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星光 Chapter 11

來自專欄星辰·元啟

木恪雙腿擱在辦公檯上，興緻缺缺地翻著那些新兵上一階段的訓練報告，可眼裡透出的光卻看不出半分散漫之色，直到屏幕上最後一位新兵的照片出現……

磑應還真是個人才，難怪當初帕提上將說什麼也要用機械軀體救下他，將基地事務管理得井然有序不說，塔爾這成績……他到底用什麼方法訓的。

虛擬屏幕上彈出訪客提示，木恪隨手觸上「開門」命令鍵。

磑應與塔爾一前一後進入辦公室，身後金屬門自動合上。這還是塔爾第一次這麼規規矩矩地進來這裡。

磑應抬手向木恪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將軍。」

塔爾站在他右後方，抬頭欣賞完他敬禮全過程，又轉向前方對上木恪等著看好戲的眼神，猶豫了一會兒，滿臉「你等著」的威脅表情，也抬起了手：「將軍。」語氣里還真聽不出半分不情願。

這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木恪可從沒見她有過，看來是時候找個機會給磑應表個彰了。

塔爾自她的正式訓練開始後便很少來這兒，木恪大概有30天沒見過她了。原本囂張跋扈都掩不住的那份嬌弱現在算是蕩然無存了，眼角眉梢有了幾分若隱若現的英氣，往那兒一站倒還真有了些軍人的樣子……

想到這兒他不禁聯想到了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塔爾自保的能力被訓出來了，那相應的，無法無天胡作非為的本事豈不也一起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將軍。」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木恪的杞人憂天，「您找我過來，是有什麼任務？」

「哦，任務啊。」木恪回過神來，看向磑應，餘光恰好能掃到塔爾不屑的眼神和表情豐富的小臉，「對，是有任務。」他幾不可察地調整了下說話的語氣，步入正題，S0001上的事，還是讓羅勒去頭疼吧。

「六天後星際聯盟的千年大會？」

「沒錯，星際聯盟成立一百萬年的特殊時點，大會規模空前，據說那些幾十萬年都不曾在會上出現的星國，都一一給出了統治者將出席會議的確切消息。」木恪調出大會的詳細信息，將屏幕轉向對面二人，「斯坦洛特作為星際聯盟的常任理事國，羅勒大帝及外交、財政等四位大臣都將參會。鑒於今年的會議規模，我們的安保工作需要全部重新安排部署，行政星那裡的意思是，至少比上一次高出兩個等級。」

磑應聽得很仔細，塔爾卻在聽到「羅勒」二字翻了個白眼後便開始神遊了……

兩個男人打開了滿屋子的虛擬屏，說了一堆塔爾從沒聽過的人名和無數她完全聽不懂的軍事術語，她很納悶：磑應帶她來究竟是幹嘛的？讓她認清自己和巔峰高手的差距嗎？他不是早讓她看清了嗎？

「你聽明白了嗎？」磑應看向不知什麼時候在桌邊椅子上坐下，上下眼皮正打著架的學生，對她進入這間辦公室後毫不拘謹且相當自在的舉動有些疑惑。

「啊？」塔爾勉強睜開眼，看向他，再看向離他最近的屏幕，「啊？」

磑應忍住皺眉的衝動，作勢一推，將屏幕移到她面前。

塔爾這才發現三人中只有她一人坐著……習慣真是可怕，好在那張單人沙發離她遠了些……

尷尬地對著那兩個正注視她的人眯眼笑了笑，塔爾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看看屏幕，又轉頭看他們：「這，是什麼？」

「你在會議期間的任務。」磑應冷聲回答。

「我也要去啊……」她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來，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張口就堅定拒絕，「我不去！」立時變回行政星上說一不二的小公主。

神態語氣一時間判若兩人，磑應皺眉。

「你必須去。」不咸不淡開口的是木恪。他早就想笑了，卻礙於磑應在場，只好生生忍下，但嚴肅是肯定裝不出來了。

「為什麼？！」塔爾的氣勢同大多數時候一樣壓過了木恪，激動之下自然沒空考慮此時此地這般做法有多不妥。

磑應對塔爾的身份有個大概的猜測，不過沒有證實前他還真不敢任她就這樣惹上木恪。

「你以為基地出來的人為什麼能獨當一面，你以為實戰的技能是從哪裡學來的？從正式訓練開始起，所有危險性70%以下的非機密任務，我去，你也得去。」磑應語氣嚴厲地回答了她的「為什麼」，聽得塔爾立時偃旗息鼓……

「還有問題嗎？」木恪適時表達了他對塔爾以下犯上的不在意，溫和地詢問。

塔爾不甘地咬牙瞪著他，一個字也沒說；而木恪則趁磑應轉身，攤手做了個愛莫能助的手勢……

「將軍，是五天後出發嗎？」磑應沒太理解屋裡的劍拔弩張之感究竟從何而來，看了不對勁的塔爾兩眼，轉開了這個話題。

「哦。」木恪在他轉回身之際立刻正色，「四天後走，這次參會者多，容易出現突髮狀況。」

「好，我去準備。」磑應應道，又對兀自回味木恪變臉速度的塔爾使了個眼色，帶她離開了辦公室。

泱泱大國的風範，單是這麼一次安保的陣容便可見一斑。

只可惜，塔爾直到被磑應提上飛船，都沒眼福看上一眼J1001培養出的百位軍事精英集合起來的威風陣仗，更別說看清這艘頂級軍用飛船的樣子了……

磑應昨天將信息處理器還給了她，卻沒有給微型顯示屏，據說是幫她啟用了幾項高級許可權，用不著顯示屏了。於是重新配戴上信息處理器的第一個早晨，她便跌跌撞撞在岩石地上摔了三跤……

明明昨天告訴她的是這東西升級後會直接作用於神經中樞，完全靠腦電波控制，可她明明沒有想開啟它，那些內容猝不及防地就自己顯示在她眼前了，她還走著路呢，眼前被密密麻麻的文字數據一遮，不摔才怪。而且好不容易指揮它關閉，沒一會又會自己打開……

最後一次直接毫無防備地開啟在了她走進太空港的時候，艱難地循著聲音和在數據文字間隙看到的破碎畫面走到飛船前，卻因為不知道船艙口的踏板與地面有高度差，一腳踏空，整個人都摔趴在了踏板上……

磑應大概覺得實在太丟臉，也不訓她了，提起她就往飛船內走，還好事做到底，將她扔到了他的休息室里，讓她好好待著……

反重力飛船開始平穩升空，金屬門在背後傳來開合的聲音，塔爾望著舷窗外急速下降的景色，沒有回頭，她似乎還從來沒好好欣賞過飛船起飛航行時的景緻呢。

「前兩天我還誇磑應對你教導有方呢，今天你就來打我臉。」這麼討人厭的話當然是木恪說的。

塔爾將身下的椅子轉回：「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怎麼笑話你。」木恪走到她身前蹲下，輕嘆口氣，動作輕緩地掀起她的褲腿，「摔疼沒有？」

塔爾的膚色很白，膚質也好，就是太嫩了些，稍有些磕著碰著就會留下淤青，此時小腿上，剛才摔的三跤加上先前訓練留下的傷痕，青綠、淡紅，不知道到的還以為是她畫畫時打翻了塊調色盤在腿上。

木恪看著看著眉頭越皺越深，因為醫療機器人不在這兒，他便從她座位下的藥箱里找出外用藥親自幫她塗抹，一言不發，直到快抹完時才輕聲開口，語聲中早不見了調侃：「會議結束後直接跟羅勒回去吧，不用服軟，他根本沒生你的氣。」

塔爾在領口摸索半天，摘下信息處理器扔到桌上：「這東西怎麼回事，一點都不受我控制。」就是不搭他的話。

木恪看了眼，恍然：「磑應幫你開了『視覺』輸出啊，你沒事就想著它了吧。」

「他說我反應慢，這個模式最合適……可我根本沒想它呀。」

「你潛意識產生的腦電波也會對它有影響，這是為應對作戰時的緊急狀況特意開發的，你沒進行過意識強化訓練，難免不好控制，心念一動調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沒用內容，很正常。」木恪解釋，想來磑應也是在各功能中選了個副作用最小的，「聽覺」或「意識」輸出，她更用不好。

「你控制得好？」塔爾抬眼一瞥。

「一般看資料還是微型顯示屏或者虛擬屏幕方便些，碰到篇幅長的用這模式，像個傻子一樣站那兒看嗎？」

「……」塔爾抬頭看他。

「『聽覺輸出』我倒是常用，不過它輸出速度慢，以你的反應時間……不合適。至於『意識』嘛——這個不比助理機器人，稍有不慎是會精神錯亂的，你還是別想了」

「木恪！」話里話外怎麼凈是瞧不起的意味呢！

「將軍，飛船已進入太空，是否立即啟動超空間發射器。」為防自己真像個傻子一樣突然如自言自語般應答信息處理器中傳來的對講，木恪平常都是將它開著外音的，也幸好如此，此時才算借用磑應突如其來的聲音遏住了塔爾的話頭。

「啟動吧。」看了塔爾一眼，想了想又道，「將終點設定在GR-D30恆星系附近，GR-A11那兒飛船太多了。」

「是。」

於是被這幾句簡短又不大聽得懂的對話弄得忘記了吵架的塔爾，二十秒後，透過舷窗，看到了一個奇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