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會黨與土匪的關係

近代會黨與土匪的關係

近代中國,有兩種「反社會」力量最引人注目而又撲朔迷離,那就是秘密社會和土匪團

伙。由於這兩者的「秘密」面目和其它固有特徵,對於他們的活動,官方文件、私家著

述和報刊雜誌等資料的記載都十分零亂,甚至闕如。不但給一般人造成了許多錯覺,也

給研究者帶來不少麻煩。七十年代末以來,會黨史研究有了較大進展。近年,研究近代

土匪問題的論著也間有出現。但是,怎樣看待近代會黨與土匪之間的關係呢?這還是一個

前人未曾涉足的問題,本文對此進行初步考察,就教於大家。

上篇 會黨與土匪的共性和差異

  一般而言,近代會黨活動與土匪活動有著密切關係,但會黨與土匪的內涵並不相同

,例如,胡林翼、曾國藩等在鎮壓會黨的過程中曾說過:只究其為匪,不問其為會。辛

亥革命時,袁世凱致電南方代表伍廷芳云:「陝晉皆系土匪,……倘有挾軍械火器,即

照土匪一律嚴拿,就地懲辦」[1]。作為統治者,前者將會黨與土匪區別看待(實際上,

《大清律例》對於兩者都有明文規定,均在嚴禁嚴辦之列),後者則視會黨與土匪為一體

。我們不能簡單地襲用他們的觀點來看待這個問題。在此,我們不妨先弄清會黨與土匪

的具體概念,然後再對其異同之處作出比較合理的判斷。

所謂秘密社會,就是指那些具有秘密宗旨和教義,按照嚴格的秘密儀規從事「反社會」

活動的下層民間團體。由於這些團體都在秘密狀態下進行活動,因而構成了一個外人不

易了解、官方不易控制、正常秩序難以容忍的群眾糾合體。清代秘密社會的分類向有「

北教南會」之說。「北教」即以白蓮教為主體的教門系統,盛傳於中國北方,舉凡天理

教、清水教、八卦教、義和拳、大刀會、紅槍會、一貫道等都是它的支派或變種;「南

會」即以天地會為主體的會黨系統,活躍於閩台兩廣、長江流域、西南西北等地,三點

會、三合會、小刀會、仁義會、江湖會等名目都與天地會有直接間接的承繼關係。教門

的特徵是吃符念咒,會黨的特徵是歃血盟誓、焚表結拜。

 對於土匪,目前學術界尚無一個準確的定義。對民國土匪問題有較深研究的英國學

者Pillingsley將那些「超越法律範圍行動,而又不反對制度」的人稱為土匪[2]。我認

為,所謂土匪,就是農業社會中那些脫離或半脫離生產行列、沒有明確政治目標、以正

義或非正義行動反抗社會、以搶劫勒贖為主要活動內容的武裝集團或個人。

  土匪與秘密結社,在中國有很長的歷史,土匪活動可推源於春秋戰國時的盜跖和庄

蹺,秘密結社則至少可上溯至東漢的五斗米道。至於清代,特別是乾隆、嘉慶以後,由

於國內外諸因素的影響,傳統的自然經濟結構受到嚴重破壞,社會結構與社會形態都發

生了重大變化,會黨與土匪日益成為兩個嚴重的社會問題。兩者之間,既有密切的聯繫

,又有明顯的差別。對此,我們可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一些分析。

  (一)從社會背景、宗旨、成分來看:

  關於清代會黨產生的社會背景,學術界爭論比較大。我們認為,清朝中葉以後,人

口問題和土地問題成為階級矛盾激化的焦點,農村破產者日趨增加,成為社會難以容納

的遊民,他們輾轉他鄉,漂流江湖,生活動蕩不定,既無室家之好,又無生人之樂,倍

受社會歧視。出於互助謀生的目的,結成某種名目的秘密團體,就成了很自然的事。進

入晚清,傳統自然經濟結構的瓦解與商品經濟的畸形發展,使大量破產失業者浮游在社

會上,造成社會不穩定因素急增。除了會黨以外,土匪數量空前增加,他們的活動成為

晚清以降中國社會動亂的一種集中表現。

  雖然會黨與匪股都是窮苦人特別是遊民無產者的聚合體。但兩者的宗旨和成分還是

有區別的。有學者根據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所藏嘉慶、道光時期的天地會案件資料進行

統計,其頭目供明結會基本宗旨的有96起。其中「遇事得有幫助,免人欺凌者」有26起

;因貧苦難以度日、斂錢分用、糾搶得財者54起;為攻搶城鎮、「豎旗起事」者11起;

為拒捕和防備械鬥者有5起[3]。由此可見,早期會黨的「互助」宗旨十分明確。但是,

由對內互助到對外進行非法活動(尤其是土匪活動)只是一步之遙,越是到後來,會黨演

化為匪股的情況就越是普遍。在土匪來說,其成分更加複雜,包括破產農民、無賴、地

痞、罪犯、游勇等等。他們加入匪股的目的也不相同,有為生活所迫者、復仇者、浪蕩

者、追求升官發財者等等。這樣一個成分複雜、動機各異的混合體,從匪股形成之始,

便呈現出一種行為放肆、掠奪成性的特點。

  (二)從組織結構來看:

  會黨的組織結構比較完備、穩定,匪股則比較原始、鬆散。會黨在長期的鬥爭實踐

中,逐漸形成了一整套指揮調度、進攻退守、內部管理、發展組織、吸收會眾的機構,

各級分工十分明確。如天地會直系支派三合會,在嘉道年間,其內部職位已經相當完備

:「首領稱大總理,或稱為元帥,普通稱大哥,……以下之頭目稱為香主,或稱為二哥

,……再次之頭目稱白扇或先生,或稱三哥。再次為先鋒,……次則為紅棍,以執行會

員之刑罰。以下總稱草鞋,為最下級。服役使令隨行等事」 [4]。再如晚清時期的最大

會黨哥老會,內部職掌分工更細,一般分為內八堂、外八堂。內八堂為:總堂、座堂、

陪堂、盟堂、禮堂、管堂、執堂、刑堂,是為一個山頭的領導核心;外八堂為:心腹大

爺、聖賢二爺、當家三爺、紅旗五爺、巡風六爺、先鋒八爺、江口九爺、么滿十爺(按外

八堂原有十排,四、七兩排因犯規被誅,故廢而不設;或設,也以女子充當,稱四姐、

七妹),是為一個山頭對外行動的執行機構[5]。當然.無論是天地會還是哥老會,這些

職位名稱因時因地略有不同。名稱雖異,職司略同,一且舉事,他們便可「分遣頭目,

潛赴各地,擾害行旅,設局抽稅,私給印票」[6]。這一套完整的組織結構,有助於會黨

對內對外行動的協調一致。

  至於土匪的組織,可以按土匪分類來作出判斷。國外一些學者將近代中國的匪股分

為三類:暫時性匪股(又稱「簡單的匪股」)、半永久性匪股(又稱「複雜的匪股」)和土

匪軍隊[7]。暫時性匪股是一種結構單一的匪股,人數較少,聚散不定,如民初川東一帶

,「為匪者無所底止,查匪名雖多,就成形而言,暫以股、散括之,合之則股,分之即

散」[8]。

  半永久性匪股。大多在社會動亂嚴重的時期和地區出現。人數在數百和數千之間,

內部組織相對穩定。如道光年間的捻匪、晚清以至民國的東北馬賊、陝洛刀匪、豫魯桿

匪等,大抵屑於此類。如捻匪初起時,「私立名號,曰堂主、曰先鋒,或數百人為一捻

。數千人為一捻。故當時號曰捻匪」[9]。東北馬賊的組織稍有進步,馬賊綹子內分:大

當家的、「里四梁」、「外四梁」、崽子。大當家的也叫掌柜的或大哥,「里四粱」為

炮頭(管帶兵打仗)、梁台(又稱糧台,管錢糧)、水香(管崗哨和紀律)、翻垛的(負軍師、

參謀之責);「外四梁」指秧子房(關押肉票之處,秧子房掌柜即負關押肉票之責)、花舌

子(負責聯絡說價,平時偽裝為民人)、插千的(即眼線探子)、宇匠(管文墨倌件);「崽

子「即綹子里的弟兄[10]。半永久性匪股一般都有山寨巢穴,活動時間比較長。

  土匪軍隊是由一支主要匪股吸收其它數股而成,人數龐大。一般有數千,也有上萬

者。其特徵有三:1.採取軍隊編製,如軍師旅團營等名稱; 2.流動性大,一般可稱為

「流寇」;3.容易接受招安,又容易重新為匪,由匪而軍,由軍而匪,反覆無常。民國

時期河南的白朗匪部、老洋人匪都,山東的毛思忠匪部、劉黑七匪部等,均可稱為土匪

軍隊。時人記載毛思忠匪部稱:「兗沂曹濟各屬之土匪均與巨匪毛思忠勾結,互為聲援

,均聽毛思忠之指揮,僅毛思忠一股已有數千人,……自梁山以迄豐縣,皆其勢力範圍

。所有居住處所。悉仿營伍局式。並設立參謀、軍械、稽查等名目。凡有戰守計畫,概

由老於軍事之王某(曾在陝甘帶兵)與尹某(張勳部下統領)為之籌備,併除其新定武軍之

徽幟而改名為定國軍雲」[11]。土匪軍隊的社會破壞性遠遠超過一般匪股。但是,無論

是哪一類土匪集團,由於他們都是一些成份複雜、動機各異的混合體,結構鬆散,旋起

旋滅,難以代傳。

  要說明的是,會黨與匪股都模擬傳統家庭的組織形式,其內部都有一種強調平等的

兄弟關係(即所謂「八方共域,異姓一家」),但他們都允許一個首領(如洪門中的大

哥、袍哥中的舵把子、青幫中的師傅、老官,匪桿中的「老砸扦首」)象任何封建家長那

樣行使最高的統治權。因此,會黨和匪股都是封建落後的組織形式。

  (三)從活動內客來看:

  會黨的活動內容十分廣泛,舉凡政府視為不法的事情都與他們有關,土匪活動財比

較單一。由於會黨的結會目的在於「有事相幫」、「斂錢分用」之類,加上它所吸收的

會眾雖以遊民為主,實際上也包括了不少勞動者和紳富人等。因而並非所有的會黨或會

黨中人一開始就以搶劫等犯罪活動為己任。如同治年間,湖南巡撫劉崑曾說過:「查湖

南哥弟會黨,人數多不可紀,其徒眾復多習於戰鬥。……第其中有積功保至二三四品官

階,家有餘資,不至遽萌異志者;有貿易江湖,心憂劫掠,掛名會中,冀以保全資命,

初非別有詭謀者;……若欲分別辦理,必須辨明良莠,不可稍涉含糊。」[12]。宣統三

年,掌雲南道監察御史王寶田奏辦山東黨會案由稱:「盜賊醜類實繁,有土匪,有潰兵

,有退伍,有革黨,有在青、在紅諸會。…黨與則以在青、在紅諸會為最眾。故他匪可

以言剿。會匪不可以言剿,操之過急,尤恐別滋事端」[13]。錢生可也稱:「青紅幫匪

未必皆為盜賊,亦間有安分營生者,紅幫較少,青幫較多」[14]。所以我們不能籠統地

把會黨一概視之為「匪」。至於會黨所進行的非法活動,種類繁多,如聚賭抽頭、拆梢

詐騙、販賣私鹽、拐販人口、走私毒品等等,但主要的還是從事各類土匪活動。如清末

年問,在長江中下游,會黨鹽梟所在皆有,「紅幫西溯江,青幫南入湖,率其群醜,分

道而馳,販鹽則為梟,無鹽可販則聚賭,賭不勝則為盜,盜不足則擄勒索詐,無所不至

」[15]。民國以後,土匪會黨合流。這種情況更是突出。

  在土匪來說,其活動表現比較單純,包括打家劫舍、擄人勒贖、殺人越貨等。

  這裡要補充說明的是,在「劫富濟貧」方面,會黨和土匪都有。如早期哥老會,「

不害良民,惟襲劫不義之富豪。與不正之官吏」[16]。即使到了民初,四川袍哥隊伍仍

多有俠義之舉,「行劫時,必奪富者並官款、軍械,以所得之衣物米糧散之貧民,以結

其心」[17]。土匪中的劫富濟貧也有,如清末活動於江浙交界的余孟亭匪股,「軍行所

至,咸以劫富濟貧為辭,由是鄉里窮民望盂亭軍旗,儼猶大旱之望雲霓」,但與余合股

的夏竹林匪股,則「所過殘暴,民咸怨篇」[18]。再如民初太湖唐阿生匪股,「自稱我

等一切規例,均效梁山水泊辦」[19]。從總的趨勢來看,在「劫富濟貧」方面,會黨表

現得多一些,土匪表現得少一些;清朝中晚期表現得多一些,民國時期表現得少一些;

「劫富」事多一些,」濟貧」事少一些。

  (四)從宗教信仰、秘密儀式、誓詞戒律、隱語暗號來看:

  會黨由於結會宗旨明確、組織機構完善,與之伴生的宗教信仰、秘密儀式、誓詞戒

律、隱語暗號相應完備,土匪在這些方面則簡單得多。但不能認為沒有。

  會黨的宗教信仰因時因地略有不同,如天地會拜會時,有的須拜天地、拜日月、拜

五祖、拜萬雲龍、拜陳近南,還要兄弟互拜[20]。有的只供「從前傳會之萬提喜即洪:

和尚牌位」 [21]。哥老會「燒會」(或作「燒灰」)時,則拜五祖、拜關聖等。早期的會

黨入會儀式比較簡單,如天地會在乾隆年間,「凡傳會時,在僻靜地方設立香案。排列

刀槍,令在刀下鑽過,即傳給會內口號,結為弟兄」[22]。後來逐漸複雜起來,大致程

序為「一進洪門,二進忠義堂,三進乾坤圈,四飲三河水,五到木楊城,第六宙(蓋)被

,第七斬七,第八歃血,第九飲太平宴,第十過火坑,十一到德福祠買果,十二老母俾

本錢三個,另有血根錢一個」[23]。無論是天地會、三點會、三台會,還是哥老會,其

入會儀式都少不了歃血盟誓一節,即刺人指血或剖雞血人酒碗中共飲,同時背誦會中誓

詞,誓詞內容也是逐步完善的。如嘉慶年間,盧盛海等結拜天地會,誓詞中有「自盟之

後,兄弟情同骨肉,勝似同胞,吉凶則彼此照應,貴賤則甘苦同情,是非則神員默佑。

…」不照狀施行,諸神共誅」[24]。道咸以後,會中多朗讀「洪門三十六誓」等會規誓

約,哥老會則朗讀《十條》、《十款》等。會眾如果違反這些會規誓約將受到嚴厲處置

。盟誓結拜之後,會中人便互稱「洪家兄弟」。所謂「忠義堂前無大小,不欺富貴不欺

貧」,「百萬兄弟俱姓洪」便是這種「平等」關係的直接反應。

  土匪也有宗教信仰,如近代中原一帶匪股拜的柳下跖,江淮一帶鹽梟百的是羅祖,

東北馬賊百的是十八羅漢,但土匪當中最普遍的還是拜關公。加入匪股也有儀式。傳統

看法認為,土匪與會黨的差別主要在於後者有嚴格的秘密儀式和誓詞戒律。實際上,晚

清以後,這種差別正日趨模糊,因為不僅各個會黨之間有程度不等的儀式和誓詞,許多

匪股也有他們自己的一套儀式和誓詞,例如東北馬賊綹子的形成,分為「起局」和「掛

柱」。起局就是起綹子。起局時,為首者領大家拜十八羅漢,飲血酒,燃香盟誓:「拜

過老祖拜四方。咱哥們今後就起局了。我自個定的規矩,我要遵守……」。掛柱即人伙

,分保人(通匪者)保舉和自己投靠兩種。自己投靠要先經過嚴格盤問和過堂(考驗之意,

包括出去「砸窯」、「打食」的表現)之後再拜香。掛柱拜香與起局拜香不同,這時須在

地上插十九根香,插法是前三後四,左五右六,中間一,十八根香代表十八羅漢,當中

一根代表大當家的。燃香後,掛柱者跪下對天盟誓:「我今來人伙,就和兄弟們一條心

。如我不一條心,寧願天打五雷轟,叫大當家的插了我……」[25]。比較起來,會黨的

儀式誓詞比較嚴密,而匪股則比較筒單零亂。但無論繁簡,它們只對會黨和匪股的內部

起著約束作用。

  會黨的隱語暗號(包括腰憑、服飾、手勢、茶陣等)很複雜。主要是為了加強會內的

聯繫。所以,只要是同會中人,相隔千里,也可相認。比如一位曾經「拜三點」的傅秀

文說,三點會稱打劫為「打鷓鴣」,其經過是,「放一根竹子橫在路中,過路的如果是

自己會中人,說:『一腳踏過青頭龍,任你兩過游』,就跨竹而過;如果你不會說,那

攔路的喊一聲.豆豉燕豬肉,就向你打劫剝衣服了」[26]。土匪「黑話」雖然也很複雜

,但主要只在匪股內部或同一地區的匪股之間流行。

  (五)從歷史作用來看:

  會黨在其自身及領導農民群眾進行反抗、瓦解反動統治基礎的鬥爭中具有進步作用

,尤其是當他們和先進的階級力量發生關係之後,這種進步性表現得尤其明顯。會黨的

消極作用也是多方面的,主要表現為兩點:一是破壞性。二是政治盲目性。其破壞性不

僅大量地表規在他們的自發鬥爭中,也大量地表現在他們起來「革命」的時候。如民國

初立。廣東增城三合會「乘革命軍興、地方政權廢弛之際。大肆搶劫。附近居民被慘殺

者甚多,商民相率退避他處。匪黨強迫人民入會,慘殺掠奪曰有所聞.居民被焚者數百

戶」[27]。所以很多革命黨人都慨嘆,會黨「發難易,成功難,既成而囂悍難制,不成

則徒滋騷擾」[28]。會黨在政治上的盲目性主要是因為會黨首領品類不齊,容易被反動

派利用,如道光末年,活動於廣西潯梧地區的三點會首領張嘉祥,曾以俠義著稱,民謠

說:「殺人放火大頭羊(張釗)。劫富濟貧張嘉祥」[29]。後來他率眾參加太平軍,不久

即投降清朝,成為鎮壓農民起義的得力鷹犬。民國時期,會黨被反動派用來鎮壓工農運

動的事更是屢有發生。

  土匪也兼具會黨的雙重作用,但由於他們「旋起旋滅」,一味注意打家劫舍,力量

比較單薄,只有在革命運動高潮到來時,他們才紛紛捲入,但無論是農民起義領袖,還

是資產階級革命黨人,都對他們重視不夠。

  通過上面對近代會黨與土匪的橫向比較研究,不難看出,會黨與土匪畢竟是兩個不

同的概念。他們在許多方面存在差別,判斷這種差別的主要標準在於會黨是否進行土匪

活動。如果他們只是因為「斂錢分用,免人欺凌」、「裹脅加入」、參加農民起義,我

們就不能把他們稱作為匪。反之,如果他們參與了搶劫勒贖等土匪活動或以此為業,就

可以把他們與土匪相提並論。看不到這一點,我們就容易陷入「會即是匪,匪即是會」

、「會、匪一律」的模糊境地,就很難搞清歷史上的許多複雜現象。因此,可以說,劉

崑等人將會黨中人「辨明良莠、「分別辦理」的看法還是比較客觀公允的。有位研究清

末廣西天地會的學者也認為 ,「天地會會眾」與「天地會起義軍」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指經過拜會儀式而入會的天地會一般成員,後者是指天地會會眾中參與打劫活動

,抗拒清軍圍捕的武裝團體[30]。儘管他用的「起義軍」一詞概念模糊一一從本文開始

對土匪所作的定義以及對清末廣西天地會起亭的具體情況分析來看,清末廣西天地會起

事的性質應視為游勇、土匪之亂一一但這種看法。對我們區分會黨與土匪的概念是很有

幫助的。

下篇 近代會黨與土匪關係發展的幾個階段及其特點

  探討近代會黨與土匪關係的發展演變這一問題時,我們要注意兩點,一是會黨本身

的歷史演變即會黨史的分期[31],一是會黨與土匪之間關係的發展在各個階段所具有的

不同特點。

我認為,近代會黨與土匪之間關係的歷史演變間關係的發的發展,大致經歷了三個歷史

時期,即天地會從產生到發展壯大時期(1761—1874年)、哥老會堀起時期(1874—1911年

)、土匪勢力迅猛發展時期(1911—1949年)。

  (一) 天地會從產生到發展壯大時期(1761一1874年):

  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清代檔案資料證明,天地會最早起自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由

福建漳浦縣洪二和尚即萬提喜首創。這是一個破產勞動者實行生活互助的秘密結社。創

會後,流傳迅速。同時,由於它是封建社會衰敗時期的產物,其本身也充滿了各種各樣

的缺點。綜觀天地會在這一時期的活動,大致有以下幾個特點。

  1.形成了以天地會為主的會黨系統,會黨成為反清鬥爭的一支主要力量。天地會

創立不久,就在閩粵台灣地區流傳開來。1786年,台灣爆發了天地會組織發動的林爽文

大起義。清政府花了很大力氣才將這次起義鎮壓下去。由於天地會不同於以往的農民起

義和一般的土匪活動,清政府在林爽文起義失敗後嚴令追查:「現在逆匪蕩平,兵威丕

振,正應趁此時竭力查拿,務凈根株」[32]。並從法律上予以明文禁止。但由於以下兩

個原因,天地會不但沒有滅絕,反而迅速蔓延開來:一是從天地會創立到林爽文起義時

,它已逐步成為一個從宗旨、儀規到組織、行動都十分嚴密的秘密團體,它的許多行為

準則容易被廣大的破產勞動者和貧苦農民接受。如天地會頭目嚴煙供稱,會中之人,凡

遇「婚姻喪葬事情,可以資助錢財;與人打架,可以相幫出力;若遇搶劫,一聞同教暗

號,便不相犯」[33]。所以,天地會枝蔓繁多,紮根深遠,綿延不絕。二是林爽文起義

失敗後,天地會紛紛改變名稱進行活動,如添弟會、三點會、三合會、忠義會、江湖串

子會、雙刀會、千刀會、邊錢會等,總計有三四十種名目。至於嘉慶、道光年間,這些

會黨名目迅速由閩粵沿海向內地傳播,勢力遍及南方各省,逐步確立了以天地會為主的

會黨系統的地位。

  2.會黨成為反清鬥爭的一支重要力量。林爽文起義是會黨大規模武裝抗清鬥爭的

發韌之舉。嘉慶初年川楚白蓮救起義失敗後,教門日益衰而會黨日益盛,到道光年間,

天地會及其支派的活動非常活躍,拿廣西來說,「拜台結黨,旗幟各編堂名,……幾乎

無地無之。無時無之」[34]。道光末年發生在湘桂交界的雷再浩、李沅發起義,兩廣交

界的何名科、張嘉祥起義,廣西境內的陳亞貴起義等會黨發動的反清鬥爭,為太平天國

的醞釀發動準備了條件,起到了一種「前驅作用」[35]。太平天國時期,兩廣天地會起

義和北方的捻軍起義有力地配合和支持了太平天國。

  3.土匪活動逐漸成為會黨日常生活的主要內容。會黨的「反社會性」,一方面表

現為它們反封建鬥爭(後來還加進了反帝內容)的積極的一面。另一方面表現為大量的漫

無節制的土匪活動。因為會黨的主要成分和骨幹力量是遊民無產者,在它結會之初,便

隱含了對外掠奪破壞的動機。這一時期會黨的土匪活動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會黨直接

為匪,如道光年間,在廣州附近,三合會「直人城鄉劫掠當店、鋪戶人家」[36];二是

會黨與土匪勾結,如嘉慶初年,廣東「有艇盜之擾……大為患粵地。……且陸地會匪,

陰濟船械硝磺米糧」[37];三是會黨與土匪交相為患,如道光末年,為患廣西的有「堂

匪」(會匪)、土賊、流寇三種,「最盛者莫如土賊,土賊亦堂匪之變相,堂羽眾盛」[38

]延至咸豐年間,南方的會黨與土匪已成「星火燎原,遂不可撲滅」之勢。

   (二)哥老會崛起時期(1874—1911半):

  十九世紀七十年代以後,哥老會崛起於長江流域,全國大部分省區都有它的足跡。

哥老會勢力的擴張,不但在會黨史本身,而且在近代社會政治經濟的方方面面都有著重

要意義。這一時期以哥老會為主的會黨與土匪活動,具有以下一些特點:

  1.哥老會成為晚清時期最大的會黨,南方天地會勢力相應地居於次要地位;土匪憑

借會黨的組織形態展開活動。這種情況的出現,主要因為,十九世紀五六十年代後,外

國資本主義勢力開始在這一地區侵蝕蔓延,加上戰亂、天災的影響,該地區的傳統經濟

結構受到嚴重破壞,造成了數量巨大的遊民群體,另一方面,在太平軍起義、捻軍起義

、西北和西南少數民族起義被鎮壓後,清政府即大量裁撤營伍勇丁。湘軍攻佔天京不久

,即裁去二萬人,此後又陸續遣散湘軍數十萬、淮軍和川勇十餘萬、綠營五六十萬,巡

防營和其它地方軍隊為數則更多[40]。按湘軍初起時,即有哥老會傳會其中,曾國藩嚴

令禁止:「結拜哥老會、傳習邪教者斬」[41]。但有令不止,反而迅速盛傳於湘淮川楚

各軍。究其故始,「一日在營會聚之時,打仗則互相救援,有事則免人欺;二日在營離

散之後,貧困而遇同會,可周衣食,孤行而遇同會,可免搶劫,因此同心人會」[42]。

以至「楚師千萬,無一人不有結盟拜兄弟之事」[43]。湘淮等軍陸續裁撤後,「此風仍

而不改」。在清政府來說,根本沒有,也不可能妥善地安置這些被遣兵勇,使之「斂手

歸農」。由是,為數甚巨的散兵游勇便流落江湖,與各地游手無賴、土匪鹽梟勾聯一氣

,結盟拜會,散票取錢,並從事大量的政治反抗、經濟掠奪活動,很快就造成「各路之

會匪聲氣相通,抗官拒捕。勢漸不可制」的局面[44]。

  這一時期,天地會、三合會、三點會等雖然不及哥老會那樣引人注目,但他們在南

方各省及海外活動的情況不容忽視,而且,他們的活動最先受到資產階級革命黨人的注

目。

在土匪方面來說,由於這一時期哥老會及稍後青幫勢力的迅速發展,他們往往憑藉會黨

的組織形式展開活動,所以有人說:「間有人會而不為匪者,斷無為匪而不入會者」[45

]。這種會、匪不分,民、匪莫辨的情況相當普遍.

  2.哥老會成為群眾性反帝反封建鬥爭的一支領導力量。晚清時期,中國半殖民地化

程度不斷加深,人民的反抗在在皆有,其數量之多,範圍之廣,都是空前的。這些鬥爭

一般又稱為「民變」,主要是以反洋教和反封建壓迫為內容。在北方,教門充當了鬥爭

的領導力量,在長江流域和南方,則主要由以哥老會為主的會黨充當。這些群眾反抗斗

爭,為辛亥革命的爆發創造了有利條件。這裡需要指出的是,會黨領導的各種反抗鬥爭

,往往體現了遊民無產者的破壞性,所以,不但在「民變」過程中,通常伴隨著大量的

搶、砸、燒、殺行為,而且在「民變」之後,許多人因官府追拿,往往被迫遁人山林湖

澤為匪,如江淮鹽梟、東北馬賊、陝洛刀客、雲貴川的棒客、閩浙兩廣的土匪與海盜,

都與這些「民變」有密切關係。中外反動勢力的殘酷壓迫,造成了社會貧困,群眾的反

抗與會黨、土匪活動互相交織,反過來又加速了封建統治的瓦解,這個辯證過程在晚清

加速度地進行著。

  3.青幫勢力的發展與青紅幫合流。青幫本來是清代漕運水手中的行會性秘密結社,

後來逐漸演變成為一個龐大的以失業水手、地方青皮光蛋、兩淮鹽梟為主要成分的搶劫

販私集團,這種轉變以太平軍興、漕運改折為標誌,「(咸豐)三年春,江南被兵,南漕

改折,或海運,縴夫遊民數十萬,無可仰食,豐北黃河連年潰決,饑民亦數萬,弱者轉

溝壑,壯者淪而為匪,剽劫益熾」[46]。太平天國時期,青幫鹽梟主要在兩淮一帶活動

,此後數十年間,其勢力沿運河迅速發展,向北則魯省直省,向南則江浙皖。南進者與

長江哥老會勢力互相滲透、融合,大約在十九世紀末年,青紅幫在鎮揚寧蕪地區合流,

並沿長江、運河、太湖一線向東推進。二十世紀初年,青紅幫勢力巳在上海站穩腳跟。

  對於青紅幫合流這一問題本身還有待進一步研究,但這件事表明,會黨勢力巳開始

向城市及社會上層發展,它所造成的危害,遠遠超過了一般的盜匪活動。

   4.資產階級革命黨人聯絡利用會黨,使之成為推翻清朝的重要力量。這一點,無

論是革命黨人及學術界都有很多論述,茲不贅引。

  (三)土匪勢力迅猛發展時期(1911一1949年):

  辛亥革命失敗後,中國陷入了一個政治混亂、軍閥割據、戰爭連年不斷的境地,加

上天災、匪禍。造成了嚴重的社會動亂,饑民、難民、遊民隊伍極度膨脹,他們大量的

投入原有匪股或自己拉杆子結大幫,土匪數量空前增加。如果說嘉慶初年川楚白蓮敦起

義失敗後秘密社會的趨勢是教門日益衰而會黨日益盛,那麼,辛亥革命以後的趨勢則是

會黨日益衰而土匪日益盛。民國時期土匪會黨的活動相當廣泛而複雜,在此。我只能簡

單地指出以下幾點。 .

  1.土匪勢力迅猛發展,中國成為「土匪之國」。

  2.會黨由「秘密」走向「公開」,雖然一方面繼續在下層社會發展,一方面把觸角

伸向中上層社會,但從總的趨勢來說,其內部組織渙散、紀律失效、力量削弱的情況日

見突出。

  3.軍隊土匪化,土匪軍隊化;防匪組織如紅槍會、大刀會等也日益匪化,這些現

象推動了土匪的急劇增加。

  4.各派政治力量都非常注意利用土匪會黨力量。中國共產黨人在長期的鬥爭實踐中

,採用階級分析的觀點來看待和處理土匪問題,並在吸收利用的過程中加以改造,摸索

出一條比較成功的改造利用會黨隊伍的路子。

注釋:

[1]《論防土匪》(社論),(順天時報)宣統三年十二月二十日。

[2]參見Phil Billingahy, Bandits in Republican China.Chapt 1, Stanford,Calif

ornia, 1988.此外, Eric Hohsbawra在他的Primitive Rebels (Manchestorer,1959)

和Bandits(Harmondworth,1969)兩本書中,也曾對「土匪」和「社會土匪」作出定義,

但比較模糊,茲不引述。

[3]參見秦寶琦《天地會檔案史料概述》、《歷史檔案》,北京,1981年第1期。

[4] [16] (日)平山周:《中國秘密社會史》,河北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35頁、76頁

[5]參見蔡少卿:《中國秘密社會》,浙江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52—59頁。

[6]《清文宗實錄》卷四十九,第632—633頁。

[7]參見Elizabeth Perry,Rebel and Revolutionaries in North China, 1845—1945,

Stanford ,Califonia ,1980, pp.66--74;Phil Billingsley.Bandits in

Republican China,P92.

[8] 「1914年1月28日重慶鎮守使周駿致北京大總統等電」,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北十一,1042。

[9] [46] 張曜《山東軍興紀略》卷二上、卷十七。

[10] [25] 曹保明:《土匪》,瀋陽,春風文藝出版社,1988年,第39—47頁、第28—3

3頁。

[11]《魯省匪勢現狀》,上海《民國日報》1917年9月14日

[12]《飭在籍大員幫辦團防折》,《劉中丞奏稿》卷二。

[13]《辛亥革命前十年間民變檔案史料》(上冊),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188頁。

[14]生可編:《青紅幫之黑幕》,河北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2頁。

[15]上海《中外日報》1905年10月24日

[17] 「1915年2月18日重慶朴尚才旅長致陸軍部電」,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北

十一,1046。

[18] 陶成章:《浙案紀略》,載《陶成章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

[19]《太湖匪猖獗異常》,上海《時報》1913年9月3日

[20]羅爾綱:《貴縣修志局發現的天地會文件》,載羅編:《天地會文獻錄》,中正書

局,1943年。

[21]《硃批奏摺》嘉慶十一年十二月十六日護理江西巡撫、布政使先福奏摺。

[22]《欽定平定台灣紀略》卷五十八。

[23]蕭一山:《近代秘密社會史料》卷四,嶽麓書社,1986年,第12頁。

[24]《康雍乾時期城鄉人民反抗鬥爭資料》,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第728頁。

[26] [29]《太平天國起義調查報告》,北京,三聯書店,1956年,第80—81頁、第84頁

[27]《神州日報》1912年4月2日

[28]楊玉如:《辛亥革命先著記》,第12頁;李廉方:《辛亥革命首義記》,第3頁。

[30]參見徐舸:《清末廣西天地會風雲錄》,桂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1990年,第1

26頁。

[31]關於會黨史的分期,可以參見蔡少卿:《中國近代會黨史研究》,北京,中華書局

,1987年,第34—44頁。

[32]《台灣檔》乾隆五十三年四月初三日上諭。

[33]《嚴煙供詞》,載清史資料叢刊:《天地會》(一),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

980年。

[34]《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3頁。

[35]庄吉發:《清末天地會與太平天國之役》,台灣《大陸雜誌》第59卷第1期。

[36]《太平天國史料》,北京,開明書店,1950年,第524頁。

[37]魏源:《聖武記》,「嘉慶東南靖海記」。

[38]莫炳奎:《邕寧縣誌》卷三十四,兵事志。

[39]朱用孚:《摩盾余談》,載《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

961年,第152頁。

[40]《劉坤一遺集)第2187頁。

[41]《曾文正公全集》,雜著,卷二,營規。

[42]《曾文正公全集》批牘,卷三。

[43]《十三峰書屋批牘》卷一。

[44]《丁文誠公奏稿》卷十四。

[45]《錄副奏摺》光緒二年七月二十五日文格奏摺。

舊時東北土匪的規矩和黑話東北土匪在整個民國時期大體可以分三種。第一種是純土匪,即紅鬍子。這種匪多則數百,少則十餘,主要勾當是砸富戶、搶買賣、綁人票、打官兵,其間燒殺姦淫,無惡不作。1915年,吉林省渾江縣匪首「冰上飛」在搶劫時,發現一個老太太手上戴著金戒指,但擼不下來,便用刀砍下老人的手指一道拿走。1924年匪首王林手下匪徒在螞蟻河架了一個姓魏的姑娘。姑娘的父母為贖人,賣血湊錢。等湊夠了贖出女兒,姑娘已被匪徒糟蹋,投河自盡。其父失血過多而死,其母悲憤之下上了吊。好端端一個家庭就這樣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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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種是武裝土匪。這種土匪大多有政治背景或目的。或為報復社會,或為報復官紳;有的借土匪發展勢力,希望招安做官;有的投靠日軍,為虎作倀;被人民政權土改清算的,要搞階級報復;被國民黨委任軍銜的,死心塌地破壞革命。關於這種土匪,下文還要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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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種叫棒子手。這種土匪沒有槍械,僅以木棒劫道;人數少,有時1人,有時數人,時聚時散。他們打劫對象多是單身行人、小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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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股的土匪又稱「溜子」,有一套比較完整的組織和規矩。其總頭目叫「大當家的」或「大掌柜的」,內部呼為「大哥」。其下有二掌柜。再往下有「四梁八柱」,四梁分里四梁、外四梁,合起來即為八柱。下面一般匪徒稱「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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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四梁指的是炮頭、糧台、水香、翻垛的。炮頭是執法行刑的,他必須「管直」(槍法准),百發百中。在和敵人交鋒時,他能在關鍵時刻一槍定奪大局。糧台管糧食、蔬菜的儲備、供應,到百姓家就食時,還要檢查該戶有無傳染病,食品是否有毒。水香負責分配站崗、放哨。每砸開一個窯(攻下一個地方),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卡子(哨兵)。翻垛的,是溜子里的軍師、參謀長。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行動前,他要占卜凶吉;遇險時,他要祈神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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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四梁指的是秧子房掌柜、花舌子、插簽的、字匠。秧子房就是票房,是關押人票的地方。其掌柜的大都心狠手辣,催票時割耳朵、割鼻子,毫不手軟;過期不贖票,也由他和手下人撕票。花舌子負責給苦主家送信、講價。這種人一要善於查明苦主家底,二要巧言善辯,要對方拿出更多的錢來。插簽的,也有叫稽查,主要負責勘察打劫的目標、路線,保證萬無一失。字匠主管文墨。給苦主寫信,與外界的文字交道,都由他負責。有的字匠還會刻印、模仿他人筆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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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各個溜子人數多少不一,規模不等,所以這八柱也有互相兼任的,或省略的。有的溜子因馬匹眾多,又專設「馬號」,主管馬匹車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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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土匪有許多行話、黑話,反映了其組織內部的規矩和忌諱,也反映了匪徒們的心態。例如,干土匪稱作「吃打飯」,長期幹這一行叫「掛住」,打劫叫「開差」、「砸窯」,劫道叫「別梁子」,殺人叫「插人」,分錢叫「挑片」。他們忌諱「死」字,故稱死了為「睡了」,睡了則稱「躺橋」;又忌「犯」字,故稱吃飯為「啃付」;忌蹲大牢的「蹲」字,故點燈叫「上亮子」、「點明子」,放火叫「放亮子」。犯了這些忌諱,輕則受打罵,重則被殺。曾有一次,一個小孩見一個男人在吃東西,便問:「你在吃包穀嗎?」那人竟勃然大怒,說:「不,我吃的是木頭!」這男子便是名土匪,因為包圍的「包」字也在忌諱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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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土匪還有一種黑話,叫「三番子」。曲波的長篇小說《林海雪原》中寫到楊子榮進威虎山時,記載了很多。像「蘑菇溜哪路?什麼價?」「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等等,均屬此類。「文化大革命」中,因為京劇《智取威虎山》的傳播,全國各地甚至連3歲小兒也都會說上幾句土匪黑話。但實際上,它是一種十分複雜的東西,既有許多約定俗成的內容,也有一些隨機應變的問答。例如,問:臉紅什麼?答:精神煥發。問:怎麼又黃啦?答:防冷塗的蠟。就屬於這一類情況。這種三番子非有三年五載為匪的經驗,是不能透徹地掌握其訣竅而靈活運用的。楊子榮能在剿匪鬥爭中迅速掌握、運用,充分表現了他的大智大勇。

東北土匪中的一些首領往往帶一個小銅佛,據說叫「達摩多羅」,是他們的「上帝」。黑龍江著匪謝文東就是這樣,他經常供上銅佛,打卦起課,決定凶吉。許多文藝作品中表現的匪首,在匪群中都是八面威風、頤指氣使。其實,據當過胡匪首領的人交代,匪首帶領胡匪就像帶領胡狼,時時提心弔膽。因為不僅有的頭目可能不服大掌柜,隨時可能篡權;便是一般的崽子,被惹急了,也會馬上動刀動槍,不顧後果的。所以一般的匪首都是少言寡語,一則顯得城府極深,一般匪徒莫測其高深,只有敬畏之份;二則可以暗自盤算誰可能有異志,誰的言行反常,該採取什麼對策等。許多匪首一輩子都沒有可以說知心話的人,在大群匪徒的簇擁之下,孤獨地活著,孤獨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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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匪首一般都有一個綠林報號,反映出該匪首所處的時代特徵、習俗和意向。例如,「戰中華」、「戰九洲」、「戰北省」、「東邊」、「中霸天」等,反映了土匪的狂妄野心;「綠林好」、「青山好」、「松江好」等,反映了土匪活動的地域環境;「草上飛」、「雲中雁」、「穿山甲」、「常勝」等,則反映了土匪的幻想、願望。有的用匪首的姓名、綽號或去掉姓氏

後的名字做綠林報號,如「老北風」、「小白龍」、「劉二敢子」、「(孫)長海」等。也有的用該股土匪的特點做報號的,如吉林渾江地區匪首曲振廣手下50多名匪徒,行走如飛,即自報「滾地雷」;「白馬張」則顯然因為匪首姓張,常騎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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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相信「沒有外號不發家」,所以哪怕一兩個人的小匪伙也要有個報號。路上相遇,各股自報家門,是仇人,捉對廝殺;是友好,相安無事。砸窯時,也向村民報號,一則頗有「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氣概,二則也藉此揚名,吸引不逞之徒前來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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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胡匪常有些規定,哪些是不可以搶的。例如:喜喪事、郵差貨郎、走村行醫、算命搖卦、鰥寡孤獨、大車店、棺材鋪,均在規定之列。民國初期,著名的馬鬍子、綠林報號「白馬張」曾親自訂過13條紀律,約束部下。其中規定:本山主發飛馬牌香煙為標幟,在外地吸此煙者,即須互相援助,違者立斬;關東毗連外國,對洋人不僅不能開差,且須暗中保護,免惹無謂的外交事件;凡願入山為么者(匪中排行最小者),須本山20人以上介紹,並認某人為師,經師切實保證,方可入山;本山為膺介(其他股匪)所侵擾,須儘力援救,違者重罰;泄密者殺無赦;抽籤執行死刑者,雖骨肉至親不能寬貸,如有退縮或縱放,殺無赦;開差所得九成開拆,二成歸公、一眼線、四公攤、一獎賞此次出力人員、一撫恤歷年傷亡弟兄家屬;入山為么者,另可正當謀生,但醫卜星相皆不得為,尤不能為官,入山又為官者,殺無赦。

解放前在遼西匪幫中較為流行)

佛爺:即指竊賊。此類人多犯有相當程度的盜竊罪行。一般都有數次被拘審的記錄。此語流傳於京、津一帶。不法分子中尤甚。

扒包:即指裝扮成行家權威,用話讓賣東西的人主動高低。此語多流傳於我東北一帶。生意人中尤甚。

闖啃:指闖到人家屋裡騙取財物。此語流行於我國北方江湖客或不法分子中間。

插了:即殺了,系東北土匪黑話。如東北土匪拜香時常這樣跪地起誓:如違犯了……千刀萬剮,叫當家的插了我。

掛註:即指入伙。這是本世紀初東北土匪中流行的黑話。

對買:即用事先準備好的錢包或提包換取對方的錢包或提包。此語多流行於我國北方的江湖客或不法分子中間。

鬍子:即指土匪。二十世紀初,流行於我國東北一帶的黑話,又謂「響馬」。

傷票:匪首取豬頭割口條讓「花舌子」(送信人)送往被害者其家。聲稱是其家人的舌頭,並威脅再不按要求贖票,則三天送其耳,五天送其眼,十天送其人頭,此稱「傷票」。

炮頭:即指神槍手。屬土匪黑話。

扒子:即指完蛋貨。屬土匪黑話。

主刀:時下流行於東三省的黑話,意為主要作案者,即親自動手的人。

野雞:即指雜牌。這是舊時東北地區土匪集團流行的黑話。選自曲波所著的《林海雪原》。

房瓦:即指正堂。這是舊時東北地區土匪集團流行的黑龍話。選自曲波所著的《林海雪原》。

曬至:即指白日行走。流行於江湖匪盜之中,用以迴避外行、外界。

暗線:即指半夜糾伙行動。流行於江湖匪盜之中,用以迴避外行、外界。

緊滑:即指恐後有追捕,速逃。流行於江湖匪盜之中,用以迴避外行、外界。

盤走:即指強盜。流行於江湖匪盜之中。

肘琴:指謝銀,就是拒收銀兩。流行於江湖匪盜之中。

寸節:即指討銀,就是討收銀兩。流行於江湖匪盜之中。

老榮:即指小偷、扒手。有的地區也稱「小綹」、「攝子把」或「榮馬子」。

方子:即指錢包,流行我國南方以偷竊為生的犯罪分子中間。

上托:即掩護作案的「眼線」或「望風人」。一般團伙作案時,總設有觀望、報警的望風人。稱之為「上托」。流傳於東北三省。

騎馬:指專偷自行車、摩托車。我國南方多有流傳。

模子:即指那些被犯罪分子經過調查、盯梢,認為是可借選擇的對象。泛指人和一些場所。此語多流行於我國南方。

翻天卯:即指用偷梁換柱的方法,用假的把真的偷偷換走,此語多流傳於我國東北一帶。

攢子錢:即指專在廟會及熱鬧場所偷竊財物。此語多流行於我國東北一帶。不法分子中尤甚。

小老鼠:即指毛賊。

留客住:即指斷路。

闖窯堂:指白天趁人不備隱藏在人家屋裡,偷空竊取財物。此語多流行於東北、西北的江湖客和不法分子中間。

搠包兒:即指截包兒,就是偷搶東西。如明曲《漁樵記》第三折:「由你寫!或是跳牆驀圈,剪柳搠包兒,做上馬強盜,白晝搶奪。」「溯包兒」亦即今所謂「掉包兒」,是今仍流行於盜竊團伙之中的黑話。

大院子:即指監獄。這是盜賊類中掘壁賊之黑話。

開天窗:即指在屋上掀去瓦片,抽去椽子,而入屋者。這是盜賊類中拐匪之黑話。

風不正:即指人多行劫不成,這是盜賊類中的黑話。

踩盤子:即指事先探風。屬東北匪語。後轉為東北方言。其意是指預先勘察適當處所,做某種事情的準備。

綁紅票:即指綁架姑娘。屬土匪黑話。

順水蔓:即指姓劉。源自舊時東北土匪行當。

山根蔓:即指姓石。源自舊時東北土匪行當。

虎頭蔓:即指姓王。源自舊時東北土匪行當。

土匪語言往往是一段一段的,比如:

磨菇,溜哪路?什麼價?

想啥來啥,想吃奶就來了媽媽,

想娘家人,小孩他舅舅來拉.

野雞悶頭鑽,哪能上天王山?

地上有得是米,嗚呀有根底.

拜見過啊么拉?

他房上沒有瓦,非否非,否非否.

西達?西達?

一座玲瓏塔,面向青帶背靠沙.

么哈?么哈?

正晌午時說話,誰也沒有家.

這段話的意思是:

什麼人?哪裡去?

我來找同行來了.

我看你不是正牌的!

老子是正牌的,老牌的.

你從小拜誰為師?

不到正堂不能說,徒不演師說.

誰引你這裡來?

以前單獨過嗎?

在許大馬棒山上.

電視劇《林海雪原》昨晚曲終,儘管該劇在故事改編上引起諸多爭議,但客觀而言,《林海雪原》對東北地區特色自然和人文環境的表現還是吸引了不少觀眾。這種特色的主要表現之一,就是對東北方言的運用。近年來不論是晚會小品還是網路歌曲,都讓非東北人對東北方言有了一定的認識。不過《林海雪原》中表現的東北方言則更為地道,許多話甚至在如今的東北都已流失,在挑齣劇中部分東北方言諮詢了電視導演、語言學者和東北普通百姓後,記者發現北京觀眾搞不懂的東北方言台詞,不少東北籍觀眾特別是在城市長大的年輕人同樣不知道「啥意思」。《林海雪原》曲終時回頭看看,這些方言或黑話也不失為一樂事。

綹子:

劇中土匪台詞:「大量的特務,有的混在城市裡,有的混在土匪的綹子里。」解釋:寨子,山寨。

大拉拉蛄:

劇中「坦克」台詞:「這回我們說不定能逮個大拉拉蛄。」解釋:螻蛄,一種食農作物根的害蟲。北京的庄稼人經常有句俗語,說的是「聽拉拉蛄叫還不種地了?」

吧嗒吧嗒(吧,讀pia,一聲)劇中老北風台詞:「我說這些話呢,許旅長你吧嗒吧嗒。」解釋:琢磨琢磨。北京人常說的「咂摸咂摸」。

皮子貨:

劇中「坦克」台詞:「在欒平那咱擠出的那點兒東西,全是皮子貨,沒啥用。」解釋:表面上的,無實質的東西。

得瑟

劇中楊子榮台詞:「你別給我瞎得瑟啊。」(土匪回應:「我沒得瑟啊。」)解釋:來勁,叫板。

篩糠

劇中楊子榮台詞:「許大馬棒血洗夾皮溝,剩下的人一聽說許大馬棒就篩糠。」解釋:哆嗦。

好嚼果兒

劇中「蘑菇爺爺」台詞:「山裡人的規矩,有好嚼果兒,可不能自個兒蔫不咚的把它吃了啊。」解釋:好事兒,甜頭兒。

溜嗖劇中「蘑菇爺爺」台詞:「走起山路來,我比你們還溜嗖。」解釋:利落,動作靈利。在北京方言中寫做「溜颼」。

尿性

劇中老北風台詞:「一打聽老北風,他得說是條漢子,尿性。」解釋:很男人,有男人味兒。與北京人用「牛」形容的一些詞同義。

扯犢子

劇中楊子榮問欒平:「凈跟我扯犢子是不是?」解釋:胡說八道,編瞎話。北京人說的「胡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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