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水滸人物之張順篇（上）

　　在梁山好漢中，如果問要數誰在山寨里最有人緣，估計很多人都會回答是宋江。可惜這個答案不正確，因為施耐庵老先生在書中寫的不是他，而是浪里白跳張順。

　　張順雖然不是宋江身邊的第一追隨者，但是卻是宋江唯一一個單獨前往祭祀的兄弟：那是因為宋江和他的感情也不同一般。張順曾經以自己的忠勇，為宋江辦了十件事，這可是別的兄弟們不一定能做到的。這十件事情分別是：一、見面請客。二、病中抓藥。三、駕船接應。四、抓黃文炳。五、請安道全。六、活捉賈氏。七、誘敵童貫。八、生擒高俅。九、夜探金山。十、杭州壯烈。

　　這十件事也基本概況了張順認識宋江後的一生，可以說張順在書中的閃光點也均不離開這裡。不過我對於他的分析和評議，卻要從之前開始。

　　宋江在潯陽江上誤上了張橫的賊船，差點做了「餛飩」。虧得李俊那天晚上出來想倒騰點私鹽，遇見後救下了宋江，說明了張橫和自己還有追殺宋江的穆弘兄弟都是一路人，誤會。這個時候，張橫就得向宋大哥自我介紹了：好教哥哥得知，小弟一母所生的親弟兄兩個：長的便是小弟；我有個兄弟，卻又了得：渾身雪練也似一身白肉，洑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裡行一似一根白條，更兼一身好武藝，因此，人起他一個異名，喚做浪里白跳張順。因為之前張橫的籍貫和「工作」都由李俊介紹了，張橫本人這番介紹，除了「長的是小弟」外，大多數介紹的是張順了。　　

　　這個時候，讀者對張順的形象有了個粗線條勾勒。但是張順本人干過些什麼，則要等到宋江去江州後自己看了。張橫自然也介紹了，過去兄弟給自己開黑渡當「托兒」，得了錢就分了去賭；現在我還做黑道生意，他改邪歸正在江州魚市上做了賣魚牙子。如今哥哥去時，小弟寄一封書去。一來給兄弟報個平安，二來也是讓兄弟認識並幫著照顧在吃官司的宋江。後來在穆弘莊上，張橫就請門館先生寫了封書信，由宋江帶去了。

　　宋江結識李逵和戴宗，去琵琶亭喝酒，要吃鮮魚做的辣魚湯醒酒，結果店裡的魚都是頭天的，腌了不中吃。李逵自告奮勇去江邊買魚，結果被告知魚行的主人沒有來，不能就地販賣給你。李逵哪裡等得了，上船搶魚由於不明白就裡，反而把人家一船的魚放生了。又要搶別的漁船時，漁民們火了，拿竹篙打李逵，李逵哪裡受過這個，回手搶過竹篙，幾根在一起折為兩段，「赤條條地拿兩截折竹篙，上岸來趕打」，把準備來買魚的魚販子們都嚇跑了，其他漁船也都撐開了。

　　張順就是這裡的魚牙子主人，正好今天來得稍晚了點。他在這裡，憑藉著自己過人的水性和武藝，一下子征服了這些漁民和魚販。哪曉得今天稍晚了一步，就出了事。得報後他迅速趕到出事地點，喝住李逵。書里這個時候通過李逵的眼睛給張順畫了像：李逵看那人時，六尺五六身材，三十二三年紀，三柳掩口黑髯，頭上里頂青紗萬字巾，掩映著穿心紅一點須兒，上穿一領白布衫，腰系一條絹搭膊，下面青白裊腳多耳麻鞋，手裡提條行秤。給我們一個印象：張順是一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很瘦弱。

　　此時，小說里並沒有介紹他就是張順。張順其實認識李逵，但是沒打過交道——要是打了交道，也不至於有這一番打鬥了：張順見李逵這樣把魚放跑了，又要打漁民和行販，當然火了。大喝一聲，就要來揪住李逵，李逵也正找不到人打，於是先「輪過竹篙，卻望那人（張順）便打。那人搶入去，早奪了竹篙。李逵便一把揪住那人頭髮，那人便奔他下三面，要跌李逵。怎敵得李逵水牛般氣力，直推將開去，不能勾攏身。那人便望肋下躅得幾拳。李逵那裡著在意里。那人又飛起腳來踢。被李逵直把頭按將下去，提起鐵鎚大小拳頭，去那人脊樑上擂鼓也似打。那人怎生掙扎」。

　　記住，張順是有武藝的，從他能夠把李逵打來的竹篙奪走就可以看出。但是張順力氣沒有李逵大，想純粹靠巧招贏他，結果被李逵蠻力壓制了，施展不了，只能挨打了。要不是此時戴宗和宋江趕來拉開李逵，估計一個不仔細，張順還真有損傷。

　　這頓打，讓張順很丟面子，所以一定要掙回來！於是張順脫去外衣，只穿著遮羞布，撐著一條小漁船，對著岸上的李逵破口大罵，並用竹篙去搠他的腿，引誘他上船。李逵要是一點水不會呢，也不會上當；但是李逵不但性急，關鍵是自己也會一點水性，所以大膽的跳上了船，著了張順的道兒。

　　我們來看李逵上船後是怎麼被張順報復的：（張順）便把竹篙望岸邊一點，兩隻腳一蹬，那隻漁船一似狂風飄敗葉，箭也似投江心裡去了。李逵雖然也識得水，卻不甚高，當時慌了手腳。那人也不叫罵，撇了竹篙，叫聲：「你來！今番和你定要見個輸贏！」便把李逵胳膊拿住，口裡說道：「且不和你廝打，先教你吃些水。」兩隻腳把船隻一晃，船底朝天，英雄落水。兩個好漢，撲桶地都翻筋斗撞下江里去。……把李逵提將起來，又淹將下去……李逵被那人在水裡揪扯，浸得眼白，又提起來，又納下去，何止淹了數十遭。

　　張順這回叫做揚長避短，發揮自己的長處，掙回面子。李逵被他險些淹死，要不是岸上戴宗喊了一嗓子「張二哥不要動手，有你令兄張橫家書在此。這黑大漢是俺們兄弟，你且饒了他，上岸來說話」，估計李逵的小命就得斷送在潯陽江里了。就算張順不想淹死他，也把他整得從此怕見水。

　　張順見了戴宗，救回了李逵，才知道是自己崇拜的偶像宋大哥來了，並且帶來了自己哥哥的家書。李逵來要魚也是因為宋大哥想喝口鮮魚湯。當下張順立即表示：「既然哥哥要好鮮魚吃，兄弟去取幾尾來。」帶著李逵（也得讓李逵挽回點面子），來到江邊，他是魚行的主人，發了話，自然很快就有眾人送來了十幾尾上等的金色鯉魚。張順不多佔，挑了四尾大的，和李逵送到琵琶亭酒店裡，當時吃了兩尾，同時張順自點了行販，分付小牙子去把秤賣魚……分付酒保，把一尾魚做辣湯，用酒蒸一尾，教酒保切鱠。剩下兩尾魚就送給宋江晚上帶回住處吃了。因為又多了一位客人喝酒，自然又添了很多酒和菜。

　　此時，因為李逵粗魯，碰傷了賣唱的宋玉蓮，宋江不好意思，答應賠償人家二十兩銀子，一來養傷，二來做本錢，把姑娘找個好人家嫁了，免得流落風塵。既然要處理事故，就準備走人，張順主動表示「這席酒錢，我自還他。」酒保聽得道：「不妨，不妨，只顧去。」宋江哪裡肯，便道：「兄弟，我勸二位來吃酒，倒要你還錢，於禮不當。」張順苦死要還，說道：「難得哥哥會面。仁兄在山東時，小弟哥兒兩個，也兀自要來投奔哥哥。今日天幸，得識尊顏，權表薄意，非足為禮。」戴宗道：「公明兄長，既然是張二哥相敬之心，仁兄曲允。」宋江道：「這等卻不好看。既然兄弟還了，改日卻另置杯復禮。」

　　對於張順來說，能為宋大哥盡點綿薄之力，也是一種光榮。所以他見面不但送魚，而且幫忙埋單。回到牢城營拿到書信，張順見宋江喜歡吃魚，就在次日又提了兩條大的金色鯉魚送來。沒想到昨晚宋江烹飪方法有問題，吃的時候貪多吃拉肚子了（估計宋江清洗的時候沒有把魚內臟弄掉）。這下張順慌了，立即要給宋江請大夫來醫治，倒是宋江清楚，「自貪口腹，吃了些鮮魚，苦無甚深傷，只壞了肚腹。你只與我贖一貼止瀉六和湯來吃，便好了。」叫張順把這兩尾魚，一尾送與王管營，一尾送與趙差撥。張順送了魚，就贖了一貼六和湯藥來，與宋江了，自回去。　　這是張順第二次為宋江服務，當然這不算什麼，但是李逵和戴宗卻要再等一天才來，且他們就在牢城營附近，卻不知道消息。來的時候，帶的也是酒肉，拉肚子才好不能吃油葷的。所以說，張順這一下可幫了宋江大忙，否則宋江那樣怎麼能去抓藥呢？

　　後來宋江題了反詩被下了死牢，張順聞聽後急了，「自從哥哥吃官司，兄弟坐立不安。又無路可救。近日又聽得拿了戴院長。李大哥又不見面。我只得去尋了我哥哥，引到穆弘太公莊上，叫了許多相識。今日我們正要殺入江州，要劫牢救哥哥」。宋江這場掉頭官司，共計有三撥半人要救他：晁蓋率領梁山眾好漢算一撥，張順率領江州眾好漢算一撥，歐鵬等黃山門好漢算一撥（行動未遂），還有個半拉的就是李逵，他是第一個動手的，但卻和梁山的好漢湊在一起，加上人少，所以算半撥人。

　　這些人中，晁蓋、李逵他們是早早趕到，準備發難動手；張順的行動真算湊巧，正好梁山眾人需要船隻，歐鵬等人則慢了一步，若等他們大軍趕到，宋江和戴宗早成了鬼。張順當時組織的人也不算少，張順自引十數個壯漢在那隻頭船上。張橫引著穆弘、穆春、薛永，帶十數個莊客在一隻船上。第三隻船上，李俊引著李立、童威、童猛，也帶十數個賣鹽火家，都各執槍棒上岸來。一共三條船，幾十號人，雖然比不上梁山好漢人多，但是由於他們是本地人，地理熟悉，所以也占著優勢在。張順等人的趕來，使得阮氏三雄不用費力去江對岸搶奪船隻了。連晁蓋也承認「若非是二哥眾位把船相救，我等皆被陷於縲紲」。所以張順此舉對宋江的功勞不可謂不大。

　　跟著宋江為了報仇，攻打無為軍，張順與李俊，只駕船在江面上往來巡綽，等候策應。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宋江等人殺了黃文炳全家並無為軍一些守門軍士，卻沒有找到黃文炳，此時，李俊與張順卻在江州方向截獲了黃文炳的座船，黃文炳不是沒心肝的，看見家裡失火，準備回鄉查看，沒想到被梁山兩位水軍頭領迎個正著，且看原文描寫：　　不多時，又是一隻小船搖將過來，卻不逕過，望著官船直撞將來。從人喝道：「什麼船，敢如此直撞來！」只見那小船上一個大漢，跳起來，手裡拿著撓鉤，口裡應道：「去江州報失火的船。」黃文炳便鑽出來，問道：「哪裡失火？」那大漢道：「北門裡黃通判家，被梁山泊好漢，殺了一家人口，劫了家私。如今正燒著哩。」黃文炳失口叫聲苦，不知高低。那漢聽了，一撓鉤搭住了船，便跳過來。黃文炳是個乖覺的人，早瞧了八分，便奔船稍而走，望江里踴身便跳。忽見江面上一隻船，水底下早鑽過一個人，把黃文炳匹腰抱住，攔頭揪起，扯上船來。船上那個大漢，早來接應。便把麻索綁了。水底下活捉了黃文炳的便是浪里白跳張順。船上把撓鉤的便是混江龍李俊。……李俊、張順拿了黃文炳過自己的船上，放那官船去了。　　宋江等辛苦一夜沒能殺掉黃文炳全家，正在穆太公莊上恨呢，「見說道拿得黃文炳，宋江不勝之喜」。於是由李逵動手，凌遲了黃文炳。這黃文炳雖然是在閑通判，但也算朝廷命官，加上大鬧了江州，眾人只得上了梁山泊。張順和自己的哥哥、李俊、童家兄弟也加入了梁山的水軍行列，並成為梁山水軍本領最大的頭領。

　　之後，梁山三打祝家莊、活捉轟天雷、攔截宿太尉騙取金鈴弔掛，都有張順的身影。晁蓋去世後，宋江派吳用和李逵忽悠盧俊義。結果盧俊義上當來到梁山鴨嘴灘附近，和李逵、魯智深、武松、李應、劉唐、穆弘等人打鬥了許多回合，車輛、僕人都被梁山擄掠走了。等到了晚上找到個漁人坐上船後，這才發現又一次被梁山的水軍頭領們給涮了，阮氏三雄在四處包圍過來，而這個漁人就是混江龍李俊。盧俊義捨命與李俊相拼，李俊卻跳水走了；這時候在水底等候多時的張順「從水底下鑽出來，叫一聲，……把手挾住船稍，腳踏水浪，把船隻一側，船底朝天，英雄落水」。盧先鋒一生中除了最後被奸臣暗算外（楊戩本意也只是想用水銀墮了盧俊義的腰腎，是他成為不能走動的廢人，並非要害他性命），就數這次跟頭栽得最狠。被張順「排翻小船，倒撞下水去。張順卻在水底，攔腰抱住，又鑽過對岸上來。搶了朴刀，張順拖定盧俊義，直奔岸邊來」。生擒活拿，幸虧此次宋江是請盧俊義的，雖然手段無禮些，還要優待的；否則若是換了要殺盧俊義，估計張順他們既可以先把盧俊義灌個水飽再捉上山，也可以將他直接處死。

　　後來送盧俊義下山，卻害得老盧坐牢並搭上石秀，宋江只得下山營救。此時關勝率領人馬偷襲梁山，張橫覺得自己立功的機會來了，表示：「我和你弟兄兩個，自來寨中，不曾建功。只看著別人誇能說會，到受他氣。如今蒲東大刀關勝，三路調軍，打我寨柵。不若我和你兩個先去劫了他寨，捉拿關勝，立這件大功。眾兄弟面上也好爭口氣。」張順道：「哥哥，我和你只管的些水軍；倘或不相救應，枉惹人恥笑。」張橫道：「你若這般把細，何年月日能勾建功？你不去便罷。我今夜自去。」張順苦諫不聽。果然張橫被關勝設計擒拿，張順在水寨求救，阮小七挺身而出，卻也被抓了。之後，關勝投奔梁山，張橫等被李應救出。張順這才參加了攻打大名府戰役，並和李俊合作，誘騙索超上鉤並活捉了他。

　　此時，宋江突然生了病，背上長了一個毒瘡，一面使人請葯醫治，亦不能好。只見浪里白跳張順說道：「小弟舊在潯陽江時，因母得患背疾，百葯不能治。後請得建康府安道全，手到病除。向後小弟但得些銀兩，便著人送去與他。今見兄長如此病症，此去東途路遠，急速不能便到。為哥哥的事，只得星夜前去，拜請他來救治哥哥。」……宋江道：「兄弟，你若有這個人，快與我去，休辭生受，只以義氣為重。星夜去請此人，救我一命。」吳用教取蒜條金一百兩與醫人，再將三二十兩碎銀，作為盤纏，分付與張順：「只今便行，好歹定要和他同來。切勿有誤！我今拔寨回山，和他山寨里相會。兄弟可作急快來。」張順別了眾人，背上包裹，望前便去。

　　這裡再啰嗦幾句：有人問，既然張順有這樣一個朋友，為啥晁蓋在曾頭市中箭，且回山後才死的，張順卻想不到安道全呢？這是因為當時跟隨晁蓋下山的頭領沒有張順，張橫雖然在但卻是個老粗，想不起來的（他們母親生病時，去請醫生的是張順而不是張橫）。所以等到晁蓋回山的時候，張順一看也明白，就算請來安道全，也未必能救活晁大哥了——何況書中並未明言安道全能夠醫治毒箭。假定如果跟隨晁蓋下山的有張順在，也許當時林沖就會讓他去請安道全了。

　　張順背負著救治宋江的使命在，所以下雪天趕往金陵。而這一路，卻又是不平坦的，險些自己也被害死。

　　備註：已經多次有朋友提醒我，《正說水滸人物》被盜轉的現象很嚴重。我在此嚴正聲明：《正說水滸人物》除了裡面引用的《水滸傳》原文外，均為郭文原創文字，未經授權嚴禁轉載。該系列只在新浪博客和逍遙谷評書論壇發行，其他網站並未有過專門文字發行（包括我自己在搜狐、網易、騰訊、敏思和隨筆南洋網的主頁）。凡其他網站發行的（也包括某些網盤資料），均屬於未經授權的違法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