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加入ISIS的歐美年輕人

當地時間13日晚,法國巴黎市中心共和國廣場附近街區發生多處槍擊和爆炸。襲擊造成的死亡人數已經上升至197人,另有數十人受傷。法國總統奧朗德說這是法國「史無前例的恐怖襲擊」,法國已關閉國境,宣布法國全境進入緊急狀態。

聯想10月底發生與英籍極端分子有關的俄羅斯客機墜毀事件,種種跡象表明,這次法國的襲擊事件有很大概率與ISIS有關。據CNN報道,其中一名被捕的槍手稱自己和其他3人來自敘利亞,被IS招募。ISIS在推特上稱讚了此次恐怖襲擊,並聲稱,下一輪目標將是華盛頓DC、紐約、倫敦、羅馬和德國。

美國戰略安全情報諮詢機構蘇凡集團的一份報告顯示,迄今為止,大約有3000名西方人前往中東國家參加包括ISIS在內的極端組織。報告稱,他們大都年紀很輕,甚至是青少年,涉及至少15個西方國家,其中以英法居多……是什麼讓他們離開和平安寧的家,甚至向他們舉起了搶。

法國當晚的恐怖襲擊事件包括7起槍擊案、6次爆炸,其中巴塔克蘭劇院的人質劫持導致至少120人死亡。目擊者稱,槍手掃射像「當我們是一群鳥」。趁亂逃出的的記者講述,「人群被AK自動步槍打倒(至少有20-25人躺在地板上),兩位槍手以行刑姿態對傷者殘忍補槍,全程一言不發。

「我們心中沒有疆界,我們已經參與敘利亞的戰爭,數日後將前往伊拉克參戰。」2014年6月19日,一段「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蘭國」組織發布的視頻,讓遠在英國的57歲男子艾哈邁德·穆薩納淚如雨下,視頻中那個即將赴伊參戰的恐怖分子,正是他失蹤8個多月的兒子。

「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蘭國」簡稱ISIS,最近兩周,這個組織已經佔領了伊拉克多座城市,並殘忍殺害了數千人。ISIS已經成為後拉登時代恐怖組織的新標誌。

據外媒報道,在ISIS中,來自歐美國家的年輕人多達500人。而這段13分鐘的視頻,讓三位英國少年成為ISIS成員的故事,浮出水面。

兩個兒子都成了恐怖分子

穆薩納的兒子納薩爾今年20歲,從2013年11月意外失蹤,穆薩納再也沒有收到納薩爾的電話、簡訊、郵件。如今8個月過去了,再次聽到兒子的聲音,竟然是在恐怖組織招募的視頻中。

在這段13分鐘的招募視頻里,納薩爾盤腿而坐,膝蓋上放著一把步槍,頭上纏著白頭巾。納薩爾說:「我們心中沒有疆界,我們已經參與在敘利亞的戰爭,數日後將前往伊拉克參戰,甚至去黎巴嫩和約旦,任何首領指派我們去的地方。」

看到這裡,穆薩納哭著對記者說「我只想緊緊抱住我兒子,求他,我求他回來。」穆薩納並不清楚自己的兒子何時成為恐怖分子,也不知道兒子為何要當恐怖分子。但是,穆薩納堅信,自己的兒子「在英國時就已被恐怖分子給洗腦了」。

據報道,現在從英國到伊拉克和敘利亞參加激進組織的人已達500名。

穆薩納一直很為自己的兒子驕傲,納薩爾不僅學業優秀,在跆拳道、游泳上也有建樹。高中讀完後,納薩爾一下收到了四所英國醫學院的錄取。可是,納薩爾卻放棄了這些機會,並在去年11月失蹤。

當時,穆薩納以為納薩爾去英國西南部的什魯斯伯里參加研討會。事實上,按照警方的說法,去年11月,納薩爾來到考文垂,搭火車前往倫敦,然後搭上了一架飛往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的航班。隨後,納薩爾跨過了土耳其的邊境進入敘利亞。

納薩爾進入敘利亞沒多久,警察就敲開了穆薩納家的門,說他們的兒子加入了當地的恐怖組織。這個消息讓穆薩納幾近崩潰。2014年2月,警察再次登門,這一次,他們唯一剩下的小兒子阿薩爾也成了恐怖分子……

2月初時,17歲的阿薩爾告訴穆薩納自己要去朋友家過夜。但第二天阿薩爾並沒有回來,而是告訴穆薩納,自己要參加一個數學考試。可就在數學考試當晚,警察上門告知,阿薩爾通過假護照離境,加入了哥哥納薩爾所在的恐怖組織。

聽到這個消息後,57歲的穆薩納當場昏倒被送進醫院。穆薩納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自己兩個兒子選擇過「刀尖舔血的殘暴生活」。

警察後來又一次登門,帶走了兄弟倆的一些個人物品,如電腦和手機等。在警察搜查的過程中,穆薩納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們哪來的錢去買到敘利亞的機票?」

冷靜下來的穆薩納認為,互聯網是帶走兩個兒子的罪魁禍首。「互聯網背後隱藏著伊斯蘭激進分子,他們通過網路去給青少年洗腦。他們勸說這些年輕人加入恐怖組織,並給他們安排旅行所需的所有車票和資金。」

事實上,在ISIS招募視頻中,穆薩納忽略了兒子旁邊還有一個熟悉面孔。和納薩爾一起盤腿而坐的還有兩個人,三人都是來自英國的穆斯林。

納薩爾左邊的年輕人頭上裹著一個格子頭巾,胖乎乎,圓滾滾的臉,略顯呆萌,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一個恐怖分子,但他在視頻里卻說著「你需要問自己是什麼阻止你來敘利亞?是什麼阻止你加入聖戰者的行列?如果說是為了財富,你要相信當死亡來臨時,錢起不了任何作用。」

這個呆萌的年輕人叫做日亞德·可汗,和納薩爾是同學,也剛滿20歲。穆薩納證實兩人是好友。

穆薩納兄弟(Nasser and Aseel Muthana)

可汗和普通英國年輕人沒有區別,喜歡做運動,喜歡玩社交媒體,喜歡玩遊戲。2010年時,這個呆萌的男孩在臉書上說,「我想到亞洲去,當亞洲第一首相。」他的臉書也和普通學生一樣,會抱怨繁重的功課,被強迫做的家務和媽媽的嘮叨。

可是到了2013年時,可汗的臉書個人資料圖片變成了聖戰的標誌。到2014年時,就開始頻繁發一些和聖戰有關的狀態。因為ISIS是敘利亞的反政府武裝,今年3月9日,可汗在臉書上寫道「只要我們實施伊斯蘭教法,真主允許我們接手敘利亞,感謝真主。」

此前,他還寫道,「不要聽那些伊斯蘭敵人的話,真主阿拉允許我們建立一個伊斯蘭王國。」

可汗還多次在臉書上要求大家都來加入。他還曾經寫道:「我向天發誓,這裡(敘利亞)真的很棒,我們每天的訓練也很棒,並且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兄弟們,有些人的國籍甚至都是我從沒聽說過的。但這些天的生活,讓我整個人都被提升到另一個層次了。而且你們要相信,巴沙爾·阿薩德他們很快就要輸了。」

英法年輕人最多

納薩爾兄弟和可汗並不是第一批離開英國,加入聖戰的青年穆斯林。據信,目前有至少500名英籍青年到敘利亞加入激進組織的隊伍參戰。2014年4月初,18歲的英國青年阿布杜拉·迪格斯甚至在敘利亞衝突中喪生。

英國前情報機構領導人耐維爾·瓊斯警告稱,英國伊斯蘭教徒青年在伊拉克戰場被激進組織「洗腦」,變成極端分子,然後回到英國,對國家安全構成日趨嚴峻的挑戰。

安瓦爾只有25歲,來自英格蘭南部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在他的描述中,他的家庭富足,生活簡單幸福。「在家的生活很簡單。我有車。但問題是,你不能在家鄉信仰伊斯蘭教,因為那裡到處都是邪惡,有戀童癖、同性戀、犯罪和強姦。」

在他們社交賬號上的很多照片中,他們拿著槍,試圖讓自己顯得很酷。這也是很多毫無戰爭經驗卻想投身戰爭的年輕人的寫照。

安瓦爾的朋友,22歲的美國青年阿姆里奇(Abu Hurayra Al-Amriki)攜帶一堆炸彈,衝進敘利亞政府軍中發動了自殺性爆炸襲擊。安瓦爾被他的行為所感動,說自己也想如同他那樣「殉教」。但他表示不會去英國發動爆炸襲擊。

22歲的美國青年阿姆里奇(Abu Hurayra Al-Amriki)

「當ISIS的黑色旗幟飄揚在唐寧街上時,我就回家。」安瓦爾說:「我知道有些人想回家發動襲擊,但就我個人而言,我更想以一個征服者的角色回家。」

英國議員卡利德認為,2011年之後,至少有1500名英國穆斯林裔青年去中東參加「聖戰」。

這一數字遠超在英軍服役的穆斯林士兵數量,據最新統計顯示,2013年只有650名穆斯林在英軍服役。

不僅英國,其他西方國家也有不少人赴中東加入ISIS,他們多為年輕人,且不僅僅是穆斯林裔移民。美國戰略安全情報諮詢機構蘇凡集團的一份報告顯示,迄今為止,大約有3000名西方人前往中東國家參加包括ISIS在內的極端組織。報告稱,他們大都年紀很輕,甚至是青少年,涉及至少15個西方國家,其中以英法居多,也有一些人來自美國、加拿大和紐西蘭等國。

對西方國家民眾,ISIS有一套精準的宣傳手段,他們利用推特、臉書和一些中東本地社交網站,引誘在西方國家長大的穆斯林和非穆斯林年青一代加入極端組織。

倫敦大學國王學院高級研究員西拉茲·馬赫認為,對於極端分子來說,社交網路比清真寺更能夠有效招募年輕人,這種趨勢也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極端組織的野心,讓他們去招募更多年輕人。

據統計,奔赴中東加入ISIS的西方人已經從上百人驟增到至少3000多。美國智庫專家巴雷特認為:「很多都是年輕人,經常是青少年,而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來自非穆斯林國家。」

在巴雷特的報告中,那些士兵來自至少81個國家,大部分來自阿拉伯國家,但也有來自西方國家,比如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紐西蘭。

西方年輕人的比例成了區分ISIS和老一代恐怖組織(比如基地組織)的分水嶺。哈佛大學助理教授巴拉克·門德爾松(Barak Mendelsohn)稱:「基地組織最大的成果是9·11,但那都是13年前的了。現在很多極端分子在那時都是孩子,對那些已經老去的組織沒什麼歸屬感。」

最明顯的就是社交網路使用上的不同。ISIS有一套精準的針對新一代的網宣手段,從Instagram到推特、臉書,和中東地區風靡的社交網站。圖片多半混雜著小貓、槍炮和超現實主義的標籤。

而他們在社交網路上的活躍,則吸引了更多的新人。很多從西方來的極端分子,在社交網路上總是把自己的生活描述得「充滿溫情,充滿意義」。「他們要對抗陌生環境帶來的恐懼,所以,舉個例子,很多照片上都有萌寵小貓咪。」

ISIS格外歡迎外國來的士兵,即使他們可能一句阿拉伯語都不會說,或者從來沒摸過槍。那些西方人只要來了,要支槍,然後就能拿到槍。

曾有一個22歲的瑞典人帶著自己21歲的妻子來到了中東,他說著蹩腳的阿拉伯語,自稱為了「護教」而來,想要支槍,於是極端分子們給了他一支AK47,給他妻子一支手槍。

ISIS 支持者比例 ,近三成法國年輕人支持

在巴雷特的報告中,他寫道:「那些極端分子充滿怨憤,沒有目標,缺乏身份認同和歸屬感。那些人要尋找更大的目標和生命的意義。」事實上,ISIS對「護教」的宣傳很能吸引那些西方的年輕人——有機會能夠見證,甚至投身於這場戰爭(他們認為1400年前先知就規定下了這條道路),還有些年輕人希望有機會「殉教」。

除此之外,幫助穆斯林社會的個人責任感也是原因之一。雖然沒有第一手資料直接證明這個結論,但那些可能會加入ISIS的西方年輕人,普遍在網上對敘利亞的新聞反應強烈。

ISIS嚴格執行伊斯蘭法,成員的一舉一動必須在伊斯蘭法的規定之下,而這一點也成了對西方年輕人的吸引原因。很多從北歐來的年輕人,之前的人生都叛逆頹廢,跟家庭關係很差,但來敘利亞之後卻表現良好,遵守規矩。他們大多對宗教都一知半解,對權威絕對服從。而當他們長大,變得成熟,他們才會幡然悔悟,然後低調地離開ISIS。

當然還有些其他原因。有些年輕人覺得這是個冒險的好機會,從充滿束縛的家中逃離的機會。還有很多人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來敘利亞。幾乎很少有人對這場戰爭有深刻的理解,當然,他們也不感興趣。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進去容易,出來難。一位接受BBC採訪的「叛逃者」要求匿名,不露臉,聲音做處理,以防止ISIS威脅他和他的家人。

他說,ISIS的邏輯很簡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同於很多年輕的ISIS成員,這名前極端分子原來是隸屬於敘利亞自由軍,當這個組織被ISIS吞併之後,他也成為了ISIS的成員。而當參加ISIS的訓練時,他震驚了——ISIS的極端程度連他這個極端分子都接受不了。

他作為ISIS士兵的第一個命令,是去參加關於伊斯蘭法的課程。「他們教授的根本不是伊斯蘭教的教義,而是伊斯蘭國的教義。他們教給你他們要的東西。這是針對心而非理性,你的心會覺得熱血沸騰。這就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軍事訓練。」

ISIS從早期對抗美軍的戰爭中學到了經驗教訓。它選擇和遜尼派合作,當他們進入敘利亞城鎮時,他們表現得非常「和平」。「剛開始,他們與人民為善,來贏得民心。那些人在巴沙爾統治下煎熬太久了,他們很快會被ISIS吸引。」「一旦ISIS得手後,他們態度急轉直下。或者服從我,或者反對我。沒有別的選擇。」

ISIS的手段確實卓有成效。

《紐約時報》記者潛入「伊斯蘭國」在敘利亞地區的首都,驚訝地發現ISIS並不缺少民眾的支持。他們口中的關鍵詞都是「秩序」。生活在這個動蕩國家的人們對戰爭深惡痛絕,他們對巴沙爾的統治已經感到失望。在平靜生活面前,這些人選擇了讓渡自己的自由。他們願意接受一個恐怖組織的統治。

在ISIS控制下的摩蘇爾,情況也極為類似。這裡的居民對記者說:「你知道在ISIS來之前的摩蘇爾是什麼樣的嗎?我們幾乎每天都生活在爆炸和暗殺之中,但是現在,我們有了安全保障。」「我寧願活在ISIS的統治之下。」

ISIS對佔領地區實施嚴格的伊斯蘭法。「叛逃者」稱,「所有與他們信仰相抵觸的東西都被禁止了,任何人一旦違法規矩,將被視為『叛教』,會被處以死刑。」

這名「叛逃者」還說,ISIS在全世界徵召年輕人加入,他們任用這些外國人擔任佔領地區的守衛。「ISIS從其他國家徵召士兵,他們得以對這些年輕人進行洗腦,灌輸ISIS教義。」

近期,越來越多的歐美國家的年輕人加入ISIS。這些年輕人偷偷從家中跑出去,幾個月後,家人們在網上看到他們長滿大鬍子,一手拿著槍,另一手食指指向天空的照片。女孩們裹著黑色長袍,露出一張稚嫩的臉,她們宣布自己愛上了ISIS「戰士」,願意成為他們的新娘。

這些歐洲年輕人加入極端組織後,進入了一個與他們以往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曼徹斯特一對品學兼優的16歲雙胞胎少女前往敘利亞,跟隨哥哥加入極端組織,她們都嫁給了ISIS極端分子,學習使用手雷和步槍。一名加入ISIS、來自英國威爾士的20歲男青年在ISIS招兵視頻上稱,沒有「聖戰」就沒有生活。

專家理查德認為,那些有極端思想的年輕人充滿怨憤,沒有目標,缺乏身份認同和歸屬感,要尋找更大的目標和生命的意義。

對於這些加入極端組織的歐洲男青年,英國前駐伊拉克外交官傑拉德說,一些英國人原本是抱著人道主義的理念去中東的,他們想救助平民,但殊不知他們進入的是一個極端暴力、殘忍的世界,他們最終被極端組織徵召。

這名自稱布里塔尼的男子,32歲,來自英國朴茨茅斯,他曾試圖通過網路提供旅行建議,來引誘英國未成年人去中東,進而引誘他們接受訓練,將他們培養稱「聖戰者」。

一名澳大利亞籍的ISIS武裝分子Khaled Sharrouf讓自己年僅7歲的兒子雙手提著被害敘利亞政府軍士兵人頭拍照,並將照片上傳到社交媒體(twitter)炫耀武力:「看,這是我兒子」。

道格拉斯·麥克阿瑟·麥凱恩(Douglas McAuthur McCain),美國公民,33歲,非洲裔男子,來自加州聖地亞哥,從基督教改宗伊斯蘭教,第一個被公開發現為ISIS組織獻身的美國人

Islam Yaken,出身埃及富裕的中產階級,大學法律專業畢業,2013年加入ISIS,很快成為其中的明星人物,錄製了大量視頻教育「聖戰者」如何在野外健身鍛煉。2014年上半年當人彈死亡。

據美國媒體統計,目前至少有17個國家的公民赴敘利亞、伊拉克作戰,其中很多加入了ISIS等極端組織。

俄羅斯至少800人

法國至少700人

英國約500人

德國約270人

澳大利亞約250人

比利時約250人

美國至少70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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