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挨媽媽打的往事

2016-03-11 09:01 | 豆瓣：唐谷荻

我媽打我時有個癖好：不愛打屁股，專愛打臉。一言不合，劈手就對著臉打下來是常有的事兒。挨打的次數多了，具體細節也就記不清了，但有一次挨打的經歷我至今記憶猶新。

那時候，我大概只有四五歲，我媽還會溫柔地幫我洗澡。在一個平淡無奇的夏日的傍晚，她把我放進一隻裝滿水的紅色大塑料盆里。我玩興正濃，對著水又是踢又是踩，好不開心。她喝令我老實一點，可我根本消停不下來，於是就惹惱了她。沾水的手一起一落，就是清脆的一巴掌，火辣辣的疼。我迅疾地跨出澡盆，哭喊著瘋跑起來。打了胰子的小孩身體，特別滑溜，她沒能抓住我，只好跟在後面追，也沒追上。可能是存心放我一馬，畢竟我光著屁股，跑遠了也挺丟人。沿著家門口的那條路跑了很久，確信她不會追來了，才敢找個地方玩耍。天黑後偷偷地溜回家，爬上床假裝睡覺。不一會兒，聽見她站在門外，扯開嗓子喊我回家吃飯，便跳下床一溜煙跑到飯桌前，若無其事地坐下。她喊了幾聲，見沒人答應，就轉身回堂屋，卻看見我已經坐在了飯桌前。賊溜溜地拿眼瞥她，見她依舊板著臉，我拿不準自己會不會再挨打，怎麼都不敢動筷子。後來，她終於綳不住噗嗤一下笑了，我才嬉皮笑臉地拿起筷子，心安理得地吃起飯來。

小時候，不只我常常挨媽媽打，鄰居陳阿姨家的一對姐妹更是經常挨打。陳阿姨打起孩子來，下手只有重沒有輕。坐在我家屋裡，經常會聽見她家大女兒的嚎哭聲。尤其是在夏天，人們的衣服都穿得特別少，那嚎哭聲就更加撕心裂肺。陳阿姨喜歡用繩子將她的大女兒捆住，吊在堂屋的橫樑上，拿嶄新的鞋底兒狠勁地抽。每至此時，她的大女兒總是眼睛緊閉，嘴巴大張，彷彿拼盡了全身力氣在干一件事兒——哭。眼淚和著鼻涕，一股腦地都流進了嘴裡。

陳阿姨的小女兒比她姐姐要機靈一些。有一次，陳阿姨剛要打她，還沒來得及落實，她就好漢不吃眼前虧一溜煙地跑了。逃跑的路上，偶遇了一隻老得黃里透黑的蛤蟆。知母莫若女。她一把抓起蛤蟆，轉身站定，用手中的蛤蟆指著陳阿姨說：「來哦！來哦！有本事你過來哦！」只聽啊的一聲，陳阿姨竟也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喊「我的媽呀！媽呀！」。終是成了笑談。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媽不再打我了，陳阿姨也不再打她的女兒了。

不知何時，我們突然就一下子長大了。我媽開始對我說些家長里短，絮絮叨叨的，聽起來特別孤獨。我甚至發現，當初兇悍的她，其實傻傻的，很單純、很可愛。無論如何，我不想成為她，但我愛她，理解她，尊重她。可惜做得遠遠不夠。

查看原文?版權屬於作者商業轉載聯繫作者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