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五帝考辯之1 太昊伏羲氏在汶泗流域的崛起 作者彭慶濤
曲阜及其周圍地區自今考古發掘的8000年前的北辛文化開始,至夏、商、周三代,連續承傳,從未缺環。這種由考古資料而證實和建立起來的完整的、系統的、久遠的文化譜系,毋庸就全國來說,既使在世界上也無任何一個地區能夠與之比肩。如果說中華文明的古老輝煌和連續發展,成為世界文化的唯一驕傲,那麼,鄒魯地區古老悠久、自成系統的傳統文化,無疑又成為中華民族的唯一驕傲,成為中華文明生生不息的源泉和脊樑。
歷史發展到大汶口文化中期,汶泗流域便在黃河中下游地區率先進入了父系氏族社會。證據可分兩大線索:一是考古發掘的大汶口文化遺存提供了佐證;二是文獻資料多所記載的人文初祖太昊伏羲氏及其父系祖先在汶泗流域的崛起。本文主要從古史傳說和文獻資料的角度,論述鄒魯地區史前文明的起源與發展,力圖在集納紛紜眾多的歷史碎片中,拂去各種虛妄的迷塵,鞭辟入理地尋找和勾勒以三皇五帝為代表的原始文明演進的脈絡和蹤跡。
太昊伏羲氏在汶泗流域的崛起
(一)
首先應當說明的是,在人類誕生進化的漫長時空中,將人類智慧的積累乃至大自然變化的功能集中在某一個「神人」或「英雄」身上,這是世界上每一個民族的童年時期的正常現象。我們也只好承認這種歷史演變的規律,即一切民族的歷史都是從神話開始的。那麼,遠古先祖神聖們的名字也就不會是確指的某一個人,而是其氏族部落以及延續若干代的統稱,甚至又以幻化的形式出現。因此,神話中有歷史的影子,歷史中有神話的因素,也正是由於二者的混淆雜糅加大了科學分辨的難度,但又同時提供了相互參照的印契,加之文物考古的不斷發現,更好地梳理和把握汶泗流域史前文化演變的軌跡,則是大有希望並也是科學可信的。
探索人類的起源並確立自己的祖先,這是世界各民族的先民們所無一迴避的主題。中國以氏族血緣為紐帶和根基的祖先崇拜可稱世界之甚,由最初人神不分、天人交融的天皇、地皇、人皇,逐漸凝聚而形成了中華民族的同源共祖——三皇五帝。儘管先秦兩漢對三皇五帝的說法不盡相同,但共同推尊太昊伏羲氏為三皇之首則是毫無歧義的。而相傳開天闢地的盤古,是《繹史》和《藝文類聚》注引三國時吳人徐整的作品《五運歷年記》與《三五歷記》(已佚)之後才流傳開來的,不僅出自大晚,而且不成體系,甚或認為帶有佛影的「舶來品」。更難與早已被華夏族推尊為「上上聖人」1的伏羲以及炎黃相匹。
伏羲亦作伏犧,《為三墳》作伏戲;《左傳·僖公二十一年》釋文又作炮犧;《漢書》作包羲;《易·系傳》作庖犧;《帝王世紀》、《拾遺記》作庖羲;《世本》作慮戲;《管子》、《莊子》作慮儀;《詩含神霧》、《屍子》作宓犧。自先秦成書的《世本》、《呂氏春秋》等著將太昊、伏羲連稱,視為一人,後世便合二為一,慣稱太昊伏羲氏。《尚書·正義》注云:「包羲氏三皇之最先,風姓,母曰華胥,以木德王,即太皞也」;《史記索隱·三皇本紀》亦稱「其帝太皞是也」;《潛夫論·五德志》:「大人跡出雷澤,華胥履之生伏羲,其相日角,世號太皞;」太皞,也作太昊、太皓。從眾多的文獻資料中得知,伏羲即是太昊。
《周易·繫辭下》排列古傳帝王雲「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包羲氏沒,神農氏作……神農氏沒,黃帝、堯、舜氏作」;《尚書·正義》曰「包犧氏三皇之最先」;《白虎通》亦云伏犧「因夫婦,正五行,始定人道」;《荀子·正論篇》雲「何世而無嵬,何世而無頊,自太皓、燧人莫不有也」;《逸周書·大子晉》亦曰「自太皞以下,至於堯舜禹,未有一姓而有天下也」。文獻資料眾多,不再一一列舉。總之,太昊伏羲氏是傳說時代中最早的遠古帝王(或遠古部落領袖),這已是歷史的共識;並且種種跡象又表明,他是黃河中下游地區最早由母系氏族演變為父系氏族的原始氏族。
太昊的「昊」字從日從天,謂日出光明之意,為東夷「太陽」部族崇拜的領袖。故《帝王世紀》雲「繼天而生,首德於木,為百王先。帝出於震,未有所因,故位在東方。主春,象日之明,是稱太昊」。
唐蘭先生最早提出大汶口文化即是東夷昊族文化,他認為大汶口文化及其陶器文字的發現,可以證明它屬於古史傳說上的少昊時代,大汶口文化分布範圍正是文獻所載的少昊文化區。並於1978年2月23日《光明日報》上發表《再論大汶口文化的社會性質和大汶口陶器文字》一文中進一步提出:中國經過三千年的奴隸社會,並分成三期,太昊、炎帝、黃帝、少昊是初期,帝顓頊到帝舜是中期,夏商是後期。後來,山東大學歷史研究所田昌五先生又從陶文上提出一個具有內證性質的證據,認為陶文、、、、,「其意應是太昊和少昊之昊字,有如銅器上的族微」2。如是,則大汶口文化為東夷昊族文化將是確定無疑。或者說,是東夷昊族創造了輝煌燦爛的大汶口文化。
確定了太昊伏羲氏與大汶口文化的一體關係,那麼,其活動的時間和空間,也就有了更為確鑿的參考依據。一般來講,從大汶口文化的分布情況便可見到伏羲族的活動範圍,大體包括魯中、魯南、魯西南、河南東南部、蘇北、安徽的淮北,這樣一個範圍廣大的區域,它必定經歷了一個較長的發展過程。根據考古及史學界一般的結論,大汶口文化中期為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的過渡及父系氏族社會的確立時期,有關古代文獻資料表明,太昊時期應屬父系氏族社會的早期階段,因此,太昊及其族群當由大汶口文化中期或早期的晚階段,到大汶口文化晚期的前一階段,開始發育並逐步成熟。
(二)
首先,從神話意向的大範圍來看,太昊在人間地域的投影——神國組織的「五方帝」中,作為他帝無可比擬的太陽神而雄居東方。
《淮南子·天文篇》稱:「東方木也,其帝太昊,其佐句芒,執規而治春。」《時則篇》又說:「東至日出之次,扶木之地,青土樹木之野,太昊、句芒之所司者萬二千里。」看來太昊伏羲氏的活動管轄範圍,幾乎包括了廣大的海岱地區,與大汶口中期及其之前的文化還真相當。《呂氏春秋·孟春紀》高誘註:「太昊伏羲氏,以木德王天下,死,祀於東方。」由於初始生髮並治理東方,死後當然要受其後裔——東方民族的祭祀。
就其後裔祭祀與地望關係記載最為具體而清楚的,當推史書《左傳·僖公二十一年》載:
任、宿、須句、顓臾,風姓也,實司太昊與有濟之祀。
可以說,這是太昊部落誕生髮育於以鄒魯為中心的汶泗流域的力證。《史記·索隱·補遺·三皇本紀》3說「其後裔當春秋時有任、宿、須句、顓臾,皆風姓之胤也」;《正義》曰:「任,今任城縣也;顓臾,在泰山南武陽縣東北;須句,在東平須昌縣西北」,「宿,東平無鹽縣」。《兗州府志》(明·萬曆二十四年刻本)載:「其後有任、宿、須句、顓臾,皆府境也」。即說上述四地均屬明時兗州府境內。
任,今山東濟寧任城,為古老的有仍氏(有任氏)族居住地。《孟子·告子下》曾記孟子與「任人」論禮,並且與任君之弟季任禮儀相交。西漢時列為縣治,東漢又列任城國,北齊改曰高平郡,元曰濟寧路,乾隆《濟寧直隸州志》稱:「任,青帝之墟。」是為太昊故地言之鑿鑿。
須句,今梁山縣北與東平交界一帶,位於黃河、濟水的西岸,因而「崇昊、濟而修祀」。史載春秋前期,作為小國的須句屢遭邾國的侵犯。公元前639年曾一度被邾國所滅,由於魯僖公的母親成風是須句國的女兒,須句子便逃到魯國對僖公說:「崇明祀,保小寡,周禮也;蠻夷猾夏,周禍也。若封須句,是崇昊、濟而修祀,紓禍也。」4僖公於次年伐邾將須句子復國。此後不久再度為邾國所滅,公元前620年,魯文公出兵伐邾奪取須句歸魯。
宿,今東平南部,與任和須句毗鄰。據《春秋·庄公十年》載,公元前684年,宋國把宿人遷到別處而奪其地。又據《元和郡縣誌》「泗州宿遷」條說,今江蘇宿遷即「《春秋》宋人遷宿之地」。
顓臾,今泗水縣東至平邑一帶。除對太昊的祭祀之外,還主持對蒙山神的祭祀。《論語·季氏》中有孔子言「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春秋時已處於魯國的疆域之內,與魯大夫季氏的采邑費為鄰,稱為魯國的「社稷之臣」,因而,季氏準備攻打顓臾,遭到孔子的反對。
總之,通過任、宿、須句、顓臾這四個小國的地望,可以勾划出太昊伏羲氏活動的基本區域輪廓,即東起蒙山西到濟水,包括了泰安南部、臨沂東部、菏澤西部、棗莊北部,也就是以鄒魯為中心的汶泗流域。而這一區域,恰好又與大汶口文化的中心分布區域完全吻合,這樣既證明了鄒魯地區是太昊伏羲氏的發祥地,又證明了大汶口文化就是昊族文化。
(三)
關於太昊伏羲氏的源起,還需再作進一步探討。
《太平御覽》卷七八引《詩含神霧》說:「大跡出雷澤,華胥履之,生伏羲。」《易·繫辭傳》疏引《帝王世紀》也云:「有大人跡出雷澤,華胥履之而生包犧。」《潛夫論·五德志》亦同此說,並且又雲伏羲「其相日角,世號太皞」。《尚書·正義》亦稱「包羲氏……風姓,母曰華胥」。《山海經·海內東經》說:「雷澤中有雷神,鼓其腹則雷。」
由此可知,太昊的母親為華胥,因在雷澤中履大人足跡而生伏羲,所履之「大跡」,當是雷神之跡,即伏羲是雷神的兒子。與此相類,在神話傳說中的炎帝、黃帝均是其母感雷所生。這就是我國最古遠的推原感生神話,明顯是來自「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母系氏族社會的產物。
如此古遠的華胥氏,當從泰沂山系西麓的泗水上游去尋找。王子襄著《泗志鉤沉》載:「華胥氏之國,今(泗水)治東北五十里有華胥山,其西麓有華村,為漢華縣故治(註:即漢泰山郡之華縣,徐州牧陶謙使張闓送曹嵩家屬赴泰山郡被害於華、費之間,即指此華縣)。按古《河圖》雲,大跡在雷澤,華胥履之而生伏羲,今治東六十里有雷澤,亦名服(伏)澤;北有伏山,東南有扶犁山,亦曰拋犁;有浮來,亦曰包來;近於其地掘得漢河平二年麃里碑。西南有陪尾,即負尾山,又南首有負首山。蓋扶、伏、魯、負、麃、拋、包,來與里字互通,借音微轉,歧似異而實同伏羲之伏。」由此可見,華胥氏應在今泗水縣治東北。
恰巧,從現在的地名、地望仍能品味和尋找到古遠的蛛絲馬跡。在泗水縣城東北的大黃溝鄉有華胥村,現已一分為四,稱東、南、西、北四華村;村依華山,即古華胥山;山環華村水庫,即為古華渚(華胥)池;有伏羲廟,廟東南有女媧廟。伏羲廟座落在華胥池上的一個小山頭上,此廟已毀,僅存遺址,在其廢墟上仍立有元代《重修伏羲廟碑》,始建年代不詳。其南泉林鎮東有雷澤湖,現已涸,但當地百姓仍呼其為雷澤湖,此即為古雷澤。
《史記集解》引鄭玄曰:雷澤即「雷夏,兗州澤。今屬濟陰」。呂思勉先生也認為雷夏澤「蓋即《五帝本紀》舜之所漁的『雷澤』」5。還有許多學者言雷澤為濮陽、菏澤或太湖等等。其實,這些均為太昊伏羲氏族由泗水上游的雷澤遷徙該地而貫以繼之的命名。
雷澤的文化內涵是什麼?《山海經·海內東經》曰「雷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頭」;《淮南子·地形篇》亦曰「雷澤有神,龍首人頭」。「龍首人頭」顯為「龍身人頭」或「龍首人身」之誤。當地眾多的漢畫像石雕刻中的伏羲女媧即為龍身人頭。表明感雷所生,即為雷神之子,龍之子。遠古觀念不僅「雲從龍」,而且雷電風雨皆從龍,認為是龍所致,龍成為雷電的化身,成為自然幻化的「生命格」。所以,《左傳·昭公十七年》記:
太昊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
孔疏引服虔說:「太昊以龍名官,春官為青龍氏,夏官為赤龍氏,秋官為白龍氏,冬觀為黑龍氏,中官為黃龍氏。」《竹書紀年》也說屬於太昊氏系統的有長龍氏、潛龍氏、居龍氏、降龍氏、上龍氏以及上述龍種等等。記載太昊氏與龍有密切關係者,散見於先秦諸子的多種典籍。《泗志鉤沉》亦考得有古居龍氏之國,「今泗水縣治南十五里有居龍山」,「東十五里有蒼龍溪,又名青龍溪」。即使剔除五行神話的外殼,也不能不使人感悟到太昊伏羲氏確曾在東方建立過一個龐大的龍氏集團。
而黃帝是以雲紀,炎帝以火紀,共工以水紀,則太昊以龍紀。中華民族皆以龍的傳人自稱,其源即本於此。自太昊伏羲氏族始,將龍作為自己族系的圖騰,即約定俗成富有凝聚力量的精神的旗幟,與鳳鳥圖騰一起飄蕩在華夏大地的上空,即形成具有中華民族標誌意義的龍鳳文化。
由泗水上游的華胥池順流而西,便是曲阜。劉道原《通監外紀》:「太昊命大庭為居龍氏,造屋廬。」又《帝王世紀》云:「神農又營曲阜。」《郡國志》亦云:「神農自陳徙於此,昔大庭阪。」此言是說炎帝所都昔為大庭之阪。《春秋曆命序》:「炎帝號大庭氏。」《通紀》亦以「大庭」為炎帝之號,「魯有大庭之庫在曲阜」;《路史》注「庫在魯城中曲阜之高處,今在仙源縣(宋時因曲阜為黃帝生地改名仙源縣)內東隅,高二丈」。大庭義為太帝,太、大義同,庭、帝音轉,太帝亦稱大庭。由此可知,大庭氏居曲阜,當為伏羲族走出山區向平原擴展的開始。
(四)
沿泗水而下,與「大庭之庫」曲阜毗鄰的是任。《濟寧直隸州志》載:「任,青帝之虛。」青帝應是太昊氏族部落的「青龍氏」,即為其中的一個分支。又西臨濟水之濱,所以「實司太昊與有濟之祀」。古任為有仍氏之國,最早集中活動於今濟寧東南至微山縣一帶,其東有鄒嶧、鳧山,鳧山分東西二山,亦稱東鳧山、西鳧山。鳧、伏音同,亦可稱伏山,即伏羲之山。《兗州府志》(明萬曆二十四年刻本)云:「其上有伏羲廟,廟前雙柏可數千年物,《左傳》顓臾(應為「任」)風姓,伏羲之後,實司太昊之祀,鄒魯有廟是也。」
今考得鳧山周圍有三座伏羲廟,其一位於鄒城郭里鄉,也是最為盛大的一處。《新修兗州府鄒縣地理志》云:「鳧山,去城西南五十里,在薄梁社郭里村,……山腰有伏羲廟,廟前有雙柏。」有關鄒城郭里伏羲廟(俗稱爺娘廟),散見於多種記載,故不一一鋪陳。郭里伏羲廟規模宏大,分三路布局,中路有羲皇殿,供奉伏羲,中塑有伏羲裸體像,腰間以樹葉圍繞;有寢殿,供奉人祖奶奶(女媧),亦塑有裸體塑像,腰部以樹葉圍繞;兩側有東西兩廡,供奉各路神仙;東路有玉皇殿;西路有關聖殿及送子娘娘廟,也稱娃娃殿。廟中碑碣甚多,最早的有唐長興二年《重修伏羲廟碑》,有宋乾德二年《重修伏羲廟碑》,金章宗明昌七年《重修廟記》元武宗至大二年《重修伏羲廟碑》、明英宗正統四年《碑記》、明武宗正德二年《重修碑》、明神宗萬曆四十五年銘刻的千古帝王《綱鑒碑》等等。鄒城郭里伏羲廟毀於1929年兵火,後因失修,遂成廢墟。現在遺址仍存有完好的殿堂基礎、浮雕石柱、贔屓碑座、螭首及殘存的石碑等,雖然已是斷碑殘垣、瓦礫碎片,但仍然顯露著昔日壯觀恢宏之象,無不與伏羲女媧的千古祭祀和人類的繁衍息息相關。
鳧山上有八卦台,先秦諸子多載伏羲「始作八卦」,附近又有女媧鍊石台等,這些遺迹均與文獻所記及神話傳說相吻合。特別是伏羲、女媧兄妹為婚的傳說,更為神奇和瑰麗。為了繁衍人類欲想結為夫妻,但又覺得羞恥,便向上天禱告,若兩山的雲煙聚攏,即可結為夫妻,話音剛落,果然實現;但女媧又提出第二個條件,即滾磨成親,伏羲、女媧分別從東西山上各將上下一扇石磨從山上滾放下來,兩磨果然合在一起,終於結為夫妻。合磨地點就在東西鳧山南的老磨台山。
其實,老磨台山仍是鳧山一峰,不僅石材作磨,而且古代的石磨亦有龍文化的內涵。雕磨匠拜師首先要學會刻龍,因為上扇石磨撥散糧食的中心凹道為s形龍圖,下的是龍糧,出的是龍面,民俗「二月二龍抬頭」那天必須將磨臍抬起來。當地民間還流傳一位未登基的「小皇帝」早夭而弔死在磨台上,因為磨台也是龍墩,與真龍天子配套。所以,老磨台就是老龍台,與「太昊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的文化傳統吻合。
老磨台山東為鳳凰山,亦為鳧山山脈之延伸的小山,並緊結鳧山。二者之間有六合泉、聖母泉、羲鳳泉、小龍泉等群源匯流,接泉而南又是一座伏羲廟,系依山建陵,陵上建廟。由於山坡陵台較高,俯瞰平川湖泊,氣勢宏偉。伏羲陵台呈長方形,長40.5米,寬34.6米,高4.6米,佔地1401.3平方米,體積為6445.98立方米。此陵廟原是一組完整的古建築群,前有三聖閣,後有女媧殿,伏羲殿建在中心部位,並配以鐘樓、鼓樓、廟門,周圍繞以青石垣牆。
此陵廟創建年代不詳。最早見於《漢書·地理志》:「山陽有伏羲廟。」《魏書·地形志》又記:「高平,兩漢屬山陽……有高平山、承雀山伏羲廟。」就伏羲陵而言,全國記有兩處,一為山陽高平(今微山兩城),一為河南淮陽。此二處早在魏晉時就並列記之,皇甫謐《帝王世紀》載:「葬南郡,或曰冢在山陽高平之東也。」又李吉甫《十三道圖·圖經》載:「單州魚台縣東北七十里曰辛興里,其間有伏羲皇帝之陵,陵上有廟。」《路史·太昊紀》載:「葬山陽。」羅註:「按帝冢在今山陽高平之東北。」北宋《太平寰宇記》說承雀山(西鳳凰山北)為「女媧生處」,女媧陵在「古任城東南39里」。即今之微山縣兩城的伏羲女媧陵廟。宋熙寧十年(1077年)石刻載:「魚台新興里有伏羲陵,陵上有廟。」元至元二年呂惟恕撰碑:「魚台縣治東北七十里有鳧山,山南麓曰新興里,有伏羲廟在焉,故以是為伏羲葬瘞之地。」清康熙版《兗州府志》載:「魚台縣伏羲陵在縣東北七十里鳧山……」等等。均證兩城伏羲廟下為伏羲陵。從「古者墓而不墳」來說,墓上建廟以祀其冢是完全可信的。可見圍繞此地陵廟的眾多遺迹,2000多年來不乏史書記載;在民間傳說上,也瀰漫著太昊伏羲氏族部落的草創足跡及其龍鳳文化意蘊。
除上述鳧山腳下郭里和兩城二處較為著名的伏羲女媧廟外,還在附近有文獻記載的三處需要一提。其一是鳧山東南的滕州染山伏羲廟,《兗州府志》(明萬曆版)載:「染山……其上有伏羲廟,有泉曰聖母池。」現廟已毀,僅存遺址;其二為曲阜城內伏羲廟,清修《闕里志》云:「伏羲廟在曲阜城內東北隅,今為三皇廟。相傳鳧山為伏羲作八卦處,……《路史》雲曲阜為太昊之虛,又號曰春皇。太昊氏其王於東方也。」所創年代不詳,清時為三皇廟,奉祀伏羲、神農、黃帝。現廟已毀,其遺址被曲阜機關幼兒園所佔;其三為嘉祥長直集伏羲廟,位居大野澤畔,濟水之岸,為商周文化遺址,至今明萬曆石碑高聳其上。又是該地「實司太昊與有濟之祀」的明證。
(五)
從文獻記載來看,伏羲的主要功業在《周易·繫辭下》中得到充分的反映:
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作結繩而為網罟,以佃以漁,蓋取諸離。
嘉祥武氏祠漢畫石刻《遠古帝王圖》首榜亦作出精闢的歷史性概括:
伏羲倉精,初造王業,畫卦結繩,以理海內。
「倉精」即蒼龍、青龍,主春主木,代表春之髮長現象,武氏祠即刻伏羲女媧手持規矩,人首蛇身,交尾誕生人類。是由東方的精靈演繹成為人間的帝王。這就從人類的草創伊始,到取法自然,作「八卦」,標誌著哲學思維的誕生,再到結繩為網狩獵捕魚,進入漁獵經濟,以至「因夫婦,正五行,始定人道」6。幾乎將人類文明的開創歸結於伏羲一人身上。由此可見,在這樣一個漫長的歷史跨度中,太昊伏羲氏並非是一個個體的人,而是一個氏族,或者由其衍生的氏族部落群,並又世世代代因襲太昊伏羲之號。這個族在黃河下游率先進入父系氏族社會,然後以其極強的感召力佔據了父系氏族族群的統治地位,並同時快速向外擴展。正如《帝王世紀》云:
女媧氏沒,大庭氏王有天下,次有柏皇氏、中央氏、栗陸氏、驪連氏、赫胥氏、尊盧氏、祝融氏、混沌氏、昊英氏、有巢氏、葛天氏、陰康氏、朱襄氏、無懷氏,皆襲庖犧之號。
《漢書·古今人表》將這些「氏」皆列「太昊帝、伏羲氏」之後。《莊子》說在伏羲之前,《史記·封禪書》列無懷氏為伏羲之前,《路史》謂皆在伏羲以前。其實,如果將太昊功績人格化的因素去掉,即把太昊看作一個族的話,那麼上述諸多的「氏」言前言後也就無大意義了。而事實上應該是:伏羲族進入父系氏族社會以後,使整個氏族的發展增添了空前的活力,繼而成為當時諸多區域中發展為最超前的氏族,帶動或影響著其它氏族紛紛向父系氏族體制轉變,伏羲氏族則順理成章地佔據了諸多部族族群的統攝地位。其後人亦把伏羲族人格化,將原始先民們經過艱苦的勞動實踐發明的漁獵、織網以及最初的記事符號——八卦等統統歸到所謂的太昊伏羲氏一人身上。特別到漢代以後,由於儒家道德倫理思想的影響,以漢時大一統的君主專制思想模式比附和框定古史,從而否定了上古母系氏族社會婦女主導社會的歷史,推尊太昊或伏羲一人而代。
由於伏羲族群的擴張,其族內多有遷徙,因之將原有的地名、族名等帶到各地。人最初無正名,人名、地名、族名合一,呼其名則知其族,知其族則明其地,以後隨著統治區域的擴展,各地均出現相同的人名、族名、地名等。如雷澤一名,全國有五、六處之多;華山一名,亦有數十處;歷山、烈山、萊山、伏山、負山、鳧山、黃山等等,亦是如此,舉不勝舉。特別是中國進入奴隸社會以後,追求本族的高貴血統成為人們的普遍心理,於是各族屬則承襲包犧之名,自圓其世系而成為伏羲之裔。又因其地名音同而雲包犧之故地,加之《山海經》緯書之誤,漢代未有足夠的辯析甚至附和其說,使之後人難以廓清伏羲之源了。
王獻唐先生於五十年前著有《炎黃氏族文化考》一書,認為伏羲族形成之前,在魯中山區有數大族系。其中重要的有萊族、牟族和邾族,伏羲出牟族,其母為萊族。二族結合於泗水源頭,因此斷定伏羲源於泗水。運用語言學、文獻學、文字學、民族學、訓古學、地名學、考古學等多種資料,列八證說明伏羲族源於泗水,發跡於泰山附近,都於曲阜。並指出「茲但言伏羲,自有人類至於伏羲,已不知歷若千年祀,其所在之地,歷世遷徙,不必是在泰山附近,……固已早由泰山散布四方,其散在之區,最初亦必有丘陵高聳之鄉,屬泰山區域,迨後愈遷愈遠,始至濮縣一帶之窪下區域。」此言切中根底。伏羲族群遷徙往來無常處,早已分布四方,致使許多地方傳有伏羲遺址遺迹,這一方面說明多元一體、同源共祖現象,又一方面說明東夷昊族文化的傳播發展,逐步遍及黃河、長江流域乃至更加廣闊的地區。
綜上所述,我們大抵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
第一、太昊伏羲氏起源於泗水上游,其族沿河最先到達曲阜、兗州以及鄒、滕、微山交界處的鳧山一帶,即在泗水中游發育成熟,留下了眾多的大汶口文化遺址。在此地域內,分別向南、西、北三個方向擴張:一支繼續沿泗水順流而下到達江淮,與當地居民共同創造了青蓮崗文化、良渚文化、馬家浜文化;一支沿濟水南岸向西南擴張,首先到達了河南淮陽一帶,有文獻稱「陳,太皞之虛也」,《史記·索隱·補遺·三皇本紀》亦云伏羲「太皞是也,都於陳,東封泰山」。另外一支則向北發展,直到炎黃逐鹿中原後,顓頊帝遷都帝丘,均為伏羲族系拓展之證。
第二,區域的擴展,不僅僅是佔有地盤,而更重要的是以佔有財富為目的。依靠擴張佔有財富就意味著掠奪,掠奪必然會有戰爭,戰爭必然會有軍隊;再從以龍紀官、為龍師而龍名來看,太昊集團應該有了較為嚴密的社會組織系統,並有軍隊和刑法。「刑罰、氏族顯貴的親兵集團和凌駕於社會之上的氏族部落機關,成了對廣大民眾的強制力量,統一國家的前身,即大大小小的家庭奴隸制國家在夏朝建立前就已經開始形成了」7。可以說,太昊伏羲氏族集團則是中國最早的家族奴隸制王國。
第三、太昊伏羲氏族的崛起,為中國父系氏族制度在黃河中下游的確立,奠定了基礎,拉開了序幕。據今考古所知,中國的文字及其許多發明創造和文化意向,最早溯源於太昊時期,它起到了首開先河的作用,成為中華民族共認的龍文化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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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伏羲易心經
※伏羲與文王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