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辛德勒」錢秀玲曾營救近百比利時人

今年是諾曼底登陸70周年，當時，諾曼底登陸的成功並未能迅速熄滅歐洲大陸的戰火。1944年6月9號，也就是盟軍登陸後3天，比利時戰區的蓋世太保們開始了最後的瘋狂，而一位來自中國的女性，憑藉她的勇氣和智慧，雖身懷六甲，卻從納粹的槍口之下成功營救了近百名比利時人，她的名字叫錢秀玲，比利時人對她有著諸多不同的叫法：「中國小女孩」、「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中國的女『辛德勒』」、「比利時的中國母親」、「國家英雄」，這其中包含著比利時人對這位二戰女英雄的無限敬意。

2008年8月1日，一位曾為中比兩國友誼做出傑出貢獻的老人——錢秀玲女士走完了自己95年的人生旅途，在安然辭世。

錢秀玲年前時

錢秀玲晚年照片（左）

1929年的小留學生

在比利時艾克辛市的有一條大道叫「錢秀玲女士之路」，這條路就是以定居比利時的中國女英雄錢秀玲的名字命名的。

1913年3月12日（農曆癸丑年二月初五），錢秀玲出生在一個開明的鄉紳家庭。精明的父母在繼承祖輩些許遺產的基礎上，在紡織、布匹等輕工行業方面苦心經營，逐漸成為當地小有名氣的富豪之家。錢秀玲從小長相娟秀靚麗，聰慧過人，成績優良，是當地有名的才女。她好運動，愛打籃球，喜愛化學。學生時代起，她即立志科學報國，最大的理想是去法國居里原子能實驗室學習，希望成為像居里夫人那樣的科學家。

1929年夏天，在老師的建議和她本人的要求下，父母同意讓才16歲的錢秀玲隨同哥哥一起到了比利時留學。22歲，她便獲得了比利時魯汶大學化學博士學位，成為當時獲魯汶大學博士學位的唯一中國女人。

在校期間，漂亮而又東方風韻十足的錢秀玲，和同校醫學系比自己大4歲、具有俄羅斯和希臘兩種血統的格列高利·德·佩令吉漸漸走到了一起。1935年，她與佩令吉結為伉儷，相濡以沫地生活了幾十年。佩令吉是個醫生，尤以外科見長。婚後，由於城市戰亂，他們便到離布魯塞爾170多公里外的偏遠小鎮艾爾伯蒙，開了一家診所。

1939年，二戰在歐洲爆發。懷抱科學理想的錢秀玲在炮火紛飛的年代來到淪陷的巴黎，找尋約里奧·居里主持的原子能研究所。只可惜，研究所為逃脫納粹魔掌，已遷往美國。面對人去樓空的大樓，錢秀玲黯然神傷，返回比利時。

第一次救人成功

1940年5月，德軍佔領比利時。在錢秀玲居住的艾海德姆鎮，一個參加抵抗活動的青年羅傑，冒著生命危險埋下地雷，炸毀了德軍軍列通過的鐵路。事情敗露後，羅傑被抓，旋即被宣判絞刑。

錢秀玲得知這一消息後，中華傳統文化在她身上所孕育的正義感把她推向了那段畸形歷史中的英雄舞台。和所有比利時人一樣，她決不願看到「爆炸英雄」悲慘的結局。偶然之間，她從報紙上看到馮·法爾肯豪森這個名字。「好熟悉的名字！……」

亞歷山大·馮·法肯豪森曾作為德軍中尉參加八國聯軍，到過中國，後入柏林東方學院學習，並出任德國駐日使館武官。1934年至1938年期間，他曾在中國擔任國民黨的軍事顧問，與錢秀玲的堂兄錢卓倫互相賞識，最終結為莫逆之交。錢秀玲赴比國留學前，錢卓倫曾對堂妹說，要是遇上難事，可以找馮幫忙。錢卓倫多次給錢秀玲寫信：法爾根豪森將軍與其他德國人不同，為人正直，極富正義感，對中國和中國人感情很深。

錢秀玲的堂兄錢卓倫的照片。當年，錢秀玲就是拿著這張照片去找法肯豪森的。

「馮現在是納粹頭子，會不會六親不認，更加大開殺戒呢？」雖然有著種種擔心，但救人如救火，錢秀玲還是馬上字斟句酌地給馮·法爾肯豪森寫了封信，懇求他能從人道主義考慮，設法使羅傑免於絞刑。第二天一早，她帶著這封信和堂兄錢卓倫的信，趕早班車到160公里外的首都布魯塞爾。千辛萬苦找到馮後，錢秀玲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馮猶豫了一下說：「我會想辦法的，讓我試一下吧！」

二戰時德軍在法國北部和比利時戰區的最高行政長官亞歷山大·馮·法肯豪森。

於是，錢秀玲帶著當地的市長、羅傑的父母以及全鎮人的聯名求情信，冒著生命危險，趕赴170公里以外的布魯塞爾。這一天，恰好是錢秀玲30歲的生日。第二天上午，她在布魯塞爾郊區一座原猶太銀行家修造的古堡里，見到了法爾根豪森將軍。法爾根豪森將軍欣然同意幫忙，不但將羅傑的死刑改成了苦役，而且，另一名死刑犯也因此獲救。

錢秀玲救人的事情傳開了。比利時人民奔走相告，偷偷傳頌著一個中國年輕女人神奇而感人的故事。從此，錢秀玲成了比利時人民心中的英雄。全國各地被押人員的家屬紛至沓來，紛紛向她求助。她也有求必應，廢寢忘食，風雨無阻地奔波在艾爾伯蒙與布魯塞爾之間。

救出96名比利時人

1944年6月8日，也就是盟軍在諾曼底登陸後的第3天，在艾海德姆鎮附近的艾克興市，反法西斯抵抗組織擊斃了3名蓋世太保軍官。半小時後，幾百名蓋世太保包圍了小鎮，逮捕了96個年輕力壯的男人。蓋世太保宣布：36小時之內，必須交出槍殺蓋世太保軍官的游擊隊員，否則，每隔半小時槍斃15個人，直到交出襲擊者為止。

1944年6月7日，比利時抵抗運動戰士就在這幢樓前擊斃了三名穿便衣的蓋世太保。

人們在悲憤絕望中又想到了錢秀玲，他們從地下室草堆里翻出一台老掉牙的雪鐵龍汽車，找來一點汽油，跑了160多公里，深夜12點才到錢秀玲家。錢秀玲拖著5個多月的身孕，立刻登上了破舊不堪的雪鐵龍汽車，跟著3個陌生人連夜趕往布魯塞爾市。第二天上午，錢秀玲最後一次見到了法爾根豪森將軍，並說明了來意。96名人質果然獲救了，他們被解押到德國的集中營去干苦力，直到二戰結束。暗殺希特勒的「7·20」事件失敗之後，7月29日，法爾根豪森被蓋世太保逮捕，關進了集中營。

二戰結束後，艾爾伯蒙市政府舉行聲勢浩大的表彰大會，比利時政府特授予錢秀玲國家英雄勳章，並將一條街命名為「錢秀玲女士之路」。錢秀玲成了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她不論走到哪裡，都會得到友好而熱烈的歡迎。

為頭號戰犯「求情」

1948年2月，法爾根豪森以比利時頭號戰犯的身份被押回布魯塞爾，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錢秀玲得知後，立刻到監獄裡去探望他。本著一顆公正而善良的心，她不畏輿論的壓力，不懼眾人的唾罵，為這名階下囚將軍四處奔走呼號，向社會大膽陳述自己的觀點：「我在大戰期間為比利時人民做了一點事情，得到政府授予的國家勳章。如果說，這是我個人努力的結果，那麼這個結果恰恰是法爾根豪森將軍給的，是他冒著生命危險，做出極大的努力的結果。如果沒有他的努力和幫助，我將一事無成！」錢秀玲的文章竟打動了一位曾獲比利時戰爭勳章、名叫西西溫特的反戰女英雄。女英雄竟然愛上了這位具有正義感的納粹將軍。為了能給他一個公正的判決，這位反戰女英雄也與錢秀玲一起做了不少工作……

1951年3月，已在監獄中度過了7個春秋的法爾根豪森，終於等來了法庭的審判。在法庭上，錢秀玲以證人的身份，向法官出示當年被法爾根豪森赦免死刑者的聯名信，並請來許多被營救過的人出庭作證。法爾根豪森最終被判處有期徒刑12年，在獄中僅關了一年就被提前釋放。出獄後，在錢秀玲等人的熱心撮合下，他與那位苦戀著他的反戰女英雄回到了德國，度過了平靜而幸福的晚年生涯，直到1966年去世，享年88歲。

1951年，應早年導師之邀，錢秀玲進入聯合國核能科學研究所5年。60年代，她在布魯塞爾先後創辦3家中國餐館。她還捐款創辦了比利時第一所中文學校——中山小學，並出任第一任董事長和校長。1990年，她又在比利時華僑華人中發起贊助國王慈善基金的活動，獲得媒體對中國移民的好評。後來，90歲高齡的她還出任了名譽主席。

錢秀玲三次回鄉，從未在家鄉親人面前透露有關自己傳奇人生的半個字。人們只知道她是一名定居比利時的退休醫生，只知道曾經有過一位從國外回來探親的老太太。上世紀90年代末，隨著媒體的挖掘，錢秀玲的故事才逐漸為世人所知。2001年，以她為原型的電視劇《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開拍。錢家先後給劇組發了30多封信，反覆強調不能用錢秀玲的本名。電視劇播出之時，錢秀玲又致函劇組，要求停止對她個人的宣傳。她的孫女達蒂雅娜全程跟蹤了劇組在比利時的拍攝過程，並據此製作了一部紀錄片，名為《我奶奶是英雄嗎？》。片中，錢秀玲並不承認自己是「英雄」，認為自己只是出於良心，做了一個正常人應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