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混血港劇會糊掉嗎？

06-27

《東方華爾街》劇照 / 豆瓣

金融戰中的恩怨情仇

故事發生在一個架空的地點：高雲城；劇情橫跨20年，從1998年直至2018年。1998年，高雲城遭遇索羅斯掀起的金融風暴，當時的葉抱一（吳鎮宇飾演）還是一位大學金融系的教授，信奉自由市場，認為市場有自動調節的能力，政府不該干預，但最終因金融危機的嚴重後果改變立場，出山救市。他的學生韋航（張孝全飾演），金融管理部的特別顧問張秀頤（張可頤飾演）、卓意寧（譚耀文飾演）在此次博弈中與他並肩戰鬥，彼此都很欣賞。這次事件令葉抱一覺得沒有自由市場，應該通過切實手段建立理想的金融體系。危機之後，他們因共同的志向成立了一家公司cash，意在打擊金融大鱷，保護散戶和小市民，自詡「金融白武士」。韋航也在此期間，與秀頤成為情侶。

美好理想與志同道合的情誼在十年後崩塌。2008年，次貸危機引發全球金融危機，葉抱一再次出手，富商們違背諾言，將重新包裝過後的債券內銷，導致許多股民破產跳樓，cash不僅不能救市，就連自己公司的勤雜工都救不了。隨後，葉抱一投靠金融大鱷，邁入政界，意識到只有當官掌權才能真正控制市場實現抱負。張秀頤死於殺手槍口之下，卓意寧腳踝中槍此後只能以輪椅代步，與韋航被放逐到緬甸。十年之後，韋航歸來，決意復仇。城中再次面臨金融危機，樓市泡沫引起股市動蕩。他組建了自己的新cash團隊：曾經家庭美滿如今妻離子散的盧子建、有著貪錢小明星女友的道瓊斯、網路黑客BJ、暗戀韋航的秀頤的女兒莎莎（並非秀頤與韋航之女），並且找到了一位外援：證監會法規執行部高級經理方璇（於男飾演）。此時，葉抱一已經是政府經發部副部長，不久成為金管部總裁。韋航向葉抱一宣戰：我這次回來，就是幫你埋單的。

此劇就是從韋航歸來複仇開始的。以三個時間點作為三條線索，在時空轉換中製造懸念、推進故事、交代前情，觸及了不少金融與社會問題。比如莊家操縱股市，輕鬆設局，無數小股民疲於奔命生活陡生變故。比如如何利用拍電影生財：只要找個人人都知道的導演和演員，再找個所有人都知道的故事，沒有錢沒關係，拍成什麼樣不重要，只要拿出股票贈與導演和演員，拍齣電影後大肆宣傳，買票房造假拉高股價，再回收贈出去的股票，即可空手套白狼。此類兼具揭秘與控訴的劇情，會容易博得觀眾好感。

現代金融版武俠片

整部劇只有5集，每集45分鐘，在動輒七八十集頻頻注水的國產劇里算得上異類，比起過往港劇的20集標配，也顯得十分迷你。故事緊湊節奏很快信息量大，畫面具電影質感，也挺像美劇，片頭與音樂與《權力的遊戲》很相像，講故事的方式也從傳統的線性敘事輔以倒敘、插敘、以台詞、文本推進劇情，轉為三線交叉，以動作、鏡頭推進。如果愣神的話，很可能會錯過劇情。乍一看，它沒有傳統港劇的煙火氣，予人疏離之感，但幾十分鐘之後，你會發現，這仍舊是一部香港製造。

葉抱一與韋航是香港影視一直鍾愛的雙雄會，兩個人亦師亦友一朝反目，這個母題滋養了幾代香港影人。韋航是以激切的理想主義者面目出現的，但隨著劇情發展，在被複仇蒙蔽了雙眼之後，他顯現出不擇手段的一面。葉抱一出場時是最大反派，但隨著前情的不斷批露，發現他當時並非出賣弟子，而是為保住卓、韋二人性命必須妥協。葉抱一行事詭異走位飄忽，一時之間很難辨別目的，他以西西弗斯的故事自喻，希望有一天能夠把石頭放下來。兩個人都是帶著理想入世滿身創傷，未來不易判斷。這樣亦正亦邪、處於灰色地帶好壞難辨的人物，是港劇鼎盛時期的拿手好戲，比如《我本善良》中的齊喬正與齊浩男父子，也是大陸劇常年缺乏的角色。而韋航與秀頤、方璇、莎莎的感情戲，又是港劇所擅長的都市成年人愛情，不是純情禁慾系，不是移情別戀猶豫徘徊一下就要揪來一個道德大隊，而是有慾望、痴情、博弈、曖昧、周旋與決絕，是在燈紅酒綠、利益糾葛中沉浮的紅男綠女。整部劇呈現了一個赤裸裸的利益世界，以及情義與人性將在其中發生怎樣的裂變。在充斥著玄幻偶像劇的熒屏上，可謂難得。

但是不足也是不少的。比如劇中關於金融的部分不僅不夠新鮮，其專業程度也被不少觀眾質疑。與其說這是一場金融商戰片，不如說是一部現代武俠片，所謂白武士，不就是金融俠客嗎？而恩怨、復仇與利義之爭，是每個武俠故事的必備。韋航等人的行為，其實更像是發生在江湖而非現實世界。以此來看劇中有些誇張極致的劇情，也許更容易理解，但現實與虛幻的比例又不對。人物性格與情感鋪墊不足，比如韋航與方璇的糾葛以及過於複雜的感情線。為求新奇的頻繁翻轉，剪輯過分追求快節奏和劇情緊湊，造成很多地方表意不明，而這些也許是為了掩蓋劇本的平庸與粗疏。這個故事有太多概念、設定與套路，卻鮮少最鮮活生動的細節與打動人的情感，所有這些綜合起來會予人虛張聲勢灑狗血之感。配樂也很突兀，《暗涌》第一次用還能令人有懷舊的激動，一再不合時宜地使用，即便是鍾愛這首歌的人也會不免尷尬。還有一些很危險的設置，比如霍堅和文啟山當年殺死了韋航的女友，十年之後怎麼敢這樣輕易地請他回來幫他們賺錢？比如韋航對葉抱一的復仇始於誤會，為什麼十年卧薪嘗膽都沒調查清楚，而葉抱一也不予解釋？在評價穩健的兩集之後，《東方華爾街》迎來了口碑走跌的第3集，敘事開始變得混亂。在後面的2集之中，它能挽回頹勢圓回所有疑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