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類對東亞的現代人基因貢獻可能不足百分之一

復旦大學副校長金力身兼該校現代人類學教育部重點實驗室主任，1999年他帶領的團隊以Y染色體為實驗依據提出「現代東亞人起源於非洲」假說，這被認為是當時支持「人類非洲起源說」的有力證據。　　遺傳學實驗可精確推測　　《中國社會科學報》：您2001年在美國《科學》雜誌發表了「東亞人起源」的文章，能否介紹一下？　　金力：文章介紹了1997年復旦大學成立的人類群體遺傳學實驗室的研究成果。我們分析了12000餘名東亞男性樣本的Y染色體，沒有發現東亞直立人的蹤跡。以此為據，推斷現居東亞人群的Y染色體起源於非洲。　　考古學和歷史學在人類起源問題上沒有像遺傳學這麼系統、精確地推測人類過去發生的事情。　　《中國社會科學報》：您說的精確是指哪些方面？　　金力：是指DNA分析的精確性。考古學或者古人類學會從外觀上觀察一個古人類頭骨的特徵。而遺傳學則可以測定DNA序列中的每個鹼基。另外，DNA是真實的材料，不會說謊。　　《中國社會科學報》：有人說，「夏娃理論」是基於兩個假設：一是突變率的穩定性，二是線粒體DNA不會發生重組。您怎麼看？　　金力：突變率的穩定性是一個統計學概念。雖然存在一定的波動，但不至於影響對進化時間的估計。對於線粒體DNA是否會發生重組，我一直在找重組的可能性，但一直沒找到。即使存在，由於發生重組的頻率低，也不足以影響結論。　　支撐「多地起源」理論的關鍵　　《中國社會科學報》：您怎麼看「多地區起源說」和「非洲起源說」的爭論？　　金力：要證明「多地區起源說」成立，首先要證明當地的直立人後代對現代人基因有足夠大的貢獻。　　我們一直試圖從現代人的基因組中尋找直立人後代的痕迹。迄今為止，在Y染色體上沒有找到現代人和直立人之間的DNA有聯繫。從對基因組整體分析的結果來看，直立人有可能對現代人有貢獻，但目前無法對直立人混入現代人的時間和地點進行推測，只知道這一貢獻很少。　　6萬年空白期　　《中國社會科學報》：從現代人的基因中一點都找不到當地直立人的基因嗎？　　金力：「多地區起源說」很重要的依據是，第一，當地直立人對現代人的貢獻足夠大；第二，貢獻的主體應該是現代人範疇的生物，如果不屬於現代人範疇，就不存在「多地區起源說」。所謂「多地起源」，是指在非洲之外，直立人已經演化成了現代人。所以，直立人和現代人之間的基因交流和東亞的直立人是否變成現代人是兩件不同的事情。　　《中國社會科學報》：中國古人類學家和考古學家的研究認為，中國現代人起源於本土。您怎麼看呢？　　金力：我們通過對Y染色體進行全部測序研究，認為現代人走出非洲的時間是距今5萬年前。　　中國地區的現代人從非洲進入亞洲的時間，是距今4萬年左右。2001年前，我們注意到，從直立人的消失到現代人的出現，中間有一個6萬年的空白期。但我國的古人類學家近來發現了少量處於這個空白期的樣本，這些樣本具有部分現代人特徵，他們是否是現代人，是否對現代人群有貢獻，很值得關注。　　如果上述延續性成立，古人類學界必須找到10萬—4萬年前之間的足夠多的人類化石，並能確實證明他們是現代人。因為，10萬年以前的人，被稱作早期智人；4萬年以後的人，被稱為晚期智人。這兩個時期的人，根本長得不一樣。　　根據證據做出結論　　《中國社會科學報》：那麼，遺傳學的這種精確性會不會使其在用數字作判斷時，太過於絕對？　　金力：結論的準確性受到樣本制約。我並不是要堅持「非洲起源說」，只是目前的研究結果支持這個結論。我們一直試圖尋找是否有證據可以支持 「多地區起源說」，但有難度。第一，古人類對東亞的現代人基因貢獻太少，不超過1%。第二，目前也很難證明，基因貢獻者，到底是現代人，還是直立人。同時，研究結果也不支持直立人與現代人的基因交流發生在東亞。　　吳新智先生有個觀點我認為很對。他指出，線粒體DNA也好，Y染色體也好，僅僅反映了基因組的一部分，不一定反映基因組的全部。每一個學者都有自己看問題的角度。在學術問題上存在不同意見並進行充分的討論，是非常好的學術現象。　　轉載請註明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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