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人物譜--權傾朝野高力士

高力士   高力士(684—762),唐潘州人(今廣東省高州市城區),為馮盎之曾孫、馮智玳之孫、馮君衡之子,10歲時,其家因株連罪被抄,武則天聖歷初(698年),嶺南招討使李千里進二閹兒,一為力士,為則天賞識,後因小過逐出宮,中人高延福收為養子,一年多後,則天又召力士入宮。景龍中(708年),臨淄王李隆基引為知己,景龍四年李隆基發動宮廷政變,殺韋皇后、安樂公主和武氏黨羽,唐睿宗複位,立隆基為皇太子,力士參與謀劃有功,擢升朝散大夫、內給事。先天元年(712年),力士協助玄宗又發動一次宮廷政變平亂,遷銀青光祿大夫,行內侍正員。開元初(714年)加封右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玄宗寵信宦官,尤以力士為心腹。而考古發掘證實高力士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時行小善,也確有將才之風。自此,力士權傾朝野,各地奏文必先呈力士閱後才進呈皇帝,小事便自行決斷。朝廷內外大臣也紛紛討好力士,就連顯赫一時的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高仙芝、宇文融、蓋嘉運、韋堅、楊慎矜、王珙、安思順等也因巴結力士才能官居將相高位。天寶初(742年),加封力士為冠軍大將軍、右監門衛大將軍、進封渤海郡公。七年,加封力士驃騎大將軍,其家產富有非王侯能比。天寶十四年(755年),安祿山、史思明發動安史之亂陷兩京,力士兵隨玄宗入蜀,行至馬嵬坡,將士嘩變,殺楊國忠,並脅迫玄宗殺楊貴妃,玄宗猶豫不決,力士表面力勸而縊殺之,卻設計讓貴妃假死,實則逃往日本。至成都後,力士因有功受封齊國公。天寶十五年(756年)肅宗稱帝,改為至德元年。後力士隨玄宗還京,加開府儀同三司,封賞五百戶。上元元年(760年),力士被誣流放巫州。寶應元年(762年),唐代宗即位,力士遇赦還京,歸至朗州,知悉玄宗上皇駕崩,力士面朝北哀慟嘔血而卒。代宗復其原官職,並贈封揚州大都督,陪葬唐玄宗泰陵。   關於李白與高力士   天寶元年(742),兩位聲名煊赫、風格迥異的人物相遇於大唐首都長安宮苑。一個是權重四海的冠軍大將軍渤海郡開國公內侍監首領高力士(690-762),一個是落筆搖五嶽、嘯傲凌王侯獨領風騷的天才詩人李白(701-762)。他們相聚在明皇帝李隆基身邊,周旋於沉香亭上、白蓮池畔的清歌曼舞、美酒香花中,這該有多少動人的故事,巧妙的過招吸引人的目光、引發人的遐想。事實也果然如此。請看李浚《松窗雜錄》:   開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藥,即今牡丹也。得四本紅、紫、淺紅、通白者。上移植於興慶池東沉香亭前。會花方繁開,上乘照夜白(馬名)太真妃以步輦從。詔特選梨園弟子中尤者,得樂十六部。李龜年以歌擅一時之名手,捧檀板押眾樂前,將歌之。上曰:賞名花、對妃子焉用舊樂為?遂命龜年持金花箋宣賜翰林供奉李白,立進清平調三章……龜年以歌詞進。上命梨園弟子略約調撫絲竹,遂促龜年以歌之。太真妃持玻璃七寶杯,酌西涼葡桃酒,笑領歌詞,意甚厚。上因調玉笛以倚曲……自是顧李翰林尤異於諸學士。會高力士終以脫烏皮六縫(靴)為深恥。異日,太真妃重吟前詞。力士曰:始以妃子怨李白深入骨髓。何反拳拳如是耶?太真妃因驚曰:何翰林學士能辱人如斯?力士曰:以飛燕指妃子,賤之甚矣。太真妃頗深然之。上嘗三欲命李白官,卒為宮中所捍而止。   還有段成式的《酉陽雜俎》:   李白名播海內。玄宗於便殿召見。神氣高朗,軒軒然若霞舉。上不覺忘萬乘之尊。因命納履。白遂展足與高力士曰:去靴。力士失勢,遽為脫之。及出,上指白謂力士曰:此人固窮相。   這兩則栩栩如生的故事,就是高力士為李白脫靴的原創本。李、段皆晚唐人,晚於李白百年左右。這些材料後被大量引用,寫入正史、搬上舞台,盛傳人口。高力士的弄臣形象就是這樣塑成的。但,這是真的嗎?首先《松窗雜錄》所講的時間背景開元中就完全不對。開元共二十九年。中是多少,對摺算也在十四、五年左右。殊不知貴妃冊封在開元二十四年。開元中哪會有讚美貴妃之詩作?另李白在《代宋中丞作自薦表》亦云:天寶初,五府交辟(推薦),名動京師。上皇聞而悅之,召入掖庭。天寶初入京,寫得明明白白,可謂鐵證,足以否定開元中其說之非。此外,一些與李白有親密交往並為他編詩寫序的人,如:李陽冰、魏顥以及為他作墓碣的劉全白,也都一致認為是天寶初間奉詔入京。更值得注意的是李白在《為趙宣城與楊右相書》中說:伏惟相公,開張徽猷,寅亮天地。入夔龍之室,持造化之權。安石高枕,蒼生是仰。此文作於天寶十四年,是代宣城守趙悅寫的。這裡說的楊右相,不是別人,正是楊貴妃的堂兄楊國忠。將楊比為夔龍(舜之賢臣夔與龍),安石(晉謝安字安石),此等誇詞,皆諛言非實。不過,卻從另一側面反證李白並不怎麼嫉恨楊氏兄妹吧。假設真有貴妃讒逐李白之事,能這樣寫嗎?李浚之說,不足取信,再明白不過了。至於《酉陽雜俎》所載,則更為離奇。試想尊貴風流、曠古一人的李隆基能為被他召來的白衣詩人李白的風采震懾和壓倒而說出這樣進退失據,出爾反爾的話嗎?既然不滿李白的放肆,又怎能要提拔他呢?其不合情理,一想可知。實為文人快意編出的小說家言而已。前人對此早有質疑。明人鍾泰華在《文苑四史》即指出恐出自稗官小說。清人王琦在《李太白文集跋》中亦云:後人深快其事(指高力士脫靴),而多為溢美之言以稱之。然核其事,太白亦安能如論者之期許哉。表現了一種冷靜的理性思考。   事實上,促使李白離去的原因,與高力士無關。高力士作為行事端慎的人,一直好評如潮。連張說、張九齡、李邕等賢相名臣都尊重有加。這在《全唐文》諸卷中累累提及,不一而足。燕國公張說更為其養父高延福、生父馮君衡、生母麥太夫人三撰碑銘,推許備至。李邕亦有《謝恩命遣高將軍出餞狀》之文。這樣受到皇上與縉紳名臣推重的人,李白性雖豪縱,也必不至無端啟釁,以招禍災。相反,從文獻上考查,高力士與李白的交往,倒有正面的記述。范傳正在《唐左拾遺翰林學士李公新墓碑》云:天寶初,召見於金鑾殿。玄宗明皇帝降輦步迎,如見園、綺……他日泛白蓮池。公不在宴。皇歡既洽,召公作序。時公已被酒於翰林苑中。仍(又)命高將軍扶以登舟,優寵如是。既而上疏請還舊山。玄宗愛其才,或慮乘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溫室樹(宮內秘聞),恐掇後患,惜而遂之。高大將軍扶李白醉上龍舟,調護殷勤,這是多麼動人的情節。范傳正是李白的通家子侄。此序真實不虛,堪稱信史。所載與李、段之小說家言竟是如此隔若霄壤。   那麼,真正導致李白離去的原因何在?李白的族叔李陽冰在其《草堂集序》中說:出入翰林中,問以國政。潛草詔告,人無知者。丑正同列,害能成謗。格言不入,帝用疏之。認為是翰林院同事進讒言的結果。另一位魏顥,在《李翰林集序》中云:上皇豫游,召白。白時為貴門邀飲,比至半醉。令制出師詔,不草而成。許中書舍人。以張垍讒逐。張垍是何許人?乃故丞相張說之子,明皇帝之嬌婿,當朝駙馬、衛尉卿。當時與其兄均以舍人學士任職翰林院,同掌綸翰。可說是李白的同列長官。他的反對自然是一重大阻力。此外諸家所述,大致相同如此。此外李白在《為宋中丞自薦表》亦云:召入禁掖,既潤色於鴻業,或間草於王言。雍容揄揚,特見褒賞。為賤臣詐詭,遂放歸山。因為在那些規行矩步的館閣諸臣眼裡,李白掀天揭地的詩文,放蕩不羈的作派,自然是看不順眼,無法相容的。於是羅織周納,編造惡名,趕走了事。而張垍則充當了這幕醜劇的領頭者。   唐玄宗時當權宦官。潘州(今廣東高州)人,本姓馮。少年被閹,聖曆元年(698)入宮。武則天以其聰慧,令給事左右。卻因小事觸努女皇而一度被逐,宦官高福收為養子,遂冒姓高。高福交結武三思,力士遂得復入宮,為宮闈丞。李隆基為藩王時,力士傾心附結,參與宮廷政變立功。後隆基即位(即唐玄宗李隆基),力士深得信任,擢右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累授驃騎大將軍,封渤海郡公。   力士常宿禁中,四方進奏文表,必先過目,小事便自行裁決。玄宗說「力士當上(值日),我寢乃安」。內外大臣如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高仙芝等皆厚結之以取將相位。太子李亨(後為肅宗)呼之為二兄,諸王、公主呼之為阿翁,駙馬輩呼之為爺。他的資產富過王侯。曾修佛寺鑄鐘,宴公卿,規定擊鐘一次須納禮錢十萬,諂媚他的人擊至二十杵,少者亦至十杵。   力士平素謹慎,又善於觀察時勢,所以久受寵任,於朝廷內外亦無大惡名。但他對玄宗晚年用人行政有頗大影響,對天寶時政治腐敗有一定的責任。不過其實早在安史之亂之前,高力士就曾多次警示唐玄宗應堤防安祿山擁兵自重,心懷叵測,勸玄宗收回邊事大權。可惜,玄宗沒有聽從。直到楊貴妃殞命馬嵬坡(一說流亡海外),唐玄宗才悔恨交加,說:「悔不聽卿言,致有今日之禍!」   安史之亂中,他隨玄宗奔西川,西京長安收復後返回。肅宗上元元年(760),因保護禪位的玄宗,為當權的宦官李輔國所惡,被流放巫州(今湖南黔陽西南)。寶應元年(762)赦還,至朗州(今湖南常德)卒。   在中國漫長地歷史中,太監的地位非常奇怪,因為他們在生理上缺失了男人最在乎地部分,所以雖然身處泱泱大國地權力和財富中心,卻往往在人格和心理上扭曲和不完整。傳統戲劇里,太監統統扮演著小丑地角色,要麼陰險狠毒,要麼溜須拍馬,他們只要一出場,都是手執拂塵地白臉奸臣樣。在當代地影視劇里,太監往往也沒什麼好貨色,放眼望去,只要是那些面敷白粉,嘴唇暗紅,捏著蘭花指,行事娘娘腔的傢伙,必是太監無疑。因此,我總是想不明白鄭和怎麼會是個太監?據記載,三寶太監有著一身好武藝,身體強壯,辦事得力,有著將軍的風範,怎麼也不能和太監的形象搭上邊。不過,今天我要議地不是鄭和,而是另一個好太監:高力士。   高力士,本名馮元一,一生侍候過武則天、唐中宗、睿宗、玄宗四個皇帝。一說他是孤兒,年幼無依,各處流浪,後被宦官高延福收為養子,改名高力士。另一說他出生名門,是隋朝大將後裔,幼年生活在廣東,曾祖馮盎為廣、韶十八州總管,祖父馮智玳為潘州刺史,後因父親獲罪被「裂於冠冕,籍沒其家」,馮元一時年11歲,免死被閹,進宮做了小太監侍奉武則天。由於某次觸怒女皇而被趕出宮,困頓中遇見高延福,兩人結下了父子之情。這兩種說法中,我比較相信後者,依高力士地行事和性格,應該是幼年時見過大世面、受過良好地教育,不然,被趕出宮的小太監成千上百,為何高延福獨獨看中了他?多年後地位高權重,有很大一部分也有賴於幼年時打下地良好基礎。   至於高力士在宮中風風雨雨幾十年,怎樣交結李隆基,成為其心腹,怎樣幫助玄宗登上帝位,怎樣盡心服侍明皇,又是怎樣促成了楊玉環和唐玄宗這一段驚世駭俗地不倫愛情,不在本文章所議範圍內,因為大家對這些一定很熟悉了,我再重複,便是多此一舉。   至於李白喚高力士脫靴,使楊貴妃研墨地故事,更是大家爛熟地橋段了。不過,李白詩好,人人皆知,高力士能詩,恐怕是知者寥寥。   下面是高力士的一首「詠薺」:   兩京作斤賣,五溪無人采。夷夏雖有殊,氣味終不改。   此詩毫無文采,常人寫出來,定會遭人笑話,但是年過七旬的高力士在流放途中作此絕句,卻句句都透著凄涼勁和忠誠味兒,讓人讀著心裡不是滋味。據《新唐書本傳》:力士行前曰:臣當死已久,天子哀憐至今。願一見陛下顏色,死不恨。李輔國不許。遂開始了他那一去不復返的悲壯旅程。借物明志,表現了縱有滄桑巨變,而不改本色的高尚操守。薺是一種野菜,很多南方人喜歡用它包餛飩吃,估計如今地年輕人都不認得這種黑覷覷地小東西。在開元盛世,吃野菜的有兩種人,一種是窮人,一種是富人,窮人吃它為了裹腹,富人吃它為了換口味。所以,在富者雲集的長安城,薺菜論斤賣,而在人少地廣地農村遍地都有,需者自掘。高力士在詩中自喻為薺,相當貼切:他在長安很高貴,而在流放地巫州卻無人理睬,即便如此,他的忠心卻有如薺菜那樣「氣味終不改」,他的心時時向著玄宗、肅宗和大唐的天下。所以,他的死也相當悲壯:「高力士遇赦還,至郎州,聞上皇崩,號慟,嘔血而卒。」民間傳說更加繪聲繪色,說高力士聽到玄宗死亡地消息後,慟哭不已,絕食七天,最後嘔血而亡。且不論高力士在呼風喚雨時做下的事是功大於過或是過大於功,就沖著他對李隆基的一片忠心,就足以推翻太監們「阿諛奉承,見風使舵」的面具化形象。李贄在《史綱評要》中指出高力士真忠臣也,誰謂閹宦無人。是摒棄了傳統偏見的中允不二的儻論。   以下摘自《明皇雜錄》原文「高力士既譴於巫州,山谷多薺而人不食,力士感之,因為詩寄意:「兩京作斤賣,五溪無人采。夷夏雖有殊,氣味終不改。」其後會赦歸,至武溪,道遇開元中羽林軍士,坐事謫嶺南,停車訪舊,方知上皇已厭世。力士北望號泣,嘔血而死。   當然,除了忠心,高力士不同於歷代其他知名太監地地方還有很多;其中就有他是歷史上首位娶妻的宦官。一個不算男人的男人,要老婆做什麼?或許年輕時候我也會這樣想,不過現在我的想法卻不一樣。妻子是什麼?難道只是男人的生理伴侶?如果是這樣,妻子和妓女就沒有什麼本質的分別。一個人生理的不完善,並不意味著可以剝奪他感情的需要;據傳,妻子呂氏是高力士在少年流浪時相認的,後來雖然他身為宦官,呂氏仍然心甘情願地嫁進了門,如此看來,這樁婚姻並沒有什麼可非議的。而且我還在想,這樁首次發生在宦官身上地婚姻或許也便是同類婚姻中最美好和單純地一例,往後那些權傾一時的太監們迎娶的三妻四妾,恐怕真情實意者少而攀權附貴者多。相比他們來說,高力士算是幸福的了。   現在陝西省蒲城縣保南鄉有一座金粟山,山上便是玄宗陵,失去楊貴妃地唐明皇在此安息了千餘年。在這壯觀的玄宗泰陵邊,有一個黃土堆,破敗而且很不起眼,但就在這黃土下,長眠著玄宗最忠實的僕人――高力士。這個黃土堆,是玄宗唯一的陪葬墓。   或許是玄宗在做太上皇的最後幾年孤苦時光中,終於想明白了那些當初甘願為他當牛做馬的奴才和大臣們,只不過是他榮華富貴地附帶品,真正能屬於自己的,除了和楊玉環地那場傾心之戀,便是與高力士一起打拚天下的主僕兼兄弟之情。美人已不可尋,唯有力士還在遙遠地巫州為自己流淚,所以在死前,玄宗親點其為自己唯一陪葬之人。也許,唐明皇生前賜給高力士地財富不計其數,但唯有這封遺詔,才真正顯示了在這位皇帝心中,高力士早已不是奴才的身份,而是超越了君臣,超越了主僕,是朋友,是兄弟,是唯一可與之交心,與之榮辱與共的人。那是一種生死與共的知己情誼……不離不棄、生死不渝。或許也是因為知道這個,高力士不願讓明皇在九泉下孤獨,儘早趕了去,在地下再續這份只有他倆才明白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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