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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張煒小說研究資料綜述3

說研究資料綜述3 (2007-04-14 15: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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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張煒研究專題

三、形式批評

  藝術理論家克萊夫·貝爾在《藝術》中說:「藝術的線條、色彩以某種特殊方式組成某種形式間的關係,激起我們的審美感情。這種線、色關係的組合,這些審美的感人的形式,我稱之為有意味的形式。」[[xxvii]](P.153)文體,不僅是文學傳統遭變和社會變遷的明證,而且是作家個性的外化和生命的象徵。因此,從文體和文體史的角度觀照張煒小說,是從多維視野中審視張煒小說研究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此類批評主要包括兩個方面:

  一是文體學批評。王一川先生提出張煒以《家族》為代表的小說文體是一種新的文體形式:雙體小說。文章通過理清《家族》中的文體分裂,認為:「抒情體與敘事體交錯、歷史敘述與現實敘述分離、抒情人與敘述人競現,也就是說形成詩體與小說體雙體並立格局。」並將此種分裂的原因歸於兩個方面:一是「這種雙體並立局面是張煒目前生存體驗的置換形式……是張煒的內在心理衝突的表徵」;二是緣於抒情性的「中國古典小說的一種現代轉化形式」,「這種抒情主導傳統儘管在現代小說中一度衰弱,但必然會尋求復活,而張煒則可能是無意識地滿足了這一必然要求。」[[xxviii]]王一川先生的論述頗具啟迪意義。嚴鋒則詳細考察了張煒小說中的詩意特徵、音樂結構和神話族類因素,並將張煒的小說文體特性命名為「呼喊-回聲」結構。[[xxix]]該文同樣具有開拓性意義。

  二是敘述學批評。在《中國形象詩學》中,王一川先生立足於《古船》的整個符號網路內蘊,運用格雷馬斯符號矩陣,深入分析隋抱朴的選擇過程,將隋抱朴思與行的矛盾、「古船」形象與隋抱朴形象內涵的斷裂歸之於張煒所處的歷史文化語境,指出「這種局限」是「存在於當時的知識分子意識中的一種普遍癥候」即「啟蒙先於行動」的文化觀念造成的。[[xxx]]靳明立通過分析張煒以《家族》為代表的系列長篇小說,指出小說中存在的「故事情節的淡化與重複,人物形象的暗弱與錯位,情感把握的失控與浮泛」等因素,認為張煒九十年代以來的小說創作偏離了敘事文體的規範,表現了作家創作的偏執與某種書卷氣,相對削弱了作品反映生活的厚度與力度。[[xxxi]]在敘述學角度大做文章的還有郭寶亮的幾篇文章。在全面解讀張煒不同時期的作品的基礎上,郭寶亮提出了張煒小說敘事中存在的「野地與文明」、「撤離與守望」兩組意象,認為前者張煒通過「文本的追憶功能,賦予大地(野地)的空間性於時間性外殼,從而使文本中的大地同現實中的大地區別開來。張煒文本中的大地實質上是類似夢幻和童話世界的心之幻像,是一個十足的烏托邦。張煒對大地的回歸,是詩人在險惡現實的緊逼面前的逃避和渴望獲救的衝動。然而大地的荒蕪,人性的物化,標誌著大地烏托邦的幻滅。至此張煒尋找終極關懷的烏托邦衝動宣告破滅,最後的懲罰失去了審判的法官,永遠放逐,終生流放成了命定的淵荻」[[xxxii]];而後者則「標誌著作家的倫理緯度,帶有明顯道德情感判斷的意味,是在善良與邪惡,清潔與污濁,正義與不義的最後決戰中,詩人之價值取向以及由此滋生的情感傾向。一場悲壯無奈的撤離成為流浪的又一起點,而守望則是面對強敵進逼而對精神家園的最後看護。然而,守望以撤離(逃亡)為形式,則標誌著守望的不可能性。由此滋生的失敗感、孤獨感、恐懼感、絕望感,構成張煒小說最具魅力的美學氛圍」。[[xxxiii]]文章頗有可資借鑒之意義。

  除了以上三種主要批評視角外,還有比較文學批評、編年史批評等批評方式。前者比較有代表性的論文是姜智芹的兩篇文章:《張煒與外國文學》、[[xxxiv]]《張煒與海明威之比較》[[xxxv]]。姜文認為與許多新時期作家相比,張煒的創作帶有更多本土文化色彩,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與外國文學隔膜,張煒閱讀了大量外國文學作品,屠格涅夫、托爾斯泰、海明威、馬爾克斯的影響都在其創作中留下了神似的印跡。後者代表論文為著名評論家摩羅的《靈魂搏鬥的拋物線──張煒小說的編年史研究》,[[xxxvi]]該文通過將張煒創作加以分期,從其作品之「虛與實」、「憤怒之詩」、「田園與家族」三個歷時性層面展開論述,勾勒了張煒作品「靈魂搏鬥的拋物線」。

  從以上簡單的梳理可以看出,這幾種思路當各有取捨。社會學批評、心理學批評以及形式主義批評等方法,雖然能較深入地揭示張煒創作的思想內涵、心理機制及文體特性,但卻具有不同程度的片面性。倘若進一步推進張煒小說和思想研究,必須在以上批評方法的基點上,採取文化詩學的研究路徑,選擇一種「恰如過去思想家理解自己那樣去理解他們,或者根據他們的自我闡釋令思想再現生機。」[[xxxvii]]P.301的闡釋方式。

  在《寫作與迫害的技藝》中,列奧·施特勞斯提出「顯白」與「隱微」兩種寫作方式,並歸總為一種閱讀文本特別是具有較為隱蔽的內在衝突、富於張力的文本的閱讀方法:「一本外傳的書就包含了兩種教誨:大眾化的教誨,它蘊含啟蒙德性格,並居於前台;哲學的教誨,它關涉最重要的問題,只以隱微的方式加以表達。」[[xxxviii]](P.224)因此,在閱讀較為複雜的哲學著作時,就要小心翼翼,不放過蛛絲馬跡,甚至從諸種不起眼的角落裡發現哲學家真正要闡述的真理。列奧·施特勞斯運用此種方法,充分分析了霍布斯、馬基雅維里的作品,從獨特的角度將二者的哲學研究推向深入,引起了西方學界的廣泛關注。[[xxxix]]細緻考察,我們可以看到,在具體分析中,施特勞斯的著眼點在於諸種比較性閱讀:文本之間、文本各部分之間、同一文本不同文體之間、同一文本不同表述方式之間等方面進行比較,並進而發見造成此類意義差異的深層內涵和主體精神。列奧·施特勞斯的弟子斯坦利·羅森在其《日常語言中的形而上學》中,把施特勞斯的研究方法進一步拓展為一個巧妙的喻指:「在施特勞斯看來,柏拉圖對話中的表面意義和深層意義的區別,可以用邁蒙尼德《迷途指津》中的意象加以解釋;一個覆蓋有一層帶有小眼的銀箔的金蘋果。銀箔本身值得一看;對於目光能夠穿透銀箔的人來說,銀箔覆蓋下的東西尤為可觀」,由此,羅森將此項閱讀原則普遍化,「所有的戲劇,以及更一般的說,所有的藝術作品,都必然有一個表面,也就是表達心意狀態的外在的動作、有節律的談話或符號象徵,以及一個由藝術家的深意(fullerintentions)和觀眾的反應二者共同構成的更深刻的內部」。[[xl]] (P.273)

  我們可以看到,張煒在近三十年的創作歷程中始終保持著持續不減的創造能力和創作熱情,這不能不歸功於他在理想和現實之間建構起來的緊張的對抗關係,正是這種對抗形成的巨大張力為張煒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創作激情和創作空間,矛盾和衝突的不停糾結是他的困擾之所在,更是他作品的激情活力和魅力之所在。也正如他所說的:「這樣,我的寫作大約就分成了兩大部分。一部分就是對於記憶的那片天地的直接描繪和懷念,這裡有許多真誠的讚頌,更有許多歡樂。另一部分則是對慾望和喧鬧的外部世界的質疑,這裡面當然有迷茫,有痛苦,有深長的遺憾。」[[xli]](P.4)進而言之,張煒的創作呈現出兩個層面:一是古典性自然權利訴求:緣於傳統的古典性的崇尚和堅守,浪漫主義的詩人氣質,執著的傳統文化情結,高雅的道德操守,豐實的精神追求;另一方面則是對於現代性所造成的斷裂擔憂和思考:即對大眾文化、現代科技及工業文明的負面影響的憂懼和拒斥。這可以說是張煒文本的表層所凸現出的意義。我們所做的就是,通過對張煒文本的細緻分析,全面考察文體、語言、形象、文化價值取向和深層意蘊之間等幾個向度的衝突與差異,去探求存在於張煒的文本表層之「銀絲網」中所蘊含的深層之「金蘋果」[[xlii]](P.11-12):對實然生活與應然生活的規定與探索,以及這種敘述之中反覆思考的核心問題——在當下的人類處境下,幸福的生活能否可能,又如何可能。只有如此,才能真正進入到張煒變動不居的精神世界中,全面解讀張煒的文學、文化意義。

  簡而言之,我以為,要實現張煒小說研究的新突破,可以開拓這樣一種學術路徑,即可以圍繞兩個核心問題展開探究:張煒的文學意義和倫理學意義。具體而言,務必在相互關聯並邏輯互生的兩個方面作出努力:一是需要較為全面客觀的勾勒張煒在語言、敘事、意象、文體等方面的演變軌跡,將其納入新時期歷史文化語境中,挖掘其實現漢語形象、漢語文化的更生與重構的普遍意義,進一步深化、整合乃至推進張煒小說和思想研究。二是必須以張煒研究為個案,採取歷時性與共時性研究相結合的方法,清理當代知識分子的身份認同的複雜過程;並實行擴展研究,將知識分子身份認同的視野置放於二十世紀的大背景中,聯繫中國數代知識分子進行全方位的探討與分析;如有可能,甚至可以考察中外古代知識分子、現代知識分子在類似處境下所作的選擇。在此基礎上,引入現代性和古典性的概念,重新思考二者的關係,以張煒為突破口,綜合比較中西學者關於二者的姿態,探求一種人類幸福生活的可選理路與可能的實踐路徑,以擴大研究的學術研究價值和學術空間。我相信,這將是實現張煒小說研究之新發展、新突破和新成果的「林中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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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郭寶亮、易平《無奈的撤離與最後的守望——張煒小說敘境的存在性悖論之三》,《河北師範大學學報》,2001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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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姜智琴:《張煒與海明威之比較》,《山東社會科學》,2003年第3期。

[[1]]摩羅:《靈魂搏鬥的拋物線──張煒小說的編年史研究》,《當代作家評論》,1997年第5期。另參見:摩羅:《張煒:需要第四次騰跳》,《當代作家評論》,1998年第1期。

[[1]][美]列奧·施特勞斯:《如何著手研究中世紀哲學?》。劉小楓、陳少明:《經典與解釋的張力》,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3年。具體展開還需參看施特勞斯的《寫作與迫害的技藝》及其他學術實踐著作。

[[1]][美]列奧·施特勞斯:《寫作與迫害的技藝》。賀照田編:《西方現代性的曲折與展開》,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

[[1]]具體可參見[美]列奧"施特勞斯:《霍布斯的政治哲學》,申彤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1年9月版。[美]列奧"施特勞斯:《關於馬基雅維里的思考》,申彤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年12月版。又特別參見劉小楓、甘陽為施特勞斯譯著所作的導讀:劉小楓:《施特勞斯的「路標」》,賀照田編:《西方現代性的曲折與展開》,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甘陽:《政治哲人施特勞斯:古典保守主義政治哲學的復興》,[美]列奧·施特勞斯:《自然權利與歷史》,彭剛譯,北京;三聯書店,2003年。

[[1]][美]斯坦利·羅森:《金蘋果》。賀照田編:《西方現代性的曲折與展開》,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

[[1]] 張煒:《我跋涉的莾野》,瀋陽:春風文藝出版社,2001年。

[[1]] The Guide of the perplexed,tr. Pines, with a introductory essays by L. Strauss and S. Pines(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63).

The Synthetical Comments

on the Researchful Papers of Zhangwei』s Novels

Peng Wei-feng

(The College of literature,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

Abstract: The research of Zhangwei』s novels has alreadyobtained some critical achievements which include about the social,the psychoanalytic, the formalistic and something etc. If we wantto go deep into Zhangwei』s novels and acquire the outstandingdevelopment, a feasible means is to try to analyze him in thestructure between the natural right and the modernity, and in thecourse of this analysis, to research into the consideration aboutZhangwei』s living philosophy.

Keywords: Zhangwei; Social criticism; psychoanalyticcriticism; formalistic critic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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