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民眾想靠川普復興,或許是病急亂投醫
本文系網易原生內容中心旗下美國大選專欄獨家約稿。
文|楊懷智;編輯|小飯
美國大選的硝煙散去,唐納德·川普令人意外的笑到了最後,他將帶著「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雄心,於明年一月入主白宮。與此同時,美國社會的分裂卻未見好轉,川普的支持者們正額手相慶;而他的反對者們則痛心疾首,尤其在美國的教育界,東西海岸的多所大學裡,反對新總統的遊行正方興未艾。在華語的社交媒體上,川普的當選也是極具爭議的話題,在過去的一周里各式各樣的觀點噴涌而出,有一針見血的,也有荒謬絕倫的,故作此文,以綜合談談川普當選的群眾基礎和他執政所可能帶來的社會效應。
川普的支持者主要是兩類,一類是在自由貿易中失去了工作的中下層勞工(尤以白人勞工為甚),一類是具有保守傾向的中上層人士。勞工們認為全球化剝奪了他們的工作機會,大量的跨國公司將低技術工作移往海外(如製造業、人工電話服務等),美國政商兩界的精英們,非但不保護本國勞工的利益,反而加速推動自由貿易,並允許或默許合法及非法移民進入美國,搶奪本地人的工作。因此,這些勞工不信任希拉里式的職業政客,認為他們是為華爾街服務而非為美國人民服務。這個看法其實有一定的道理,美國自里根時代起,在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的指導思想下,就一直是全球化的主要推手,對外促進資本、技術、貨物、人力流通,鼓勵或強制其他國家開放市場,對內則降低稅收,減少公共支出和政府對市場的干預。大量的企業將低技術工作移往海外,以進一步降低成本,提高生產率,政界和商界精英們獲得了巨大的利潤,而勞工待遇則不斷縮水,甚至失去工作,因此,雖然美國的經濟在1980年後持續增長,但國內的貧富差距卻日趨擴大,就如一位研究人員所言:「美國是過去40年全球化的受益者,但美國沒有讓全球化的好處得到平等分配」。更為嚴重的是,少數的跨國公司控制了巨額的財富,這些公司的商業精英們也就獲得了難以估量的政治影響力,他們將金錢投入競選、遊說等政治活動,試圖讓政府制定有利於其產業的政策,從而保障其公司的利益。到後來,政客和商人就結成了一個聯盟,有些商人可以憑藉其財力和人脈升入政界,有些政客(在公職任期或退出公職後)也利用其政治關係為商界的利益服務,政商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這個現象就被稱為「旋轉門」(revolving door)。舉個例子,小布希任內的副總統切尼就既有政治實權,又是經濟巨頭。在這樣的背景下,用川普的話說,人民的利益就被遺忘了。因此,勞工階層的選民們不信任希拉里,認為希拉里代表的是精英們的利益,他們對這種政商勾結的體制(corporatism)充滿了失望與憤怒,川普在這種社會情緒積累到了臨界點以後,振臂一呼,表示要將工作帶回美國,保障勞工利益,解決政府腐敗,那就深得人心了。
對於川普的另一類支持者-社會中上層的保守主義者(多數是白人)而言,工作並不是首要考慮的問題,這些人衣食無憂,也不像普通勞工一樣面臨國際市場的壓力,他們擔心的是,當前的美國社會已經禮崩樂壞,且讓人缺乏安全感。對這些保守主義者而言,大量移民的湧入,不止造成人口結構的變化,還會扭曲社會文化和習俗,美國的基督教傳統將更難維持。而非法移民,更是社會的安全隱患。近來歐洲的難民危機,一定刺激了他們本已緊張的神經,當希拉里說她還要接收更多的敘利亞難民時,他們眼中必然浮現出了時下歐洲的亂象。如果說,驅動勞工階級支持川普的動力是憤怒,那麼,驅動保守主義者的,就是恐懼。人在恐懼之中,就要尋求保護。有觀察者認為,川普洞悉了民眾的恐懼,並成功地打造了自己強有力的領導人形象,他告訴人們,他將保衛這個國家的地理和文化邊界。這裡還要額外談及一下華裔選民的狀況。傳統上而言,華裔選民更傾向於支持民主黨,但這一屆則有大量的美籍華人支持川普,他們還組建了頗具聲勢的川普華裔助選團。華裔支持川普的理由,《紐約時報》已經概括得很好:第一,民主黨的政策偏袒非裔和拉美裔美國人,比如,民主黨曾提出的加州教育平權法案(SCA-5)就是對華裔的歧視;第二,從奧巴馬到希拉里,都主張大赦非法移民,這對遵守移民法的華人來說不公平。此外,還有很多受過高等教育,有良好工作的美籍華人,也和前述的保守主義白人一樣,對非法移民懷有恐懼心理,因而支持川普。
凡是聲稱代表群眾利益,反對精英操縱政府、損公肥私的主張,都可稱為民粹主義。歷史學家卡津指出,在美國的歷史上,有兩種流派的民粹主義,種族主義的和非種族主義的。伯尼·桑德斯是後者的代表,反對政商勾結,要求改革,照顧廣大人民、尤其是中下層勞工的利益,這裡的「人民」,並不局限於某一特定的種族;川普則是前者的代表,在保護勞工,反對當前的自由貿易體系這一問題上,他與桑德斯有共同的立場,但川普更多地將目光集中在白人這一特定的群體,並對少數族裔抱有歧視心理。令人遺憾的是,在支持川普的勞工階級和中上層階級中,也有不少的人懷有一定程度的種族歧視,這種歧視在平時,在社會話語中是被邊緣化的,當遇到一個合法的代言人以後,就得到了集體宣洩的機會。美國作為一個移民國家,其社會的複雜程度,遠比非移民國家要高,一切的政治和經濟問題,都可能與種族意識發生關聯。以失業問題為例,在很多非移民國家,這就是一個純粹的經濟問題(也可以說政策問題);而在美國,失業問題會牽扯到種族,白人可能會覺得少數族裔偷走了他們的工作,少數族裔也可能認為膚色是導致他們在求職過程中受到不公平對待,這種矛盾,在一定的條件下,就可能導致社會的分裂和對抗。
憤怒、恐懼和種族主義,是川普崛起的三大基石。注意,這並不意味著凡是支持川普的人都是種族主義者,同理,支持希拉里的人就一定贊成新自由主義政策。但是,對於川普的支持者而言,他們無疑是冀望川普能帶來根本性的改革。在經濟層面,如若川普兌現他競選時的諾言,包括大幅減稅和施行貿易保護主義,非但無法改善國內的就業狀況,還會增加全球性的政治和經濟風險。在政治和社會層面,如若川普繼續宣揚他的種族主義,美國自民權運動以來所建立平等觀念(種族平等,性別平等)將有可能被瓦解,從長期來看,少數族裔(當然也包括華裔)的利益和尊嚴,是極有可能受到侵犯的,而一個具有法西斯傾向的美國也並非不可想像。寫作此文時,在美國的一些地方,已有少數族裔受到了川普支持者的騷擾和攻擊。很多的美國選民心懷憤怒與恐懼(如上所言,他們的憤怒和恐懼其來有自),將一個看起來最為「革命」的競選人推上總統的座位,來讓美國重新繁榮、安全和偉大,也許有一點病急亂投醫的心理。民粹主義的領袖,如上台前的希特勒,都曾宣稱自己將給國家帶來救贖,但事實是,沒有誰是救世主,羅馬不是一天建成,政治改革,從來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它需要不斷地研究、探索、磨合、演進。
當然,希望以上對川普先生的悲觀判斷是錯的。假設他能華麗轉身,放棄種族主義的立場,採取務實的政策,治療美國的社會創傷,那麼,他在美國歷史上的成就也許能和林肯總統相提並論。但是,從三年前《金融時報》對他的採訪來看,他聰明、自信、能言善辯,卻不像是一個會輕易改變自己想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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