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時代產生什麼樣的作品,吳京做的很不錯了:二刷《戰狼2》
《戰狼2》是當前的大熱點,關於該片的看法我也談了不少了,看了第二遍,覺得還是有必要再做一點補充,談談這部電影是否可以有另外一種拍法,是否能拍得更好。
《戰狼2》相對於以往的中國電影(以及更廣泛的文藝界和知識界的思想傾向),有一個不算小的進步。之前,有些中國人學歪了西方人的東方主義話語範式,人家利用某種表達技巧來闡釋愛美國愛西方的道理,他們也跟著愛美國愛西方,為了達到這個目標,還得刻意對中國文化和中國歷史進行漫畫式呈現,以反襯西方的高明。
西方人的東西是要學的,但師夷長技以制夷不是這個意思,是要把西方人的東西做某種程度的反轉的,就好比繳了鬼子的槍,得先調轉槍口再開槍,才能用來打鬼子,如果槍口不調轉就開槍,就成自殺了。我們所不齒的那些軟骨症患者其實在智力上是可疑的,打小抄把別人的名字也抄過來了,這不是缺心眼是什麼呢?
吳京的貢獻在於,終於讓我們知道還有不缺心眼的中國電影人了,他學習了好萊塢大片的模式,但成功地把好萊塢大片中念念不忘的美國人的愛國主義替換成了中國人的愛國主義,塑造了一個中國面孔的英雄,傳遞了中國人愛中國的情緒。
《戰狼2》的這個進步應不應該肯定呢?話要兩方面說,一方面,這其實是中國電影早就應該守住的本分,有一個導演拍了一部及格線以上的電影,沒什麼好表揚的;但另一方面,因為中國電影的整體水平之前太差了,達到及格線就是巨大的進步,理應給頒發一個「進步最快獎」。
NBA每年也要評一個球員給「進步最快獎」,得獎的前提條件是上一年表現一般,比如場均得10分,但當年場均得分達到18分,這是好大的進步,才有理由得這個獎項。像老北京詹姆斯這樣的天縱英才是永遠沒有希望得「進步最快獎」的,因為他沒有那麼大的進步空間。
我是主張對《戰狼2》給予充分肯定的。
《戰狼2》的不足是它太好萊塢化了,從敘事模式到鏡頭語言到思想內核,都沒有對好萊塢大片模式的突破。
我們也要充分理解突破的難度。電影敘事是有一些套路的,《瘋狂的石頭》就借鑒了《兩桿大煙槍》的框架,我記得寧浩講過,寫劇本的時候曾經試圖從中擺脫出來,但效果都不好,索性還是套用人家的框架結構了。大片也是一樣,套路清晰,開場打一下算是開胃菜,故事正式開始要打一通,情節過渡再打一通,直到最後大打一場,作為全篇的高潮,而且高潮打鬥一定打得兩敗俱傷,正面人物慘勝。不光戰爭片如此,《葉問》、《霍元甲》等動作片也是如此。
這種敘事和情節推進的套路已經成型,要突破恐怕很難,電影界聰明人也不少,容易的話早就有突破了。這種套路是有工具性的,誰都可以用,可以往裡面裝不同的東西,吳京就往裡面裝了不同的東西。
好萊塢大片在傳遞思想方面的套路也很難突破,能嵌入這種故事情節的價值觀是特定的某一類。這是因為好萊塢大片的套路和一整套近代以來的西方價值觀念以及社會的政治經濟結構是相適應的,在這樣的社會中,只能這麼講故事、這麼拍電影,只能塑造孤膽英雄,而非革命者的形象。吳京把孤膽英雄和中國面孔合在一起,已經是很不得了的了。
吳京不這麼拍還能怎麼拍呢?讓我們做一個假設,想像一下另一種可能及其效果。
在聖華美醫院救出Pasha和Racheal之後,冷鋒帶著他們倆到了中資企業漢邦高鐵集團,目的是把困在那裡的人帶出去。該企業有個被叫做老林的高管,是個反面形象,他主張只帶中國人上聯合國的直升機,而且管理層優先。這個建議被冷鋒否決了,他說飛機是他帶來的,他說了算,婦女兒童上飛機,男人跟著他一道走。這個地方體現的婦孺優先就是典型的美式人道主義價值觀。
這個問題解決後,當晚工廠內開起了篝火晚會,中國人和非洲人一起圍著火堆又唱又跳。在篝火晚會進行中,壞人來了,歐洲僱傭軍利用無人機探查廠內情況,並且開槍射擊,打死了很多人。
如果把冷鋒的「人設」改一下,按黃繼光、羅盛教、李向陽等革命英雄的模式來塑造,他該怎麼做?首先,他應該更有警覺性,明白危險隨時可能到來,要加強防備,而不是讓一群人圍著火堆跳舞喝酒狂歡。更重要的,他要領導工人們組織起來,發揮合力對付壞人,把傷亡的可能降到最小。當天晚上,要加強戒備,挖地道打地道戰是來不及了,沙袋和路障總可以提升一下吧?可以加強警戒吧?還得連夜組織部署一下次日的撤離工作,組織臨時黨支部,把人分成若干小組,讓黨員和積極分子分頭負責,動員群眾的積極性,大家擰成一股繩,確保一個人也不掉隊……
大體上就是這樣吧。可是,能這麼拍嗎?真這麼拍,觀眾還不得笑場啊,《戰狼2》的票房就不要說50億了,5000萬都過不了。
這麼拍沒有現實基礎。革命英雄所處的環境與今天不同,那是靠多年的武裝鬥爭和群眾工作建立起來的,就算在革命時代,黨員到了沒有群眾基礎的地方也照樣抓瞎。在漢邦鋼鐵的院子里,有老林那種雞賊,更多的是無所適從的連革命是什麼都沒聽說過的非洲老鄉,故事能怎麼樣編呢?只能靠冷鋒的個人英雄主義了,能有個退伍軍人老何幫忙,有富二代公子搭把手,就算不錯了。
現如今就是這樣的狀況,中國不輸出革命。非要把冷鋒刻畫成一個毛主席的戰士,《戰狼2》就成玄幻片了,得跟《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歸為一類了。
兩刷《戰狼2》,兩次看到樊大使出來阻止兩派武鬥,揮手示意躲避的人往大使館裡跑的時候,我都有點感慨,對於那些被庇護的非洲人而言,樊大使就是他們的拉貝啊。中國人從念念不忘拉貝的善舉,到自己當他人的拉貝,這確是不小的跳躍了。按照中國當前的路子,能當拉貝就不錯了,還能怎麼樣呢?
逼著冷鋒當革命英雄的批判路徑適用於拿去批徐克翻拍的《智取威虎山》,張涵予把楊子榮演得痞里痞氣,只見江湖氣,革命豪氣就搞不清楚從哪裡來的了;也適用於批《亮劍》里的李雲龍,解放軍的軍官不能只有匪氣,解放軍靠匪氣打不了江山。但是批《戰狼2》就扯淡了,因為故事的時代背景完全不同。什麼樣的時代產生什麼樣的作品。
即便對吳京有更高的要求和期待,也應該建議他日後以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或者抗美援朝等為時代背景,好好塑造一個不同於好萊塢大片里的那類英雄的革命英雄形象,既把電影拍得好看,又能表達一種全新的不同於美國價值觀的中國的價值觀。非要求冷鋒像雷鋒像邱少雲,這是扯淡,這是抬杠。
好的批評是要就具體情況進行具體分析的,立場要有,但不能只有立場,拿立場套一切,一杆子捅到底是不行的。我們都會死,但不是說今天就要去死。說話要儘可能做到正確,但也不能拿一些正確的話翻過來掉過去地講個沒完,無條件正確的話,跟廢話是一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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