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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春雪:我決定不忘記你,我的拖羅(09.11.20)

如果你到現在還沒有吃過拖羅,趕緊去吃,因為過去五十年以來,金槍魚的產量銳減百分之九十;如果你到現在還沒有吃過藍鰭拖羅,那麼千萬不要嘗試,以免你的餘生都在對一塊魚肉的惦記里寂寞度過。  拖羅其實就是吞拿魚(金槍魚)的魚腩,用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任何褒義詞都在它面前黯然失色。  它的肉體就這樣,粉紅的,輕柔的,遍布霜降一樣的脂肪,柔軟地放在你的面前。你的舌頭和它比起來簡直就變成了最粗糙堅硬的麻石。  為了它,我在凌晨5點起床,穿過半個東京來到築地魚市場。混跡在一大群漁夫和魚販中間,看那些巨大的金槍魚如何在地上堆積如山,然後迅速被各種小車拖送往各處。一條藍鰭金槍魚要至少15年才能成熟,活上幾十年,長到3米,體重接近一噸半。當天在築地拍賣的一條300公斤的藍鰭金槍,價格已經超過100萬港元。  聰明人不會等到拍賣結束,立刻就拔腿飛奔到築地市場外那幾家最著名的壽司店去排隊。店裡能容納10數人,排隊1小時內能入場,算你走運。店裡通常有不少種類,對於一輩子幾乎只去一次築地市場的我而言,指頭永遠指著那塊粉紅色的拖羅!  在日本,拖羅又細分為上腹拖羅,中腹拖羅以及下腹拖羅。前者又稱為大拖羅,是魚運動最少,脂肪最多的地方。後兩者合稱中拖羅,脂肪不如前者豐腴,但是有人喜歡它不那麼肥膩而且比較有魚味。香港有家日本料理做得更加仔細,從最靠尾巴部分往前分bloody拖羅,幼筋拖羅,雪花拖羅,大拖羅以及去筋大拖羅。其中去筋大拖羅是把本來筋就不多的大拖羅盡數去筋,只剩下魚肉和脂肪,最為甘美。師傅說,吃拖羅,牙齒基本是派不上用場的,太粗暴。應該先放入口中,讓這塊魚肉在嘴裡自行融化,再慢慢仔細咀嚼,才不糟蹋東西。吃完一片之後,要用薑片清理過口腔里的味道,才能吃其它東西,否則有那濃香的魚油做底,後宮萬千粉黛都無顏色。香港這家算好吃,但是吃刺身就是吃生命,新鮮多一分,好味就多十分。再怎麼好吃,都比不上那一個清晨的築地記憶。  所以在築地那天我並沒有吃任何薑片。因為「就算水鳥忘記了湖泊,犀牛忘記了草原,殘廢的人忘記了自己曾經健步如飛,甚至馬路忘記了明明」(孟京輝《戀愛的犀牛》),我也決定不忘記它,我的拖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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