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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大師《漢藏教理融會談》

漢藏教理融會談

太虛大師

──二十六年九月在漢藏教理院講──

一 發端

二 空有問題

甲 二諦上觀察空有宗

1. 嘉祥四重天台七重賢首五重等

2. 瑜伽唯識的四重二諦

乙 論法上觀察空有宗

1. 有宗用科學邏輯立論

2. 空宗龍樹等用辯證法破顯

3. 空宗清辨派近於形式邏輯

丙 空有宗比觀

丁 漢藏應互學

三 顯密問題

甲 不取東台密判教取藏所分顯密

乙 性相為顯台賢禪凈等即等於密

丙 一切佛法之顯密觀

丁 重重顯密之勝劣觀

戊 台賢禪凈及各派密續之互學

四 結論

一 發端

  現在研究佛學,和從前不同了。現在研究的範圍更擴大,若說研究,就有巴利文系佛學,如錫蘭、緬甸等;漢文系佛學,如中國、日本、朝鮮等;藏文系佛學,如西藏、蒙古、尼泊爾等。由這三系,流入西洋,更有西洋人的研究法。所以現在世界上關於研究佛學,有許多問題,如古學今學問題。古學,如三系中各自保守傳統的研究法;今學,如從科學研究法而研究佛學,尤其日本盛行這新的研究法,所以反應到中國及全世界,就成為佛學的今學:於是現在即產生今學古學的問題了。

  其次是大乘小乘問題:如我們中國等地向來所流行的就是大乘,所以說錫籣、緬甸等所流行的為小乘。但是、他們並不承認佛教有大小乘,所以說他們是小乘,他決不承認,在他們,自認為這是原來的佛法,或是根本的佛法;大乘反而是由流行變化成的,或說非佛法,或說非根本佛法,或認為大乘佛法是從他們的根本佛法上推廣出來的,沒有超根本佛法以上的佛法。如前年錫蘭的納啰達在滬時,說他在日本曾對日本人說,佛教不應分什麼大乘小乘,都應一概視為佛法,很得日本人的讚許。彼亦以此意征問於我,我說:認為都是佛法,這是很好的,不過對於各地各種的佛法皆應遍學,不然、則反成自蔽於古籍。又如現在有到錫蘭等地留學去的,如稍有心得,便覺得唯彼所學才是真佛法,中國向來所傳的並非佛法。類似此等問題甚多,皆非現在所說得盡,暫且不談。今天專從漢藏教理關係重大的略談。

二 空有問題

甲 二諦上觀察空有宗

  現在當說漢藏佛法中的空有問題:空有即空宗、有宗(並無其他深意),也就是平常所稱的法性、法相。有宗講三性,但三性不是共通常談的,所以就空有共同常談的二諦來說。

  二諦在中國古代的譯名很多,有說是真諦、俗諦的;有說是世諦、第一義諦的;到了唐譯,才確定名稱,叫做世俗諦、勝義諦,為空有二宗所沿用。然此等不同的譯名,余意可以不必解說,現在但從二諦的意義以觀察空有二宗的差別。

  在中國古代,古德們對於二諦就淺深次第而解說,很有些出入,如嘉祥說四重二諦,天台說七重二諦,賢首依據五教說五重二諦等。此皆古德們約經論的意義,及內心所悟的道理而解釋,在印度譯來的經論上並沒有此種的解釋,所以他們也無一定的根據。現在我們只要知道古德們有此五重七重等的解釋就夠了,不必再說。

  有宗所說的四重二諦,見於瑜伽師地論和成唯識論,這是有聖教根據的,所以詳為解釋以觀察空有宗的差別。

  四重二諦,就是世俗勝義各有四重。世俗的四重是:世間世俗,道理世俗,證得世俗,勝義世俗。勝義的四重,就是世間勝義,道理勝義,證得勝義,勝義勝義。上二類四重複合起來,於法共有五種:就是在世間世俗有一種,即第一有情器世。第二五蘊等蘊界處法,就世間可名勝義,而從道理上說則仍為世俗。第三是四聖諦理:此四聖諦明世出世的染凈因果,也就是所謂舍染成凈舍凡成聖的因果,這在道理上是勝義,但在聖智的證得上則為世俗。第四是二空真如:二空謂人我空、法我空,亦云生空、法空,就是由此二空觀智所證的真如,因為帶能證慧的不同,所以說為我空真如、法空真如。此二空真如在智的證得上可為勝義,如證生空真如,就所證眾生空性,是無差別相的,所以大乘般若對聲聞人明法性無差別,每從其證空無相辨之;證生空性時,無四諦差別相可得,然尚帶有差別名言安立,所謂生空真如、法空真如、及十地十真如等,故在能所雙忘心言俱絕究竟勝義上,仍為世俗。再進一步,就是第五勝義勝義了;這勝義勝義,泯一切名言安立思想觀察,唯如實真性。於這四重二諦之五種法上而觀察空有宗的差別及其關係,如左表所示:

  大概空宗說有情器界、五蘊十二處等法,及四諦中苦集道之部份,皆是因緣生法;既是因緣生法,就為世俗諦,於此因緣生法上建立世俗假相假名,故說有諸法。而這些假法其性本空,此空性為勝義,也就是滅諦。又就四聖諦對待相上說,也都是名言安立的假相,無苦集滅道,所以唯有證空性真如、或無智亦無得、畢竟離分別言說的一昧真如,乃是勝義諦。因此、故說世出世的一切法、都是因緣假名,其性本空。

  在有宗所說的,就複雜了。他說:這眾生世間及器世間,是依蘊等和續而起,但是世俗;而蘊處界法及染凈因果等,雖亦是依他起因緣生法,皆不離識。就識變上,破除遍計所執實我實法,對所破的遍計執方面說,此等依他起因緣生法亦可是勝義法。然若對圓成實而說,還是世俗而非真實,所以蘊處界及四聖諦等,對圓成實都是世俗的。即就證得勝義的二空真如,也尚帶有言說假立依他起相。比如四聖諦所說的苦集滅道,仍是依他起上的共相理,而並非離一切相的無相真理,故亦是世俗。因二空真如,是就能證二空的觀慧門上,說為人空、說為法空,而所證的空性,沒有人法的區別。如就人空觀,以能破除人我執,說為人空等,這猶對有為諸行說無常義,故說帶依他相,不過無漏空智已是凈依他了,至就究竟無差別性來說,這證真如的差別智境也不可安立,空平等性離一切分別,遺盡一切依他起相,才是勝義勝義諦。

  以上二說;雖可見空有二宗的不同,但於此二宗可就各人意樂的不同,或趣入有宗,或趣入空宗;如於有宗所說的重重二諦差別上。覺著從世間世俗到證得世俗皆無非是世俗假法,雖然彎彎曲曲的說世間勝義等,其結果仍不過說明緣生性空,不出空宗的二諦理,此空宗義豈不簡明確實?何用彎彎曲曲於勝義上生許多障礙,反使其不直截明顯!故不如空宗因緣生法自性皆空來得爽快。如弘一法師前在廈門曾對我說:他所以不喜歡研究法相唯識,因為研究的結果仍不過明人法二空。故中國昔時唯識學並不怎樣興盛,一般人都喜歡趨入天台、賢首、禪宗等。但是近代科學哲學昌明了,有宗義和科學哲學重重義相,有能攝受現代思想的機用,所以復成興盛的趨勢。如現在的世間常識所認的宇宙萬有、地球星球等等,就是世間世俗法。至於說到世間勝義道理世俗的蘊處等,在小乘中講明的如一切有部諸論及俱舍論等;而這些所說的,多近科學,如純理的自然科學等。

  純理科學的解析宇宙萬有,不出一、物理,二、生理,三、心理的三種現象。例如專從物理研究的對象上,就可以無整個的人物等而唯是質力,故從科哲學觀宇宙萬有隻為質力等的結合體,也猶小乘觀唯有蘊等法而沒有實我的意思。物理學對象即等於六塵,生理學對象即等於六根,心理學對象即等於六識。所以科學所見的萬有和常識上見的不同,科學所見的較為確實,而常識所見的不過就和續相的人物上的觀察;因此科學知識的境義較常識的境義為勝進,得名勝義。

  又小乘猶有執蘊處界等是實有者,科學知識上也認為物理等是實有,但在唯識則說蘊等法,都是唯識所變的,識就是五蘊中的識蘊或受、想、行、識,十二處中的意處,十八界中的意界及六識界。這同於現代的科學哲學之休謨經驗論、羅素新實在論等,他們說宇宙萬有所存在的原料唯是感覺經驗;這都歸之於感覺的說法,和唯識所明的前六識之現量性境同。其物理、生理、心理都從這感覺分析出來,這感覺就是根本的實在,這種科學哲學很可相通到唯識論,更可名為世間勝義。

  於蘊、處、界等法而明一切皆唯識,可接近科學的哲學而引科學者入佛法,因為科學的哲學所認為實在的,唯識亦然。但這所認為實在的,並不同於常識,常識的人物等必由概念以立種種名而起分別,感覺則不待概念而直接了知。如現前感覺冷熱等,不必有名相而有感覺自相,這和唯識所講的性境相似;就是於塵識等,不須起名言種類分別,在感覺即有自相,也就是正明其為唯識現。故唯識論能將世間世俗所不同於世間勝義之界限詳細分明,很合乎現代的常識與科哲學理智的區別。

  又從四聖諦的道理勝義以明,就是安立世出世間的染凈因果之理,所謂苦、集、滅、道。苦集就是世間的染果染因,滅道就是出世的凈果凈因。這在世間通名上說,就是宗教;即明此世出世染凈因果,皆唯識所現,就成宗教哲學。這裡的宗教哲學,是指佛法,依佛法所開導的斷染因果、證凈因果為趣向之目標。然不明唯識義則不能成立宗教哲學,因為對於世出世、染凈因果不能詳確精徹的說明,於現在有科學知識的人,便不能予以確實的認識而起其宗教信仰。故唯識所現,更是說明道理中的勝義,也就是唯識學的特長。至於就圓成實說後二重,以猶帶有依他起的世俗法,故在證得是勝義;在勝義勝義尚是世俗,若遣盡了世俗相就是勝義,也和空宗無何差別。這是就二諦上略說空有的不同點。

空有宗二諦上的差別,在有宗世間勝義和道理勝義上,空宗不承認其為勝義而與之辯論。至於證得勝義以下,便沒有什麼差別了。然有宗說的世間勝義等,不過是對待世間世俗等而說,並不許為究竟勝義。明此,則二宗可無諍了。

乙 論法上觀察空有宗

  1.有宗用科學邏輯立論

  有宗立論的方法,多用因明。因明和西洋論理學比觀,是包括演繹法、歸納法的,屬於歸納的一種,就是所謂科學邏輯。邏輯、譯為論理,是合理不矛盾的意義。這科學論理,為西洋近代文明特色。若從所立的一種假設去種種觀察而得同一的結論,成為公理定律,就叫歸納論理。此在因明上也有這種意義,例如瓶等所作故無常,證聲也是無常,這等字即指從瓶盆等多種觀察得到同一的結論。

  有宗從無著世親等造論以後,多用科學論理的方式。如於佛經上意義不發生問題的,就依之說下去;若有問題了,則引多種經及多種理來成立,如立第八識,引五教十理以證成。又如建立世間勝義之蘊處界與道理勝義之四聖諦等,都是用科學方法立論。其特長,就在精詳的建立法相及因果之理。

  從此等科學的立論法上,也自然有唯識的趨向。如被現代科學研究所逼生的哲學認識論,就其認識的限度,以立對於宇宙萬有認識的範圍,這很近乎唯識的道理。又如最新物理學講到最後之物質波,以現於認識上而名之為認識波,彌近唯識所變義。

  2.空宗龍樹等用辯證法破顯

  龍樹、提婆、佛護、月稱等的傳承,他們都用似乎近代西洋的辯證法──亦譯對演法──來破執顯理。因為龍樹等的論旨不適於用因明,重心唯在直明諸法空性實相,故用辯證法。這辯證法,是觀萬有皆不安定而變動無常,一切存在皆是含有矛盾性的暫時統一,而無絕對性的統一;祇是矛盾的統一,故不能永久安定。由矛盾故發生變化,由變化又起新的統一,新統一仍是矛盾的和合,不安定的,有變化的。從龍樹等所說的看,亦說萬有皆因緣有,都無有決定的自性。這因緣和合有,就是矛盾性的暫時和合,剎那生滅變化,不成決定不變的絕待自性;故於空宗,假使要究其決定的自性,他的回答,就是一個空字。不但蘊界處是如此,就是苦集滅道也如此。然非無矛盾和合的暫時存在,不過是因緣有的存在罷了。由因緣有故無獨立的自性,不能安定的存在,究之、就是畢竟空。這就是由因緣法上顯其空性,亦即在空性上說明因緣如幻的道理,比西洋的辯證法更為徹底,更不須用因明。因為是自無所立所說,皆就他之立說而破,如聖天說:『破如所破』,就是說能破的理亦同所破的執而空無所存。故此空宗最徹底的辯證法,較西洋的辯證法更進一步了。

  3.空宗清辨派近於形式邏輯

  中國以前羅什到嘉祥的三論宗也用辯證法,不過就後來傳入的清辨的學說觀之,似陷於形式邏輯。西藏所傳,則有佛護月稱派和清辨派,區別頗嚴。或說其不同點在於因緣世俗立自性和不立自性。依我看來,這立不立自性,不過名詞上的區別;以清辨等的自性也是就緣生法假名的,並不同世間所執的實我實法──實我法的自性,唯識和清辨都是早已破除了。如小乘破凡夫我執,大乘破小乘法執等,所以不但清辨不執,即有宗也是不執的。故清辨所說的自性也是不過世俗名言上相待而說,如待彼說此說此非彼等,並不違背因緣假名的道理;則用不用自性之名,自是沒有多大差別了。其最大差別,還是在立論的方法。按西洋的論理學,有演繹法與歸納法。演繹法的形式邏輯,只求形式對而其實無益。例由大前題中抽出小前題而作斷案,其斷案是於大前題中已決定的,如曰:「有為是空,緣生故,如幻」;緣生與喻均是有為,因喻已為前陳所包,所以這種立論但有形式而不生功用。所以,空宗自無所立,唯就他人的立說而破,他若無所說,自亦無所破。若如清辨自有所立,是則不能不就色心等各立自體為立論的基本,反蔽畢竟空義。所以空宗兩派,是立論法上隨應破與自立量的不同,而帶起立不立自性的差別。

丙 空有宗比觀

  空有二宗,都是大乘。就空宗說,地前菩薩位上,以徹觀空性而證究竟勝義為勝,有單刀直入之功。有宗以顯理策行為勝:如有宗顯示蘊處界各各因緣,及無始時來凡染因果與如何對治修證而轉成聖凈等,非常詳明;由此等理論使一般能了解的有智慧者,不能不信受而發起舍凡成聖舍染成凈的心。因此、有宗以令人修習凈行,對治染因,策修廣行見勝。更就地上觀二宗,空宗說根本智境,有宗說後得智境。如唯識說『勝者我開示』及『我於凡愚不開演』等,皆明是後得智境。是則二俱智境,平等平等;若至佛果,則一切智智更無二宗的差別。

丁 漢藏應互學

  漢藏雖都有性相二宗,但是兩地都有所缺,如漢文佛教缺少關於空宗的,有佛護、月稱、阿底峽、宗喀巴等發揮空宗的理論,這些都應當學。關於有宗的,中國於安慧的唯識不完備,亦需補充。至在西藏方面,也應學漢文佛教的護法、戒賢、玄奘、窺基等的唯識義,及羅什以來三論宗義和安慧中論釋等。這樣、才可和合成空有圓融的大乘。本來、空有二宗論傳到中國,大抵皆提倡相助相成,而不是相破相毀的。如有宗雖明世間的道理的勝義等,無不以通達二空真如的真唯識性為究竟,故與空宗並不相違。但法相所說,在空宗的因緣假有上、對於凡夫外道小乘所執的人法上,以重重破除而顯重重的染凈因果差別,如辨二無心定差別及二世緣起義等,此皆非俱舍等小乘法相之可及,豈應以偏見而舍瑜伽、唯識等勝義而不用?這是從漢藏教理上略談到的一點。

三 顯密問題

甲 不取東台密判教取藏所分顯密

  再講顯密問題。顯密所以成為問題者,是由於密咒興盛,而批判其餘一切教法為淺顯,成為顯密對立,所以發生了問題。本來、密教傳到中國也是很早的,大概在六朝時候吧,便有了雜密的經典輸入。但是、真正的建立密教,還是在唐朝開元年間,當時有名的人物,如善無畏、金剛智、不空三藏等,都是專門宏揚密教的上師。並且在這時,也傳去了日本。中國的佛法,因為經過了唐武宗的毀滅密教也就一蹶不振,繼之而起的是不立文字的禪宗。一直到了元明清的時候,因為蒙藏的關係,帝王很多信仰密宗,在北方五台山等處也有很多密宗寺院;但多是喇嘛,和中國僧眾及民間信仰,沒有什麼關係。所以,可說漢土民間信仰祗屬禪宗等;其焰口和其他的密咒,雖普遍於民間,為社會的風俗信仰,然非寺中修習的正課,如禪門日誦中的密咒,不過是附屬的一種助行罷了。在民國六七年前,還沒有所謂顯密問題。近年來,因為密教的勃興,一方面有由日本而輸入中國的東密、台密,一方面由蒙藏關係的密切,而傳來黃、紅、白各派的藏密。漢地佛教有了密教而佔有重要地位,形成顯密對立的狀態,因而又產生所謂顯密問題了。

  現在判顯密教法的,有西藏和日本兩方面。依日本所傳的,又有東密台密兩派:東密是弘法──空海大師所傳,以東大寺及現在的高野山為基本道場;台密是兼天台宗的傳教大師所傳,以延曆山為主要道場。這是東密、台密得名的由來,且亦是密教在日本放一異彩的中心點。不過日本的空海首把顯密二教剖開,如中國密宗的經咒儀軌中,歷來皆無判教之說,自從弘法大師著了十住心論及顯密二教論以後,就有了密宗判教之說。十住心論,他還是根據賢首的五教,如十住心論中有畜生心、人心、天心的三種世間心,及聲聞心、獨覺心的二種就是賢首的小教,其第六、七、八、九心,就是賢首始、終、頓、圓的四教,此外再加密教為第十心。所以教理的分配,不過在賢首五教上更加密教。但其建立顯密二教分判法,不啻把整個的佛教解剖開了,不免有所偏蔽,所以為現在講顯密問題所不取。

  台密本來的判教法,是依天台的四教,而說圓教為密教;後來因受了東密的影響,便說法華等為理密,密宗為事理俱密。依我看來,日本東台密的判教法,是依於台、賢而失其當。因此由其判教之結果,演成各宗派而無整個佛法的流弊。現在不取日本所判的顯密,而取西藏所分之顯經密續。

  西藏於佛說,除律以外總分為顯經密續二種,從說人天聲聞等小乘法及說空有觀行等大乘法為顯經,其餘由師弟傳承的咒印儀軌等為密續。其相傳續承的密法,換言之,亦即實際的修習法,所以密宗道次第上亦未另有判教之說。單就所傳的實際修習法而說為作、行、瑜伽、無上四層,故今取之。

乙 性相為顯台賢禪凈等即等於密

  此義在上次佛理要略中也曾說過,所謂大乘法有三:一切法自性空義,一切法唯識現義,一切法大總持義。這裡的相,就是唯識,性就是空宗,此二皆重在以教顯理,即將一切法的究竟性和行果的差別相,用教把他顯示出來,是教的本義。

  整個的佛教,傳到了中國,就產生天台、賢首、禪、凈等宗。禪雖是印度傳來的,但成為宗派者,是在中國。然凈土宗在中國,猶不過念佛發願往生罷了,其說理是附屬於台、賢、禪等,並沒曾另有判教等的方式。但傳到日本就不同了,日本別立凈土的教理系統及判教等的方式,發達至凈土真宗,且建立教解證信的四個次第,而不言於行。他的教是彌陀教,於此起解,由解而證,由證方為真信,真信就等於已生極樂。其念佛不過感念佛恩罷了,和中國要由念佛等行而求往生不同,故彼稱純他力宗,不藉修行。其現在的世間行化,也是已生彌陀極樂而來度人而已,這是凈土教發達最極至的表現,故凈土真宗即等無上密宗。又如天台圓教一念中具足理事兩重三千性相,深明法法即是大陀羅尼義,與賢首之事事無礙法界相同。禪宗在表面上其問答多不可解,而在此問答上就直示法身全體大用。如從前杭州鳥巢禪師有一個侍者,侍師多年,以師平常一點佛法也不講,乃告假欲去。師問其故,他說要向他方求佛法。師即手拈衣上布毛一吹曰:「若佛法,這裡也有」,侍者頓悟。這豈非信手拈來無非佛法之義?也就是一事一物無非大陀羅尼法,所以台、賢、禪、凈的行法,即同密宗。天台等雖判一大藏教,然宗要上即一心三觀,賢首也唯是華嚴法界觀,所以就其宗要說,與密宗無別。

丙 一切佛法之顯密觀

  前面二段是就部份的佛法觀察,這裡是就整個的佛法而觀察顯密,略分四類如下

  1.顯中顯 以前講的五乘共法、三乘共法、和大乘法相、法性等,都屬於顯中顯。雖大乘法相對於法性亦說尚有隱密未顯了處,而對於下列三重還是顯中顯的。

  2.顯中密 在所依的經典如華嚴法華等,是屬於顯經的;可是台、賢、禪、凈的宗要所在,都是明一切法皆大總持而修觀行的。此觀之天台所說,任何一色一香皆即法界,一切法皆不能趣過任何一色一香,就可以知道了。

  3.密中顯 即唐宋以來漢文教典所傳的密咒經軌,和日本依於漢文經咒儀軌所傳的金剛界、胎藏界等,以及藏蒙紅白黃各派所傳的密法。此等雖是秘傳的密法,而經咒儀軌等明修行次第,皆有定軌法則,其修習觀想等法,也是極其次第差別明顯的,因此可立為密中之顯。

  4.密中密 禪宗在門庭施設上,可說為密中密。禪宗的特重點,專在乎證而不在乎教,所謂心心相印,相印就是證到了,不相印就是不曾證得,故稱教外別傳,所以成密中之密。在各宗究竟極證上,都為實證而無言教安立的,至於說即身成佛、即心是佛等,已是多事了。因為在密之極密是毫無生佛相可安立的。

丁 重重顯密之勝劣觀

  現在講的勝劣,就是依於前面的顯中顯、顯中密、密中顯、密中密而判別。前面四重中的顯中顯,除了五乘共法三乘共法以外(因為五乘三乘共法,只攝大乘一分,故不另),其餘如顯中顯的大乘法性法相及顯中密的台賢禪凈等,既可互為平等觀,又可互為勝劣觀。因為就顯中顯的大乘性相而說,可算是顯之最淺顯的,而顯中密的台賢禪凈在顯法中,以明一切皆大總持之不可思議義,就比較深了一層。至於密中顯所依的教法已深秘玄密,更能從實習上重重顯明出來,比較又進步了。到了密中密,就是甚深最甚深,最高無比的了。同時,也是一程序中所指的最殊勝法。

  但以上四重,是由顯淺而深密說的,若是把這四重行列倒轉來,則其勝劣也可互易其位。如密中密,可說為佛法最淺劣的,因為密中密所主的,即在法界法性,無論有佛出世、無佛出世,其性法爾常在,如禪宗說「古鏡未磨,照天照地」。因此、故說一切眾生即是佛,無佛外之眾生,也無眾生外之佛,即生即佛,無生無佛,都是密之極密的意義。而一切都是黑暗的,一切都是無別的,禪宗說「墨汁烏紗半夜文」,即是此義。所以、密至極密,既無一點佛法,也無能證的行所證的果,甚至連佛出世也是多事,所以雲門說:「老僧當時看見,一棒打殺與狗吃,貴圖天下太平」。因為有佛出世,於是有佛有眾生,便要分別得不安了。若不出世,豈不都是佛?豈不亳無分別?從此義上,故密中之密即是黑中之黑,是最未顯的佛法。從此進一步是密中顯,這猶如黑暗中有一微光、晚上的星燈一樣。因為密續若無性相教理等的說明,單仗傳承的密咒和儀軌等的指示而觀想修行,好像在暗中靠一點燈光行路一般。再進一步就是顯中密,此對於十法界聖凡因果等已能種種分別,把他顯示出來,並顯出假中之空及空中之假等中道義,這猶如月光一樣,遍照世界。但此月光,還非至極的明徹,故須待顯中顯的大乘法性法相,對於因緣性空及性空因緣的究竟道理,不但以多種經說明,且以多種論不憚煩地重重詮顯,像這太陽光一般的周澈明顯,乃可說是最究竟的佛法了。而且、這大乘法性法相,將世出世的重重緣起差別顯露出來,皆成為究竟正遍知的所知境,而照了一切法更無餘障。所謂正遍覺者的正覺中,一切法皆是大圓鏡智智影;大善巧的教法中,於一切法平等理和差別事莫不如理如量顯了,所以把前面的密中密倒轉來,顯中顯又是最殊勝了。然此不過舉例說說罷了,實則此中還可作別種看法,如從天台賢首等宗義上,也莫不各各顯其宗義為最勝,在此所顯義上,也別別以分判余法之勝劣。總之、凡以何法為宗的,就以何法為最勝;此不但於教法是如此,就是各傳其密法也是如此。如日本、西藏、漢地皆各有所傳所宗的密法,而各就其所傳的密法表示為最勝。故在此顯密重重次第上看來,就可見一切大乘法是平等的,而在平等中又各有勝義勝用的不同。

戊 台賢禪凈及各派密續之互學

  此從顯密問題上觀察,覺漢藏佛法應互修學,尤其在漢藏教理院對於漢藏佛法應互相研究。如西藏各派所傳的各部密續,中國缺的很多,我們應去修學。若中國台賢禪凈的修學有成就的,對於西藏也可作轉播,使藏人亦對台賢禪凈有所研習。如此、乃能澈佛法之底,盡佛法之量。

四 結論

  台賢禪凈可說是唐宋以來的佛法,到晚唐後,大乘法尤其只流行台賢禪凈。在這千年的時候,大凡中國佛教徒所修學的,教、就是台賢,行、就是禪凈,唯此可以代表中國整個佛教。但是、近來中國佛教的命運,也如中華民國的命運一樣,日趨衰弱!中國佛教的破產,也如中華民族的文化一樣,支離破碎,空疏荒蕪!像這樣潰爛的中國佛教,似乎無有可代表中國從東漢到唐以來、中經幾百年所結晶的中國佛教的特質了。由此在最近,或把佛教從日本傳到中國來,或從西藏傳到漢地來,或從錫蘭傳到中國來;也如中華民族的趨勢一樣,由幾千年進步來的文化已不能自存自立,反退化到唯以模仿外來文化為事。今中國佛教亦似乎破敗到這樣的不可收拾地步。然從東漢中經幾百年到唐代結晶下來的中國佛法,竟如此完全空疏而無意義無價值的嗎?其實不是如此的;可看此中所明的一切法大陀羅尼義,在四重顯密中都顯出台賢禪凈所說的特長。此大陀羅尼義,應總攝五乘、三乘共法及大乘性相而成為大總持法。既由總攝一切佛法為基礎而成綜合的中國台賢禪凈法門,豈四教儀、五教儀等就可以代表了嗎?這是要普容遍攝五乘、三乘、大乘的佛法,方成為真正的台賢禪凈中國佛法。就是要把台賢禪凈的中國佛法,從根救起來,要由這普容遍攝的途徑,方克濟事。雖禪宗的單提向上直指頓悟的宗旨,而此如畫龍點睛,先畫得有龍乃需要點睛以活現一條龍;若先無一切教法的龍,便也失禪宗點睛的用了。又如念佛固然也能夠總持一切佛法,然若不能普容遍攝一切佛法,而反事排斥,單執一句阿彌陀佛,亦不過執持空名罷了。所以,今應普容遍攝錫蘭等三乘共法律儀及大乘性相與西藏密法,乃可將中國佛法發達興旺,一天一天的充實復活。而在復活的過程中,發揮台、賢、禪、凈、總合的特長,將律、密、性、相,澈底容攝成整個的佛法,於是中國的佛教因之重新建立,而亦可成為現代的世界佛教了。(碧松記)(見海刊十八卷十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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