希望休息下來去種田。」孔子說:「《詩》云:"白天要去割茅草,夜裡搓繩要搓好,急忙登屋修屋頂,又要開始播種了。』種田不容易,種田怎麼可以休息呢?」子貢說:「這樣的話,那麼我就沒有休息的地方啦?」孔子說:「遠望那個墳墓,高高的樣子,山頂般的樣子,鼎鬲似的樣子,看到這個你就知道可以休息的地方了。」子貢說:「死亡嘛,可就大啦!君子休息了,小人也休息了。」《國風》愛好女色,解說它的古書說:「滿足情慾而又不越軌。它的真誠不渝可以和金屬石頭的堅固不變相比,它的音樂可以納入到宗廟中去。」《小雅》的作者不被腐朽的君主所用,自己引退而處於卑下的官位上,他們痛恨當時的政治,因而懷念過去,《小雅》的言辭富有文采,音樂具有哀怨的情調。國家將要興盛的時候,一定尊敬老師而看重師傅;尊敬老師而看重師傅,那麼法度就能保持。國家將要衰微的時候,一定鄙視老師而看輕師傅;鄙視老師而看輕師傅,那麼人就會有放肆之心;人有了放肆之心,那麼法度就會破壞。古代平民百姓到五十歲才能做官;而天子與諸侯的兒子十九歲就舉行冠禮,舉行冠禮後就治理政事,這是因為他們受到的教育極好的緣故啊。對於君子傾心愛慕的,就是那理想的學生;對這種理想的學生不施教,是不吉利的。對於並非君子的人也傾心愛慕的,就不是那理想的學生;對這種並非理想的學生去施教,就是把糧食送給小偷、把兵器借給強盜。不自我意識到自己德行不足的人,說話往往浮誇過分。古代的賢人,卑賤得做個平民,貧窮得做個百姓;吃嘛連稀飯也不夠,穿嘛連粗布衣也不完整;但是如果不按照禮制來提拔他,他就不入朝做官;如果不按照道義給他東西,他就不接受;哪會採取這種夸夸其談的做法?子夏貧窮,衣服破爛得就像懸掛著的鵪鶉。有人說:「您為什麼不去做官?」子夏說:「諸侯傲視我的,我不做他的臣子;大夫傲視我的,我不再見他。柳下惠和看守後門的人同樣穿破爛的衣服而不被懷疑,這已不是一天的傳聞了。爭權奪利就像抓住了指甲而丟了自己的手掌。」統治人民的君主不可以不慎重地選取臣子,平民百姓不可以不慎重地選擇朋友。朋友,是用來互相幫助的。如果奉行的原則不同,用什麼來互相幫助呢?把柴草均勻地鋪平而點上火,火總是向乾燥的柴草上燒去;在平整的土地上灌水,水總是向潮濕的低洼地流去。那同類事物的互相依隨就像這樣的顯著,根據朋友來觀察人,還有什麼可懷疑的?選取朋友、和別人友好,不可以不慎重,這是成就德行的基礎啊。《詩》云:「別扶牛車向前進,塵土茫茫會臟身。」這是說不要和小人相處啊。對人狙伺欺詐,好像明智而並不是明智。軟弱而容易被人強行改變主張,好像仁慈而並不是仁慈。兇狠魯莽而喜歡爭鬥,好像勇敢而並不是勇敢。仁愛、道義、禮制、善行對於人來說,打個比方,就像是錢財糧食和家庭的關係一樣:較多地擁有它的就富裕,較少地擁有它的就貧窮,絲毫沒有的就困窘。所以大事不會幹,小事又不做,這是拋棄國家丟棄自己的道路啊。所有的事物都是有所憑藉才來臨的。憑藉自己出現的事,這就是那返回到自己的事。流言蜚語,消滅它;錢財女色,遠離它。禍患所賴以產生的根源,都發生於那些細微的地方。所以君子及早地消滅禍患的苗頭。說話真實的人,存在於闕疑之中。疑惑的不說,沒有請教過的不說。明智的人對事情十分清楚,對事理十分精通,我們不可以不忠誠地去侍奉明智的人啊。所以說:「對於君子,是難以使他高興的,不通過正當的途徑去使他高興,他是不會高興的。」俗話說:「滾動的圓球滾到凹坑就停止了,流言蜚語碰到明智的人就止息了。」這就是那些私家之言與邪惡的學說憎惡儒者的原因。是對是錯疑惑不決,就用久遠的事情來衡量它,用新近的事情來檢驗它,用公正的觀點來考察它,流言蜚語便會因此而止息,邪惡的言論便會因此而消亡。曾子吃魚有吃剩的,說:「把它和別的菜攙和在一起。」他的學生說:「攙和起來會傷害人的身體,不如再把它熬一下。」曾子流著眼淚說:「我難道別有用心嗎?」為自己聽到這種話太晚而感到悲傷。不要用自己的短處去對付別人的長處,所以要掩蓋並迴避自己的短處,遷就並依從自己的特長。通達聰明而不守法度,明察善辯而堅持的觀點邪惡怪僻,勇敢果斷而不合禮義,這是君子所憎惡的。話說得多而合乎法度,便是聖人;話說得少而合乎法度,就是君子;說多說少都不合法度卻還是放縱沉醉在其中,即使能言善辯,也是個小人。國家的法令禁止拾取別人遺失的財物,這是憎惡民眾習慣於不按名分去取得財物。有了那名分道義,那就能包攬天下而把它治理好;沒有名分道義,那麼就是只有一妻一妾,也會搞得亂糟糟。天下的人,雖然各有獨特的看法,卻也有共同讚許的東西。談論美味的都讚許易牙,談論音樂的都讚許師曠,談論政治的都讚許三王。三王既已確定了法度、製作了禮樂制度而把它們傳了下來,如果不遵用而加以改變並自己重新搞一套,那和變更易牙的調味、變更師曠的音律有什麼不同呢?如果沒有三王的法度,天下不等片刻就會淪亡,國家不等片刻就會覆滅。只喝水而不吃東西的,是蟬;不喝水又不吃東西的,是蜉蝣。虞舜、孝己,孝順父母而父母不愛他們;比干、子胥,忠於君主而君主不任用他們;孔子、顏淵,明智通達而在社會上窮困窘迫。被迫生活在暴君統治的國家中而又沒有辦法避開這種處境,那就應該崇尚他的善行,宣揚他的美德,稱道他的長處,而不宣揚他的短處。唯唯諾諾卻導致死亡的,是由於他誹謗人;知識淵博而處境困厄的,是由於他詆毀人;澄清它而愈來愈混濁的,是由於他搬弄口舌。君子能夠做到可以被人尊重,但不能使別人一定尊重自己;能夠做到可以被人任用,但不能使別人一定任用自己。向下發布告誡的命令與誓言,追溯不到五帝;兩國之間結盟誓約,追溯不到三王;君主互相交換自己的兒子作為人質,追溯不到五霸。

素材 網路 模板 梅竹協編 萬紫千紅-蘭菊(歡迎轉載 請保留鏈接 謝謝)
推薦閱讀:

道德經原文配手抄譯文欣賞
小窗幽記譯文1
《朱子家訓》原文及譯文
《荀子·非相》原文與譯文(五十二)
易傳·繫辭譯文(下)

TAG:國學 | 釋義 | 譯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