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科學系列》—— 逆轉進化：人類命運的拐點

為什麼生命科學是最謙卑的一門科學。這是因為在生命科學的視角里，我們就是演化的產物。

不管是我們引以為豪的身體、智慧、文明，還是我們厭惡的疾病、衰老和死亡，歸根結底都是演化的結果。人類自己能主導和控制的東西其實很少很少。

那麼，對於演化，我們是不是只能逆來順受，只能服從呢？當然不是，因為生命科學還是一門最自負的科學。

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它就承載著人類最終極的自負與夢想。它要理解生物現象的底層邏輯，打破演化歷史的枷鎖，讓人類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

之前我們從身體、智慧、死亡三個角度，看到了生命的無奈。這回，還從這三個維度出發，讓你看看在生命科學的幫助下，人類將如何逆轉這一切。

首先，我們來看看身體。

基因編輯：重寫生命密碼

上一講我講過鐮刀型貧血症。發生這種嚴重的疾病，是因為人體內血紅蛋白基因在一個特定位置上發生了微小變異。請注意，這個基因突變雖然帶來了疾病，但也幫助了人類抵抗瘧疾。

在今天的地球上，還有大約4000萬人攜帶這個突變基因，而且越是瘧疾高發的地區，比如非洲熱帶雨林，人群攜帶這種突變基因的比例就越大。這個特殊的基因突變，生動地說明了演化對人類身體的塑造。

但是在今天，人類，這個演化的被動接受者居然可以主動做點什麼了。在最近十幾年時間裡，一類名為基因編輯的技術突飛猛進。

基因編輯的核心在於，能夠在生物龐大的遺傳信息中，精準尋找到出現問題的基因位點，然後把錯誤的位點剪切，替換成正確的位點。

誇張點說，這個操作的難度是上帝級別的，因為你首先要從人體基因組當中找出發生了錯誤突變的那一個，然後在修改它的同時，還要保證不會影響到其他所有正常的鹼基。

有了這把上帝的手術刀，人類就可以精確地修改鐮刀型貧血症的致病基因，讓人類小嬰兒完全擺脫這種疾病的困擾。

更重要的是，它還能讓這個基因突變從此在這個家族裡消失。這個小嬰兒和他未來所有的子孫後代，就可以永久走上另一條演化道路了。

我必須強調，儘管這件事聽起來很科幻，儘管不少技術問題還需要解決，但實際上，已經距離實際應用和大規模推廣不太遠了。

·比如在2015年，中國中山大學的黃軍就實驗室，首次嘗試修改了人類血紅蛋白基因；

·2017年，美國國家科學院在正式發布的報告里，就已經代表整個科學界給這項技術的某些應用開了綠燈。

人類已經不想在演化的河流中，做一個隨波逐流的小船了，我們已經可以親自上手術台，動用傳說中原本只有上帝才擁有的力量，創造我們自己的演化歷史了。

基因編輯的技術給我們帶來的遠不止是治療疾病。

沿著這個邏輯推演下去，如果可以對人體遺傳物質進行隨心所欲的修改和設計，那人類就有可能去設計自己的孩子，讓他/她智力超群，貌美如花，永遠贏在起跑線上。

那麼，這樣的操作會不會破壞人類的多樣性，讓世界從此千篇一律呢？

更可怕的是，有錢人和特權階級會不會利用這個技術，率先改造自己的子女，實現財富和地位的遺傳，造成永久性的社會撕裂和不平等呢？

會不會有人將這項技術開發成武器，毀滅敵人的遺傳物質，製造地球末日呢？

但無論如何，這個技術的發展，讓我們有可能主動掌控自己的身體。這是人類逆轉進化的第一點嘗試。

移植記憶：創造智慧

接下來第二點，我們說說智慧。

上一講我講到，語言能力是人類智慧的重要組成部分，而這個能力很可能源自10萬-20萬年前一次偶然的基因突變。

從那時候起，我們成了語言天才，並且憑藉這項獨門絕技建造了人類社會，創造了獨一無二的人類智慧和偉大文明。

到今天，神經生物學家不滿足於被動地接受這個結果，已經開始主動破解智慧的秘密了。

我們正在慢慢理解大腦的工作原理，甚至可以主動去影響大腦的運轉，讓人類學得更快、記憶力更強、更有智慧。

比如在2013年，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科學家們做過這樣的嘗試，他們解析了小鼠大腦中特定區域的活動規律，從中獲得了記憶的存儲信息。

然後，這群科學家可以隨心所欲地通過改變神經細胞的活動，擦除這段記憶，甚至人工虛擬出記憶，讓老鼠產生身臨其境的幻覺。

更進一步，已經有人試圖利用計算機晶元來改變和創造記憶了。

2015年，美國南加州大學的神經科學家開始嘗試一件聽起來非常瘋狂的事情，他們在人腦中植入晶元，採集大腦神經細胞的活動信息，然後利用計算機從中提取出信息，再轉換為記憶，重新植入大腦。

換句話說，他們已經試圖人工創造學習和記憶的過程了。

聽到這兒， 你是不是很激動，也躍躍欲試了呢？當然，這些技術最早的應用肯定是治病救人，幫助病人恢復正常的大腦功能。但是我也相信，人類不會就此滿足。

這些技術一定會逐漸應用於健康人和普通人，也許有一天，我們就會直接在人腦中虛擬現實、移植記憶、拷貝知識、創造智慧。

而這也就意味著，人類開始了利用生物學技術，主導智慧演化的全新歷史。這也是人類逆轉進化的第二個突破點。

等等，你可能會問，就算人類強大到可以編輯基因，可以修改大腦，那麼死亡呢？難道這也可以逆轉？

對抗死亡：永生的顧盼

人類逆轉進化的第三個突破點，我們來看看死亡。

在過去數十年里，生物學家們在衰老問題的研究上已經傾注了大量心血。到今天，通過改變遺傳基因和生活環境，讓實驗室里的生物活得更長、更健康，已經不是什麼大新聞了。

有些方法已經被廣泛證明能有效延長動物的壽命，比如節食。

少吃能讓動物們活得更長，衰老更慢。換句話說，吃飯吃七八分飽很可能是有深刻的生物學依據的。這可能是通過影響胰島素相關的生物信號起作用的。

胰島素你可能聽說過，是人體內一種重要激素，和糖尿病有關，本身也是治療糖尿病的藥物。因此反過來，自然會有生物學家設想：治療糖尿病的藥物是不是可以幫助人們延緩衰老、延長壽命？

先別覺得好笑，這樣的臨床試驗已經在世界各地進行了。

再比如換血。在七十年前人們就已經發現，年輕動物的血液如果輸入老年動物體內，能夠返老還童——老年動物的毛髮會重新泛起光澤，心臟血管的機能也會重新煥發生機。

如果能夠找到這其中的生物學機理，人類不就可以利用同樣的辦法長生不老么？

所以你看，雖然衰老和死亡看起來是人類無法抗拒的最終宿命，但是現代生物學技術，已經開始慢慢逼近這個終極宿命的真相，甚至有可能改變這種宿命了。

這就是生命科學家的自負，無論是身體、智慧，還是歸宿，我們都想把人類帶到一個不曾夢想過的地方。而今天，我們確實已經站在了人類歷史的拐點上。

曾經的我們隨波逐流，是無數個機緣巧合造就了我們的身體和輝煌的文明，但是對未來，我們已經躍躍欲試，試圖取代自然選擇，成為自身命運的主宰者。

這也就是為什麼作為一個現代人，你只有在自己的頭腦中裝備上生物學的基礎知識和思維模型，才能應對即將到來的未來。

劃重點

1. 基因編輯可以精確地修改鐮刀型貧血症的致病基因，並讓這種基因突變在家族裡永久消失。

2. 把計算機晶元植入大腦，人類可以創造和改變記憶。

3. 延長壽命的方法：節食和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