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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禪師:人活著就要培養愛心(下)

解脫之門

三解脫門——空、無相、無願,是佛教所有宗派共同的東西。第一是空解脫門(sunyata)。「空」總是意味著某種東西空掉了,所以我們要問:「什麼空了?」如果我把一杯水都喝光了,那麼杯子里的水就空了,但空氣卻沒有空。「空」並不意味著不存在。假如觀世音菩薩告訴我們五蘊皆空,我們不禁要問:「什麼空了?」如果我們這樣問,他會告訴我們:「一個孤立的存在空了。」這句話的意思是,「A」完全是由「非A」的因素構成的。

這張紙的孤立存在空了,因為它不可能獨自存在,它必須與所有其它事物互為緣起。我們的這張紙是由非紙的因素構成的,如樹木、陽光、雨水、土壤、礦物質、時間、空間,以及意識。它的孤立的自我空了,但是它卻充滿了其它所有的東西。所以「空」同時意味著「充滿」。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體會「互即互入」和「互為緣起」之教義的含義。「空」是一種解脫門,一種修行,而不僅僅是供討論的課題。深入地觀察一切事物,你會發現空的本質。當你這樣做的時候,你將會去掉分別,超越對生死的恐懼。

第二個解脫門是「無相」(alakshana)。我們能以有相見如來嗎?如果我們被相所縛,我們將看不到如來。《金剛經》告訴我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虛妄是由相產生的,所以我們的修行要超越相。如果我們被名相所縛,解脫之門就會關閉。此時我們必須以無相之鑰,打開這道門。不要試圖通過相來把握實相,不要太相信你的想蘊了。

在《金剛經》中,佛陀問:「於意云何,須菩提?可以身相見如來不?」須菩提回答說:「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須菩提用的是般若波羅蜜多的語言,這就是為什麼他說「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的緣故。如果你能看到諸相無相的本質,你就能看到如來。我們怎樣才能發現如來呢?佛陀告訴我們,不可以用名相來見如來。這裡用了「相」這個字,我們還可以用「標誌」、「外部特徵」、「現象」、「標記」(lakshana或nimitta)等詞來表達。相或標誌決不能等同於實相本身。

因為我們的無知和習氣力量,我們常常不能正確地理解事物。我們被自己的思想範疇束縛住了,尤其是被我、人、眾生、壽者的觀念束縛住了。我們區分我和非我,彷彿這兩者之間毫無關係似的。我們關心「我」的良好狀態,卻很少考慮所有非我的事物是否處於良好狀態。當我們這樣看事物的時候,我們的行為就被建立在錯誤的觀念基礎之上。

我們的意識就像一把劍,它將現實切成了碎片,接下來我們的所作所為就彷彿現實的各個碎片之間漠不相關似的。如果我們深入地觀察,我們將會拆除我們的精神範疇之間的諸藩籬,從而明白「多中有一,一中有多」,也即互攝互入的本質。這是為什麼在《金剛經》里,當佛陀回答他的弟子須菩提的提問時,使用了解脫的語言的原因。在《金剛經》里,我們可以看到很多這樣的句子:「所言菩薩者,即非菩薩,是名菩薩」。這種講話的方式被稱做般若波羅蜜多辯證法。它是佛陀教給我們用以使我們從名相概念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的工具之一。

讓我們試著去理解一下般若波羅蜜多辯證法吧:所言茶杯者,即非茶杯,是名茶杯。所言我者,即非我,是名我。當我們深入地觀察我們的觀察對象「A」——一隻茶杯,一個我,一座山,一個政府——時,我們可以看到其中的「非A」因素。事實上,「A」完全是由「非A」的因素構成的,所以我們可以說「A」即「非A」,或「A」不是「A」。父親是由非父親的因素構成的,包括孩子。如果沒有孩子,怎麼能有父親?深入地觀察父親,我們看到了孩子;因此,父親不是父親。同樣地,孩子、妻子、丈夫、公民、總統、每個人、每件事物也都是如此。

在邏輯學裡,同一律認為:「A」是「A」,「A」永遠不可能是「B」。為了把自己從名相概念中解脫出來,我們必須超越這個規律。般若波羅蜜多辯證法的第一個規律是:「A」即「非A」。看到這個,我們就明白了「A」的良好狀態依賴於諸「非A」因素的良好狀態。人的健康存在依賴於大自然中「非人」因素的健康存在。當你對「人」有了正確認識、知道人是由「非人」的因素構成的時候,用人類的真實名字來稱呼人類是不成問題的——諸如樹、空氣、女人、魚或男人等等。我們也應該以同樣的方式來看待佛。佛是由非佛的因素構成的。開悟是由非開悟的因素構成的。法是由非法的因素構成的。菩薩是由非菩薩的因素構成的。上述這些陳述句存在於《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中,它們是練習第二個解脫門——無相解脫門的方法。

如果我們只是學習三解脫門而不付諸實踐,它們對我們來說就沒有任何作用。為了打開無相之門,進入自性、實相的王國,我們必須在日常生活中練習覺照。觀察每一件事物,我們都可以看到它互攝互入的本質。我們看到我們國家的總統是由非總統的因素構成的,包括經濟、政治、憎恨、暴力、愛等等。深入地觀察那個作總統的人,我們就可以明白我們國家和世界的真實狀況。

每一種與我們的文明相關的事物都可以在他的身上找到——我們愛的能力、恨的能力以及一切。每件事物中都包含著其它所有事物。我們應當接受我們的政府和我們的總統,因為他們反映了這個國家的現實——我們思考和感覺的方式,我們日常生活的方式。當我們知道「A」不是「A」時,當我們知道我們的總統不是我們的總統、他是我們時,我們將不會再責備或譴責他。知道總統只是由非總統的因素構成的,我們就明白了該往何處使勁,以便改善我們的政府和總統——我們必須照顧好我們心中和我們周圍的一切非總統、非政府因素。這不是一個用來討論的問題,而是實踐的問題。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金剛經》里的這句話突然間變得清晰起來。在我們深入地觀察事物的真相併發現它互即互入的本質之前,我們一直被名相概念所愚弄。當我們看到諸相之無相本質的時候,我們就是見到了佛。在我們看到了「A」的本質即「非A」之後,我們才算觸到了「A」的真實面目。在禪宗里有人這樣講:「未修行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初修行時,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修行有素之後,依然見山是山,見水是水。」這是不難理解的。

名相概念,即使是關於佛和法的名相概念,也是危險的。一位禪師很反感「佛」這個字,因為他知道很多人誤解了它。一天,在一次講法中,他說:「我討厭『佛』這個字。每當我不得不說這個字的時候,我都要去河邊漱口三次。」滿座大眾寂然無聲,直到有一個人站起來說:「師父,我也討厭『佛』字。每次我聽到您說起這個字,我都要到河邊洗耳三次。」這個公案意味著我們必須超越語言文字和名相概念,進入無相之門。「佛來佛斬」是一個誇張的表達方式,意思是說我們必須斬掉有關佛的名相概念,以便為真正的佛創造機會。

《金剛經》的這些教導與《了知捕蛇的更好方法經》中的教導是緊密相連的。我們必須小心謹慎,不要被任何東西束縛住,即使是被佛陀的教導束縛住也不可以。就如《金剛經》所說:「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如果你認為法的概念是危險的,那麼你可能會喜歡非法的概念。但是非法的概念甚至更危險。這就是佛陀說下面這段話的意思:「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為了得到真正的法意,你必須將法與非法一同斬掉——法尚應舍,何況非法!

修行的最好方法是根據無為的精神,不去執著任何形式。假設你坐禪坐得非常好,大眾都看到了,知道你是一個精進的行者。你的坐姿無可挑剔,這時你開始感到沾沾自喜。當別人都睡過了時間而沒能及時趕到禪堂時,唯有你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如果心裡帶著這種感覺,你從修行中獲得的法喜將是有限的。但是如果你認識到你在為每一個人修行;即使整個團體都睡著了而只有你一個人在坐禪,你的坐禪也將對每個人有益,此時你的法喜將是不可限量的。我們應該以這種方式修禪——以無為的精神,不拘於形式。

佛陀教我們修「六波羅蜜」,又稱「六度」。第一波羅蜜是修布施(dana)。修布施波羅蜜應不執於相而修。「若菩薩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當你主動去清掃廚房或洗鍋時,如果你是作為菩薩在修行,當你這樣做時,你將獲得巨大的喜悅和快樂。但是如果你有這種感覺,認為「我做了很多活兒,別人卻絲毫不幫忙」,你將會感到煩惱,因為你的修行是建立在形式和我與非我的分別的基礎之上。

當你把釘子釘進木頭中的時候,如果你偶然砸了手指頭,你的右手會放下鎚子,照護左手。此時沒有分別:「我是右手,正在給你左手,提供幫助。」幫助左手就是幫助右手。這是不著於相的修行,由此而導致的喜悅是不可限量的。這就是菩薩修行布施和利他的方式。如果我們帶著怒氣和分別心去洗盤子,我們的喜悅將不滿一茶匙。

菩薩所修行的第二波羅蜜是持戒波羅蜜(silaparamita)。持戒我們也應以不住於相的精神來修。我們不應該這樣想:「我在持戒,而不是你。我在努力持戒。」有些人吃素不住於相。他們甚至根本沒有這個念頭,即他們吃素而別人不吃素。他們只覺得吃素是自然而快樂的。此時戒律成了一種保護而不再被視為是對自由的束縛。

其它波羅蜜的修行也是如此——忍辱(ksantiparamita)、精進(viryaparamita)和禪定(dhyanaparamita)。菩薩修行不住於相,這就是為什麼他(她)的修行是一種非修行的修行的緣故。你修行,然而你不認為自己是在修行,這就是修行的最高級形式。

第六波羅蜜是修智慧,即般若波羅蜜。它是一切波羅蜜的基礎,有時它被描述成一個罐子,內面裝著所有其它的波羅蜜。你需要一個好罐子打水,否則水就會漏出來。如果你不修般若波羅蜜,你就會像一隻沒燒好的土罐,水將滲漏出來而流失了。般若波羅蜜也被描述成一切佛菩薩之母。那些修觀(vipasyana)的人,是它的孩子。這些都是《般若經》中的重要比喻。

第三解脫門是無願解脫門或無為解脫門(apranihita)。它的意思是沒有什麼東西可追求,沒有什麼東西可得到或實現,亦沒有什麼東西可執著。這個觀點在很多經典中都可以看到,不僅在大乘經典中,就是在早期的經典如《了知捕蛇的更好方法經》中也能看到。

我們所有人的身心內部都有一種鬥爭的傾向。我們相信幸福只在未來才會成為可能。認識到我們已經達到了、我們不必再遠行了、我們已經在這裡了,可以給我們帶來安寧和快樂。我們幸福的條件已經具足了。我們只要允許自己活在當下,就能體會到它。為了幸福,我們還要尋找什麼?一切東西都已經具足。我們不必在自己前面放置一個追逐的目標,然後相信在得到它以前自己不可能幸福。因為目標永遠是在將來,我們永遠也不可能追上它。我們已經在凈土裡了,已經在上帝的國度里了。我們已然是佛。我們只要清醒過來,認識到我們已在這裡就可以了。

佛陀的一個基本教導是,幸福地活在當下一刻是可能的。Drishta dharma sukha vihari是梵文的表達方式。法安住於當下。法不是一個時間問題。如果你修法,如果你與法相應,並根據法而生活,幸福和安寧將立刻與你同在。只要你一擁抱法,你身心的凈化就開始了。

在大乘佛教教義里,真實有兩個層面——歷史的層面和終極的層面。從歷史的層面來看,似乎有某種東西需要實現;從終極的層面來看,你已經是你想成為的那個樣子了。以後當我們接觸到《法華經》的教義時,我們將能更深刻地理解無為解脫門的含義。

僧伽/團體

當我離開高地上的徹悟寺、回到西貢僧團時,有很多次我輕輕地呼喚著她的名字,以排解自己的孤獨感。對此我的師兄弟們沒有說什麼,他們只是默默地在那裡支持著我。

如果你有一個彼此互相支持的僧團,要培養你的菩提心就容易多了。在現實修行的過程中,如果沒有一個人理解你、鼓勵你,你的修行願望就有可能減弱乃至消失。你所處的僧團是由你的家人、朋友和同修構成的。他們是土壤,而你是種子。不管種子多麼飽滿,如果土壤不提供養料,這顆種子終究會死的。一個好的僧團對修行來說是至關重要的。請找一個好僧團吧,或者幫忙創建一個。

佛、法、僧是佛門裡的三寶,其中最重要的是僧寶。「僧」包括「佛」和「法」。一個好老師固然重要,而修行過程中的師兄弟、師姊妹更是成功的主要因素。你不可能把自己鎖在屋子裡就開悟了。身心的轉化只有在你與外物接觸時才可能發生。當你觸摸地面時,你會感到大地的堅實,並且感到自信。當你觀察到陽光、空氣、樹木的存在具有相對穩定性的時候,你就可以指望看見太陽每天升起、空氣和樹木每天照常在那裡。當你修建一所房子的時候,你會把它修建在堅實的地面上。所以在修行過程中,你要選擇可以依賴的堅定的朋友。

皈依僧意味著把你的信賴和依託寄於一個擁有堅定成員的共修團體。你不必刻苦修行,只要呆在一個好僧團里就行了。這個僧團的成員應該是快樂的,他們深深地安住在生命中的每一個日子和分分秒秒。每個人坐著、走路、吃飯、工作和微笑的方式對你來說都是靈感之源,因而身心之變化毋需努力就發生了。假如把一個受到困擾的人安置在一個好僧團里,那麼只要呆在那兒就足以給他的身心帶來變化。我希望西方人把他們的修行團體組織成像一個個大家庭一樣。在亞洲的僧團里,我們彼此稱呼對方為師兄弟、師姊妹、師姑、或師叔,我們把老師叫做師父或師母。為了促進我們的修行,修行團體中需要這樣一種家庭式的手足情誼。

兩千五百年以前,釋迦牟尼佛宣布下一位佛叫做彌勒佛,意思是「慈悲之佛」。我想彌勒佛或許是一個團體而不是一個個體。我們需要一個好團體來抵制這個時代的種種不健康因素。正念生活可以保護著我們,並幫助我們走向和平。在修行中,藉助朋友們的支持,和平才有機會實現。

如果當時沒有一個彼此互相支持的僧團,對我來說,要堅持修行就會困難得多。她沒有這樣的共修團體,所以修行對她來說就比較困難。我寄往河內的信她收到了,但寄往順化的信她沒收到。我無法使她得知情勢的發展——幾百名年輕的出家二眾得到了修行和濟世的新機會,因而她開始感到孤獨了。在那段時間裡,我對她的愛一直在有增無減。我開始到處都能看到她。我所遇到的每一個出家人都成為我們愛的一部分,同時我覺得她也是這種變化的一部分。我沒意識到她因為沒有接到我的信變得多麼孤獨。

愛與菩提心有很大關係。在我這種情況下,愛與做一個比丘、為整個一代人和整個社會而修行的願望相聯繫。剛開始的時候,有誘惑和內在的衝突,但是這種衝突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就開始轉化了。我們在一起的第二天,我們就已經只談論作為一個出家人應如何繼續修行的話題了。菩提心是我們的支柱和保護。乃至敲門邀她下來到禪室談話的願望都被壓制了。我們不必做任何努力去持戒,我們已是在持戒了。感謝我們的菩提心,我們很自然地持守了戒律,是它保護了我們。

當你被菩提心——致力於為眾生的利益而修法的強烈願望——所振奮時,這就是你所需要的一切。菩提心是你內在力量的源泉。你能為別人所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幫助他們發現他們內在的菩提心。菩提心的種子已經有了,問題是怎樣給它澆水、使它萌芽。養護菩提心的最重要的途徑之一就是找到一個好的僧團。如果你有一個快樂的僧團,成員們心中充滿了修行和濟世的願望,你將成長為一個菩薩。我一直告誡梅村的出家人和居士,如果他們想在修行上取得成功,就必須找到與他人和睦共處的方法,即便是與那些棘手的人。如果在僧團里尚且不能成功,那他們又怎能在僧團之外獲得成功?成為一個出家人不僅要面臨師生關係,還包括與每一個僧團成員的關係。得到每個僧團成員的肯定才是一真法印。

1976年,越南政府想建立一個政府支持的佛教組織,以代替佛教寺廟聯合會。他們散布謠言,說我在巴黎死於心臟病發作。越南的年輕出家人對我有著強烈的信仰,他們知道我正在儘力幫助和保護他們。在巴黎,通過佛教寺廟聯合會和平使團辦公室,我們與國際特赦組織和其它人道主義組織保持著聯繫,每次有諸如逮捕出家人等政府侵權事件發生,我們都要訴諸於新聞報道和其它機構,以便他們介入。這也是政府決定取締佛教寺廟聯合會、建立他們自己的佛教組織的原因之一。他們已經拘捕了佛教寺廟聯合會的領導人ThichQuang Do和Thich Huyen Quang(直到1995年,他們仍在獄中)。他們想擾亂人們的思想,暗中破壞人們從我們這些住在巴黎的人的身上所感受到的支持。當我死於心臟病發作的謠言傳到西貢的Tu NghiemPagoda比丘尼道場時,一位年輕的比丘尼昏倒了。

你為什麼昏倒了,姊妹?很多人在為和平和社會正義鬥爭的時候被殺害了,但是沒有人能毀滅他們。存在著的不可能停止存在,不存在的不可能突然存在。耶穌、甘地和馬丁·路德·金還依然活著,他們就活在我們心中,活在我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里。下一次如果你再聽到有關我的死訊,請你微笑吧,微笑將帶給你巨大的智慧和勇氣。不必悲傷,不僅因為這消息是假的,更因為,所有被菩提心所激發的年輕出家人能夠繼續修行下去,即使沒有我。

「我」在哪兒?「非我」在哪兒?誰是你的第一個愛人?誰是最後一個?我們的第一次愛和最後一次愛有什麼區別?存在著的事物怎麼會消失?Tu Nghiem Pagoda的比丘尼與仍在順化尼眾道場我的心愛的人兒之間有什麼聯繫?「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如果你想體驗我的愛,請體驗你自己吧。

水是溢出來還是被蒸發掉要看季節。它是方的還是圓的要看容器。水在春天是流動的,在冬天是凝固的。它的極大不可測量,它的源泉不可追溯。碧溪藏龍王,寒潭映明月。菩薩的柳枝,遍灑慈悲之甘露,一滴可以凈化、改造十方世界……你能以形色來把握「水」嗎?你的初戀也是如此。它無始無終,仍然活著,活在你的生命之河裡。不要以為它只存在於過去。深入地觀察你初戀的本質,你將會看到佛。

當我發現她很痛苦時,我邀請她加入到我們中間來,但是這些信她同樣沒有收到。因為感到被遺棄了,她失去了活力,最後離開了僧團。愛是一個偶然事件,但我們沒必要迴避或者譴責它。這種偶然事件可能會給我們帶來某種痛苦,但是如果我們深深地被菩提心給眾生帶來幸福的強烈願望所鼓舞,我們就擁有了一個護法神,因而我們將能夠絕處逢生。

擁有一個好僧團,你將得到比較好的保護。當你被丘比特之箭射中時,如果你處身一個彼此互相支持的僧團中,你將能夠繼續修行,你的愛將得到升華。沒有一個好僧團,你將是很脆弱的。請努力組建一個好的僧團吧,它是筏,可以助你在狂亂的時刻死裡逃生。「皈依僧」是一個強有力的誓言。有一個好僧團,你將能夠深刻地體驗到佛、體驗到法、體驗到你自己。感謝僧團,它幫助我度過了很多艱難時刻,成為很多人(包括她)的力量源泉。

華藏世界

《華嚴經》是佛教最優美的經典之一。「華嚴」的意思是「花飾、花環或花冠」,或是「以鮮花裝飾佛」。難道佛不夠美么?為什麼我們要用花裝飾他呢?這部經中的佛不僅僅是人,他超勝於人。歷史上的佛——釋迦牟尼,誕生於2600年前的迦毗羅衛國。他結過婚,有一個孩子,為了修行離開了家庭。他開悟後成為一個著名的導師,幫助過很多人,八十歲的時候,逝於拘屍那(kushinagara)。

一天,他的一個名叫阿那律(Aniruddha)的弟子正在舍衛城(shravasti)的街道上行走,這時他被一群外道攔住了,這些人問他:「佛死以後,是繼續存在還是不再存在了?」佛陀在世的時候,有很多人做過這樣的努力,試圖理解真正的佛。阿那律告訴他們不知道。後來,當他回到陀園,向佛陀彙報剛才發生的事情的時候,佛陀告訴他:「理解佛是困難的。當你以色、受、想來考察佛的時候,你能通過這些事物把握住佛嗎?」

阿那律回答說:「不能,世尊。」接著佛陀問:「你能離開色、想、識而找到佛嗎?」「不能,世尊。」他回答道。佛陀說:「我就在你面前你尚且不能明白我,你又怎麼指望我去世以後能把握住我呢?」佛陀把他自己叫做「如來」(Tathagata),「來自真如」、「回歸真如」,或曰「不來不去的人」,因為真如不能用「來」、「去」來限定。

當跋迦利(Vakkali)比丘在一個陶工家裡臨終之際,佛陀去看望他,他到的時候,跋迦利試圖坐起來,可是佛陀說:「不,跋迦利,請像原先那樣躺著。」接著,佛陀問他感覺怎麼樣,痛不痛,跋迦利說:「很痛,世尊。」佛陀問他是否有什麼事情覺得遺憾的,跋迦利說:「世尊,我只遺憾我沒能多去看看您。」佛陀說:「跋迦利,如果你修習佛法,你就是永遠同我在一起。這個身體不是我。」佛經里有很多這類故事。佛陀並不只是這個色身,他是活著的法,當你修學成佛之道時,你會發生變化,並將永遠同佛在一起。

滅度前,佛陀告訴他的弟子們說:「朋友們,這只是我的色身,只要你們繼續修行,我的法身將與你們同在。皈依法吧,以自己為州嶼。佛就在那裡。」他的話是非常清楚的。如果你去體會活生生的法身(Dharmakaya),你將不會再抱怨你生在佛陀之後兩千五百多年、沒有機會親近他、跟他學習了。佛的法身永遠存在,永遠是活著的。哪裡有慈悲和智慧,佛就在哪裡,我們就可以看見和體會他。作為活著的法,佛有時被稱為毗盧遮那(Vairochana)。他是由光明、鮮花、快樂和寧靜構成的,我們可以同他散步、與他坐在一起,並且握他的手。當我們進入華藏世界的時候,我們所遇到的佛就是毗盧遮那。

華藏世界光明熾盛,佛菩薩們都是光身,讓你自己沉浸於佛菩薩的這種覺悟之光里吧。在那裡,每一個覺悟了的生命的毛孔都流瀉出光明,閃耀在四面八方。在華藏世界時,你變成了光,而且你自己也開始發光。允許你自己被光所改變吧,覺照是光。當你獨自一個人練習行禪的時候,深深地享受著每一步,此時你就會散發出覺照、快樂和安寧之光。每次我看到你們這樣行走時,我就會被你們所散發出的某種光所攝服,突然間回到當下。然後我也開始慢慢地走起來,深深地享受著每一步。以同樣的方式,你可以聽任自己沉浸在遍布華藏世界一切處的光明之中,這樣做時,你也將成為一個發著光的菩薩。讓我們大家一起進入華藏世界並沉浸於其中吧,以後,我們也將為後來人開啟這道門。

進入華藏世界,我們會面對無盡的空間,華藏世界廣闊無邊,有足夠的內在空間和外在空間給每個人,因為那裡的生命由修行而積累起來的功德非常廣大,而且他們的時空永無窮盡,所以他們擁有很多自由。華藏世界裡的佛菩薩們歡迎我們,為我們提供無限的空間,在那裡我們感到非常自由、非常舒適。

我們看見的第三件東西是花,到處都是花。前、後、左、右、上、下,滿目都是花。實際上,在華藏世界裡,我們用來看東西的眼睛變成了花,用來聽東西的耳朵變成了花,用來講話的嘴唇變成了花,用來端茶的手也變成了花。那裡還有巨大的蓮花,大到足夠三四個人坐在上面!這些蓮花中的每一朵都有一千多個瓣,當我們凝視其中的一片花瓣時,會看到這片花瓣中有另外一朵千瓣蓮花,而這朵蓮花並不比第一朵蓮花小。

如此重重疊疊,層層無盡。這聽起來或者不可思議,但在華藏世界卻是真真切切的事情。在那裡,我們不能說一件東西比另一件東西大或小。大和小的概念不存在了,一和多的概念也不存在了。當我們看到第二朵蓮花的一千個花瓣,每一片花瓣同時也是一朵完整的千瓣蓮花時,我們即是看到了一中的多和多中的一,看到了互攝互入的奇蹟。

除此之外,我們還看到了別的什麼呢?我們看到了浩瀚之「海」。我們所得到的功德,我們所享受到的快樂以及我們所體驗到的安寧是如此廣大,以致於沒有別的辦法來形容它。在華藏世界裡,「海」這個字被多次使用——功德海、喜悅海、覺海、願海……。我們發誓要為眾生帶來幸福——我們的誓願是如此宏大,以致於只有「海」才能容納得下;我們所體驗到的安寧和快樂是如此廣大而強烈,以致於我們只能使用「海」這樣的字眼兒來描述。

華藏世界也充滿了珍寶——覺悟、智慧和幸福的珍寶。我們所感受到的每一件事物都是使我們快樂的珍寶。我們不必佔有它們,因為每一件珍寶都是為了我們的快樂而存在的。這裡的每個人、每件事物都是珍寶,每一分鐘也是珍寶,而且每件珍寶里都含有大量別種珍寶。我們不必囤積它們,一件珍寶就足夠了,因為在那個世界裡,每一個「一」都包含著「一切」。《華嚴經》里使用了「因陀羅寶網(Indra"sjeweled net)」這個比喻,來形容一切事物互相作用、互相交錯所導致的千變萬化。這張網是由無數種閃爍的珠寶織成的,每一件珠寶都有無數個面。每一件珠寶都能映出網上所有其它的珠寶,而它的影像也映在所有其它的珠寶上。從這個角度來看,每一件珠寶都包含了所有其它的珠寶。在這裡我們不必貪心,一顆小珠寶就足以使我們心滿意足了。

華藏世界裡有很多美麗的彩雲。在佛經中,雲代表雨,而雨象徵著喜悅,沒有雨,什麼東西都不能生長。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談及法雨、五彩繽紛的法雨的原因。彩雨和彩雲保護著我們,為我們帶來很多快樂和幸福。菩薩要經歷的十地之一是「法雲地」,在這一地裡,菩薩用他(她)的法雨,為很多人帶來幸福。

在華藏世界裡我們還發現了很多優美的獅子座。想像一下眾多優美、舒適的座椅,是適宜給獅子坐的,那種帶著威嚴、力量和自信緩步行走的雄美的生命,當我們進入華藏世界、看到菩薩這樣走路時,感到深受鼓舞。任何時候只要我們想坐下來,都會發現有一個製作精美的獅子座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我們只要坐在那裡就行了,不必做其它任何事情。在華藏世界,我們的快樂、安寧和喜悅是無窮無盡的。

華藏世界裡還有華美的幡蓋,象徵著我們安住於其中的覺照的溫暖和喜悅。當我們在覺照中與自己和諧相處時,我們就安住於溫暖和喜悅之中。在覺照的保護下,我們擁有了深刻的覺悟和真正的安寧。進入華藏世界使我們遇到了所有這些美妙的事物。

到了華藏世界以後,我們或許想向佛陀表示一下自己的敬意。讓我們進入《華嚴經》的第二十卷、找找釋迦牟尼佛吧!我們詢問他的下落時,有人告訴我們他在夜摩天宮,於是我們問怎麼能到那兒。但是我們剛朝那個方向走了一兩步,另外的人又指點我們說佛陀已經在這裡了。我們不必去夜摩天宮了。真的,我們看見釋迦牟尼佛就坐在我們面前的菩提樹下。我們也許會想,優樓頻螺村(Uruvela village)是在地球上,位於印度,可是在這裡,在華藏世界,我們卻看見了菩提樹下的佛陀,以及優樓頻螺村的孩子們。

隨後又有人從夜摩天宮來,告訴我們佛陀在夜摩天宮。這是令人困惑的。一個人怎麼能同時在兩個地方?他怎麼能同時在菩提樹下,又在夜摩天宮?但是這卻是華藏世界裡發生的真實的事情。接著另外一個朋友又告訴我們說,佛陀在靈鷲山,現在正在宣講《法華經》,而不只是在2500年以前。佛陀怎麼能同時在三個地方?但是不一會兒我們發現,佛陀同時遍一切處,像這樣的事情就發生在華藏世界裡。因為那裡有那麼多光明、那麼多喜悅,還有那麼多珠寶,釋迦牟尼同時遍一切處就成為了可能。

實際上,不僅釋迦牟尼能夠上演這種奇蹟,華藏世界裡的每個人都同樣能夠做到。我們也可以同時遍一切處。從宇宙的任何一點上,人們都能夠感受到我們的存在,不管我們和他們處於什麼位置。我們根本不受時空限制。我們滲透在每一個地方,我們就在每一個地方。任何時候,如果有人以深深的觀照來體驗某件事物,他或她就將感受到我們的存在。這聽起來也許不可思議,但是在華藏世界裡,事情總是這樣的。

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我們觸摸一下花朵,我都能觸摸到太陽,然而自己卻不會被灼傷。當我觸摸這朵花的時候,不必飛向天空,我已觸摸到了一朵雲;當我觸摸這朵花的時候,我同時感受到了我的心、你的心以及那顆大行星地球的存在。這就是華藏世界。只要我們契悟了事物互即互入的本質,這種奇蹟是可能的。如果你真正深入地來感觸一朵花的話,你將觸摸到整個宇宙。

宇宙既不是「一」也不是「多」。當你觸摸「一」的時候,你觸到了「多」,而當你觸摸「多」的時候,你觸摸到了「一」。你也可以像釋迦牟尼佛那樣,同時遍一切處。想像一下,你的孩子或愛人現在正撫摸著你。再深入地觀照一下,你會看到無數個自己正融入一切處,與每個人和每件事物互攝互入。我在越南呆了不到二十五年,可是那兒已有好幾代年輕的出家人和居士通過我的書、磁帶(那些書都是手抄本,在地下暗暗地流傳。)以及通過練習行禪和深入觀察認識了我。通過這些東西,我在與歐洲和北美的人民、花草樹木、河流湖沼接觸的同時,依然能夠與越南的人民、花草樹木,以及越南的山水保持著聯繫。

實際上,一個掌聲可以傳達到無數個星系。一個聲音的影響是不可測量的。你的每一瞥、每一個微笑和每一句話,都能到達宇宙的遠方,影響著宇宙中每一個有生命和無生命的存在。每一件事物都與所有其它事物相聯繫;每一件事物都滲透入所有其它事物之中。這就是華藏世界,這也是我們的世界。通過深入觀察和深入體會,我們能夠把這個世界變成華藏世界。我們愈是練習深入觀察,就愈會有更多的光明存在,就愈會有更多的花,更多的海、更多的空間、更多的幡蓋、更多的珠寶和彩雲。這全取決於我們。

佛放大光明

普照於十方

悉見天人尊

通達無障礙

心製造了一切——我們的恐懼、痛苦、生死、得失、地獄、慈悲、憎恨、絕望和分別。如果我們修行,我們將能夠明白心生萬物的方式,並因此而體會到真正的佛。當我還是一個年輕的出家人時,我背下了這些詩句,並且每天晚上誦它們,雖然我是死記硬背,但它卻幫我澆灌了智慧的種子,逐漸地我開始理解了這些詩句。如果你想見到十方三世一切佛,你就必須看到宇宙的本質,明白一切事物唯心所造。

華嚴經》的首要教導就是一切事物皆是心法。「心」在這裡的意思不是意識、智力,而是某種更深刻的東西,某種既是個體又是全體的東西。如果你不懂不要著急。你不必什麼都懂。只須去欣賞這部優美經典的詩句就行了,如果它們能使你感到輕鬆,那就足矣。不必覺得肩上有重擔。某一天,不費吹灰之力,你就會理解了。你只要容許自己活在當下,體會你所遇到每一件事物,專心致志地行走,用你的整個生命去幫助別人,這就行了。這是無修之修。將自己的大腦繃緊只會給你製造更多的障礙。不要用意識去聽,你會發現你自己就在華藏世界裡,感受著光明、珍寶和蓮花。當你處於那種境界中的時候,你只須去體會和被體會。總有一天你會契入「互即互入」之實相,而它也將融入於你的生命之中。

法 華 經

《妙法蓮華經》是大乘經典之王,它為佛教信徒之間協調共存提供了基礎。在每一宗派里,人們總是執著於他們自己的方式,執著於某種形式,因而被誤解之蛇所咬傷。每逢這種時候,就需要努力去革新這個宗派,糾正錯誤,宣傳更貼近於真實教義的修行方法。第一批大乘經典想做的就是這個。為了幫助人們更貼近佛陀的原始教義,無常、無我、涅槃的觀點以一種新的方式被提出來了,以幫助人們貼近原始佛教。但是,由於他們在原有的修行團體處難以獲得聽眾,所以這些經典的作者常常使用過激的語言。比如,他們說聲聞眾修行,只為了脫離這個苦痛的世界,而不是為了眾生的利益和幸福,他們不是真正的佛子。

在《維摩詰經》中,對聲聞眾的抨擊就像炮火一樣無情。作為佛陀弟子中最有智慧的人、所有僧眾的大師兄——舍利弗遭到了嘲笑,而後果是,整個僧團都丟了臉。這部經的主旨在於抨擊這種傳統,即佛教只是給出家人和那些棄世者所走的道路。《維摩詰經》面世時,大乘佛教還只是一種思想流派,還沒有建立起修行團體。為了引起人們的注意,大乘佛教徒們採取了一種好戰的態度。直到公元二世紀時,《法華經》才為大乘佛教徒提供了一種建立真正修行團體的基礎。

在《法華經》里,舍利弗恢復了佛陀最鍾愛的弟子的地位。他緊挨著佛陀坐著,得到了佛陀極大的關懷。佛陀告訴他,以前之所以未講《法華經》是因為時機尚未成熟。現在弟子們已修行得相當成熟了,可以準備接受最深的教法了。

《法華經》的兩個主要教義是:(1)每個人都有能力成為一個圓滿覺悟的佛;(2)佛遍一切時、一切處。在此以前,修行者以為他們可以成為阿羅漢,實現涅槃,熄滅慾望和煩惱之火,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能成佛。他們以為當個阿羅漢就足夠了,因為他們只想結束自己的痛苦。《法華經》的第一個目的就是要打消這種錯誤的見解,教導人們,每個人都有能力成為一個圓滿覺悟的佛。

《法華經》的第二個主要教義是佛陀的生命不只限於八十歲壽命或者限於印度。你不能說佛陀誕生了或者圓寂了,他永遠在這裡。在《華嚴經》中,我們已經看到佛不僅僅是釋迦牟尼,他還是毗盧遮那。釋迦牟尼是道的一種,而毗盧遮那則是道本身。

在佛教中,我們時常會提到三乘——聲聞乘(弟子們)、緣覺乘(自覺的人)和菩薩乘。聲聞的目標是使自己從這個苦痛的世界中解脫出來,實現煩惱的熄滅;緣覺是那些通過修行、契入事物互即互入之本質而開悟的人;在菩薩乘中,你要幫助所有的人開悟。《法華經》問世以前,三乘之間界限分明,各乘都批評其它乘太狹隘了,但是在《法華經》里,我們了解到三乘原來是一家。

「諸佛以方便力,於一佛乘,分別說三」。「一乘」(ekayana)這個詞,在《四念處經》(the Satipatthana Sutta)中已經出現過,是《法華經》的關鍵詞之一。《法華經》說,不論你屬於哪個宗派,你都是佛陀的弟子。這真是令人高興的消息!今天西方人修上座部(Theravada)、禪(Zen)、凈土(Pure Land)、金剛部(Vajrayana),以及很多其它佛教宗派,我們知道他們都是在修一佛乘。感謝《法華經》,它使修行者之間的和平協調成為了可能。

《法華經》有二十八品,請仔細研讀第二品「方便品」。在這一品中,你將領會到這個教義:在十方一切佛土裡,諸佛所說一切三乘,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實際上都是一佛乘。佛陀之所以提出三乘,只是為了幫助那些處於不同修行階段的眾生。一個阿羅漢如果最終不能發起菩提心,他(她)就不是真正的佛弟子,也不是真正的阿羅漢。

在第三品中,佛陀授記舍利弗將成為一位圓滿覺悟的佛。此時與會大眾都踴躍歡喜,他們把僧衣拋向空中。以前佛陀的弟子們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們也能夠成為圓滿覺悟的佛。舍利弗被授記將成為一位圓滿覺悟的佛之後,他感到非常自信,而後其他弟子們也都得到了佛陀的授記,都將成為圓滿覺悟的佛。《法華經》的第一個教義就是,每個人都可以成為一位圓滿覺悟的佛。

在第十一品里,我們發現了第二個教義——不能以時空觀來看待佛陀,而佛陀也不受時空所限。在前十品里,我們有時空。我們可以看見尚未成佛的人正在為成佛而修行。此時,我們是在真實的「歷史層面」。從第十一品開始,我們進入了「終極層面」。在歷史層面中,你降生了,你修行,你開悟了,你進入了大般涅槃(Mahaparinirvana)。在終極層面中,你本來一直就在涅槃里,你已經是佛,沒有什麼事可做。《法華經》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展示真理的絕好方法。

佛陀和他所有的弟子正坐在靈鷲山上,佛陀在宣講《法華經》。突然他們聽到「善哉!善哉!釋迦牟尼世尊,能以平等大慧,教菩薩法,佛所護念妙法華經。」與會大眾比丘、比丘尼、菩薩們都向上看去,他們看到一座莊嚴的寶塔矗立空中。佛陀告訴他們:「多寶佛(Prabhutaratna)來了,他為我們講法作證明。」在《法華經》里,當人們觸摸著靈鷲山的泥土時,他們是在歷史的層面;當他們的注意力被導向天空時,他們是在尋找終極層面。但是當他們向上看多寶佛時,卻看不見。他們還在試圖以歷史的眼光、以他們的知見概念來看終極。他們正在以色觀多寶如來,用時空概念來看佛,他們沒有體會到作為佛的真實本性。他們不能理解,或者他們理解得太多,這就是他們不能見到佛的原因。

釋迦牟尼佛解釋說,多寶佛是一尊久遠以前證得圓覺的佛。他發誓,每當一佛出世宣講《法華經》時,他都要來讚歎「善哉、善哉!」。可是大眾怎樣才能夠見到多寶佛呢?他們能夠看到歷史的佛陀,但是他們怎樣才能看到終極的佛陀、不受時空約束的佛陀呢?釋迦牟尼佛覺察到大眾的強烈心愿,他以無盡的悲憫,努力去幫助他們。

過去久遠劫前,多寶佛發下誓願:「任何佛想開我寶塔、見我佛身,必須喚回他(她)在十方世界的所有分身。」釋迦牟尼佛說「我當為之」,然後他從前額放出強烈的光明,照亮了十方世界。即刻全體大眾看到了周圍有無數的佛土,每一佛土裡都有一位釋迦牟尼佛在對大眾宣講《法華經》。那一刻,佛陀的弟子們認識到,釋迦牟尼佛不僅僅是一個在地球上教化的佛,遠不止是一個人。他們拋棄了這種想法,即佛陀是我們的佛,在我們的星球上,是我們的導師,是一個八十歲的人。接著佛陀端坐在靈鷲山上,微笑著把他所有的分身召回到地球上,數鈔鍾之內,就有無數的釋迦牟尼佛一起坐在靈鷲山上。

開啟多寶佛塔的基本條件已經具備了。為了幫助他的弟子們去除概念知見,佛陀大施法力。接著釋迦牟尼佛打開了塔門,但是與會大眾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夠看進塔去,用他們的眼睛看見真正的多寶佛。大部分會眾坐在山腳下,什麼也看不見。他們不在同一個高度上,還不能夠自由地感受終極層面。菩薩們能夠看進塔里去,看到活生生的多寶如來,而下面的聲聞眾卻不能。釋迦牟尼佛理解他們的心愿,便以自己的神力把他們舉到空中,使他們與佛菩薩們處於同一高度,這樣所有的人都能看進塔里去,看到多寶如來了。這表明藉助佛的加持和幫助,我們能夠升到我們所坐的地面(名相概念的地面)之上,從而體驗到終極層面。

我們每一個人都同時既在歷史層面里,又在終極層面里,但是我們還沒有學會去體會終極層面。我們只是沉浸在歷史層面里。為了使自己升上來,為了放棄我們對歷史層面的執著,為了悟入無生無滅、無上無下、非一非多之實相,我們需要修行。從歷史層面上來看,多寶佛已經涅槃了,所以他怎麼能坐在那裡講話呢?但是從終極層面來看,他永遠在那裡,讚歎:「善哉!善哉!」。

當每一個人被提升到相同高度的時候,他們都能看見示現人的形象的多寶佛,非常生動、非常莊嚴。這是一位不受時空限制的佛,一位永生的佛。然後多寶佛終極層面的佛,把他的獅子座分出半座,邀請釋迦牟尼佛——歷史層面的佛,來與他坐在一起,每個人都能看見這兩尊佛——釋迦牟尼佛和多寶佛,並排坐在獅子座上,終極層面和歷史層面合而為一。是釋迦牟尼佛——歷史層面的佛,幫助我們看到了終極層面的佛。我們不能說佛有始或有終。他已經成佛很長時間了,而且還要作很長時間的佛。這是《法華經》的第二個主要教義。

坐在靈鷲山上,我們仍然處在歷史層面上。突然間我們聽到「善哉!善哉!」。此時終極觸摸到了我們。我們抬起頭來,看見了多寶佛這位不朽之佛的寶塔,我們抬眼看他,這是我們對終級的第一瞥。我們非常想打開塔門,直接看到終級之佛,但這中間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我們需要我們導師的幫助。門關著,阻止我們看見終極真實。這道門是什麼?它就是我們的無知、概念、分別和知見。這道塔門在我們每個人心中,我們的導師釋迦牟尼佛試圖幫助我們,他說,「為了開啟這道門,我需要召回我的遍滿宇宙一切處的所有化身。當他們回到靈鷲峰時,我就能打開塔門。」於是他放出大毫光,照亮了十方,我們看到很多佛土,每一佛土裡都有一位釋迦牟尼佛在說法。

現在我們能夠放下釋迦牟尼是一個人的想法了。所有這些佛都是釋迦牟尼,他們都坐在蓮花座上,講著《妙法蓮華經》。門現在打開了,但是使我們能夠看見多寶佛的條件仍然不成熟。佛菩薩們能夠通過那道門看見他,可是我們不能,因為我們坐在另一個國土上。佛知道我們的願望,於是他用心力把我們慢慢地舉到空中。這意味著我們必須超越歷史層面,與身處浩渺之太空的終極層面的佛菩薩們處於同一個高度,然後才能看進寶塔里去,見到多寶如來。

如果我們仍然有這種觀念,即多寶佛和釋迦牟尼佛屬於兩個世界,終極層面之佛和歷史層面之佛是二非一,那麼這個觀念就在我們突然看見了多寶佛分半座給釋迦牟尼、讓他與自己並排坐的時候被打消了。佛還能夠採取什麼其它方式來幫助我們明白這一點呢?《法華經》和《華嚴經》是古典詩作中的最好的兩部。就詩歌想像所涉及的範圍,沒有人能超過印度人的心靈。印度人用他們的想像力表達了最深刻的覺悟。單是多寶佛及其佛塔的比喻,就已說明了很多道理。在那時的印度,像摩訶波羅多(Mahabharata)這樣的戲劇很受歡迎,它們影響了表達法義的方式。這是《法華經》、《維摩詰經》以及其它經典被以戲劇化的方式表達出來的原因之一。請你們通過這些比喻、詩歌和對話體驗佛陀的教義吧。

在《法華經》第十五品里,發生了一件精彩的事情。很多國土的菩薩們都雲集在靈鷲峰,他們問候釋迦牟尼佛,並對他說:「世尊,我們幫您教化來了,因為這兒太需要了。」佛陀回答說:「謝謝你們,不過,在這個佛土裡,我們已經有足夠多的菩薩了,你們可以回到自己的佛土,在那裡度生。」在這裡,佛陀表示了他對自己這個佛土上的弟子們的信任,而這之中也包括你們。

接著他放出更強烈的光芒,大地震動,無數菩薩從地湧出,他們的出現和言談都是非常莊嚴優美的。他們走向佛陀,接足作禮,說:「世尊,我們能夠照顧好這個佛土,我們不需要別的菩薩。他們可以在自己的佛土教化。」佛陀回答說:「是的,你們說得對,這裡已經有足夠的老師來照顧這個佛土了。」然後,謝過了那些從他方佛土趕來的菩薩們,他說:「你們可以回去了,你們自己的佛土需要你們。」這個情景非常像我們今天的情形。

很多菩薩老師正在西方湧現。每當我們在梅村舉行傳燈法座、認可某個人可以講法時,那是一個令人快樂的時刻,它表明菩薩老師們正在這個國土湧現。我們必須支持這些菩薩們。每當一個菩薩「從地湧現」,我都很高興,大家都深受鼓舞。在梅村,每逢三月,就會有一大片成百上千株水仙開放在上哈姆雷特(Upper Hamlet)的一座小山的山坡上。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美麗的黃水仙燦爛地從地湧出來的時候,我想到了《法華經》里的這個意象,於是我們把那個山坡稱為「法身之寶」。

這時彌勒菩薩問佛陀:「世尊,您是三十五歲開悟的,行化才不過四十五年,您怎麼會有這麼多出色的學生呢?有這麼多從全宇宙趕來的菩薩?這就像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卻有七八十歲的孩子。」佛陀說:「你不明白,因為你只是從歷史層面來看我。當你從終極層面來看我時,你就會明白我是怎樣擁有成千上億的學生的。他們不但能夠照顧好此國土,還能照顧好很多其它國土。」

在《法華經》第二十三品中,我們進入了第三個層面,我們可以稱之為「行的層面」。佛菩薩們為了行動,為了濟世度人,為了做需要做的事情,從終極層面來到了歷史層面。在這個層面上,我們看到的第一位菩薩叫「藥王」。他的修行是,應以何身幫助眾生,即現何身。若需現政治家、警察、男人或女人身,便一一現之。我們每個人都有多種身,藥王菩薩教我們如何在相應情形下使用最需要的那種身,以便得到最佳的療救效果。藥王之道就是獻身、信任和慈悲,他不遺棄任何人、任何東西。

在第二十四品中,我們遇到妙音菩薩。他已得種種三昧,其中包括「解一切眾生語言三昧」。當眾生以有相的語言說話時,他也以有相的語言說話;當眾生以心理語言說話時,他也以心理語言說話;當眾生以「性」或「毒品」的語言說話時,為了度他們,他也以「性」或「毒品」的語言說話。在他過去生中,妙音菩薩曾以音樂供養佛。他從終極層面來到我們這個世界,為了建立起真正的交流,他講一切語言,並使用音樂作為手段。

接下來我們遇到了觀世音菩薩。他是大地之子,代表著我們這個世界最需要的行為慈悲。如果你很慈悲,為了給別人提供幫助,你會隨時現身。佛陀說:「任何聽到觀世音菩薩名字的人,將能夠度過一切災難。」觀世音菩薩以觀音法門來教化眾生。如果你修習觀音法門,你將能滅除很多痛苦和煩惱。當你身處地獄、被嗔怒和憎恨所吞噬時,如果你用心去體會觀世音菩薩,地獄之火將化為清涼的甘露。

當你身陷苦難之海,面對無數狂風巨浪、妖魔鬼怪時,如果你呼喚觀世音菩薩的名字,你的苦難將會有轉機,你將得到拯救。當你被鎖鏈所捆縛時,如果你念觀世音菩薩,你將得到解脫。當你察覺別人想用毒藥害你時,如果你念觀世音菩薩,你將不會受到傷害。不管你在哪裡,因為觀音菩薩有「尋聲救苦」的特性,只要你祈喚他,就會得到感應。

觀世音菩薩成就了五種觀:(1)真觀。即契入實相,擺脫虛妄觀念和名相,進入了真如。(2)清凈觀。當觀念和矛盾消溶之後,我們就擁有了清凈無妄的心境。(3)廣大智慧觀。即般若波羅蜜,體證到「空」和「互即互入」的本性。(4)悲觀。即了知眾生的痛苦,並尋求使眾生從痛苦中解脫出來的方法。(5)慈觀。深入觀察眾生,知道做什麼能夠給眾生帶來幸福,就去做什麼。觀世音菩薩永遠與眾生同在。

無論何時,只要我們需要他,我們就可以通過修習真觀、清凈觀、廣大智慧觀、悲觀及慈觀來與他相感應。我們可以通過三個門進入《法華經》。第一個門是通過歷史的層面,即色相和現象的層面。第二個門是通過終極層面,即實體、本性和本體(noumena)的層面。第三個門是通過行動的層面。在這個層面上,我們努力為眾生服務,得到眾多值得效法的菩薩們的指導。如果你有機會研讀和實修這部妙經,我知道你將會發現那是一種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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