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西域之帝國長虹 李靖：從男神到戰神（四）

原創：陸開武

公號：春風巷（ID：cfx8963）

（接上篇：遙望西域之帝國長虹 李靖：從男神到戰神（三））

四、東突厥的覆滅

貞觀三年，公元629年，八月，代州都督張公謹上書李世民，建議出兵征伐東突厥。

張公謹說了六條理由：

第一，頡利可汗統治殘暴，誅殺忠良，親近小人，不得人心；

第二，薛延陀、回紇、撥野古等部叛離，勢力大減；

第三，突利可汗、拓設、欲谷設等高級官員被頡利可汗迫害，無容身之地；

第四，突厥境內遭受霜凍乾旱，糧食匱乏；

第五，頡利可汗疏遠本族人，重用外族人。一旦唐軍進攻，內部肯定發生變化；

第六，這些年來有不少漢人避亂進入突厥，人數較多，佔據險要之處。大軍出塞，這些人會響應。

這個張公謹，原本是王世充的手下，後來投奔李世民，忠心耿耿。

李世民在發動玄武門政變前遲遲下不了決心，讓人用龜殼占卜吉凶。

張公謹闖進室內，一把將龜殼掃到地下，厲聲勸導李世民：「如果占卜結果為凶，難道就停止行動？必須動手，開弓沒有回頭箭。」終於幫李世民下了誅殺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的決心。

政變行動中，張公謹一馬當先，立下大功。

張公謹畫像

看了張公謹的報告，李世民覺得分析得很在理，天時、地利、人和皆有，於是同意了對東突厥作戰的計劃，任命兵部尚書李靖為行軍總管，張公謹為副總管，率軍討伐突厥。

九月，李世民再次加強軍事力量，任命并州都督李世勣為通漢道行軍總管、李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華州刺史柴紹為金河道、靈州大都督李道宗為大同道、幽州都督衛孝節出恆安道、靈州都督薛萬徹出暢武道，攻擊兵力十餘萬，分道出擊頡利可汗。

幾路大軍由李靖節制指揮。

貞觀四年，公元630年，正月，北方最冷的時候，寒風刺骨，滴水成冰。

李靖竟然選擇這個誰也想不到的糟糕天氣出兵，只能說，「兵者，詭道也。」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李靖親率三千驍騎從馬邑（今山西朔縣，當年漢武帝正式向匈奴宣戰的地方）出發進駐惡陽嶺，夜晚突襲定襄。

唐軍突襲

頡利可汗根本沒有想到唐軍突然出現，一下方寸大亂：「唐軍是不是傾國而出，不然李靖怎麼敢孤軍深入？」

人一犯糊塗，只會一錯再錯。頡利可汗沒有率軍進攻李靖，而是把牙帳北遷磧口。

李靖開始實施間諜戰，派人離間頡利可汗手下親信。

果真奏效，頡利可汗一向寵信的康書密出走，帶著隋煬帝的遺孀，逃到突厥的蕭皇后和隋煬帝的孫子楊政道向李靖投降。

突厥內部，人心惶惶，哪兒還有心思打仗。

消息傳到長安，李世民大喜：「李陵以步卒五千絕漠，然卒降匈奴，其功尚得書竹帛。靖以騎三千，蹀血虜庭，遂取定襄，古未有輩，足澡吾渭水之恥矣。」

李陵當年以五千士卒征戰匈奴，最終兵敗投降。李靖今天以三千輕騎就將頡利趕走，足以一雪渭水之恥。進封李靖為代國公。

李世勣這邊也進展順利，從雲中（今山西大同）出兵後，與突厥騎兵大戰於白道（今內蒙古呼和浩特北），突厥大敗。

頡利可汗逃到鐵山後，只剩下數萬人馬，心裡很恐慌，再打下去肯定不行。投降吧，又心有不甘。於是，派執失思力再去見李世民，聲稱：「舉國內附，自己入朝謝罪。」

李世民接見執失思力後，派鴻臚卿唐儉前去談判撫慰，命李靖率軍去迎接頡利。

李世民和李靖都看出來，頡利可汗玩的是緩兵之計，表面看上去言辭謙卑，實際上內心猶豫不決，想等到草青馬肥之時，再逃入漠北捲土重來。

李靖率軍與李世勣兵團在北道會合後，討論下一步行動。

滅東突厥之戰示意圖

李靖說：「頡利雖然一敗再敗，但還有一定實力。要是讓他越過沙漠逃回漠北，依靠鐵勒九姓的力量，到時候路途遙遠，就很難徹底殲滅了。現在，朝廷使者已經到突厥營地，頡利一定會放鬆警惕。如果派出一支萬人精銳騎兵，帶上夠二十天的糧草，長途穿插，發動突襲，肯定可以生擒頡利。」

李世勣同意實施穿插突襲，張公謹有些擔心：「朝廷使者在對方手裡，投鼠忌器啊！好不好？」

李靖說：「我說的是當年韓信破齊國的辦法，唐儉輩何足惜！」

至於唐儉，那就只有為國捐軀了！

為了勝利，犧牲在所不惜。李靖展現了一名將帥的鐵血與冷酷。

當天晚上，李靖就率領一萬鐵騎出發，李世勣率大軍跟進。

李靖率軍行至陰山，遇上突厥一千多營帳，全部俘獲並隨唐軍前進。

頡利這邊，見到大唐使者，心中竊喜，果真放鬆了警惕。宰羊上酒，與唐儉一行喝了起來。

大漠落雪，輕騎突進。

李靖率軍抵達後，派武邑人蘇定方帶領二百騎兵為前鋒，在濃霧掩護下，銜枚疾進，快到頡利大帳七里之處，突厥士兵才發現。

頡利倉皇乘千里馬逃走，李靖率部趕到，突厥兵紛紛潰敗。

次日清點，唐軍大獲全勝：殺敵一萬餘人，俘虜突厥部眾十餘萬人，繳獲牲畜數十萬頭，殺死隋朝義成公主，俘獲其子疊羅施。

頡利率領一萬多人殘部想越過沙漠北逃，但李世勣已經率軍將磧口圍住，手下大部投降。

倉惶之下，頡利只得投奔蘇泥失部。不料，李靖已經布下了十面埋伏，大同道行軍總管、任城王李道宗旋即趕到，命令蘇泥失交出頡利。

被當做炮灰的唐儉命大，奇蹟般脫險，居然毫髮無損。

走投無路的頡利率幾名親兵趁夜逃走，藏匿於荒山野嶺。

蘇泥失害怕李道宗下狠手，派騎兵將頡利抓回。行軍副總管張寶相率軍將蘇泥失營帳包圍，將頡利押送長安。

東突厥覆滅

至此，東突厥覆滅。

這是自漢武帝北征匈奴，取得漠北大捷以來，中原農耕民族再一次戰勝強悍的北方游牧民族的一次著名戰役。

李靖率領的大唐軍隊，驍勇鐵血，一掃「五胡亂華」以來晉室東渡，漢民族屢戰屢敗，孱弱無力，幾近滅國絕種的頹勢，觸底反彈，重回巔峰。

渾身涌動著青春血脈的唐帝國需要這場勝利來奏響邁向盛世強國的樂章。

消息傳到長安，太上皇李淵喜不自禁：「漢高祖劉邦被匈奴圍困白登山，不能夠報仇。如今我的兒子能夠消滅突厥，這證明我託付得當，還有什麼好發愁的？」

言罷，召集李世民、親貴大臣，以及諸王、嬪妃、公主，上凌煙閣大擺筵席。酒酣時，李淵自己彈起琵琶，李世民起舞，一直鬧到夜晚。

君臣歡娛，歌舞昇平，這是唐帝國建國以來最為興奮的時刻，一個懸在頭頂的強敵終於被剪除。

四月，長安城春暖花開，灞上楊柳依依。頡利可汗被押送至京城，市民夾道圍觀。

順天門樓上，李世民對匍匐於地的頡利可汗數落道：「你憑藉父兄留下的家底，荒淫暴掠，自取滅亡，此罪一；幾次與我結盟卻又背棄盟約，此罪二；恃強好戰，暴骨如野，此罪三；蹂躪我國莊稼，掠奪人口，此罪四；我以前已寬恕你的罪過，保留你的國家，但你卻拖延不肯歸附，此罪五。憑這幾條，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但我不想背棄渭水之盟，因此可以讓你活命。」

對這個一向倨傲、狂妄的草原霸主，李世民並沒有開刀問斬，展示了一個強大君王的胸懷。

「天可汗」李世民

四方夷族首領進京請求李世民做「天可汗」。李世民問：「我為大唐天子，又能做可汗的事嗎？」群臣和各族首領齊呼萬歲。

從這以後，唐太宗在給西北各族首領的璽書中，皆稱「天可汗」。

被赦免的頡利可汗居住在太僕，家屬也發還回來，由官家供應食物。

在草原居住慣了的頡利，不習慣住在室內，讓人在庭中搭建帳篷。平時總是鬱鬱寡歡，與家人悲歌相泣，變得很消瘦。

見昔日狼族霸主變成這個模樣，李世民有些可憐他。因為虢州多山，麋鹿較多，就任命頡利為虢州此時，但頡利推辭沒有去。

李世民見他不想去，又任命他為右衛大將軍，賜給良田美宅。

貞觀八年，頡利可汗去世。李世民詔令其國人為頡利送葬，按照突厥習俗，舉行火葬，在灞水以東修築陵墓。

覆滅東突厥，李靖名震天下。班師回朝之後，被任命為左光祿大夫，後又被任命為右僕射。

貞觀年間，狼煙漸滅，四海歸心；君臣和諧，勵精圖治。

唐帝國迎來朝陽一般的黃金時刻，正由亂世走向治世，就連李靖也覺得，這是自己的最後一戰。

這一年，李靖六十歲。

戰爭，真的沒有了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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