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級書單·一級】E105《圍城》 |近代文學中最偉大的一部小說

推薦理由：

夏志清在《中國現代小說史》中這樣評價：（1）《圍城》尤其比任何中國古典諷刺小說優秀。由於它對當時中國風情的有趣寫照，它的喜劇氣氛和悲劇意識，我們可以肯定地說，對未來世代的中國讀者，這將是民國時代的小說中最受他們喜愛的作品。（2）《圍城》是中國近代文學中最有趣和最用心經營的小說，可能亦是最偉大的一部。作為諷刺文學，它令人想起像《儒林外史》那一類的著名中國古典小說。但是，它比它們優勝，因為它有統一的結構和更豐富的喜劇性。（3）鴻漸通鮑小姐、蘇小姐、曉芙，已故未婚妻一家，自己家人、大學同事，以至於自己妻子一一疏離，非常戲劇化地表現出他精神的逐漸收縮，直到一無所有的地步。《圍城》是一部探討人的孤立和彼此間無法溝通的小說。

精彩觀點：

有人說圍城是戀愛、婚姻、家庭的「圍城」；也有人說，圍城是知識分子的「圍城」；更有人說，圍城是整個社會的「圍城」甚至是人類的「圍城」……在這，我將引用李健吾先生的話語，為大家嘗試「婚姻似鳥籠」的觀點，其他的請各位翻看書籍。閱讀之後，不妨想想大家說得是否在理，或者你又想到了其他的圍城。

李健吾認為，評價《圍城》，首先要弄清作者創作的本意，他說：《圍城》本意是什麼呢？ 這謎不難解釋，就在書里，只是有些淵博罷了。我照抄如下：

慎明道：「Bertie結婚離婚的事，我也和他談過。他引了一句英國古語，說結婚彷彿金漆的鳥籠，籠子外面的鳥想住進去，籠內的鳥想飛出來；所以結而離，離而結，沒有了局。」

蘇小姐道：「法國也有這麼一句話。不過，不說是鳥籠，說是被圍困的城堡fortresseassiiégéé，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裡的人想逃出來。鴻漸，是不是？」鴻漸搖頭表示不知道。 辛楣道：「這不用問，你還會錯么！」

慎明道：「不管它鳥籠罷，圍城罷，像我這種一切超脫的人是不怕圍困的。」

整個情節，如果這裡有情節的話，就是男女間愛情之神的圍困與跳脫，而這個平常的情節又以一個不學無術的留「洋」生回國後婚姻變化貫穿全書。這個留學生就是冒牌博士方鴻漸。健吾先生認為《圍城》里姿態變化的情節本身是「處在一個抗戰時期的大時代里」，因而作者對眾多人物的刻畫富有深刻的社會寓意，他說：

人民和學校流離失所，逃難者有之，狗苟蠅營者有之，發國難財者有之，變化離奇而尋常，對國統區是最大的諷刺，對高等教育事業與生活作了令人哭笑不得的揶揄。唐小姐在這裡一怒而去，蘇小姐成了香港、重慶之間的投機商。吹牛教授暗中使壞，勢利校長耍陰謀手腕，方鴻漸心情惡劣，孫小姐和他結婚與離婚，這就是方鴻漸的「命也夫！命也夫！」這就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圍城》！一場圍城之戰委婉敘來，極盡挖苦之能事，又配之動蕩不安的國家大事，抗戰乏術，逃難有罪，小百姓呼天喊地無門。而作者清詞妙語，心織舌耕，處處皆成文章。淪陷區的真實情況，歷歷在目，恍如隔世好友話家常。

精彩書摘：

【1】天下只有兩種人。比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種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種人把最好的留到最後。照例第一種人應該是樂觀，因為他每吃一顆都是吃剩葡萄里最好的；第二種人應該是悲觀，因為他沒吃一顆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壞的。不過事實卻適得其反，緣故是第二種人還有希望，第一種人只有回憶。

【2】我愛的人，我要能夠佔領他整個生命，他在碰見我之前，沒有過去，留著空白等待我。

【3】流言這東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蘊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惡意，比流產更能讓人心力憔悴。

【4】不受教育的人，因為不識字，上人的當；受教育的人，因為識了字，上印刷品的當。

【5】要人知道自己有個秘密，而不讓人知道是個什麼秘密，等他們問，要他們猜，這是人性的虛榮。

【6】沒有夢，沒有感覺，人生最原始的睡，同時也是死的樣品。

【7】愛情多半是不成功的，要麼苦於終成眷屬的厭倦，要麼苦於未能終成眷屬的悲哀。

【8】旅行是最勞頓，最麻煩，叫人本相必現的時候。經過長期苦旅行二彼此不討厭的人，才可以結交成為朋友。

【9】對於醜人，細看是一種殘忍。

【10】上帝會懊悔沒在人身上添一條能搖的狗尾巴，因此減低了不知多少表情的效果。

【11】愛熄滅了燈，心圍一座城

【12】這一張文憑彷彿有亞當夏娃下身那片樹葉的功用，可以遮羞比丑；小小一張方紙能把一個人的空虛愚笨寡陋都掩蓋起來。

【13】自己人之間，什麼臭架子、壞脾氣都行；笑容愈親密，禮貌愈周到，彼此的猜忌或怨恨愈深。……在吵架的時候，先開口的未必佔上風，後閉口才算勝利。

【14】結婚彷彿金漆的鳥籠，籠子外面的鳥想住進去，籠內的鳥想費出去，所以結而離，離而結，沒有了局。

【15】現代人有兩個流行的信仰。第一：女子無貌便是德，所以漂亮女人准比不上醜女人那樣有思想，有品節；第二，男子無口才，就表示有道德，所以啞巴是天下最誠樸的人。

【16】天生認識教他們孤獨的，一個個該各歸各，老死不相往來。身體里容不下的東西，或消化，或排泄，是個人的事；為什麼心裡容不下的情感，要找同伴來分攤？聚在一起，動不動自己冒犯人，或者人開罪自己，好像一隻只刺蝟，只好保持著彼此間的距離，要親密團結，不是刺蝟痛我的肉，就是我擦破你的皮。

【17】心理彷彿黑牢里的禁錮者摸索著一根火柴，剛劃亮，火柴就熄了，眼前沒看清的一切又滑回黑暗裡。比如黑夜裡的兩條船相迎擦過，一個在這條船上，瞥見對面船艙的燈光里正是自己夢寐不忘的臉，沒來得及叫喚，彼此早距離遠了。這一剎那的接近，反見得逵隔的渺茫。

【18】一個人的缺點正像猴子的尾巴，猴子蹲在地面的時候尾巴是看不見的，直到他往樹上爬，就把後部供大眾瞻仰，可是這紅臀長尾巴本來就有，並非地位爬高了的新標識。

【19】泛黃的照片失了真，承諾像刀傷了人

【20】 唐小姐嫵媚端正的圓臉，有兩個淺酒渦。天生著一般女人要花錢費時、調脂和粉來仿造的好臉色，新鮮得使人見了忘掉口渴而又覺嘴饞，彷彿是好水果。她眼睛並不頂大，可是靈活溫柔，反襯得許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講的大話，大而無當。古典學者看她說笑時露出的好牙齒，會詫異為什麼古今中外詩人，都甘心變成女人頭插的釵，腰束的帶，身體睡的席，甚至腳下踐踏的鞋，可是從沒想到化作她的牙刷。她頭髮沒燙，眉毛不鑷，口紅也沒有擦，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限止，不要彌補造化的缺陷。總而言之，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會裡那樁罕物，一個真正的女孩子。有許多都市女孩子已經是裝模做樣的早熟女人，算不得孩子；有許多女孩子只是渾沌痴頑的無性別孩子，還說不上女人。

【21】他想現在想到重逢唐曉芙的可能性，木然無動於衷，真見了面，准也如此。一年前愛她的自己早死了，愛她、怕蘇文紈、給鮑小姐誘惑這許多的自己，一個個全死了。有幾個死掉的自己埋葬在記憶里，立碑誌墓，偶一憑弔，像對唐曉芙的情感。有幾個自己，彷彿是路斃的，不去收拾，讓它們爛掉化掉，給鳥獸吃掉——不過始終消滅不了，譬如像愛爾蘭人買文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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