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心理學問答：男人與女人都同樣可以將性與愛分離

SQ&A160315　　問：中國一直忽視性教育，甚至連電視劇尺度也嚴格控制，這樣會較少青少年性行為嗎？　　答：不一定。因為互聯網和同伴交流的訊息對青少年性觀念的影響可能更大。而且，如果無視性教育，最大的可能是造成青少年的性失控，而不是性節制，而且沒有任何理由認為忽視性教育，控制電視劇尺度帶來的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問：如果「性」開放到一定程度，會不會促進「女權」發展，性得到了解放，女性也在一定程度上更加獨立。　　答：性解放首先就是對女性性禁錮的解放，因為大多數社會文化的性道德里，都普遍表現為對女性的性禁錮更明顯和嚴重。當女性能夠自主自己的身體和性，那麼對於女性而言當然意味著更加平等的權利；因為傳統的男權社會裡，女性往往是被男性物化和工具化的，她們不能表現出明顯的性慾，也不能自由地享受性。兩性平等，性權利的平等是基礎和核心。　　問：傳統社會裡，生育繁衍是十分重要的，但為何還會傾向於把性視為骯髒的，不能拿到檯面上來說？　　答：傳統社會裡，性道德的作用主要表現為三種功能：1、減少掌握資源的男性受到的性選擇競爭，以確保他們獲得優質的性資源；2、保障缺少資源的男性獲得性資源，以確保社會正常的人口繁衍；3、維持必要的性秩序，以確保男性能與女性共同撫育子嗣。因此，將性視為骯髒的是作為性道德教化的一種途徑，以促進性道德達到預期的功能。當然，不是每個社會都發展出同樣的性道德教化途徑，但從社會心理學角度，喚起恐懼和不適聯想是阻止破壞既然性秩序的有效方式。　　問：不同文化下面，男性／女性的性慾是否有差別？　　答：當然會有差別。因為人類的性慾不僅受到生物學因素的影響，也會受到社會文化因素的影響。在性禁錮的社會裡，人們的性慾會受到抑制，或者通過其他的方式投射出來。而且，在大多數傳統社會裡，女性相比於男性更難以自由地表達性慾，以及追求性，反過來；社會壓力又會阻止人們的性慾感受，像傳統社會，包括西方社會裡，女性可能終其一生都難以感受到性高潮，反而更可能喚起性厭惡，這些都會影響性慾和性喚起。　　問：為什麼中國女性的性感受常常被忽略或服從於男性的性滿足，但她們報告的性生活滿意度卻比男性報告的高？　　答：性滿意度與多種因素有關，包括自我的預期、社會比較、文化影響等等，而不完全是生理的感受過程。相對來說，受到禁錮的一方更容易關注到積極的體驗，因為在一堆消極中稍許的積極就具有感知顯著性；而相對放縱的一方則更容易關注到消極的體驗，因為在一堆積極中稍許的消極也同樣具有感知顯著性。而且從生理性反應而言，男性對性能力的焦慮會明顯大於女性，這也會削弱他們感受到的性滿意度。　　問：如果說人類的性行為是由生殖繁育的本能驅動，那麼最初的同性戀行為又是什麼驅使的呢？　　答：目前有研究表明，驅動同性戀行為的基因與性選擇進化過程中能促進生育優勢有關。換言之，促使男同性戀的基因可能有利於女性（他們的母親）性競爭中取得的優勢；反之亦然。當然，也有生物學的研究表明，人類也可能像倭黑猩猩那樣，性行為不僅與繁育有關，也跟緩解人際衝突焦慮，建立緊密的人際聯繫有關。　　問：對於性的開放可否認為是人類對自然的回歸，而較少地受到人類文明的束縛？　　答：不能。對性的態度和觀念本身就是人類文明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性的禁錮到性的開放，使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必然。可以這麼說，性本色就是人類文明的組成部分以及產物，無論它是開放，還是禁錮，都是人類文明的一部分。更理性的說法，應該說對性的開放式人類文明的發展，而不是對自然的回歸；人性，以及人類的社會性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問：古代的三妻四妾是性壓抑還是性開放呢？　　答：首先，它反應的是兩性性權利的不平等；其次，它與壓抑或開放無關，它是特異性的文化現象；最後，性壓抑和性開放不是相對的範疇，兩者可以兼容，如性開放的同時感受到性壓抑。　　問：有人說，女性因愛而性，男人因性而愛，怎樣看待這個問題？　　答：兩性的性喚起和性策略肯定存在經由長期性選擇進化而形成的差異。但兩性的差異遠遠小於兩個男人，或兩個女人可能產生的差異。換言之，認為「女性因愛而性，男性因性而愛」其實是一種性刻板印象，不僅會使相信這種刻板印象的人被誤導，而且會讓自己誤解。男人和女人都同樣可以將性與愛分離，既可能因愛而性，也可能因性而愛。　　（今天的問答為第三講課程講座學員提問的答疑。）～～～～～～～～～～～～～～～～～從《金瓶梅》看女性慾望與男性焦慮2016-10-06 蘇晝眠 劍客會女主角對男主角只有純粹的性需求，這一點在以往的文學作品裡是絕無僅有的。文｜蘇晝眠在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中的女性身上，你可以看見情、義、貞、烈、勇、智、才等等，但唯獨在金、瓶、梅三人身上，你才能見識到單純的「性」。1禁忌的魅力在於愈禁阻，人愈好奇嚮往在讀《金瓶梅》原書之前，我曾翻閱過候文詠老師的《沒有神的所在——私房閱讀金瓶梅》，具體內容記不清，但對引用的這段話印象深刻：「讀《金瓶梅》而生憐憫心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生歡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獸耳。」私以為一本書的深邃及魅力在於不同的人在不同地點、不同時間閱讀，都能獲得不同的體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金瓶梅》與《紅樓夢》都表達了同一個主題：當所有的人間慾望達到極致後，便是破滅，便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不過在這篇文章中，我並不想討論那些宏大蒼涼的東西，我只想說說讀完第一遍《金瓶梅》後，腦海中留下的深刻印象——金、瓶、梅是我接觸過的古典文學作品裡，唯三為性而性，或因性生愛的女人。2金瓶梅——女性的「性代言人」《金瓶梅》接《水滸傳》劇情而來，在武大郎身死、武松流放、潘金蓮嫁給西門慶為第五房妾後正式展開。從人物特徵來說，潘金蓮是一個為性而性且慾望強烈的女人。最初她與西門慶勾搭時，就是因為西門慶「性能力強」，原書里言「卻說這婦人自從與張大戶勾搭，這老兒是軟如鼻涕膿如醬的一件東西，幾時得個爽利！就是嫁了武大，看官試想，三寸丁的物事，能有多大力量？今番遇了西門慶，風月久慣，本事高強的，如何不喜？」這一段很直白地表達了潘金蓮作為一個女人，對男人在「性無能」方面的嫌棄。而在男權的世界裡，「性無能」也是評判一個男人「是否真男人」的準則。嫁入西門家後，潘金蓮因寂寞難耐與他人私通。後面在西門慶服食胡僧葯、體現衰症後也沒有任何關心，只想著先滿足自己的慾望，可以這麼說，潘金蓮是把西門慶當作了一根「人形按摩棒」。女主角對男主角只有純粹的性需求，這一點在以往的文學作品裡是絕無僅有的。李瓶兒與潘金蓮相同的一點是都因西門慶「性能力強」而許身，不同的地方在於，潘金蓮純粹「為性而性」，而李瓶兒卻「因性生愛」。在花子虛身亡後，李瓶兒曾招贅蔣竹山，卻因不滿對方「幹事」，更加思念西門慶。「（蔣竹山）實指望打動婦人，不想婦人在西門慶手裡狂風驟雨經過的，往往幹事不稱其意，漸生憎惡。」這段描寫清楚地表達了李瓶兒對蔣竹山「性無能」的憎惡。作為曾經得到過高品質性滿足的女人，李瓶兒的性要求當然會高很多，西門慶在她心中也就具有特殊的重要地位。而這種地位，與每個男人心中都住著的初戀地位類似。所以在後面，李瓶兒漸漸由性生愛也不奇怪。再說一下春梅。與潘金蓮非常積極主動地追求肉慾不同，春梅在西門慶家為婢時更多是「被動的」，比如撞見潘金蓮與陳敬濟偷情後，被潘金蓮要求「把柄」——除非她也與陳敬濟睡一回，潘金蓮才信她不會泄露機密。而春梅半推半就答應了。但在春梅被打發變賣，嫁給周守備並生下兒子有了實權後，她本身對慾望的渴求才真正顯露出來。尤其在周守備戰死之後，春梅的慾望更是肆無忌憚。「這春梅在內頤養之餘，淫情愈盛。常留周義在香閣中，鎮日不出……不料他摟著周義在床上，一泄之後，鼻口皆出涼氣，淫津流下一窪口，就嗚呼哀哉，死在周義身上。」男人死在女人床上的例子不少，比如歷史上某些皇帝荒淫無度死在后妃床上。但春梅可以說是第一個因為貪慾而死在男人床上的女人。金、瓶、梅三人可謂是古典文學作品裡唯三的女性「性代言人」。潘金蓮是純粹地追逐肉慾，李瓶兒是從肉慾發展到情愛，春梅則是在肉慾里毫無節制。但是，她們本身的慾望從沒有得到客觀正視，而是都被定義為「淫婦」。因為男權不允許女性有慾望，也害怕女性有慾望。而這種禁止和恐懼背後，隱藏著男性本身深刻的性焦慮。3金瓶梅——男性性焦慮的實踐者金、瓶、梅三人道出了男性最大的性焦慮——性無能。從古至今，無論是求葯拜師，還是各類「重振雄風」的保健品廣告，都是這一男性性焦慮的最好體現。而在《金瓶梅》中，性無能焦慮可以從男女兩個方面來看。一是男性本身千方百計想要變得「性有能」，譬如西門慶求胡僧葯、蔣竹山「買了些景東人事」來取悅李瓶兒；二則是女性直接明確地表達出了對男性「性無能」的鄙視，「軟如鼻涕膿如醬」、「三寸丁」。而「性無能」焦慮又可以引發出另外兩重焦慮：「綠帽焦慮」與「親子焦慮」。當一個男人「性無能」時，他的男性尊嚴首先會受到最大衝擊，因為這意味著他無法滿足一個女人的需要。表面看，性愛過程中注重女人體驗、滿足女人需要是男女平等以及男人溫柔貼心的表現，但從本質上來說，滿足女人需要也是男人更深層次的征服欲體現。當他無法滿足她時，受挫心理之後就是焦慮，因為擔心女人會另外求得滿足，而自己也就戴了「綠帽子」。如果說社會成功是男性外在尊嚴的來源，那性能力便決定著男性的內在尊嚴。如果把視野拉到婚內關係中，戴了「綠帽子」自然就會引發第三重焦慮「親子焦慮」。在之前王寶強前妻馬蓉出軌成事實後，網友就非常「熱心」地尋找王寶強孩子與宋喆相像的證據，由此而來的段子、心疼也不少。以潘金蓮為例，潘金蓮可謂是男性三重焦慮的徹底實踐者。首先她就非常嫌棄張大戶和武大「幹事不行」；在嫁給西門慶後，潘金蓮與人私通，給西門慶戴了不少「綠帽子」；最後，她又和陳敬濟生下了個孩子，丟在廁所結果東窗事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潘金蓮被作為「淫婦」典型，是表達了所有男性的心聲——對這種把他們的焦慮變為事實的女人的恐懼與深惡痛絕。只要男性把女性的性與子宮當作有價值的「貴重物品」，性無能、戴綠帽子、給壁老王養孩子這三重焦慮，就會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般，懸在頭頂，讓人永不得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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