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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陳發科學拳2--洪均生(轉載)

陳師常言:「學無止境,藝無限度。」濟南老拳師延崇仁(廣饒人,今年已九十二,工燕青捶及少林纏絲)也說:「傳統套路著法都是好的,但看誰使和對誰使。」可見老人對事物的理解完全符合辯證法,並以謙和為本。  我師自言:「某年,紅槍會(註:紅槍會是舊社會的地主武裝)包圍溫縣,縣府邀我護城。時縣署已先有一武師。聞我至,遂來較藝我正坐在堂屋八仙桌的右側椅上,方欲吸煙,左手托著水煙袋,右手拿著紙煤。他從外屋來,進步便發右拳,然後喊了一聲:『這一著你怎麼接?』我起迎,站起一半,拳已抵胸。我以右手接其右腕向前略送,他已仰跌門外。他二話沒說,即回屋捲起鋪蓋不辭而別。」我聽到後,深信我師是確有這樣水平的,但不知怎能這麼快一觸即發。後來方知雖然僅用一隻右手迎敵,實則還是用的金剛搗碓第一動作,不過圈子縮小,纏絲加速的作用(1962年我在病後,有訪藝者用右拳進攻,剛速之至,我不經意地抬右手迎之,剛接觸對方右腕外側,他便飛出丈余,也是此法)。  對慕三先生學完一路,單獨請陳師教其推手。我們都認為:劉師習吳式太極拳已二十餘年,拳理拳法素為京中武術界讚揚,與陳師相較當無大差別。誰知接手後,差距立分,而且相關大了。劉師步法先亂,如同三歲小孩被大人撥弄,而且關節的韌帶被挫傷,疼了一個多月。陳師事後說:「我太大意了。劉師也有小頂勁,以至失手。」從此我們真不敢請陳師教推手。陳師笑著說:「只要鬆開轉圓,便能化解,我和你們試著法,注意些是不會有什麼損傷的。」  許禹生是前清貴族榮祿的後人。當時身邊武士甚多。許自幼好武,功夫練的不錯。民國後,許為北京體育校長,甚有名望。和陳師習拳,陳師以其年長又夙有盛譽,允以半師半友傳藝。一是許言解破左手拿之法為:以右拳用力猛砸左臂彎,則左手可以撤出,隨即右拳上擊對方下頜。陳師戲與試驗。當許欲砸,陳師將右指加緊纏絲,許竟嗷聲跪地。後來他對人說:「我師功夫高我百倍,武德尤令我心服。當初交時,師照顧我的名譽,以友相待。今雖遍邀北京武林,當眾拜師,我也情願。」  某年,許主持武術擂台賽,欲請陳師為裁判。師辭以:只知陳式,不懂其他拳種,裁判欠當,致損令譽。許乃聘為大會顧問,遇事協商。當議對賽時間,眾議以十五分鐘為度。師謂十五分鐘之久既拼體力,也徒有勝負,況日與賽者數百人,每小時才賽四隊八人,需幾天才能賽完?眾以為合理,征地注我師意見。師言:「三分鐘如何?」李劍華說;「三分鐘夠嗎?」師言:「這遷就大家。如接受我意,則口說一、二、三,甚至只說出一字,便勝負立判,那才叫武藝呢。」李劍華笑說:「能這麼快嗎?」我師亦笑說:「不信,你就試試。」劍會見老人高興,果然雙手用力加速接我師右臂(時陳師右臂橫於胸前)。師略轉即右肘發出,將體重二百多斤的李劍華髮起四尺許高撞在牆上,將牆上掛的照片碰得紛紛落地,眾皆大笑。劍華也大笑說:「信了,信了。可把我的魂都嚇飛了。」陳師笑問:「你怕什麼?」李說:「要傷了我呢?」師說:「你哪裡疼了?」劍華細想想:只是感到我師右肘剛剛擦著衣服,便騰然飛起。李落地時,脊背蹭著牆壁,禮服呢馬褂有一片白灰,拍打不掉,原來勁大且速,將石灰弄到布紋中去,經用刷子刷了才算乾淨。一時無不贊服,吧為神技。  陳師說:「力與巧是應當善於結合的,但力是基礎,巧是拳法。當有人突然用力襲擊我時,應以力借力,使不致動搖重心,而變法應戰。但功夫深者,卻又不須以力借力,來力一觸即轉,使對方的力被引進向前傾跌,或反向後面仰跌。我對劍華來力是引而後發的。例如鋼鐵,造機器它是必備的首要原料。將鋼鐵造成機輪、零件,又須合乎規格,然後安裝起來,方能*縱。拳法中每一動作,如同機輪的重要,學拳不明拳法,不求細緻正確,怎麼能行?」  其實陳師是有力的。我曾見過一次,陳師因劍華說憑我這二百斤的體重,對方就不能奈何於我。陳師一時高興,就說:「真的動不了你嗎?」說著一手貼住李頸部,一手握李腳腕,將他平舉起來。以肘發出去是力與巧的配合。而舉起二百斤的活人,卻是非真有臂力過人莫成。  某日,來一位客人,自稱是民國大學(私立)派來商請陳師往該校傳拳。陳師問知該校數月前聘了一位少林拳師,原系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炸丸子的小販。陳師便說:我要去得有條件,不能因請我而辭退那一位教師。來人允許到校協商。陳師被邀到該校接待室。該處原系前清某王府的大殿,房屋高大,地上鋪著二尺見方的方磚。陳師與主人見面,重申前語。後即表演拳法。當練到雙擺蓮跌岔時,有一個震腳動作,不料一經震下,竟將二三寸厚的方磚震碎,碎塊飛到旁觀者的臉上,還感到疼痛,如同在磚上扔了一個手榴彈似的。表演後因該校不願請兩位武術教師,陳師遂以自己無教學經驗辭而未就。在回來的路上,師向我說:「偶然不小心,毀了人家一塊方磚。」我問:「震腳怎會有若大分量?」師答:「這是震腳時,周身三五百斤力量經過松沉而集中在腳上,然後又和時速結合起來,方有作用。」事後數年,我才體會我師並非不小心,而是有意留下這個紀念,表示不教並非無能。  當時北京西城有個新開闢的土馬路叫成方街,是南北大街,路面寬約二十餘米。一日師與一位同學及我三人自北而南走在東面人行道上,忽聽後面許多人驚呼。原來有一條瘋狗先在路東咬傷了一位婦女,又竄到路西咬了正在坐到車鬥上的人力車夫。當我們回頭看時,那狗又向路東竄來直撲我師。師不慌不忙地向上一抬右手,同時飛起右腳踢到狗的下頦,一條三四十斤重的大狗,竟被踢得飛過馬路,叫了一聲,滿口流血而死。我師在踢右腳時,右手向後一抬,碰到一棵樹上,擦破手指流出血來。當時觀者都說:這位先生身手真利索,腳上的勁也真夠大的。陳師邊走邊和我說:惡狗咬人總是跳起來咬人的脖子,但咬的往往是後腿。這是因為人一害怕,必然前跑,後腿還沒來得及邁出去狗一撲空,恰好落下咬著後腿。所以遇著這樣的狗,不可以跑。用手揚,狗必然仰著頭往上看,露出下頦,就一踢一個準。這雖然是一般常識,但如果沒有功夫,身手不這麼靈活,遇到這種意外的事難免不驚得發愣,曉得這道理和方法也不一定用得上。  陳師自言:我們鄉下鬧紅槍會,從陝軍(胡立僧、岳維峻的隊伍,二人先後為豫省督辦。)入豫,欺壓百姓,幾乎釀成陝豫兩省人民互相仇殺。1925年—1926年間,遂發展到圍攻溫縣城之事。那時傳說紅槍會是有法術善避槍炮的。每逢出戰,先喝下什麼符錄,人就像瘋了似的,手持紅纓槍,口裡喊著直向前沖,打槍也不怕,因此縣裡發令關上三面城門,讓陳師一人把守這一城外的橋頭。陳師說:我站在橋頭,手持大杆子等他們來攻。那些人光著脊樑瞪著眼平端著槍,大聲哼喊著一起前攻,聲勢確是嚇人。等為首的到了跟前,用槍扎我的一剎間,我用大杆子外攔擰轉打飛了他的槍,接著合把前刺。這一刺,證明傳說的刀槍不入全是瞎話,因為他連我這根不帶槍頭的大杆子也沒有擋住,只聽噗的一聲,大杆子就從他的肚皮扎進直透背後。這人一例,後面那些人都跑了,這才保住了縣城。陳師又說:傳說的什麼法術,根本是嚇人的。有時槍打不準是被嚇得手哆嗦了,並不是法術能避槍炮。  沈家禎曾從王薌齋學拳,後又拜師陳門。一日,他氣呼呼地向陳師說王言:陳式太極拳如何不好,陳師功夫也不行。陳師聽罷反而知曰:他說我功夫不行,我也沒說自己功夫多麼好。他說他的,咱們練咱的,不要管人家怎麼說。這是多麼高尚的風格。曾有位同學樂滋滋地問陳師:「剛才我聽一位練八卦的老師講,陳長興老人粘黏勁可大著哩,他能一隻手按在紫檀木大理石的八仙桌上,把它粘起來。是真的嗎?」我估計這位同學之所以因此而問,可能希望這一傳說是真的。前輩的本領如此驚人,作為其曾孫的陳發科當然也不弱,我們作此人的學生,豈不有榮焉?不料陳師對之淡淡微笑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我的老祖宗有這麼大的本事。」從上面的一些瑣事看來,陳師對外來的污衊、輕視從不計較,對無根據的誇讚也不肯承認,從不自欺欺人,這種實事求是的人為態度是何等的可貴!  去者不追,來者不拒,是陳師對求學者的態度。除了前文介紹的為了保全一個素未識面的武師職業,拜謝民大聘請的事實外,他還面拒過一個學拳的人。這個人名叫宋月,習拳擊、摔跤十餘年,有一定的功夫,他認為太極拳只能活動身體而已。他託人請陳師到家裡會餐,商議拜師學拳,遍請武林同道十餘人。此人體格高大去說有病,只吃半碗米飯就說吃不下了,談起拳來,傲氣十足,他說:「我聽人講,太極拳主張用意不用力,但碰上力大的、善拳擊的交手怎麼辦呢?」陳師說的還是他習慣說的那句話:「應當有辦法,但我不一定行。」宋月提議試試看,陳師應允,在前虛步站著,右手斜在胸前。宋月用雙手按在陳師臂上。陳師退了半步,說:「你的力量可不小,總在三百斤以上,我不一定能棚得住呢!」宋月說:「不要客氣。」接著進右步發勁。陳師略左轉,宋月已全身前傾。那時離牆甚近,牆根放著臉盆架,上有滿盆涼水。宋月如一頭碰到牆上,非頭破血流不可。陳師見勢不好,立即轉向右方,用右臂托住宋月胸部。由於宋月身材高大,用力又大又猛,所以頭雖避免撞牆,前身卻下傾,把額角碰了個月牙形的血印,不省人事,幸虧那盆里的涼水灌了一脖子才醒過來。於是連說:「佩服!佩服!」一定要磕頭拜師。陳師當即推辭說:「這不是我的能耐,你的力大,我本來棚不住,可是你用力過猛,收不住腳才這樣的。我教不了你,還是另尋名師吧。」在回來的路上,陳師和我說:「這個人體壯有力,卻裝著有病,交手時暗中發勁,搞陰謀詭計,他如學了本事,還不定惹什麼是非?可不能教他。」可見陳師要求的是光明正大的比武,而堅決反對搞陰謀。  陳師在京三十餘年,從不主動去找人交手。但遇到有人要求比試,則從不推辭,總是預先聲明:你有什麼絕招,只管使出來,我如不勝,甚至受傷,不但不怪你,還要拜你為師。而我保證只點到為止,決不傷你一根毫毛。平日他也經常教導我們:和別人推手,發勁必須在對方的胳膊上,不可直接發勁在對方身上,以免臟腑受傷。發勁時又必須別撒手,以免跌倒碰傷,而且要保全對方的面子。當時,我非常敬佩陳師這種磊落的態度。今天回憶起來,他的話在謙虛中卻也含著自豪,可謂外柔內剛。所以,他在北京授拳三十餘年,和人交手不計其數,卻沒有敵人,反而交了不少朋友,武術界譽之為「武太極」。這是名實相符的美譽。  1964年9月,顧留馨參加在濟南舉行的全國武術表演大賽,與我相識。將返上海前,他在清泉池澡堂談到他向陳師學推手時,當陳師雙手被封時,他試加勁一按,卻只覺陳師小臂似有電流,一下子就被發出一丈多遠。於是他吧為神乎其技。我學拳六十餘年,結交武林名手甚多,從未見有趕上我師功夫如此精妙者。陳師在京曾接一個銀盾,文曰「太極一人」。陳師可謂當之無愧。

  高尚的品德  陳師為人性誠篤,事母至孝。我們初次相見,見其雙目都有紅絲。問故,乃知侍奉老母。母病癱,體胖,反側便溺,需人扶持。師日夜侍奉於病塌前,三年未得安睡,因而目紅成疾,一直未愈。師每遇宴會,只飲酒一小杯。自言當初能飲白酒五斤不醉。一日與小舅飲,吃酒至一壇,師醉三天方醒,小舅一醉長螟。母令戒酒,遇產朋酬酢,只許飲一小杯。師遂遵母命幾十年不改。  陳師常說:「為人之道,以忠實為主;處世之法,以謙和為主。不忠實則無信用,不謙虛則不進步,不和氣則無朋友。但謙和仍是忠實而非虛偽。」我師從不以太極內家自居。他說:「凡事物都有表裡之分。假如太極拳果為內家拳種,學了三天,連皮還不能像,便以內家自誇,行嗎?」我師閑常評論另人,總是揚其所長,而不批評其短。例如我們在公園看到有練拳的,回來質之老師。師答約分三類。一是說:練的好。二是說:有功夫。至於我們見到那些練得不成樣子的,我師則曰:看不懂。久之,我揣摩師評,說謂練的好,是指其套路與功夫都好;說謂有功夫的則,指其套路雖不怎樣,卻練已有年;唯對套路功夫無一取者,只用看不懂評之,絕不肯說他人學的不好。  我師以處處照顧他人之名譽利益為事。例如:北京《小實報》曾宣傳百歲老人王矯宇為楊祿禪親傳弟子,在和平門內後細瓦廠呂祖廟內傳拳,一時從學甚眾。同學李鶴年年輕好事,曾往欲試楊祿禪弟子本領如何。據說,王在該廟租房三間,跌坐床上學牌位陳之狀,由其侄代為教拳。李回來笑向大家說:「原來是個棺材瓤子(北京笑人老弱之語),我沒敢同他動手。」我師說:「你找他幹什麼?」原來三年前,我師和我同在許禹生家閑話,忽有人遞來名片,上用毛筆寫著「王矯宇」三字,說武行來拜。當即迎入,問明來意。王自我介紹從楊家學過拳,今因年老無業,欲請許校長在體校安排工作以之糊口。我們請他表演拳,他練了半趟氣已上喘。於是許說:「同是武行,本應照顧,但校中有一定的編製,校長也不可隨意增加人員,只可徐徐謀之。」為了目前生活,送他十元;我和陳師也各贈五元。那時他自雲年逾六十。三年後,竟突長百歲,因不滿百歲,不能當上楊祿禪之徒。其門內房桌上有紅紙寫的牌位為「先師祿禪公之位」,以表示為曾受教於這位祖師。舊社會裡弄虛作假的事屢見不鮮,在新社會也有八十歲的武術家自炫百歲而無人揭破,足見我國民忠厚之風。數年前我見有人抄錄王矯宇教拳語錄:塌襠勁,應如欲大便狀。這和陳鑫指出的尾骨長強穴應向後微翻的形式正相符合,或者王老真從楊家學得不傳之秘。我師囑我不要向人說起曾在許家相逢之事,以保其謀生之路。此更屬仁厚之至。  沈三先生為當時全國摔跤第一名手。一日與陳師遇於某次武術比賽場上。二老互道仰慕,握手攀談。沈老說:「我聞太極拳功夫以柔為主,擂台賽則以抽籤方式選擇對手,習太極拳者如抽著摔跤的對手,應當如何?」陳師答:「我想應當有辦法,但我卻無應付經驗。兩軍交鋒,陳前豈能先問對方練什麼拳?」沈老笑說:「我們研究一下如何?」陳師說:「我雖不懂摔跤,卻喜看摔跤藝術。我見摔跤往往以手扯住對方小袖,然後發著。」說著便把兩臂伸過去,讓沈老抓住。這時我和一些同學在旁觀看,以為兩位名家研究妙技,我們有眼福欣賞,且可以學幾著。但是忽然有人請二老議事,沈老撒開了手,二人相視哈哈一笑,一同走去。我們沒能看這個熱鬧,未免遺憾。過了兩天,我正在陳師處學習拳法,沈老提著四色禮物進來。陳師趕快起立歡迎,坐定,寒喧數語。沈老先說:「那天多承陳老師讓。」陳師答之:「哪裡,哪裡,彼此,彼此。」我們幾個同學一聽全愣子,還疑惑這兩位老人什麼時候比試的,怎麼不讓我們見識見識?沈老看見我們的神態,就問:「你們老師回來後,沒和你們說什麼?」我們答:「沒說什麼呀。」沈老激動地一拍大腿,說:「咳!你們老師真好,好好地跟他學吧。他不但功夫好,德行更好。」我們還不明白這話從何說起。沈老接著說:「你們認為那天我倆沒比試嗎?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陳老師讓我握著他的兩個胳膊,我想借勁借不上,也抬不起腿來,我就知道他的功夫比我高得多。所以我願意交這麼一位好朋友。」談了一會兒,沈老興辭而去。沈老走後有個同學冒然說:「既然如此,老師怎麼不摔他?」我師聞言立刻沉下臉來問他:「摔他一下?為什麼要摔他一下?」這同學見老師生氣,嚇得不敢回答。我師又嚴厲連聲問他:「你說!你說!你說你在大庭廣眾之下,願意不願意讓人摔一下?」這位同學此時才明白了,吶吶地說:「不願意。」我師說:啊,你也不願意!自己不願意的事情,怎能對人來施?連想也不應該想!」接著,我師又循循善誘道:「一個人成名不易,應當處處保護人家的名譽。」當時,我深佩我師的寬厚。事後,又想到沈老的品德是也難得的,因為那是我們青年人未見而且不知道的事兒,他去坦率直言足見二老的品德甚是相同。難怪後來二老長相往來,交成好友。  此事和師與李劍華試手及在民國大學震碎磚等事,由中國新聞社記者馮大彪我所述寫成專稿在《武林》發表。1982年7月,我在上海與小旺會晤。小旺說:「沈老之子紹三為此不滿。」其實我是述實,讚佩沈老實事求是,不掩人長。陳師在告誡我們時也說:「僅此一試,沈老感覺亦甚靈敏,如真交起手來,勝負尚難預料。」可見二老互相佩服。二老均是我輩學習的楷模,其武德我們應永遠不忘。

  師恩深重  我自1930年隨同劉慕三先生帶領的北京電報局30多人向陳發科師學習陳式太極拳,對我師的報答,只是初學的幾年按月交納二百元學費。七七事變後,劉老調往太原,諸同學都有調動,那個學拳組織便散了。我從那時起對老師沒有奉上一點報酬了。但我師對我的感情卻更加深厚,有時來我家住兩個月。他每晨都到我妻窗前,連呼:「靜蘭,起來練拳。」日寇侵華後,我生活無著,甚至斷炊,便領著六個孩子跑到我師家裡,飽餐一頓小米稀飯。陳師與我們有飯同吃,情逾父子。陳師常說:「我教的學生中,以楊小樓最為聰明,拳理一講便明,拳法一學就會,可惜他年齡大了,不可能學得徹底。你和小龍(照旭的乳名)腦子身體都不笨,噹噹深造下去。」又常和我說:「你要好好地用功三年,就可以等於別人練十年的。」語意親切,對我抱有很大希望:能夠繼承他的拳藝但是初學的前三年,我因體弱對震腳、發拳都以鬆柔來練,也不跳躍。我師猶如慈母對待弱子一般,既望其速成,又不肯勉其所難。學過三年後,見我體略轉健,便諄諄教我放足架式,每式進退要求腿肚貼地而行。又說:「練完一套拳,應當如同坐在椅子上,那樣塌好檔勁,全憑兩腿隨腰襠之旋轉而變化虛實。」並督促我每天多練。他對我從嚴、從難、從實戰出發,並將手的八法怎樣與全身配合,不厭其煩地一一講解。我為了報答老師的期望,於1934年開始照著師教用功。起先練不了五個式子,後來能每天練到三十趟,有時還能練五十趟,方悟我師所說「趁熱打鐵才能成功」之語,確是實言。可惜只這樣練了九年,便因日寇侵華,必情懊喪,不這樣練了。且地1944年因生活所困,灑淚別師,南遷就食於濟南。1956年,我再次赴京求我師為我糾正拳法。分別十三載,師徒重逢,我宛如天涯遊子重依慈母膝前,悲喜之情難以言喻。我師說:「此拳無一動作是空而無用的。」於是每天教我推手、散手,並從頭逐勢逐動講解試驗用法,同時教以解法,使我心中豁然開朗,如撥雲霧見青天。如是者將及四月之久。後因家事,不得不忍痛辭師。不料我師竟於1956年逝世!這使我至今愧負師望、永為陳師不成材的老學生,不勝內疚。但是我從一個藥罐子似的弱書生得以壽延九旬,從一個一無所知的學拳者,能對此拳的理精法密略窺門徑,無一非我師所賜。每思恩師,凄然淚下,誓將我師所授反饋於陳氏後人,並公之國內外愛好陳式拳者,以志永遠紀念我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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