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派新詩的三個特徵
鴻鵬2003年2月7日新春佳節於鄭州
菜花: 就鴻鵬談到的第三點,說一點淺見,商討。即古典派新詩如何追求「真、善、美」的統一。
漢語新詩,從五四以來,無可置疑,受西方影響多,受漢語古體詩歌影響少。如何繼承漢語古體詩歌的豐富營養,是個大問題,也好象是一個一直探討不多和未受重視的問題。從血緣關係上說,漢語新詩與拼音文字的西方詩歌的關係,恐怕遠比與同種同文的漢語古體詩歌的要親近得多。不知道這是不是今天世界各種文字詩歌的特例。原因可能是其他國家用的拼音文字不存在書面語與口語的脫節;而中國是唯一使用象形、表意文字的國家,書面語與口語在新文化運動以前一直是大不一樣的,白話新詩在誕生之際學翻譯詩歌多,學古體詩歌少,以至於今天我們感到,漢語新詩與外文詩互譯難度小於漢語新、舊體詩,特別是漢語古體詩簡直無法翻譯成新詩。今天的漢語新詩,在學習西方詩歌方面,已經學得太多太過了,如何吸收漢語古體詩歌的營養,卻是個未破題的問題。這個未破題的問題,需要古典派新詩努力,但恐怕更需要依賴時間來解決。這裡,我先從「真、善、美」角度指出漢語現代派新詩,如何學習西方詩歌不得其法,生搬硬套,與傳統相差太遠。
從西方詩歌起源古希臘詩歌來看,西方詩歌——推廣到西方藝術來看也成立——有個審美習慣,真即是美,美存於真中。所以古希臘詩歌是英雄史詩,是敘事詩,亞里士多德在總結古希臘詩歌時給詩歌下的定義「詩歌是精緻的講話」,這個定義顯然只能在針對敘事詩時才成立。可能在古希臘人和亞里士多德那裡,壓根就沒想到還有抒情詩一說。而中國的詩歌源起《詩經》中多的是抒情詩,敘事詩只佔極小的篇幅。《毛詩敘》對詩歌的定義是「詩者,志之所之也。」詩歌,是「志",是詩人內在的一種感受,而不是對外界事件的摹仿。孔夫子說詩歌有「興、觀、群、怨」四大功能,這也是對抒情詩的總結。所以中國詩歌的審美傳統是善即是美,美存於善中。這種審美習慣的影響,是巨大的,長期的,無所不在的,表現在藝術的各個領域。這以後兩千年的詩歌發展中,西方一直是敘事詩發達,中國則是抒情詩佔壓倒優勢。一直到近代,隨著中西方交流的增多,可能也是詩歌發展內在規律所驅,西方詩人的眼光開始內轉,向中國傳統詩歌靠攏。
但真即是美,求真即是求美這個審美習慣,仍然是理解西方現代主義和後現代主義詩歌(兩者統稱現代派詩歌)興起的一個關鍵。開現代風氣之先河的波德萊爾,以惡、以丑為美(與韓愈、李賀以奇、以怪為美還是不一樣的),擴大了詩歌的表現領域,這仍然是求真,而不是求善,譬如他細緻描寫、讚頌腐屍上的蛆蟲,真是夠真的,但在中國人看來,美則未必。其後相繼興起的現代主義和後現代主義詩歌,在我看來,都是主題先行的一種詩歌,詩歌淪為圖解哲學的一種工具,西方有多少種現代哲學,就有多少種現代派詩歌,而哲學是對現象的抽象,是現實的高度總結,哲學與科學一樣,主要求的是真,而不是善和美。具體地,現代主義詩歌樂於表現人個體孤獨、痛苦、焦慮、分裂,也是對西方現代人現實處境的一種真實反映。後現代主義詩歌解構傳統、銷毀一切的精神,其矛頭也直指真,而非善。
號稱「零度寫作」(即徹底拋棄傳統)的漢語現代派新詩,完全照搬了西方現代派詩歌的一套,其原創精神其實少得可憐,也照搬來了「真美一體」的審美觀念,沉迷於複雜的文字技巧,全忘了詩歌首先應該給人一種直觀美感的。先不學習他們的哲學,是很難看懂他們的詩歌的。僅舉一個例子,舉多了,是抬舉他們。
誰來看了 石頭在石頭上 水在水上 向海鷗 帆在帆上 而鴿子 在鴿子之上 ...... ————藍馬《世的界》
這樣的詩,任誰看了都莫名其妙,原來「詩人」在圖解他的某種文化觀念,即不僅要破壞文字的「所指」,進一步文字的「能指」也要破壞,讓文字進入「前文化」狀態(能指、所指,從這兩個詞就能看出這不是中國人的原創思維)。只是歷史已經進入「文化後」狀態了,這個蠢才不是要我們倒回原始社會去,而是倒回人還是畜牲的境界去。真正的詩人,就應該接受文字約定俗成的含義和一定的格律,「戴枷而舞」。而且我納悶,作者要表達他非同一般的哲思,寫論文好了,何必糟蹋詩?
「克隆版」漢語現代派新詩孜孜求真而忘求善,這與中國兩千多年來培養成的傳統審美觀格格不入。現代派新詩不被人拋棄才怪呢。
從藝術與社會的聯繫方面考察,漢語現代派新詩誕生於上個世紀八十世紀中期,根子恐怕與「崇洋媚外「脫不了干係。隨著二十年來國力的發展,中國人可以用比較從容、客觀的眼光來看待西方藝術了,現在不是"西方的月亮比中國的圓「年代了,(好像鴻鵬像江主席一樣,愛說」民族復興「,鴻鵬給古典派新詩帶來豪氣),所以才有古風網站弘揚國學傳統,古典派新詩提出」三回歸「。這種藝術與國運的聯繫,很玄,但我寧信其有。
雖然漢語新詩向古體詩學習什麼是個大問題,但從上面的比較可以看出,古典派新詩在審美習慣上繼承了古體詩傳統。
下面引自「現代詩歌」版面固頂文章,紅花飄雪轉發的楊然《詩歌的創新在呼喚良知》一文,可以印證上面的觀點。
「我以為,現代詩和現代詩人的良知,其核心其實就是一個「真」字,善與不善、美與不美倒都在其次。真的自我,真的靈魂。在「真」的範疇以內,丑也可,美也可,善也可,惡也可,都無所謂。丑也是美,美也是丑,惡也是善,善也是惡,都一樣,都殊途同歸。在新生代詩人中,伊沙的詩是惡的,很歹毒,但卻很真。林珂的詩是美的,但也很真。娜夜的詩又美又真。楊春光的詩很醜,但也是真的。廖亦武的詩又丑又惡,但都是真的。在現代詩的「真」的範疇內,美與丑、善與惡在本質上是相通的,在藝術上也可以達到另一種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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