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家天子王昌齡
盛唐詩人中,王昌齡也是個很有名的詩人。人們常不禁驚嘆,為什麼雄渾高遠的邊塞詩和婉轉纏綿的宮詞以及閨怨詩能都出於王昌齡之手?王昌齡的七絕尤其寫的棒,有「七絕聖手」之稱。一般詩詞愛好者若查一下《全唐詩》中的王昌齡作品,開始會看到一些五言或者是七律等體的詩,卻見不到幾首很熟知的。而翻到後面的七絕時,才發現熟悉的佳作和名句比比皆是。王昌齡在寫絕句方面確實是一絕,有人認為在七絕上的功力之深唯有李白才能相比。
王昌齡的生平事迹我們倒比張若虛等人知道的詳細點,因為王昌齡畢竟中過進士,有過功名。古代對於曾當過官的人還是記載的比較多的。《唐才子傳》上說:「昌齡,字少伯,太原人。開元十五年李嶷榜進士,授汜水尉。又中宏辭,遷校書郎」。不過有好多文章,似乎把當汜水尉和遷校書郎這兩個事給弄顛倒了,倒說是:「王昌齡進土及第後,補秘書省校書郎。校書郎自古由文學之士充任,為當世所重,所以學者稱校書之所為志氏之藏室、道家之蓬萊山。開元二十二年(734年),王昌齡選博學宏詞科,超絕群倫,於是改任汜水縣尉。」按說汜水縣尉應該是個比秘書省校書郎更小的官吧,不能說由於選博學宏詞科出色,倒降了職吧。不過看《唐詩選注》也這樣說,不知道《唐才子傳》上的對還是《唐詩選注》對。
不過王昌齡生性也不是會當官的人,不久就因文致禍,他寫了一篇《梨花賦》諷刺了權貴,此後就連遭貶謫,《唐才子傳》上說「奈何晚途不矜小節,謗議騰沸,兩竄遐荒」,看來王昌齡也是個不拘於世俗,特立特行的人,所以當時也是毀謗多招。王昌齡那首《芙蓉樓送辛漸》中有句「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想必就是有感而發吧。王昌齡後來貶為龍標尉(今貴州錦屏隆里古城),當然是個窮山惡水的地方。李白和王昌齡是好友,有詩贈王昌齡:「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表達了關切之情,另外王昌齡和孟浩然也是好友,而且據說孟浩然之死和王昌齡還大有干係,而且據說孟浩然之死和王昌齡還大有干係,當時孟浩然正在生背瘡,結果兩人相見高興之下就飲酒論文,不想孟浩然這病不能飲酒,竟因此瘡發而死,也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有人說,看一個人的為人,看他交的朋友就行了。王昌齡和李白、孟浩然既然都是好友,歷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王昌齡肯定也是瀟洒豪放,不拘於凡俗之人。
但所謂「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冰心一片的王昌齡當然也為很多俗人所忌,所以安史之亂時,王昌齡準備回家鄉途中,在毫州,竟為刺史閭丘曉所殺害。這個閭丘曉不知道因為什麼嫉恨王昌齡,肯定也不是好人。據說後來有個叫張鎬的人要處決犯了罪的閭丘曉,閭丘曉說他有八十老娘要養之類的話,結果張鎬說:「那被冤殺的王昌齡的老人誰來奉養?」這個閭丘曉才慚愧沮喪,無話可說,張鎬算是給王昌齡報了仇啦,但英年早逝的王昌齡因此不知少留下多少詩篇,卻是無法挽回的了。順便說一下,這閭丘曉是姓閭丘名曉,前段時間一個赴伊拉克戰爭區採訪的鳳凰衛視的女記者,叫閭丘露薇,就是姓這個姓吧。有些不知道的記者還問人家是不是嫁夫後前面加了個夫姓才變成這樣的姓名,其實不是這樣。看來閭丘露薇也算給她的這個姓添了光彩呀。不然這個姓在人們記憶中就只是殺王昌齡的兇手這一歷史人物了。
讓我們來看一下王昌齡詩作吧,王昌齡的邊塞詩在盛唐詩人中也是十分出色,像王昌齡的《從軍行》: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這首詩讀來和王之渙的《涼州詞》在意境上倒有幾分相似之處,有時就見有些不大熟悉詩的朋友把此詩和《涼州詞》弄混了。不過這首詩在氣勢上比《涼州詞》更積極向上,更能體現出盛唐時那種雄渾有力的脈膊。王昌齡還有一首出塞也是寫的雄渾蒼涼,千載之間不知鼓舞了多少將士豪傑:
出塞二首(其一)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對於這首詩,明代李攀龍曾誇為唐人七絕壓卷之作。有人評說此詩中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是說:「蓋言師勞力竭,而功不成,由將非其人之故……」(清沈德潛《說詩一語》)意思是諷刺守將無能,和高適《燕歌行》那首中的「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差不多意思,一般講詩時也是這樣講的。不過在這裡,提一點不同的想法,總覺得以王昌齡邊塞詩慣有的氣勢,並非就是這個意思。王昌齡邊塞詩一般還是比較慷慨激昂的。而且這首詩後面一首是這樣的:
出塞二首(其二)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城頭鐵鼓聲猶震,匣里金刀血未乾。
這緊接的這首詩,描寫的可不是一個「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的那種腐化將軍,而是一個身先士卒,奮勇當先的將軍(從白玉鞍、金刀之類的可以看出描寫的是將軍,不是一般兵卒)。所以和上面的第一首出塞詩聯繫起來看,那句「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意思大概是說,只要有龍城飛將這樣的英雄在邊關鎮守,胡兵胡馬就休想踏過陰山一步!這才是盛唐恢宏壯觀的氣度呀!
在王昌齡的時代,當時唐朝國力強盛,社會上的風氣也高昂尚武。雖然王昌齡也有「悔教夫婿覓封侯」的詩句來感嘆,但詩句中卻沒有像後來的征婦們那樣痛斷肝腸的凄涼。只是類似於「十五的月亮,你也思念,我也思念」那樣的思念之情。而且王昌齡在《青樓曲》(這裡的青樓並非妓家,而是貴族少婦們的閨樓)中還寫了這樣的詩句:
白馬金鞍隨武皇,旌旗十萬宿長揚。樓頭少婦鳴箏坐,遙見飛塵入建章。
馳道楊花滿御溝,紅妝漫綰上青樓。金章紫綬千餘騎,夫婿朝回初拜侯。
第一首里有兩個鏡頭,千軍萬馬回師長安,樓頭的少婦在悠閑喜悅中彈著銀箏,好像是歡迎她歸來的良人,而第二首就說的更清楚了,她的夫婿凱旋迴來,正要封侯賜賞呢。透過這兩首詩,透出來其他時代罕見的積極上進的氣度。
王昌齡不但描寫金戈鐵馬的塞外風光很精妙出彩,而且寫女子們的心態和生活也是細膩鮮活。像這首:
採蓮曲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
讀罷此詩,彷彿看到一個人面如花的清純美眉,從清清的荷塘中傳過來縹緲的歌聲,這讓我們不禁想起朱自清寫的「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有裊娜地開著的,有羞澀的打著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彷彿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朱自清這裡面荷塘是有了,但是什麼美人啦裙子啦,都是他瞎想出來的,但是王昌齡這詩中卻真有個鮮活可愛的美眉,在荷塘中忽隱忽現,更增美景美色。
王昌齡還有不少宮詞也很出色,像這首《長信秋詞五首其一》: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熏籠玉枕無顏色,卧聽南宮清漏長。
這首詩且不說詩中的意思,一看就惹人喜歡,因為單這首詩上的「金」、「黃」、「梧桐」、「秋葉」、「珠簾」、「夜霜」、「玉枕」、「南宮」等字樣,就覺得像一幅流丹溢彩的工筆仕女圖,金玉滿堂般的典雅端麗中又透著一種莫名的寂寞惆悵。像這首《西宮春怨》也是這樣:
西宮夜靜百花香,欲卷珠簾春恨長。斜抱雲和深見月,朦朧樹色隱昭陽。
王昌齡的宮詞詩里的景物常有一種富麗堂皇的氣象,感情也寫的柔婉含蓄,和宮詞這個體裁很相配。所以王昌齡的宮詞寫的實在很不錯,不遜於後來寫有百首宮詞的王建。
王昌齡外號有人說應是「詩家夫子」,而不是「詩家天子」,雖然宋代劉克莊《後村詩話新集》卷三中說過:「史稱其(昌齡)詩句密而思清,唐人《琉璃堂圖》以昌齡為詩天子,其尊之如此。」但是,有人考證說可能是「夫子」和「天子」字形相近而出現「形訛」的現象。在舊時「天子」這個稱號可不是隨便叫的,「詩仙」可以叫,但「詩天子」這個稱乎比較犯忌諱,有僭越之嫌。而夫子,一般作為對老師或者有德才人的尊稱,還是比較普遍的。像李白說的「吾愛孟夫子」之類。而且據考證「琉璃堂」當是王昌齡任江寧承時的舊址,王昌齡在那裡曾經有過教授生徒,講習詩文的事迹,故而有「詩家夫子王江寧」之說。
但「詩家夫子」這個外號,卻顯得太不夠響亮了,而且一提「老夫子」這個名稱,就容易讓人想起那些迂腐古板的傢伙。王昌齡既然七絕詩才冠絕一時,在詩壇確實有萬人之上的地位,僅略遜於「詩仙」、「詩聖」而已,所以在這裡還是喜歡滿懷崇敬地叫他是「詩家天子」王昌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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