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台說史·他犯何罪被土耳其判刑2900年監禁?
近日,據土耳其當地媒體報道,土耳其檢察院根據諸多罪名,要求判處長期潛逃美國的著名伊斯蘭傳教士法圖拉·葛蘭3600個無期徒刑,共計2900多年的刑罰。如此之長的刑期,在人類歷史上亦屬罕見。
作為埃爾多安曾經的親密盟友,如今的政治與宗教流亡者,法圖拉·葛蘭到底幹了些什麼,讓土耳其政府對其懷有如此深仇大恨?
美國疼愛的開明伊斯蘭復興運動領袖
法圖拉·葛蘭領導的「葛蘭運動」,儘管在去年七月的未遂政變事件後遭到沉重打擊,迄今仍是土耳其影響極大的伊斯蘭復興勢力。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組織?
法圖拉·葛蘭
至少在西方尤其是美國看來,「葛蘭運動」是一個擁抱現代化、親西方、開放的伊斯蘭詮釋路徑,是對伊斯蘭極端主義的制衡。
「葛蘭運動」的興起,有著深遠的歷史背景,也是全球一系列政治、宗教、文化變動的產物。現代土耳其雖然在凱末爾的領導下迅猛走上了去宗教化、世俗化的道路。不過,種種事實表明,如此疾風驟雨的改革,雖然強勢帶動土耳其在短期內實現了現代化的轉型,但並沒有根除伊斯蘭社會根深蒂固的信仰傳統。伊斯蘭保守勢力的復興,只是時間問題。
土耳其伊斯蘭保守勢力的復興,又與它國不同,作為老牌的泛突厥主義國家,伊斯蘭復興與民族主義具有明顯的合流趨勢,對於土耳其人來說,二者無非一個側重宗教信仰,一個側重民族淵源,都是土耳其社會重拾自信與信仰的依託,
「葛蘭運動」恰恰是一種在泛伊斯蘭主義、泛突厥主義高度融合的思潮感召之下,形成的包含學校教育、商業運營的具有廣泛社會影響力的複合型團體。法圖拉·葛蘭的家族傳統和早年經歷,使他的思想帶有濃重的蘇菲主義特徵,同時也繼承了蘇菲派相對溫和開放、強調文化交流的特點。葛蘭本人也一直遠離政黨政治,更喜歡通過教育、商業和新聞傳播來拓展影響力,而不是試圖掌握國家政權。
在思想上,「葛蘭運動」雖屬伊斯蘭復興主義,但卻帶有明顯的親西方色彩。葛蘭推崇神學教育,也重視數學、計算機等現代科學技術。與中東很多極端的伊斯蘭復興勢力不同,葛蘭並不要求對伊斯蘭教法中很多不合時宜的規範生搬硬套,而是強調應與現代化和全球化相適應。葛蘭明確支持經濟開放與市場化,使葛蘭獲得了國內大量企業和資本家的支持。
對於美國主導的西方社會來說,「葛蘭運動」疏導了民眾對復興伊斯蘭傳統信仰的熱情,無疑能壓縮伊斯蘭極端勢力的空間,使宗教勢力得以以穩健的方式延續社會影響力,因為得到了美國社會的廣泛接納和支持,成為美國在土耳其施加影響力的重要同盟者和代言人。
葛蘭在美國政界和學界都有眾多的支持者,如著名伊斯蘭問題研究者約翰·埃斯波西托就讚許法圖拉·葛蘭的宗教運動體現了新時代伊斯蘭革新、進步的力量,有助於治療西方社會的「伊斯蘭恐懼症」,同時也為當代穆斯林提供了反思和自省的空間。
與埃爾多安——從親密戰友到形同陌路
埃爾多安所在的「正義與發展黨」,正是看中了「葛蘭運動」在安撫民心、社會治理方面的卓越能力,因而長期選擇與其結盟,共同對抗軍方和凱末爾主義者。受葛蘭運動影響的諸多土耳其財團,都給予了「正義與發展黨」從媒體輿論宣傳到資金的諸多關鍵支持,對助推其最終執政居功至偉。
土耳其「正義與發展黨」標誌
在「正義和發展黨」成為執政黨後,「葛蘭運動」利用其思想和組織網路,大幅提高了埃爾多安等政黨領袖的治理水平,並且使土耳其保持了與美國的密切關係,對埃爾多安執政時期土耳其能夠取得重大經濟成就,發揮了關鍵作用。
不過,成也西方,敗也西方,在埃爾多安穩固了自身的政治地位後,其與美國和歐盟的關係逐漸趨於冷淡。作為維繫與西方關係的重要中間人,「葛蘭運動」與土耳其現政府的同盟也最終破裂。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
首先,土耳其在謀求加入歐盟問題上屢遭挫折。由於諸多政治、歷史、民族、宗教問題,西歐對是否接納土耳其加入歐盟充滿疑慮,因而屢屢延宕周期。長期不得加入,使土耳其政客和民眾的自尊心受損,逐漸對西方心生怨恨。
第二,在與西方漸生嫌隙之後,土耳其轉而望向東方,開始著力像歷史上的奧斯曼帝國一樣經略中東和阿拉伯世界。為此,土耳其在政治和軍事上密切配合美國中東政策的立場開始軟化,如在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中,土耳其就採取不合作態度,增加了美國的戰爭成本。美國也開始指責土耳其政府在背後支持哈馬斯等激進勢力。雙方關係漸趨緊張。
奧斯曼帝國經略中東和阿拉伯世界,其觸角甚至伸向了南歐和東歐地區
最後,土耳其與西方關係的轉變,必然影響到作為中間人的葛蘭運動。埃爾多安與葛蘭的私人關係也開始惡化。2011年埃爾多安生病住院,身在美國的葛蘭竟沒有發表任何慰問和關心的言論,成為二人分道揚鑣的標誌性事件。
埃爾多安
不過,由於相關證據的缺失,目前學界對埃爾多安領導的「正義和發展黨」與「葛蘭運動」決裂的細節,還缺乏較為清晰的認識。有觀點認為葛蘭率先不老實,借著美國的支持,暗中從事反埃爾多安活動。另一些學者則相信,所謂葛蘭立足美國來反對埃爾多安,不過是埃爾多安惡人先告狀,藉助渲染「威脅」來博取選民同情的政治手段罷了。
決戰:鹿死誰手?
時間進入2013-2014年,埃爾多安與「葛蘭運動」之間終於開始爆發激烈衝突。當時,埃爾多安政府的多名官員身陷貪腐醜聞,民調大幅下降。為了轉移視線,埃爾多安宣稱「葛蘭運動」控制的媒體惡意炒作「貪腐」問題,企圖藉機打擊政府權威,接著連續下重手對其開刀。
2014年3月,埃爾多安取締了土耳其國內的葛蘭學校;同年12月,又關閉了葛蘭運動旗下的諸多媒體,極大打擊了葛蘭運動的在傳媒、商業上的勢力。到2015年,土耳其政府幹脆指控葛蘭犯有陰謀顛覆罪,要求美國將其引渡回國受審。
雖然美國與土耳其關係趨於冷淡,但在應對敘利亞內亂、「伊斯蘭國」威脅和難民問題上,美國仍需要土耳其廣泛的配合,因此美國並不願因葛蘭問題公開與土耳其政府撕破臉面。但傷痕已然產生,難以癒合。2015年2月,89名美國國會議員致信時任國務卿克里,就土耳其鎮壓「葛蘭運動」表達了憤怒,認為其踐踏了自由民主原則。
2016年7月15日,土耳其軍方內部派系發動了企圖推翻埃爾多安的政變,最終以失敗告終,共造成265人死亡。關於政變的內幕,至今仍然籠罩著重重迷霧。有人認為是信奉凱末爾主義的軍方所發動,埃爾多安政府則一口咬定--葛蘭才是幕後黑手。葛蘭矢口否認,反擊埃爾多安自導自演。葛蘭的一名顧問評價政變「實行得很差勁,所有事看起來都對埃爾多安有利」,不過是施展了苦肉計罷了。
2016年7月15日,土耳其軍方內部派系發動了政變
這場未遂政變,也拉近了擊落俄羅斯戰機事件後一度極其緊張的俄土關係,使土耳其現政府與西方的關係更加疏離。直到今年,埃爾多安與「葛蘭運動」的鬥爭仍未結束,就在4月26日凌晨,土耳其警方和情報部門就在全國範圍內展開大搜捕,逮捕了超過1000名據稱與葛蘭有關聯的警察系統人員。
經過這場你死我活的較量,「葛蘭運動」固然在土耳其國內遭到慘重打擊,埃爾多安又能好多少呢?在經濟下滑、民主形象破滅、外交孤立等多重危機的催逼下,這位當代「奧斯曼蘇丹」是否能笑到最後,還需經過歷史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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