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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何以有「詩、詞」之別?


他是用生命填詞的人:「(宋)仁宗頗好其詞,每對酒,必使侍從歌之再三。」


柳永是北宋前期最有影響的詞作家,在詞文學史上有著重要的地位。

他是一個用生命填詞的人。在柳詞中,你看不到才學、機智、優雅,在所有這些繽紛的裝飾都被抖落之後,柳詞呈現出最為本真的人生姿態:只有歡聚和離別,在相互纏繞、相互撕扯中延續著脆弱而孤獨的生命。每一份溫情,每一處山水,每一個憧憬,都被柳永抹上了憂鬱的色彩。這憂鬱令人震撼,讓人沉醉;它是生命缺憾處生長出的美艷的花。

讀者也許能從詞人身上或多或少地讀出自己,能從遙遠的悲傷中品味出純真、摯誠、掙扎、感動,並最終收穫一份當下的寧靜。


沉默的震撼,送別詩的千年經典:無話可說,無人可說與自言自語。


雨霖鈴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 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一首《雨霖鈴》,我們感受到了沉默的震撼。正是別離的一剎那,「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想到分別後的日子,「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前者是無話可說,後者是無人可說。

在這首詞中,我們還能發現另一種言說,那就是自言自語:「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它不是表白,也不是解釋和宣布,而是對生活場景的模擬或重演。

鵲橋仙

屆征途,攜書劍,迢迢匹馬東去。慘離懷,嗟少年易分難聚。佳人方恁繾綣,便忍分鴛侶。當媚景,算密意幽歡,盡成輕負。

此際寸腸萬緒。慘愁顏、斷魂無語。和淚眼、片時幾番回顧。傷心脈脈誰訴。但黯然凝佇。暮煙寒雨。望秦樓何處。

此詞也寫離愁別恨。「書劍」象徵著濟世報國之志向,這也是導致離別的根源。面對著艱難的命運,人是如此的渺小和無助,無論是前途還是溫情,都彌散在凄苦的蒙蒙煙雨之中。


詩、詞的區別:同是作曲行家,宰相晏殊和柳永的一段軼事


北宋大臣多表現為兩面:一面為儒為臣,高頭講章;一面流連聲色,淺斟低唱。因此,有詩、詞之別,前者以寫儒雅純正,後者以寫風月性情。歐陽修似乎可為代表。

有一則記載說的是柳永和當朝宰相晏殊之間的衝突,很能說明問題:

柳三變(柳永)既以詞忤仁廟,吏部不放改官,三變不能堪,詣政府,晏公(宰相晏殊)曰;「賢俊作曲子嗎?」三變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雖作曲子,不曾道『綠線慵拈伴伊坐』。」柳遂退。(《宋人佚事彙編》卷十,又見宋張舜民《畫墁錄》)

晏殊是度曲作詞的行家裡手,柳永希望能從他那裡尋找同情和理解。但在晏殊看來,他也作曲子,遠不如柳永放肆,這實際上是在指責柳永逾出了某條紅線。晏殊雖然也作曲子,但恐怕更是以詩自鳴。

宋祁《筆記》卷上說:「晏相國,今世之工為詩者也。末年見編集者乃過萬篇,唐人以來所未有。」所以,曲子對晏殊來說不過是餘事,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作為官員的文化品格。而柳永乃專力作詞,傳世的詩只有一首。在北宋,詩和詞有品格高下雅俗之分,柳永當然心知其意。

(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


蘇軾論柳詞


柳詞以其真摯敏感的心靈和一腔真情,為古往今來的讀者營造了一個艱難而溫馨的感情世界,同時,他也以自己卓越的創造力,影響了後代眾多的詞人。

豪放詞人如蘇軾,一方面在「柳七風味」之外(柳七即柳永),努力標榜「自是一家」(《與鮮於子駿三首之二》);一方面又時刻關心「我詞比柳詞何如」(俞文豹《吹劍續錄》);同時還傾慕柳詞中的「唐人佳處」,能說柳詞對蘇軾沒有影響嗎?當然,柳詞對後人的影響更集中於婉約詞派中。秦觀一向被稱為婉約之宗,蘇軾說他「學柳七作詞」(《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周邦彥是北宋末的詞壇大家,《柯亭詞論》道:「周詞淵源,全自柳出,其寫情用賦筆,純是屯田法……細繹《片玉集》,慢詞學柳而脫去痕迹自成家數者,十居二三……夢窗深得清真之妙,其慢詞開闔變化,實間接自柳出……」

柳永在中國文學史上,確實是一個傳奇人物,他給北宋早期的文學史帶來了一片生機,並深深地影響了後世,貢獻巨大。

摘自《柳永詞選》,標題為微信君所加(撰者過常寶,北京師範大學教授、文學院院長)


「古代詩詞典藏本」叢書以「闡釋經典本身也要成為經典」為追求,由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國學研究院院長、中央文史研究館館長、著名古典文學研究專家袁行霈先生擔任主編,眾多國內一流古典文學研究專家擔任副主編、編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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