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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本華:意志與痛苦

摘自《叔本華經典文存》一書,上海大學大學出版社。

此文共有十一節,在網上找不到現成的文字,只好打字錄入,因此只摘錄了其中的五節:

三 我們既已在無知無識的自然界看到大自然的本質就是不斷的追求掙扎,無目標無休止的追求掙扎;那麼,在我們考察動物和人的時候,這就更明顯地出現在我們的眼前了。欲求和掙扎是人的全部本質,完全可以和不能解除的口渴相比擬。但是一切欲求的基地卻是需要,缺陷也就是痛苦;所以,人從來就是痛苦的,由於他的本質就是落在痛苦的手心裡的。如果相反,人因為他易於獲得的滿足隨即消除了他的可欲之物而缺少了欲求的對象,那麼,可怕的空虛和無聊就會襲擊他,即是說人的存在和生存本身就會成為他不可忍受的重負。所以人生是在痛苦和無聊之間像鐘擺一樣的來回擺著;事實上痛苦和無聊兩者也就是人生的兩種最後成分。四 人,徹底是具體的欲求和需要,是千百種需要的凝聚體。人帶著這些需要而活在世上,並無依傍,完全要靠自己;一切都在未定之天,惟獨自己的需要和睏乏是肯定的。據此,整個的人生在這樣沉重的、每天開門相見的需求之下,一般都充滿著為了維護那生存的憂慮。對於他到處都沒有安全。

在這樣黑暗的人生中,

在如此之多的危險中;

只要此生還在延續,

就是這樣、這樣度過!

絕大多數人的一生也只是一個為著這生存本身的不斷的鬥爭,並且明知最後還是要在這鬥爭中失敗。使他們經得起這一艱苦鬥爭的,雖也是貪生,卻更是怕死;可是死總是站在後台,無可避難,並且是隨時可走到前台來的。生命本身就是滿布暗礁和漩渦的海洋。人是最小心翼翼地、千方百計避開這些暗礁和漩渦,儘管他知道自己即令歷盡艱苦,使出「全身解數」而成功地繞過去了,他也正是一步一步接近那最後的、整個的、不可避免、不可挽救的船沉海底,並且是直對著這結果駛去,對著死亡駛去。

五 另一方面,睏乏和痛苦如果一旦予人以喘息,空虛無聊又立即如此圍攏來,以致人必然又需要消遣。使一切有生之物忙忙碌碌運動不停的本是對於生存的掙扎,可是如果他們的生存已經鞏固,他們卻又不知道要拿這生存怎麼辦了,因此推動他們的第二種動力就是擺脫生存這負擔的掙扎,使生存不被感覺,也就是消滅時間,逃避空虛無聊的掙扎。這樣,我們就看到幾乎所有無虞睏乏和無憂無慮的人們在他們最後丟了一切其他包袱之後,現在即以他們自己為包袱了;現在是把消磨了的每一小時,也就是從前為此全力以赴,儘可能延長的生命中扣除了一分,反而要算作收穫了。可是空虛無聊卻也不是一件可以輕視的災害,到了最後它會在人的臉上刻畫出真正的絕望,它使像人這樣並不怎麼互愛的生物居然那麼急切地互相追求,於是它又成為人們愛社交的源泉了。和對付其他一般災害一樣,為了抵制空虛無聊,單是在政治上考慮,就到處都安排了些公共的設備;困為這一災害和相反的另一極端,和飢餓一樣,都能驅使人們走向最大限度的肆無忌憚。「麵包和馬戲」是群眾的需要。費城的懺悔院以寂寞和閑著無事使空虛無聊成為懲罰的工具;而這是一種可怕的懲罰工具已經導致囚犯們的自殺。睏乏是平民群眾的日常災難,與此相似,空虛無聊就是上層社會的日常災難。在市民生活中,星期日代表空虛無聊,六個工作日則代表睏乏。

六 於是任何人生徹底都是在欲求和達到之間消逝的,願望在其本性上便是痛苦。願望的達到又很快地產生飽和。目標只是如同虛設:佔有一物便使一物失去刺激;於是願望、需求又在新的姿態下捲土重來。要不然,寂寞、空虛無聊又隨之而起;而和這些東西作鬥爭,其痛苦並無減於和睏乏作鬥爭。只有願望和滿足相交替,間隔不太長亦不太短,把兩者各自產生的痛苦縮小到最低限度,才構成最幸福的生活過程。因為人們平日稱為生活中最美妙的部分、最純粹的愉快的----這又只是因為這種愉快把我們從現實生存中拔了出來,把我們變為對這生存不動心的旁觀者了----也就是純粹的、和一切欲求無關的認識,美的欣賞,藝術上的真正怡悅等,只有少數人才能享受----因為這已要求罕有的天賦----而就是在這些少數人,這也只是作為過眼煙雲來享受的。並且這種較高的智力又使這些少數人所能感受的痛苦要比那些較遲鈍的人在任何時候所能感受的都要大得多;此外還使他們孤立於顯然與他們有別的人物中,於是連那一點美的欣賞也抵消了。至於絕大部分的人們,他們可無法獲得這種純粹智力的享受,他們幾乎完全無力享受純粹認識中的怡悅,而是完全在欲求的支配之下的。困此,如果有什麼要贏得他們的關心,使他們感興趣,就必須在某種方式上激動他們的意志,即令只是遙遠地,只在可能性中關涉到意志都行,但決不可沒有意志的參與;因為他們在欲求中生存遠過於在認識中生存:作用和反作用就是他們唯一的生活要素。十 任何個別人的生活,如果是整個地一般地去看,並且只注重一些最重要的輪廓,那當然總是一個悲劇;但是細察個別情況則又有喜劇的性質。這是因為一日之間的蠅營狗苟和辛苦勞頓,一刻之間不停地彆扭淘氣,一周之間的願望和憂懼,每小時的岔子,藉助於經常準備著戲弄人的偶然巧合,就都是一些喜劇鏡頭。可是那些從未實現的願望,虛擲了的掙扎,為命運毫不容情的踐踏了的希望,整個一輩子那些倒霉的錯誤,加上愈益增高的痛苦和最後的死亡,就經常演出了悲劇。這樣,命運就好像是在我們一生的痛苦之上還要加以嘲笑似的;我們的生命已必然含有悲劇的一切創痛,可是我們同時還不能以悲劇人物的尊嚴自許,而不得不在生活的廣泛細節中不可避免地成為一些委瑣的喜劇角色。

但是,雖有大大小小的煩惱充塞每個人的一生,使人生常在不安和動蕩中,然而仍不能彌補生活對於填滿精神的無能為力,不能彌補人生的空虛和膚淺,也不能拒絕無聊,無聊總在等著去填補憂慮讓出來的每一段空隙。由此又產生一個情況,人的精神還不以真實世界加於它的憂慮、煩惱和窮忙為已足,還要在千百種迷信的形態下另造一個幻想的世界。人按自己的形象製造一些妖魔、神靈和聖者,然後又必須經常對這些東西奉獻犧牲、祈禱、修茸寺院、許願還願、朝香、迎神、裝飾偶像等等。敬禮事鬼還到處和現實交織在一起,甚至使現實也蒙上了陰影。生活上發生的每一事態都要被當作是那些鬼神的作用。和鬼神打交道就佔去了平生一半的時間而不斷維繫著希望;並且由於幻覺和魅力往往還要比同真實的人物打交道更為有趣。這是人們雙重需要的表現和癥候,一種是對救援和幫助的需要,一種是對有事可做和消遣時間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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