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權力

絕對權力

—— 一把手權力

把權威賦予人等於引狼入室，因為慾望具有獸性，縱然最優秀者，一旦大權在握，總傾向於被慾望的激情所腐蝕……。」

——亞里士多德

劍橋大學教授阿克頓總結歷史經驗，發出警世恆言：「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這是敲遍全球的警鐘。社會現實也證明：不管是信仰者的權力，王公貴族的權力，人民的權力，代表人民的、代表金錢的權力，還是自稱代表自然法、代表「進步力量」、代表正義與和平、代表「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的權力……總之，不管是什麼權力，代表也好，不代表的也好，只要它是以暴力為後盾的，只要它失去了制衡，必然要成為「絕對的權力」，而成為「絕對的權力」後，就必然會傾向於殘暴、腐敗和不義。馬列主義有一基本原理：即使無產階級取得政權以後，社會主義的政府官員在運用國家權力時，一不小心也會成為傷害人民群眾的「禍害」。恩克斯指出：「國家最多也不過是無產階級在爭取階級統治的鬥爭勝利以後所繼承下來的一個禍害」，列寧告誡人民：「我們應當利用這些工人組織來保護工人免受自己國家的侵犯」。學者辛向陽認為：「所謂禍害，是政府權力在不受制約的情況下對人民利益侵犯的消極性。」

何謂絕對權力？即不受監督、制衡、彈劾、罷免的至高無上的權力，也就是超越法律之上的特權。絕對權力，絕對會導致禍害。

在封建時代，君王把國家當作家族的私產，權力集於一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一切重要的政治、經濟制度和政策都是在這一最高原則的指導下制定或行事。皇帝「聖旨」決定一切，即便「君要臣死，不得不死」，芸芸眾生的生殺予奪都在皇帝手心攥著，被賜死還謝主隆恩、山呼萬歲。在現代世界，發展中國家政治現代化進程中出現退化了的家長制權威政治。其特點是權力範圍的私產化，權力行使的無規則化，統治方式的非意識形態化，以及以庇蔭網路為基礎的朋黨組織結構。這種體制下的地方官員將自己治理的區域視為分封領地和私產，任憑個人意志為所欲為地進行統治，與下屬官員形成私人效忠關係，構成地方統治網，世界上形象地稱為「蘇丹式政權」，類似於漢語中的「土皇帝」、「土圍子」政治。

現今中國官場存在著大大小小掌有絕對權力的「土皇帝」，即「一把手」。「一把手」是在具有中國特色政治生態中的特定稱謂，在中國官場，人們把一個部門、一個單位、一級政府，諸多「小國之君」的主要領導稱為一把手，這個稱呼的背後就隱含著他們是權力的絕對擁有者。目前我國政治體制實行「一把手負責制」，一把手們在他管轄的領地，「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他們掌握人事任免權、財政預算權、物資支配權、資源審批權、工程決策權、土地劃撥權、城市規劃權……，此等種種權力，真正實現了個人權力的最大化。從而使他們達到對下級人員的絕對控制，在幹部選拔任用中收受賄賂；達到對國有資源、集體財產的變相佔有，在建設工程、企業轉制中謀私……，權利成了無韁的野馬，失去控制和監督，導致「絕對權力」，也就滋生了絕對腐敗。

在腐敗泛濫的現今，一把手腐敗問題顯得越來越突出，不僅僅是落馬的人數在增加，而且其級別之高、性質之惡劣、危害之大，令人觸目驚心。

其一，犯案人員越查越多，比例居高不下，發展趨勢猛烈。在落馬的貪官中，一把手所佔比例相當高。1998年全國查處的地廳級官員中，一把手佔總數的42.1%。在中紀委編輯的《反腐倡廉教育領導幹部讀本》中列舉的一把手違法違紀案件佔69% 。據最高人民檢察院提供的數據顯示，2003年1月至2006年8月，中國檢察機關共查處貪污賄賂犯罪67505人，平均每月有近1600名官員因腐敗走進監獄，其中「一把手」的腐敗占很大比重。2008年原中紀委研究室副主任劉春錦在廣東省委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專題講座中指出：「權力型犯罪一把手』現象突出，受處分的廳局級幹部中，黨政一把手佔49%」。各省市的情況也說明了這一現象：北京市1998年共查處處級幹部162名，其中「一把手」64名佔39% ；1999年共查處的處級幹部135名，其中「一把手」56名佔41% ；2000年被查處的處級幹部181名，「一把手」68名佔37% 。江蘇2002年所列的五大腐敗特點中，「一把手」腐敗是其中之一，十大貪官中80%以上是「一把手」。湖北省2001-2003年由省紀委查處的案件44件，涉及一把手的案件23件；以襄樊市市委書記孫楚寅為代表的74名領導幹部涉案事件中，該市相關單位與縣市一把手有30餘人，廳級幹部11人。2002年-2009年，武漢市因貪污賄賂受處分的處級以上領導幹部中「一把手」佔了44%。瀋陽慕綏新、馬向東腐敗窩案中涉案的23名主要領導幹部中有17人是黨政「一把手」，占涉案人員的74％。吉林省涉農貪官污吏中「一把手」佔八成……。

其二，貪官級別越來越高。諸多位居高層的「一把手」被查處。如原廣西壯族自治區主席成克傑、原貴州省委書記劉方仁、原雲南省省長李嘉廷、原國土資源部部長田鳳山、原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原國家統計局局長邱曉華、原北京市委書記陳希同、原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原遼寧省長張國光、原河北省委書記程維高、原建設銀行行長王雪冰、原光大董事長朱小華等省部級黨政一把手腐敗案件的被查處。

其三，貪污金額越來越大。十萬、幾十萬是小菜一碟；百萬、幾百萬司空見慣；上千萬也不稀罕，現今上億甚至幾億的腐敗案也有所報道。如廣東中銀開平支行原行長余振東貪污40億；廣東中山市實業發展公司原負責人陳滿雄4.2億；福建廈門廈門市工商銀行原行長葉季湛巨額受賄1.06億，湖北省政府駐港辦事處原主任金鑒培1.88億；中國石油化工集團公司原總經理、中國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長陳同海受賄近2億元；雲南紅塔集團原董事長諸時健1.8億；廈門海關原關長楊前線1.6億；原海軍副司令員王守業1.6億；還有最近被「雙軌」的上海原社保局局長祝均一涉嫌非法動用社保基金32億！

其四是串案窩案越來越多。「一把手」腐敗往往還連帶該單位或地區形成「組織腐敗」。《淮南子?主術訓》曰：「上多故則下多詐，上多事則下多態，上煩擾則下不定，上多求則下交爭」，兩千年前的警示，已成現實之定論。現今，一把手腐敗使腐敗現象從「單打一」發展成「群體性」，腐敗案件中的串案、窩案比例增加，在一些地方形成了「腐敗既得利益集團」，如廣東東莞市查處的案件中窩案所佔的比例高達84%，很多串案、窩案圍繞一把手展開，有些被捲入其中的是一些被大的「一把手」所領導的「要害部門」的小的「一把手」。自2000年起，繼王懷忠之後，阜陽市前後兩任市長、市轄原潁東區委兩任書記、原亳州市委書記、原蒙城縣委三任書記、原阜南縣委書記、原縣級阜陽市委書記等紛紛落馬。凡是涉及高官案，尤其一把手問題，一查就能「拔出蘿蔔帶出泥」，一掏一窩。

其五有十大高風險崗位。在諸多一把手中，國土局長、交通廳長、縣委書記、公安局長、組織部長、建委主任、安監局長、市委書記、國企老總、房管局長是「油水多、出事多」的官員。

其六裙帶腐敗越來越多。在位高權重的一把手腐敗案中，家族式裙帶腐敗現象突出，配偶、子女、兄妹、親屬涉案不少，很多是通過他們收受賄賂，或他們依仗一把手的權勢為所欲為。

其七縣委書記腐敗突出。一把手犯罪案件中，縣委書記尤其突出，似乎成了腐敗的高發群體，謂之為「縣委書記現象」。據《瞭望新聞周刊》報道，安徽省僅以阜陽為中心的皖北地區，就先後有18位縣（區）委書記因賣官受賄等原因被查處。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的工作報告，這樣的現象不止存在於安徽省，其他地方也有存在。河南省委組織部門透露，自2006年以來，河南共查處貪污受賄犯罪的縣委書記22名，縣委書記崗位成為腐敗高發區。還有山西翼城縣委書記武保安、原遼寧省丹東市寬甸自治縣縣委書記黃金高、原四川省犍為縣縣委書記田玉飛、原福建省周寧且縣委書記林龍飛、原河南省盧氏縣縣委書記杜保乾、原河南省西華縣縣委書記欒蔚東……只是其中一少部分。縣委書記是中國領導幹部系列中的一個特殊群體，「除了外交、軍事、國防這些內容沒有，他們擁有的權力幾乎跟中央沒有區別。」按現行體制，縣委書記的「集權程度」相當高，幹部的提拔任用，重大工程的決策，社會資源的分配……都是縣委書記「一錘定音」、「一言九鼎」，而對他們的監督制約又是少之又少，他們儼然成了一方諸侯。於是在其管轄的縣域內有了為所欲為的腐敗空間，討論決策重大問題 「一言堂」，把不同意見視作鬧不團結。幹部提拔中的組織考察、常委會議、書記碰頭等程序看似「道道關卡」，其實最終體現的多是書記的「個人意志」。更兼一些常委、委員們習慣於馬首是瞻，即使在實行票制的當下，書記的「一票」常常引領著大多數，「一票獨大」，逐漸地「一把手」蛻變成「一霸手」，對同事或下級搞依附關係、貓鼠關係。

江蘇省贛榆縣原書記孫榮章說：「在贛榆縣，我就是老大，我就是法律」。在任期間大肆撈錢、瘋狂獵色，收受賄賂2000多萬元，凡他看中的女人都要弄到手。在山西省翼城主政短短8個月期間，玩弄權術、踐踏制度、大肆賣官索賄的縣原縣委書記武保安，在接受審訊的過程中，就曾感慨萬端地說，「當書記與當縣長就是不一樣。」這個「不一樣」，就是縣委書記擁有了官帽的「總批發」權，擁有縣長不能企及的「一錘定音」話語權。 「一把手」腐敗與「縣委書記現象」，其根源即「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由於「一把手」權力太大、太集中——集決策權、執行權和監督權於一身，決策一言堂，用人一句話，花錢一支筆。而對他的監督太少、太無力——「上級監督太遠，下級監督太難，紀委監督太軟，人大監督太虛，組織監督太弱，群眾監督太險，法律監督太晚」的狀況，而制度對「第一把手」來說，更是「牛欄關鼠」虛設而已。久而久之極易患上唯我獨尊、獨斷專行的「一把手綜合症」，成了凌駕於一個地方或部門的組織之上，不受廉政法規制度約束的特殊幹部。

布希總統的一段精彩講話不斷被國人引用傳播且歷久不衰：「人類千萬年的歷史，最珍貴的不是令人炫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師們的經典著作，也不是政客們天花亂墜的演講，而是實現了對統治者的約束，實現了把他們關在籠子里的夢想。因為只有馴服了他們，把他們約束起來，才不會害人。我現在就是站在籠子里向你們講話。」這正說明中國人民多麼渴望實現把統治者「關在籠子里的夢想」嗎？！

囿於既有格局，不從政治體制改革入手，想要解決「一把手」監督問題如同隔靴搔癢，無法治本。既然是權力導致腐敗，治本之策便是分解與制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