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林老和尚開示錄(中)
德林老和尚(1914-2015),19歲在揚州高旻寺出家,蒙來果禪師授以臨濟心印,為該寺第四十七代方丈。德林老和尚被譽為禪門泰斗。
禪宗四大叢林之一的高旻寺,一樓一閣都造得奇,隱得巧,又有著禪意道法在其中,更為重要的是德林老和尚維持了禪寺的嚴格家規,僧人守戒律自不用說,而高旻寺一不賣門票,二不賣香火,三不做經懺佛事,一心參禪,求明心見性,見性即是成佛。近二十多年來,致力重建文革毀壞的高旻寺,恢復坐香和打禪七制度,整肅禪規,重振宗風。每年從世界各地到高旻寺禪修者,數以千計。老和尚設計的高旻寺禪堂,能容納五百人跑香、坐香,被稱為「中國第一禪堂」。
高旻寺德林老和尚法語:天底下的修行者皆為高旻寺的這支香而來
德林老和尚開示錄(中)
目錄
學佛要報恩
語言文字與禪
身安與心安
關於自凈其意
禪堂是大冶洪爐
無相無念與無住
正法、像法與末法
三玄三要與因果
念佛是誰與照顧話頭
十法界與因果
萬緣放下見法身
色即是空
學佛要報恩
高旻寺的老規矩,春節放香三天,不是放假,那是放香三天。這三天做什麼事呢?有許多事要做,還是蠻辛苦的。我們學佛要懂得感恩、報恩,三十晚上,初一一天,這兩天就是上供,謝佛菩薩。一年到頭了,佛菩薩的加被,龍天的護法,使我們能夠安心辦道,那不是有恩嗎?
學佛修道的人,一定要有感恩的意識,沒有感恩的意識,拿什麼來推動我們向前一步一步地用功辦道呢?在家人要報父母恩、師長恩,我們出家人則不僅要報父母恩、師長恩,還要報佛恩、國土恩和眾生恩。我們是學佛的,如果沒有佛,沒有佛法,我們學什麼?沒有佛法的引導,我們就出不了生死輪迴,長劫輪迴,死去活來,那是苦不堪言吶!不報佛恩能行嗎?我們講佛法,修學佛法,我們畢竟還是在人間,有國則有家,對不對啊?要報國家恩,過去舊社會叫報皇恩。一切眾生對我們都有恩,我們一切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眾生給的,這都是恩,知恩必報啊!可我們拿什麼來報這些恩呢?那就靠我們用功辦道了。
就拿報父母恩來說吧,父母之恩,「恩重山丘,五鼎三牲未足酬,親得離塵垢,子道方成就。」這是蓮池大師《七筆勾》當中的一段話。恩重山嶽啊,父母之恩像山丘那麼重。山丘那麼重的父母恩那該怎麼個報法呢?養親是一個報,榮親是一個報,可這都還不夠。什麼叫做養親?孝養父母,不使父母衣食缺乏,這叫養親,是小恩。什麼叫榮親?榮親那就是揚名了,自己取得成就,名揚天下,父母跟著光彩受尊重,這是中恩。可是這兩種報恩方法都還遠遠不夠,蓮池大師說,父母恩重如山丘啊,五鼎三牲未足酬。五鼎三牲,就是供養父母,使父母不愁吃不愁喝,這都遠遠報答不了父母的恩情。怎麼才算真正報答父母恩呢?不是有句話嗎?一子成道,九祖超升。「親得離塵垢」,把自己的父母能夠度得離開塵垢,就是離開了生死,「子道方成就」,這才叫真正報父母恩。
說到這裡,我想起玉琳國師,玉琳國師沒有出家之前,他也是個大門的子弟。他的父母當年祈神禱佛,求菩薩保佑,希望生個男子。待生下玉琳國師後,那是如珍寶般愛惜,放在手上怕飛掉,含在嘴裡怕化掉,作為父母愛惜子女啊,多半都是這個樣子。小時候這個樣子,稍大一點呢,就要供養念書,送入書房。我記得有一本書,這本書叫做《釋氏書啟》,專門記錄一些關於出家人的書信的,非常感人,有很多值得紀念和值得我們作為榜樣的。釋氏嘛就是出家人,書啟,往來的書信。可惜這本書在文化大革命當中弄沒了。這本書中就有關於玉琳國師的書信記錄,還有黃檗禪師母親寫給黃檗禪師的信,那是十分感人。玉琳國師的母親寫了,說父母想生個兒子,「祈神禱佛,願生男子,既生男子,如珍寶愛惜,稍長,送入書房,或片刻不歸,便倚門而望」,長大了,就有心眼了,他就要自作主張了。父母指望養兒防老,積穀防荒,哪曉得玉琳國師呢,他長大了,他的心有主見了,想出家當和尚去,跑了。到哪兒找啊,找不到。玉林國師的母親寫到這個地方,她說,「汝既不歸」,你既然跑了,不想回來了,我也不要求你回來了,你也用不著學王祥卧冰、丁蘭刻木,「但願汝學目連尊者度我生方,如期不然,則褽芥猶存」。我們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很受感動。這封信感人吶!她說你既然出家不回來了,我也不指望你回來了,指望你沒有用嘛,我也不需要你像王祥卧冰、丁蘭刻木那個樣子孝順我,只希望你像目犍連尊者那樣度我生西方。假使你做不到這一點,我作為你的母親,你作為我的兒子,你對於孝道這一方面--那我是褽芥猶存啊,永遠好像有個疙瘩一樣。我們今天,都是出家人,我們都有父母啊,都有自己出家的因緣。看看古人是什麼樣子,「不願汝學王祥卧冰」,王祥就是二十四孝之中那個卧冰的王祥。大冬天,河裡的冰凍得蠻厚的,父母有病,想吃魚,冬天哪兒有魚啊,冰都凍起來了。王祥就脫了衣服,卧在冰上,想用身體的這個暖氣把冰焐化,這樣可以找到魚。最終由於王祥的至孝,感得有魚跳出冰面,成全了王祥的願望,這就是王祥卧冰的故事。「丁蘭刻木」,我就不多解釋了,總之要感恩吶,父母恩難報。我們出家人拿什麼東西報父母恩呢,那就要用功辦道,要了生死,自度才能度人啊。我們自己道業不成,怎麼能度父母報父母恩呢?
在《釋氏書啟》這本書上,還有黃檗禪師的母親寫信給黃檗禪師的一封信,我現在這個腦筋不行了,略微還記得一點,這個開頭我記不起來了:
仔細思量養子空 翼才稍硬便飛鴻
衲衣片片如痾尿 衣缽重重帶血紅
我今衰老無人養 骸骨難收祭祖宗
大義嶺上黃檗母 老無雙眼望空啼
遙想余情情不盡 頓思舉筆筆難言
隔江千里遠 盡在不言中
看來這些個大祖師啊,出生都不是一般的,這黃檗禪師的母親,文化很高啊。黃檗出家了,和那玉琳國師一樣,他的母親和玉林國師的母親是一個心情,天下的母親,哪個不希望自己養的兒女孝順自己,哪個不希望兒女和自己在一塊兒呢?但這個兒子呢,各有各的思想,長大了未必留得住。這黃檗的母親「仔細思量養子空」,想來想去養子是空的,本指望兒子孝養自己,可他長大了,跑了,「翼才稍硬便飛鴻」,翅膀稍硬就遠走高飛了,出家去了。底下幾句話,說明了母親撫養兒女的心情,「衲衣片片如痾尿,衣缽重重帶血紅」。我現在年紀大了,衰老了,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卻跑去出家了,我這個晚年,誰來孝養我,誰來照顧我啊?「我今衰老無人養,骸骨難收祭祖宗。」死了,一堆骨頭丟下來,誰來收啊?兒子跑去出家了,心好狠吶!做人父母的都是這個心情,你說我們出了家若不用功辦道,怎麼報父母恩啊?怎麼樣對得起父母啊?這難道不值得我們每一個出家人認真地思考嗎?再不發道心,對得起生你養你的父母嗎?「大義嶺上黃檗母」,這個黃檗母親大概生活在山區,那個地方叫做大義嶺。「老無雙眼望空啼」,這個話大家懂,天天哭兒子,天天哭,眼睛都哭瞎了,母子之情太深了。「遙想余情情不盡,頓思舉筆筆難言。」想起來母子之情太多了,說不盡啊,雖然我今天拿起筆來,想寫一封信給兒子,「筆難言」,寫不盡我對兒子的思念之情。「隔江千里遠,盡在不言中。」黃檗母親這封信用這兩句話煞尾,大概這個黃檗禪師是在江的對面,隔江嘛,很遠很遠啊,大概這麼個意思,盡在不言中。所以我們常說母愛無邊,父母恩難報,我們既然出家了,不能在父母身邊盡孝養責任了,我們拿什麼報父母恩呢?那就要用功辦道。只要作為人,無論在家也好,出家也好,都是有父母的,都應當孝順父母,盡孝的方法不一樣而已。在我們佛教,孝名為戒,孝就是一條戒,不孝就犯戒,犯戒就有罪。孝名為戒,亦名制止,這是《梵網經》中說的嘛,持戒的本身就是盡孝,持戒就能證道成佛,證道的人就有能力度父母生西。不僅能度此一世的父母,還能度生生世世的父母,這是出世大孝啊,世間的孝是比不了的。我們學佛,這些個道理都要懂啊,我們要用這個孝字來處處激發自己的道心。道心一定要堅固,露水道心是不行的。
語言文字與禪
禪宗這一法,說起來總是強調不立語言文字,教外別傳,那我請問你,究竟禪宗要不要文字,為什麼要強調不立語言文字?禪宗的古大德,成千上萬,不曉得有多少,有幾個高僧大德沒有文化啊?有幾個高僧大德沒有藉助語言文字弘法呀?就說離我們不遠的虛雲老和尚吧,他沒有文化嗎?我們家的來果老和尚沒有文化嗎?我們的佛祖釋迦牟尼佛沒有文化嗎?那文化大得很吶!古人講,那個六祖慧能大師就沒有文化,他能開悟,這個不錯,是這麼講的,可六祖是什麼根基?他不識幾個字,可不識字不一定沒有文化,他的那個偈子,有文化識字多的有幾個人能寫得出來?這個才是真正的文化,真正的文化就是智慧。六祖就有大智慧,那不是一般人。文化文化,有文則能化。文化也很重要啊,那也是參禪的基礎,悟道的有利條件!那為什麼古德要強調不立文字,教外別傳?這是破執的,古德怕我們執著於語言文句,怕我們把這個經文,把這個語言文字當成了真理實相本身。語言文字是指月的手指,當你還找不到那個月亮的時候,這個手指還是很需要的,只是我們不要把這個手指當成月亮。語言文字是幫助我們悟道的,語言文字本身不是道,就是這個意思。
說是悟道,明心見性,這個道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真正的真理是很難用語言文字說清楚的。莊子曾經講了一個故事,就是說明這個道理的。故事說齊桓公讀書於堂上,輪扁斫輪於堂下,那個輪扁是個工人,做車輪的,齊桓公是諸侯,在堂上讀書。古人讀書嘛,搖頭晃腦,抑揚頓挫,人之初性本善啊,就在念書。這個輪扁聽了,就問齊桓公,他說您那是做什麼?唧唧咕咕地。齊桓公就回答,我在讀書啊,讀古人經典,讀聖賢書啊。你看看輪扁怎麼說呢?輪扁說,你光讀那些東西有什麼用啊?那些東西不是古人的心法,那只是古人的糟粕。糟粕啊,這就像吃藥一樣,葯煎過了,剩下的是藥渣。他說你讀的那個東西,就像那個葯的渣滓一樣。他說古人的真東西,不是那些文字,那些文字只是一個載體,傳達信息的。他說齊桓公你光一門心思讀誦那個聖賢經典文字沒有多少用處,那是聖賢的糟粕。比喻說,我輪扁在堂下斫輪,斫,就是用斧子砍,製造這個車輪,這還僅僅是技術,我自己可以得之於心,應之於手,可您若讓我教給別人,也是很難講,很難教的,想寫清楚就更難了。這叫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個小小的技術尚且很難用語言文字說清楚,更何況那玄妙的道啦!莊子用這個輪扁斫輪的故事,要告訴我們一個什麼樣的道理?就是提醒我們不要執著經典的語言文字,我們佛教不是有句話嗎,叫做「依文解義,三世佛冤」,就是這個意思。可這並不是說語言文字沒有用啊,我們還是要通過經典,通過歷代祖師這些語言文字來領會佛法的真義,然後經過做功夫,實踐,才能得到真實的受用。這就像我們吃飯,光看菜譜不行,得自己吃,吃多了,撐得慌,這是什麼感覺?吃不飽,餓得慌,這是什麼感覺?吃得不多不少正合適,這是真實的受用,這種真實的受用又是什麼感覺?你自己感覺嘛!
身安與心安
處在今天這個社會,無論世間法還是佛法,大家都常說一句話,那就是以人為本。在十法界當中,我們是生活在人法界,讓你在這個法界中當家做主,你看什麼事情都是人造作出來的。佛來到我們這個人法界,為人類說法,當然也是要以人為本。
今天我們在這個禪堂打七,我們都是人吶,出家人,在家人,男居士,女居士,年紀老的,年紀輕的,都是人,要想把這個七打好,有一個好的結果,那就首先要求每一個參加打七的人,要能夠身安心安。坐香和跑香都是調身的,身安心才能安。身不安心不安,你想開悟啊,那是做不到的。這些都是常識,平平常常的說法,人人都聽慣了,沒什麼稀奇,可要真正落實到實處,真正做到身安心也安,那就不容易。我們每個人不妨回過頭來看看自己,不要看別人,先看自己,我這個身安不安?我這個心安不安?這個要求不高,不要看別人,別人看不過來,光中國就有十三億人口,你看得過來嗎?看自己,自己離自己最近,容易看,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可凡夫眾生都是習慣於往外看,看別人,很少有人懂得觀察自己的,因此真正有自知之明的不多。我們學佛學什麼?先要學會往回看,看自己。看自己看什麼?就看自己身心是怎麼回事,身安不安,心安不安?有人要問了,你講打七要身安心安,那我們請問,什麼叫做身安,什麼叫做心安,應該有個標準。那麼怎麼叫做安呢?安就是不動。那你說我在禪堂坐香可以不動,打抽解了,起香了,我不是要動嗎?這個動是正常的動,是規矩中的動,這個不叫動,身動心不動,身心還是安定的。如果你盤腿坐著能用功參念佛是誰,下座跑香時你就不參了,念頭亂跑,那你身便不安了,心更不安。只要你身心常在道,分別心不起,話頭不打失,那你跑香也叫做身安,睡覺也叫做身安,說話也叫做身安,「行也參,坐也參,語默動靜體安然」,這是禪門人常講的。這都叫安,而不是說我坐著不動才叫安。行住坐卧,這個體要安,法身之體是體,五蘊之體也是體,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法身即是色身,色身即是法身,二身即為一身,你這個二身之身,都要安,這叫做身安。這是給所有參加打七的人提出的先決條件,這個做不到,你這個七一定打不好。
關於自凈其意
禪宗這一法,是佛法的根本。去年,在浙江杭州市,召開了一次國際佛教論壇。什麼意思呢?佛教存在於這個人類社會,它起什麼作用,對人類社會有什麼影響,客觀要求我們佛教界予以回答。世間法有治國之道,比如我們國家是社會主義國家,要用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還有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做指導思想,那叫治國之道,為的是治理國家,建立和諧社會。人們要問啦,你們這個佛教啊,於國於民起什麼作用,對人類社會能做什麼貢獻呢?要求我們回答這個問題。作為一個佛教的出家人,我很慚愧,但在出家的這幾十年生活當中,我也是思考這個問題。我總結一個觀念,佛教的大原則,大根大本,就是那十六個字:「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這幾句話,大家都很熟悉,凡是佛弟子沒有哪個不知道的,但是真正能夠理解,真正能夠解釋,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大家都還容易理解,什麼壞事都不能做,什麼好事都盡量做。即使什麼壞事都不做,你也不能算個好人,只能說你不是壞人。在什麼壞事都不做的基礎上,你還要廣行善事,凡是好事都要積極地去做,並且盡量做得圓圓滿滿。那麼什麼壞事都不做,什麼好事都做就是佛法了嗎?那還不是,還不究竟,這只是手段,只是過程,還不是目的。那麼目的是什麼呢?就是這個自凈其意。不能做到自凈其意就不能夠解脫輪迴,不能夠出世間。佛法八萬四千法門,修什麼東西?大家注意啊,就是修的一個清凈心。有人說啦,這好辦,我什麼都不想,這不就清凈了么?那不行。那是愚痴,是無明,那不成了行屍走肉了么?真正的清凈心不是什麼都不想,而是在行為上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在內心卻又不執著善,不執著惡,不分別不執著。像《金剛經》說的那樣,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也就是無所住,不住於惡,也不住於善,善和惡也是相,不住相布施,這才是真正的自凈其意,以這樣的清凈心行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也就是成就無上正等正覺。
禪堂是大冶洪爐
今天,我們高旻寺又開始打七,高旻寺每年冬天都打禪七。大家在這裡共修,就要有個統一的指導思想,不能夠隨便。這就像大家同坐一條船,常住上等於是掌舵人一樣。
今年這個打七用意何在呢?就是起七那幾句話,「穿舊鞋,走老路」,這個我們就不要解釋了,大家都會理解。這個禪堂就像一個大冶洪爐,大冶洪爐是幹什麼的?鍊鋼煉鐵呀!廢銅爛鐵和鐵礦石,放到裡頭煉,百鍊成鋼,成鋼才能派用場。禪堂這個大熔爐以什麼為火呢?那就是般若智慧之火,也叫三昧火。這火可厲害,那個《般若經》中講,「般若如大火炬,四面不可觸,觸之則燒」。四面不可觸,不是指東西南北這個四面啊,這個四面指的是空、有、亦空亦有、非空非有,皆不可觸,觸之則燒。這個燒像什麼樣子,宗門下常講,叫做洪爐點雪。大冶洪爐燒得通紅有幾千度,這時天上掉下幾個雪花,落到這個大冶洪爐上頭,你看這個雪花,結果怎樣?還有嗎?沒有了。還沒有夠著火就被燒化了,什麼東西都沒有了,乾乾淨淨。我們今年禪堂打七,取用這麼一個道理,就是「凡是有的都得燒」。眾生的生死根本就是執著,什麼都執著,都是有的,有人有我有苦有法,都有,那就要燒,不燒你怎麼了生死呢?
這個有,凡是有的這個有,指的是什麼?盡虛空、遍法界,所有依正莊嚴,山河大地草木叢林,這都是有。包括三惡道,地獄、餓鬼、畜生;三善道,阿修羅、人、天,這都是有。四禪、四空,不是有嗎?教下講三界二十五有。什麼叫做有呢?就是有因有果。十法界也一樣,十法界都是有因有果,那不是有嗎?眾生有,佛也是有啊,菩薩是有,凡夫是有,聖人也是有,有情是有,無情也是有,都得燒。十法界,這是俗諦,一真法界是真諦,真諦是俗諦之所依,依真起妄。俗諦是有,要燒。那麼真諦呢?就是一真法界,既然有一真法界這麼個名字,那也要燒。眾生要燒,佛也要燒。大家不要懷疑啊,說怎麼能把佛也燒掉呢,我們可都要成佛的呀,那對不起,成佛也要燒。我們要知道,宗門下這一法,它的特點就是超越。超越啊,什麼都得超。古人有幾句話,說是「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不與萬法同儔,超然名之曰祖」。趙州老人在的時候,有人在禪堂裡面念了一聲佛,趙州老人不答應了:我這個禪堂是清凈的,一塵不染的,你這一念佛把我的禪堂念髒了。趕快喊人,打水洗禪堂。這要讓現在人來看,是不可思議的。那是真的,沒有錯啊,禪法是究竟法,連這個佛字也不能執著的,趙州老人他這是表法啊。佛法有理有事,就理是這個樣子,要就事呢?有人問趙州,說您老人家作為兩國的國師,國家對您有恩啊,您拿什麼報國恩呢?趙州老人怎麼說呢?南無阿彌陀佛,我念佛報恩。那他念佛報恩跟他打水洗禪堂是不是矛盾呢?不矛盾,一點也不矛盾,佛法是不二法門。我們不光要燒掉一切有,還要燒掉那個空,還要燒掉那個非空非有和那個亦空亦有。會燒掉還要會建立,建立世界觀,培養我們的善根福德智慧。作為一個明白人,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就算完,十法界,我一動念,十法界就現前,同時現前,沒有先後,本來就是這麼回事。
無相無念與無住
六祖大師說:「吾此法門,以無相為體,以無念為宗,以無住為本。」這三句話很重要,是六祖禪法的重心,我們要
牢記,並且要細心領會。先說第一句,這無相為體,什麼意思啊?怎麼叫做無相啊?這個體指的是心體。一切眾生都有心,眾生這個心,它的載體就是身,色身的身,這個色身就是眾生心的載體。你說心是個什麼東西?它在什麼地方?這個真心是大而無外,小而無內,盡虛空遍法界的。這個心也是無相的,開悟的人知道這個心,開悟的人以遍法界為心,這叫以無相為體。可是眾生迷了,這一迷不要緊,「咕突」,這顆心就到肚皮裡頭來了,它就不是盡虛空遍法界了,這顆心就跟我們這個色身結合在一道,心身沒法分離。眾生個個都有心,一天到晚打妄想,打妄想是要心打的;說我要發道心,發道心也要心來發;我們到禪堂來參念佛是誰,也要用心來參,事事處處都離不開心。我們日常做佛事,一切佛事都在告訴我們:「若人慾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唯恐我們忘記了,從早到晚,一切處,一切時,敲鐘、敲板、敲木頭魚子、敲鼓,都在提醒我們這個。我們一天到晚講發心、觀心、修心,悟是悟的這個心,迷也是迷的這個心,究竟這個心在什麼地方,什麼樣子,不知道。別人的東西我們不知道,還有情可原,我們自己的心,自己卻不知道,這就是個大問題了。於是六祖大師就告訴我們,這個心就是我們的體,本體,這個體是無相的。這個心體雖然有,但它無相,雖然無相,卻又無時無刻不在起作用。什麼叫無相?就是凡夫眾生的肉眼看不到的。你必須開發出你內在的智慧之眼,這隻眼開了,你就看到了,不然的話,怎麼叫明心見性呢?親見自己的本來面目,見的是誰啊?哪個在見呀?佛是誰呀?念佛的這個是誰呀?念佛是誰?這是不是一回事?
講到這個無相,就是沒有世間相。凡是個東西就有相,這個心體是不落有無的,因此它無相。法都有相,也都無相,從因緣所生法來講,那都是有相的,因緣沒有自性,是空的,從這個意義上講是無相的,無相和有相是一還是二?我們今天參這個「念佛是誰」,按照六祖大師講的,就是要找到這個體,認識這個體,這是主旨。這個體就是心,就是自性,就是法身,十法界眾生都是不離這個體的,因此,它們才能顯種種相,成種種事,發揮種種作用。《法華經●方便品》中說,佛無量劫來,盡修諸佛所有道法,成就自己的法身。法身就是諸法的實相,實相就是無相,你看這個無相實相怎麼理解?唯佛與佛乃能究竟諸法實相,諸法的真實相。眾生所迷的就是諸法的真實相,諸佛所悟的也是這個諸法的真實相。這個諸法的真實相是個什麼東西?佛在《法華經》中還告訴我們,諸法如是相,如是性,如是體,如是力,如是作,如是因,如是緣,如是果,如是報,如是本末究竟等。諸法實相包含了這麼多的內容,你說諸法是空的,那不是冤枉嗎?這個諸法空相又怎麼理解呢?
六祖大師當年在五祖處,五祖叫六祖大師三更入室,給六祖講《金剛經》,說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六祖就開悟了。六祖開悟以後,就說了五個何期:「何期自性本自清凈,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不本動搖,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萬法。」何期是什麼意思呢?那就是原來,原來自性本自清凈。悟了,看到自性了,自性什麼樣子呢?本自清凈,從本以來就是清凈的,一塵不染,本來無一物,什麼都沒有,天堂地獄沒有,連佛菩薩也沒有。怪不得祖師說「佛之一字,吾不喜聞」。趙州老人在禪堂裡面,聽到有人念佛,他趕快叫人,挑水洗禪堂。人家說老和尚洗什麼禪堂啊?老和尚說,你這個念佛把禪堂念髒了。當然趙州老人這也是表法破執的,不是真的念幾句佛就把禪堂弄髒了。本來無一物,佛也是一物啊,在自性份上,佛也沒有。哪怕你現在有無量煩惱,你那個自性仍然是清凈的,只是這清凈的
真相被煩惱蓋覆顯現不出來而已。因此說體是無相的,無相為體。可是光會嘴上說說不行啊,如果你不去實證它,就得不到真實的受用。因此我們就要做功夫,去取證,證道證果,你取證了這個無相之體,就和佛祖一樣了。用什麼方法去取證?在我們高旻寺,就是參這個「念佛是誰」。
六祖大師的第二句話是「以無念無宗」,無念為宗,宗是方法,也是因果,「因賅果海,果徹因源」。從始至終,用什麼功?就是用無念的功。無念的功怎麼做呢?在咱們這裡,就是參念佛是誰。那麼參念佛是誰為什麼叫無念呢?你看,念佛是誰?疑情得力的時候,你在疑情中的時候,你當下一念心有什麼?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疑情,疑情不屬於善,也不屬於惡,不明白啊。說是無念,無念不是說沒有念頭,沒有念頭的人不是死了嗎?只有死人沒有念頭,活人都有念頭。念念無間,佛也不例外,佛也有念。眾生念佛,佛念眾生,都叫念。那麼為什麼又叫無念呢?就是說念頭不要妄動,沒有邪念,只有正念,叫做無念。對一切事,一切境,不起貪嗔,不加分別,不加取捨,這叫做無念。古人有話,「對境無心莫問禪」。你看八正道,它就有個正念,正見、正思維、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有了正念之後,念茲在茲,守一不移你才能得定,有了定你才能生慧,戒定慧嘛。參念佛是誰,這個功夫就是六祖大師說的無念為宗,從因至果,無念。
六祖大師的第三句話是「無住為本」。無住為本,這是我們宗門下常常講的一句話。佛法的根本點就是這個無住,一切法都不能離開這個根本。一切大小乘經典,處處都在強調這個無住。《金剛經》說的最明確:云何降服其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句話成了宗門下最常見最流行的語言。我注意到虛雲老和尚,他通宗通教,一生中留下了不少東西,有著作,有語言,可虛雲老和尚的墨寶我卻沒怎麼看見過,我只看到四個字就是「應無所住」,那是老和尚親筆寫的。不知道老和尚當年寫這個是什麼用意,可我的會解,他寫這句話確實是可以代表整個佛法的。包括禪宗在內,一切法都是無所住,這一切法既包括佛法,也包括世間法。說佛法無住,世間法就有住了么?法法皆無住,沒有一法是有住的。無住而生心,真是微妙不可思議。這個心是無住的,十法界的眾生都有心,不但心無住,佛、眾生都無住,有情無情都無住。你看成住壞空是無住吧,生老病死難道有住嗎?有人或許要想,我了脫生死,成了佛,進入常寂光凈土,我就呆在那兒不動了,我就享受了,是不是這個意思呢?不是的。凡是佛,成了佛都無住的。成了佛以後要倒駕慈航,沒有任何一尊佛說我成佛進入常寂光就和眾生絕緣了。佛成佛以前,與眾生有緣,成佛以後,仍舊與眾生有緣。佛在因地是發過願的,「眾生無邊誓願度」,你成了佛,眾生就沒有了么?眾生永遠有,你的願還沒滿,也永遠不會滿。眾生無盡,煩惱無盡,虛空無盡,一切都遷流不息,一切都是無住,想住也不可得。所以六祖大師說以無住為本,這是一個真相,哪一個法門不是以無住為本的?無住本來就是諸法之本。我們要修,要證,就是證的這個無住。六祖大師是過來人,他明了這個,我們學佛的人,從始至終,從凡夫到成佛,這一修證的道理要搞清楚。
正法、像法與末法佛法,本來是平等的,法爾如是的,常住不滅的,這是法體,是法性。可是眾生的根基不一樣,時代的因緣不一樣,這個法運,佛的法運就有所變化,有正法,有像法,還有末法。在經中講,釋迦牟尼佛的法運,正法一千年,像法一千年,末法一萬年。正法,是得道的多,像法呢,就差了。佛講了,說佛滅度後,五個五百年,佛的法運顯現,有五個特徵。第一個五百年,得道堅固,得道的人很多。第二個五百年,修道堅固,修道的人很多,得道的人就少了。這兩個五百年還屬於正法時期,人們都注重實修。到第三個五百年呢?講說堅固,會講會說的多,修行的就少了,得道的更少。這個法運就這麼一步一步地衰減,現在是減劫,不是增劫。到了第四個五百年,那叫做塔寺堅固。你看看梁朝,梁武帝那個時候,這個特徵就顯現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修了多少廟啊?五里一庵,十里一寺。梁武帝跟達摩說,我們修了這麼多廟,做了這麼多好事,有多少功德呀?達摩大師說,沒有功德。這叫塔寺堅固。一個講說堅固,一個塔寺堅固,這兩個五百年屬於像法時期,像法,好像是佛法。再向下去,到了第五個五百年,就是兩千五百年,從釋迦牟尼佛去世算起,過兩千五百年就是現在了。佛的佛歷,有兩種說法,一個是新曆,一個是舊曆,新曆距今說就是兩千五百年,舊曆呢?三千多年。總之第五個五百年就到了我們現在這個時代了,這個五百年的特徵是什麼呢?是鬥爭堅固。山頭林立,執是執非,彼此不服,多有明爭暗鬥,這就進入末法時期了。我們不妨打開眼睛看一看,佛的法運在我們這個中國的大陸,是不是這個樣子啊?確實就是這個樣子,可以說每況愈下。可是儘管如此,我們學佛是否就沒有希望了呢?還是有希望。對這個問題,我們要有一個正確的認識。正法,那個樣子沒錯;像法,那個樣子,沒錯;末法,那個樣子,也沒有錯。這是籠統而言,要是細緻來講呢,正法當中也有像法和末法,像法當中也有正法和末法,末法當中呢,也有正法和像法。只是正法時代當中像法和末法少,末法時代當中正法和像法也少,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我們現在雖然趕上了個末法時代,末法一萬年,末法的開始讓我們趕上了,可我們畢竟遇到了佛法。禪宗是佛法的精髓,佛法的核心,這是不是末法當中有正法呀?我們所行的是正法。既然我們修學的是佛的正法,我們就要對這個正法有一個清楚的認識。佛的正法,最直接的就是禪宗這一法,直指人心,明心見性,見性成佛,還有比這個更直接的嗎?直指人心,每個人都有心,有一個真心,還有一個妄心。我們為什麼沒有成佛,為什麼有煩惱,有生死輪迴,就是我們沒有認識真心,錯把妄心當真心了。我們現在的這個心,老是打妄想,胡思亂想,心不守舍,向外馳求,這個就是妄心。如果我們不打妄想,不向外馳求,不分別執著了,「狂心頓歇,歇即菩提」,這個真心就昭昭現前了,就是這麼個道理。
真心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真心永遠不會失掉,永遠存在。你在任何時間,儘管還在六道輪迴中,真心他也在,這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月亮永遠在天上,我們看到它在,看不到它也在。有時候天空有雲彩,遮住了,並不是月亮沒有了,等雲彩散去了,月亮就現前了。我們現在不見真心,就是被煩惱妄想這些雲給遮住了。我們學佛用功,用什麼功呢?佛法八萬四千法門,都是為了化除這些煩惱妄想之雲,彰顯我們本有的清凈心。心清凈了,就成佛了。佛和眾生的區別,就在於一個心清凈,一個心不清凈。這個心要想清凈,不是光憑嘴說的,明心見性,見性成佛,你見性了,是不是就究竟成佛了呢?還不是。無量劫來的生死業障和煩惱習氣,一大堆,那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消除的,這些煩惱習氣除不幹凈,你就得不到佛的受用!這就像我們光知道天上有個月亮,可我們沒有把遮蓋月亮的烏雲驅除,我們就得不到月亮的光明受用,是不是這個理呀?三玄三要與因果禪宗,禪宗,以禪立宗,什麼叫做宗?對於初發心的同參,怎麼講呢?這裡不妨這樣講,宗也就是因果,從因至果,那叫做宗。禪宗,乃至整個佛法,始終不離開現前當下一念。從凡夫地上趨向佛國,都不能夠離開這個原則。從因至果,不是光說說就可以了,那是要行得來的,要一步一步的行,那個叫做宗。
凡是修行,都是從因地修起,最終得果。就十法界來講,九法界為因,佛法界為果。臨濟宗以三玄三要為宗,三玄三要也就是因果。從禪堂這個設施,特別是鍾板,都表達臨濟宗這個三玄三要,時時刻刻提醒我們,行住坐卧,出入往返,一切時,一切處,都在這個三玄三要之中。這個跟我們參究念佛是誰息息相關,沒有絲毫矛盾。佛法各宗各派,各有所宗,念佛的人以求生凈土為宗。求生凈土,這是個目的,怎麼才能夠生到凈土呢?那你必須要念佛,念阿彌陀佛,至心信樂,念茲在茲。念阿彌陀佛是因,生西方極樂世界是果,這是舉例比較。我們高旻寺這個禪堂,以參念佛是誰為宗,參念佛是誰是因,明心見性,開悟成佛,那是果。你若想得到明心見性這個果,你就必須修明心見性的這個因。從因至果,一步一步地修。你既然不是上根利智,那你就要一步一步的走。上根利智的人,他不要修啊,一聞千悟。一聞千悟也是個因果,只是這個因果過程相比較來說很短而已。另外,一個人此生能一聞千悟,那也是多生多劫修因,此生才成熟這個果啊。
三玄三要,我們臨濟宗這個宗旨,年年都要講的,不是今年講過了,明年就不用講了,年年要講。你會了,還有人不會,你懂了,還有人不懂,那就要講。這個三玄三要,如果要詳細講,那其中的道理就多了,因為它是整個佛法的根本嘛!這叫法法不思議。我們現在單單講這個禪堂,參念佛是誰,這個三玄三要怎麼解釋。什麼叫做玄?什麼叫做要?先說玄,有,卻看不到,那就玄了。什麼東西有?什麼東西看不到?眾生本來是佛,眾生是因,佛是果,因中本來有果,一般人卻看不到,那就玄了,玄就是這麼個意思。人家說,「玄玄玄,妙妙妙,玄妙之中有大道」,這是俗話說的,大概是這麼個意思。修什麼因感什麼果,修十法界的因感十法界的果。十法界哪一界的果是最好的?那就是成佛,所以我們大家才會共同發心來學佛,這個成佛重要嘛!三要,就是比喻佛果。為什麼成佛重要?成佛能夠了生死,能夠斷煩惱,能夠度一切眾生,你看是不是很重要啊?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了。玄,就是因;要,就是果。眾生本具佛性,我們看不到,這就是因,就是玄;因此我們要把這個佛性找到,明心見性,見性成佛,這就是果,就是要。要想感成佛這個正果,必須要修參禪這個正因。這個正因從哪裡修起呢?就從我們現前這一念修起。參念佛是誰,就是能我們現前的這一念。若因若果,若玄若妙。三玄三要在什麼地方呢?都在我們這一念心中。你看我們這一念心,玄不玄啊?妙不妙啊?不可思議。所以古人講,「三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無邊剎土,自他不隔於毫端。」你看這個三玄三要,和念佛是誰,是不是一回事啊?
念佛是誰與照顧話頭
佛法講心心相印。那個心心相印是什麼樣子的?這就好比蓋圖章,那個紙上原來蓋了一個圖章,你再蓋上一個圖章,這兩個圖章一模一樣,絲毫不差,正好重疊,這叫做相印。我們的心如果開悟了,就和佛的心一樣,無二無別,這就叫心心相印。
禪宗這一法,講究起疑情,我們這裡參念佛是誰,這個話說起來就多了。你看我們今天用功,參念佛是誰,又說要照顧話頭,那麼這個念佛是誰跟照顧話頭,是一件事情呢,還是兩件事情?如果說念佛是誰是一回事情,照顧話頭又是一回事情,那麼禪堂里就有二法了,二法就不是佛法。
照顧話頭,怎麼才算是照顧話頭呢?照是反照,顧是回顧,反照回顧。話頭是什麼呢?話頭就是一念未生之前這個地方。照顧話頭,具體講就是反照回顧一念未生之前這個地方。你不是要辦法嗎,你不是要用功嗎?這就是辦法,就從這裡用功。你參念佛是誰,念佛是誰正得力的時候,什麼念頭都沒有,只有念佛是誰,不明白,這個地方就是話頭。但說是這麼說,道理是這個樣子,光知道還沒有用,你的功夫還沒有到,心還沒有明,疑情還沒有打破,那還都是口頭上的,光口頭上能說清楚還不行。你若真正能夠翻過身來,那個話頭就現前了。話頭是什麼?話頭就是你的本來面目嘛!
話頭就是你的本來面目,我這裡說明白了,大家也聽清楚了,可是初發心的人,還是雲里霧裡,不得要領。那麼我們初發心的人,就要學習,既要用功,也要學習,學習是為了更好地用功。在我們佛門當中,除了佛的大小乘經典,我們要學習;歷代祖師、高僧大德,一切善知識的語言都值得我們學習,因為他們都是過來人嘛。凡屬過來人,都是一個鼻孔出氣,他們的見地和佛就不是兩樣,如果他們的見地和佛不一樣,那就不能算是過來人。十法界與因果為什麼要發菩提心呢?那是因為人天福報是不能夠脫離輪迴的。只要不出三界,那就不能脫離輪迴。
什麼是三界?那就是欲界、色界、無色界。三界之內有六道,這六道包括三惡道:地獄、餓鬼、畜生,三善道:阿修羅、人、天。前五道都在欲界,天道低一點的還在欲界,像四天王天、夜摩天、兜率天,那還都沒有離開欲界。再往上出了欲界,還有色界和無色界。眾生為什麼出不了三界呢?就是貪著六塵境界,色聲香味觸法,貪著這六塵,因此起惑造業,輪迴不已。通過學佛修行,覺悟了,覺悟什麼呢?就是覺悟因果,佛法是講因果的。因果通三世,十法界都不離因果。如是因,如是果,造什麼因,就結什麼果,因賅果海,果徹因源,那是如影隨形,絲毫不爽啊!我們既然學佛了,那就要明因果,講因果。
我常常跟大家說,要建立圓滿的世界觀。世界觀就是觀世界,觀什麼世界呢?並不是光觀我們人類社會這個小世界呀,我們所說的世界是盡虛空、遍法界、無所不包的這個世界。地獄法界有地獄法界的因果,餓鬼法界有餓鬼法界的因果,畜生法界有畜生法界的因果,阿修羅、人、天有人天的因果,四禪有四禪的因果,四空有四空的因果。即使生到佛的凈土,只要有生,那就還離不開因果,方便有餘土有方便有餘土的因果,再往上升,進入實報莊嚴土,那還有實報莊嚴土的因果。我們大家都能知道嗎?都能了解嗎?這些世界啊都要觀得清清楚楚。我們不動念便罷,只要我們一舉心動念,十法界的因果,過去、現在、未來、盡虛空、遍法界,頓時圓滿現前。不是說,這個十法界那麼大,那麼遠,那怎麼到啊?坐飛機還是坐什麼東西?都不用,就是我們這一念心。那是最快的,再快沒有了,一念之間,就建立這個世界。我們要在這個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定位,從因至果怎麼修,這些都要清楚。
輪迴是可怕的。什麼叫輪迴呢?從無量劫來,我們一直在輪迴,只要我們還在輪迴,就離不開輪迴的鏈條,「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你沒有斷煩惱,你這個輪迴就脫不了。一會兒上天堂,一會兒下地獄,輪著轉,這就叫輪迴。我們佛法講什麼呢?講法輪。佛日增輝,法輪常轉。這個法輪常轉,我們把它跟這個輪迴掛起鉤來看,法輪是要轉的,好比一個車輪子,這個輪子要轉,一會兒朝上,一會兒朝下,一會兒朝左,一會兒朝右,它輪著轉,這不是輪迴嗎?但是法輪常轉和我們平常說的六道輪迴那是不一樣的。法輪常轉是要把眾生從六道輪迴中轉出來。眾生要成佛,就是靠這個法輪轉轉成佛的,轉成了佛以後這個法輪就不轉了嗎?還要轉,還要度更多的眾生成佛,這個法輪永遠不會止息的。只要有這個世界,有眾生,輪迴不止息,法輪就一直轉下去,永不止息。
從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進入等覺,到妙覺,一步一步,向上升華。什麼叫做等覺?等覺還沒有成佛呢!還有一步之路。等覺菩薩和佛的差別在哪裡呢?這裡很微妙。等覺菩薩和佛已經走到了終極的那個點,等覺菩薩還沒轉回身來,佛已經轉回身接引眾生了,差別就在這裡。沒有哪一尊佛成佛後不倒駕慈航度眾生的,什麼道理?本願故。佛在沒有成佛以前,都是發了願的,什麼願?四宏誓願,眾生無邊誓願度。如果說一個人成佛了,入常寂光了,與眾生無緣了,那是不符合道理的。佛在常寂光,我們把常寂光比作一個寶殿,或者說比作我們這個禪堂。等覺菩薩還有一品生相無明沒有破,破了這一品生相無明就成佛了。這就等於進入常寂光這個門,等覺菩薩是從外面來的,佛已經成了佛,是從裡面向外走的。這個在《楞嚴經》中說得非常清楚,「如來逆流,如是菩薩順行而至,覺際入交,名為等覺」。佛進入常寂光,比如他進入這個門,這個臉是朝裡面,剛剛進來,兩隻腳剛站穩,馬上就地轉向,面向外,開始向外邁,那是倒駕慈航。
有人說,十法界是講因果,成了佛了,回過頭來再度眾生,你不是要有因果嗎?你拿什麼東西去與眾生和光同塵?他就認為必須「留惑潤生」,就是等覺菩薩有一品無明沒有破,留著這一品無明,做眾生得度的增上緣。這個說法對不對呢?你看《法華經》中講啊,一切世間所有之法,一切如來自在生滅,一切如來寂滅道斷,佛都具備的。自在生滅,什麼事都能做,成了佛難道就不能度眾生嗎?成佛是有條件的,五住究竟,二死永亡,福慧圓滿,才能夠成佛,煩惱不斷儘是不能成佛的。說是留一品無明不破,那叫成佛么?這個我們必須要搞清楚,將來我們也要成佛的啊!佛是給我們做榜樣的。我們想在禪堂參加這個禪七活動,這裡是最高學府,選佛道場,關於這些個基本常識搞不清楚,那就是用功的障礙。萬緣放下見法身
有句話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看,成佛容不容易啊,快不快啊?立地成佛,腳跟都不要動,就成佛了,這還不快嗎?對於初發心的人,怎麼樣理解這句話啊?這關係到對佛法的認識,非常重要。
首先這個放下屠刀,這個屠刀只是一把刀嗎?不是的,這個屠刀,是生事造業的意思。放下屠刀,往淺里講,是停止生事造業;往深里講,是放下一切顛倒妄想;再往深里講,身心世界你都要放下,最終連這個放下也要放下,這樣才能真正成就。這個可不是一句話說說就算數的,要有交代的,要真正放下!所以我們給禪堂定這個調子,叫做「萬緣放下,深參念佛是誰」。這是我們禪和子的本分。每個人只要他想學禪宗這一法,就必須從這條路上走,萬緣放下,放下還要放下。在我們宗門下講話,這叫做「打得念頭死,許汝法身活」。我們無始劫以來這個妄想,是生死的根本,把妄想打光了,禪堂里講話,就叫打得念頭死。怎麼個打法?用功,參念佛是誰。這跟教下不一樣,教下講教理,教理嘛,是有層次的,有理路的。宗門下用功,直截了當,沒有那麼多葛藤,目的就是歇妄想。佛當年一開悟就道出了這個根本,說眾生皆有佛性,只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因此想證得這個佛性,就是止歇這個妄想。宗門下就是抓住了這個要害處,所謂用功就是歇妄想,就這麼直接。
要說這個妄想,可就多了。宗門下講,有粗妄,細妄,還有細細妄,都要我們用功,一步一步地消除。這個妄想,在教下講呢,就複雜了,這個妄想也是分門別類的,有見思煩惱,塵沙煩惱,無明煩惱,很多種。總之,凡是修行學佛,都是歇妄的,歇妄歇到什麼程度,見思煩惱破了;再歇到什麼程度,無明煩惱破了,這都有先後次第。但是宗門下不講這些教理,沒有這些名字,就是歇妄想。老和尚在世時,在禪堂里講開示,專講念佛是誰,專講歇妄想。粗妄歇了,細妄現前;細妄歇了,細細妄又起來了,要把這極微細的妄想都歇掉,最後就是根本無明。至於宗門下講什麼破三關,老和尚在世時沒有講過,宗門下有人這麼講過,說是見法身,那就叫破初關,破本參;證法身,那叫破重關;證了法身以後呢,還要透法身,那叫末後牢關。好像是這麼講,見法身,證法身,透法身,這麼個分法有沒有必要且不論,道理呢,是這麼個道理。
色即是空
佛法是不二法門。怎麼叫不二呀?《心經》大家都會背誦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關鍵就在這個「即」字,當下就是的,沒有絲毫含糊。當下這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是這麼個道理。這個在我們這裡也只是個道理而已,我們沒有證到,這個色空不了,能空得了嗎?你看見的是色,認為它是一種真實,這就是障礙。如果你有真智慧,把這個色真正看破,那它就不成其為障礙。這樣的例子多得很,我曾聽到一位法師講,我們近代有位圓瑛法師,寧波天童寺的。天童寺也有禪堂。有一天他在禪堂里坐香,坐香止靜後,好個禪堂的門是關著的。圓瑛法師在靜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很急,他就從座位上下來,出了禪堂。出了禪堂後,他忽然想起來,這禪堂的止靜門是關著的,我是怎麼出來的?再想回去,回不去了,門是關著的嘛!這是怎麼回事呢?空和色也就在這一念之間,當他出去的時候完全忘掉了這個禪堂,忘掉了這個門,也忘掉了自己的這個身體,忘得乾乾淨淨,於是他就出去了,沒有一點障礙。等他心裡一起念,這個念頭一起,想這個禪堂的門是關著的,我怎麼出來了?那就回不去了。為什麼呢?他這個心裡有了一個禪堂,有了一個門,還有了一個我,於是便有了障礙,這就叫做一切唯心造。那個門是色,色其實也是空。我們人有分別意識,在意識中這個牆壁是不能通的,這個門是不能通的。你認為不能通,他就不能通啊。在這一點上,我們就不如鬼神,鬼神他就能通過。
佛的一切功德,一切眾生都有,但是眾生的功德是性具的,就是理上有,事上沒有。要想在事上有,那就要修,就要真實地去修。
未完待續
高旻寺德林老和尚禪七開示錄音:歇即菩提時間:2011年11月18日晚四枝香地點:揚州高旻寺道海堂(禪堂)講述:上德下林老和尚(時年97)
時長:40分鐘文件:MP3/48kbps/13.7MB收聽網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7f5e1d0100x1hl.html
http://zenmonk.cn/xjpt.htm
感謝錄入此文的獅子嶺正鵬居士
光明佛壇【gmfot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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